第171章 三岁小猫
小猫街是松市出名的城中村, 而其中最出名的一家，便是倚家。
倒不是因为整个城中村里仅有她一家突兀地住着别墅，也不是因为主人是位上了年纪但手握实权的女士, 而是因为她的孙子——是一只能变小孩的短腿猫。
夏天就是要睡午觉的，黎傲正仰面躺在床上，睡相没个猫样看起来跟个人似的, 脑袋偏向一侧，两只爪子直愣愣竖着都挨不到脸，肚子上搭着一块小方巾，遮得歪歪扭扭。
中央空调制着冷，夏天燥热的风却从大开的阳台吹进，卷着落地窗帘飘飘扬扬。
黎傲咂了下嘴, 醒了。他是个很乖的宝宝, 刚过三岁生日而已, 但自己醒了时不吵也不闹，扑腾了几下给自己翻起身, 踩着四仰八叉的步子跑到床头柜上的摄像头边, 张嘴喵似的喊了一声：“来来！”
过了三四秒钟, 有女声从里慈祥的“哎”了一声：“我们黎傲自己睡醒了呀？”
别看小家伙长得只有两个多月的猫崽大, 可脸圆啊，大饼似的贴在摄像头上, 完全遮挡了设备视线。
他骄傲的“嗯”了一声, 重复人家说的话：“黎傲只己睡醒了！”话讲得也不周全, 毕竟才三岁，你对他的语言能力不能苛责太多。可他的话也是真的多，在摄像头上不住蹭着脸，叽里咕噜就开始讲：“来来不在家, 小猫醒了就自己玩。”
“好~”倚玉兰笑着应他，跟他讲可以自己去看电视玩玩具，又说：“饿了就去让老李和小王做吃的知道吗？”
小猫“嗯”了一声，却没去，而是一屁股坐在床头柜上，抱着自己只有人中指长的毛尾巴说：“来来啊，你下班班没啊？”
“下班啦，但要待会儿才能回去哦。”
这下猛猫就有点来脾气了，爪子一拍，圆脸严肃地奶声奶气：“下班班不回家啊？那小猫还在家里等你啊！”
倚玉兰笑了几声，卖了个关子：“奶奶在给黎傲买礼物呢，很快就回去了。”
他倒也好哄，但是很较真，听见奶奶说最多一个小时就可以回了，就要出门找老李给他定闹钟。
从墙边的小门里钻出去，夕阳斜斜洒了半个屋子，二楼和一楼都静悄悄的。
“老李啊？”小猫歪头喊了一声，刹那间，一切活了起来。
个头和身形都中等的男人长相倒是不错，他笑着小跑过来，蹲下身问：“小少爷醒了？你想要什么？”
黎傲指挥他给自己定了闹钟，又讲：“我要吃番茄。”
话音将落，容貌秀美的小王也走了出来。她穿着围裙，弯下腰似是热情问：“是拌罗勒和奶酪还是白糖呀？”
“糖糖啊。”小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罗勒和奶酪。
老李和小王笑着称好，又打开客厅的电视给小猫放动画片、摆玩具什么的都伺候周全了，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黎傲看不到，两人一转身时，脸上笑着的模样就变成了哭相。
黎傲吃着最爱的番茄，又啃着乱七八糟的小零食，太小了没有自制力，将自己吃成了鸡翅包饭小猫。
倚玉兰果真在闹钟没响之前就回了家，她进了门，小王跪倒为她脱鞋穿鞋。她动作忙碌，幅度较大，所以你看不清她浑身僵硬和颤抖。
倚玉兰满头华发，接过向自己冲来的小炮仗。
“哎呀，我们黎傲怎么吃得小肚子比脑袋还大？”她亲亲小猫，将小小的一团兜在掌心里。
黎傲不害臊的“嘿嘿”笑了一声，举起爪子跟人家讲：“番茄好好吃哦。”
“那也不能吃太多呀。”倚玉兰佯怪似的点了一下他的脑袋，“吃了这么多零食，晚饭还吃不吃呀？”
她当然不会责怪小孩乱吃，可她腿边的小王瑟瑟发抖。
“来来啊，想你啊。”小猫站起身，趴在人的心口上，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糊。
倚玉兰微静了两秒，蹭蹭他的头，说：“奶奶也很想你。”
黎傲觉得好奇怪哦……明明奶奶只是出去上班，还在下班的一个小时之内回来了，但是他好想奶奶呀！就好像，就好像他们好久没见过面了。
他舍不得奶奶，哼哼唧唧地埋在老人的心口上不愿下去，黏得人一点脾气也没有。
“好啦。”倚玉兰将他放下地，“奶奶去把你的礼物牵进来。”
什么礼物还要牵？小猫疑惑地扫了一下尾巴，而后看见奶奶从外面拉进来了一颗黑黑的煤球。
他看起来像只圆圆的漆黑海胆，只有中央长着两只鲜红的眼睛。
“喜欢吗？”倚玉兰蹲下身笑着问。
黎傲的尾巴“歘”的一下抬了起来，他站起身，两只手扶着一旁的沙发底，蓝眼亮晶晶地看看奶奶，看看煤球，看看煤球，看看奶奶。
“是，是小狗哇？”他不确定问。
“对。”倚玉兰松开小煤球的牵引绳，“是我们黎傲的小狗。”
“哇——”小猫快乐地喵了一声：“我们黎傲有小狗了哇？”
他张着两只手就开始跑，跟小熊猫似的扑上黑色的毛球，不停摸着他的脑袋，又发出惊喜的欢呼声：“哇，小狗冰凉凉的，好像果冻哦！”
倚玉兰笑着看他，“让小狗陪你好不好？这样你每天睡醒，小狗就会陪在你身边了。”
“来来啊？”
“奶奶也在呢，咱们都陪着黎傲慢慢长大。”
“嗯！”小猫开心得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两只爪子不停摸索着小狗的身体，这里啃啃，那里咬咬。
小煤球有些茫然地眨了下眼睛，却很快蹦了两下，贴住了小猫的身子。好喜欢，好喜欢小猫。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谁，但对小猫的爱深入灵魂，根植本能。
两小只亲亲密密地贴了好一会，小猫抬头问：“他叫什么名字哇？”
“这是黎傲的小狗呀，当然是你来取名字。”
作为一个幼儿园都还没上过的小朋友，黎傲哪里会取什么名字。他呆呆看着小狗，小狗期盼地回看他。
他想说“小黑”？可是小区门口保安养的狗就叫小黑哦……
红色的眼睛……那叫小红？可是小红是花店姨姨的名字啊。
你可以清晰地从一只小猫的脸上看见为难，他纠结了好一会儿，突然嗅了嗅鼻子。
“啊，你和黎傲的味道一样呀！”他不确定，又抱着小煤球仔细闻了闻，“来来也是这个味道，介个是薰衣草啊！”
福至心灵，他一只爪子往另一只的爪心里一敲，“薰！这个就是你的名字哦！”
小煤球心里一动，随后愉悦地眯起眼，接受了自己的名字。
倚玉兰笑着拍拍手，“好了，和小狗去玩吧。”
黎傲却没走，而是站起身，歪歪扭扭走了两步，抱着倚玉兰的脚踝，抬起头的眼睛里水汪汪的，“谢谢来来哇，黎傲喜欢来来。”
老人的神情慈祥，摩挲着孩子的小脑袋，“奶奶也喜欢黎傲。”
小猫害臊的“嘿嘿”笑了两声，他刚得了小狗，正是新奇的时候，要给小狗喂饭要给小狗洗澡，自己一个人忙个不停，嘴里也叽里咕噜地就没停下来过。
倚玉兰笑着坐在桌边，看他带着小狗消失在视线之中。
“倚、倚女士。”老李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弯腰低头将餐具摆好，“您请用晚餐。”
倚玉兰脸上的笑容一收，她的确是一个很慈祥的老人，但那仅仅只对自己的孩子。
“老李。”她轻轻开口：“我有没有说过，不管小孩在做什么，大人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老李的两条腿抖成了筛子，他压着自己的恐惧，辩解道：“他在睡觉，我怕打扰他睡觉！”
“小点声啊老李，别让小孩听到。”随着倚玉兰的一句话，老李的嘴巴被针线绞了起来。
他发出痛苦的闷声，慌乱地跪下地不住磕头。
倚玉兰说：“就算是睡觉也要陪着呢，他才那么小，一觉睡到黄昏身边却没有一个人，可能都分不清是早晨还是夜晚，这得多寂寞呀？你说是不是啊，老李？”
老李不住点头，恐惧的泪水从他的眼眶里哗哗滚落。
倚玉兰笑了一下，拿起筷子吃了口菜，语气轻轻的：“小王啊，不是我说你，怎么饭菜能做成这样呢？”
小王惊恐地缩着肩膀，听她宣判：“小孩肠胃弱，口味也要清淡，往后这些重口的东西，不要再出现在桌子上。”
“好，好的——”不待小王话说完，她的嘴唇就被订书机订了起来。
“我说了，小点声。”倚玉兰讲：“你看看你怎么做的事情呀。黎傲才这么点大，他又没有自制力，怎么能让他自己吃那么多零食呢？”
她叹了口气：“虽然比起你们以前让他挨饿，吃饱肯定是要好一些的，但是啊……养孩子要注意平衡呀，零食吃了太多就吃不下正餐，一样不适合他的成长。”
小王和小李跪成一团，发不出声音地乞求告饶。
“不陪伴小孩，那就不要长嘴巴吧。”倚玉兰吃了口菜，“不看管小孩，那眼睛也不用存在。”
她的语气很平静，语调甚至是柔和的，可随着她的话，那两个人的眼睛被看不见的力量生生抠爆。
“让小孩自说自话，得不到回应，耳朵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锋利的刀子割去二人耳朵，倚玉兰也不吃了，站起身说：“好了，将这里收拾干净，不要再犯了哦。”
“来来——”小猫人还未到，开心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来来啊，你看小狗会游泳哇！”
“哎呀，这么厉害呢？”倚玉兰弯腰将他兜起来，盖着他的眼睛往浴室走，“我们黎傲会不会游泳？给你报班学习好不好呀？”
“奶奶有很多钱啦，我们黎傲想要做什么都可以了。”
第172章 花店
老李, 原名李永东。虽然落个老字，但也才三十不到。
他和前妻王琳琳有过一段婚姻，还生过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叫什么来着？老李擦着地, 恍惚有些记不起来了。
如今细想起来，那个孩子命挺大的。出生的时候正值热夏，王琳琳因为嫁妆和他妈闹得厉害, 整天吵个没完，也鲜少管他。
他倒是很乖的，几个月大就不爱哭不爱闹，就是很贪吃，每次想起来喂奶了，他都要喝到实在喝不下吐奶才停止。
一点点大就很皮实, 大冬天天冷, 老李他妈用打点滴的药水瓶冲了热水袋, 也不知道怎么没注意滚到了他的脚后跟上，小孩子皮嫩, 就那样硬生生被烫掉了一块肉。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他哭得那样大声, 就像路边歇斯底里的野猫。
对了, 想起来了, 他没有大名，就叫李小猫。
“老李。”一只小猫从底下伸出头问：“你在干嘛？”
老李从怔愣中回过神, 他张开口的同时就挂出笑容：“小少爷, 我在擦地呢。”
黎傲狐疑地望着他, 觉得他笑得怪怪的。
“黎傲。”黑色的煤球蹦到小猫身边，贴着他挤挤好。
黎傲忙从老李的身上收回目光，揉揉小狗问：“是不是饿啦？等等哦，我让小王给你做饭。”他出来是想找小王的, 却只看见了老李，便问：“小王呢？我和小狗想吃饭啊。”
老李的脸上笑容机械，他起身说：“我去喊她，少爷您等一会好吗？”
“哦。”黎傲点点头，对薰说：“那我们去看冬禧禧。”
老李打开电视机，又摆了一些零食出来，说：“小少爷，先垫一垫肚子好吗？不要吃太多，待会就要吃午饭了。”
萌猫可不是娇滴滴的小猫咪，猛猫可以吃很多！黎傲嘴巴一扁，不太乐意。
孩子脸上的表情老李是没仔细看的，他转身去了负一楼，喊小王出来做饭。
与明亮温暖的一楼不同，一跨入佣人区域就像进了异世界。阴冷、潮湿、红色的光晦暗地笼罩着整片区域。
不时有诡秘的声响从某处蛄蛹而出，老李目不斜视，事实上他也斜视不了，他的眼眶如两坨凹陷的沥青，黑乎乎地淌着血水。
他走得很慢，似乎想要拖延靠近前方的时间。可未知的力量突然掐住了他的咽喉，他哭嚎着被拖到门边，崩溃喊：“王琳琳，到你了。”
门里空荡荡的，墙壁上钉着一个女人。皮肉一片片被剥离，血水沿着她的身体蜿蜒滴落，混着早已干涸的痂迹，在脚下汇成一滩浑浊的黑红色液体。
更可怖的是，那些剥下来的血肉正被强行塞进她的嘴里，一片一片的。她简直不像个人了，听见老李的嚎叫，她猛地发出类似欣喜的尖啸：“来了，来了，让我给他做饭，我给他做饭！”
钉子脱落，血肉一点点回到她的躯体上，她迫不及待地冲出房间，结束了今日的受刑。
而老李，则代替了她刚刚的位置。
黎傲的吃货属性从小就一览无余，说来奇怪，明明家庭条件很好，他却像从未吃饱一般，只要不饱，那就要吃点东西。他有一个小青蛙背包，一点点大，里面塞满糖果。
老李说不能吃太多零食，猛猫听了，但左耳进了右耳出了，给自己和小狗喂得挺着肚子躺在沙发上动弹不得。
“黎傲。”小煤球伸出两只漆黑的小爪，搭在小猫的肚皮上给他揉着。
“谢谢小狗。小饼干，好好次哦。”黎傲哼哼唧唧，爪子虚空一划，想再够一块零食，却连伸爪子的力气都没了，只得哼哼着认命地倒回去。
小王系着围裙来到一楼，透骨的阴寒从体内瞬间褪去，她笑着弯腰过去想问小猫要吃点什么，却在看见他圆鼓鼓的肚皮时骤然变了脸色。
“你怎么又吃这么多零食！”声音极度凄厉和愤怒。
黎傲被这声音吓到了，耳朵“啪”的一声往脑袋上一盖，一脸惊恐地望向她。薰眼睛一瞪，将小猫团进怀里怒视着她。
“你怎么能吃这么多零食？！”小王要崩溃了，又要受罚了！又要受罚了！这不怪我！这不能怪我！我没看到他就吃了这么多！
她像疯了似的拉扯着自己的头发，小猫害怕地看着她，弱弱说：“对不起……我、我下次不吃了。”
小王骤然惊醒，刹那间就被夺去意识，一道铁链贯穿她的灵魂，她看着自己的躯体恢复镇定，温和笑着说：“没关系的，不好意思啊小少爷，刚刚是我不好，你当然可以吃零食啦，但是要适量好吗？”
黎傲顶着小狗帽子，委屈地点了点头。
吃完午饭应该是要午睡的，但黎傲因为刚刚的事情有点难过，大热的天，他给薰套上狗绳，要牵着他出去遛弯。
“黎傲。”小狗走在小猫一个身位前，担忧地看着他。
黎傲扁着嘴：“可是零食很好吃。”
“黎傲！”
“是吧嘿嘿，小饼干最好吃了！奶奶说我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到奶奶他就来了精神，有了底气般翘起尾巴，得意扬扬的，“我就吃！黎傲要吃好多好多零食，把没吃过的都吃一遍！”
他很是能自娱自乐，想着没吃过的东西自己擦擦口水，兴冲冲地拉着小狗往街道口跑。
“小红鲜花店”，那是一个胖胖的姨姨开的花店。
小猫两只脚站着跑，顺着阴凉处带着小狗狗溜溜快进了店门。正值午后，一切都懒洋洋的，店主支着手臂正在打盹，半睡半醒间看见一只猫爪探了上来。
“呀，我们黎傲今天怎么这么早呀？”店主笑得像个弥勒佛，伸手握住小猫爪子。
特制的梯子上露出一颗猫猫头来，腆着圆脸傻乎乎喊：“小红啊。”
赵红梅笑得不行，点了点小家伙的脑袋，佯嗔道：“小坏蛋，没大没小的，我告诉你奶奶。”
小猫也乐呵，把一块钱推给对方，“我买花。”
“好，今天正巧有刚醒开的黄百合，姨姨给你挑一支。”赵红梅站起身，这才看见小猫腿底下还踩着什么东西，“咦，你有玩伴啦？”
“嗯！”小猫大大地应了一声，跳到桌台上，撅着屁股把小狗拉上来，一脸炫耀地举起来对赵红梅说：“这是黎傲的小狗！”
哪里会有这种狗呢？赵红梅愣了一下，心里却很快又觉正常，笑着夸道：“好漂亮的小狗呀，要好好陪我们小猫哦！”
夸小狗比夸小猫还令黎傲来得高兴，他手舞足蹈地跟赵红梅说小狗好厉害，还会游泳，赵红梅一边应着一边惊奇地去摸他的肚子，“黎小傲，你中午吃什么饭了？瞧这肚子长得。”
他是一点不害臊，挺着个大圆脸告诉人家：“不是吃饭啊，我吃零食。”
赵红梅又是点点他的脑袋，“小坏蛋，哪能这样吃零食？”
“零食好吃啊！”
“好吃也不能多吃呀，你听姨姨跟你说。你的小肚子就这么点大，吃了零食就不能吃正餐，那多没营养啊？没营养就长不高长不大，不健康的。”
原来是这样啊……黎傲懵了，小王和老李只说不能吃，又没说是这么个情况。
“那、那怎么办？黎傲会不会长不高了？腿是不是也长不长了？”他举着自己四厘米不到的爪子一脸惊恐，给赵红梅乐得不行，忙是搂住他安慰：“不会的，以后咱们每天吃了正餐，再开始吃零食就行了。”
她喜欢这个小家伙，他很努力的，用尽全力地生活着。她每天都能看见他路过店门前，小小的身子，拖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许多瓶子。
他会把瓶子都卖掉，有时能卖到五块钱，但大多数时候都只能卖一块。一块钱，那是他辛苦一天才得到的。他可以用这一块钱买两个馒头，再多的就没有了。再后来他好像有了奶奶，有老人照顾着，吃的穿的都好了不少，他的一块钱也可以不用来买馒头了。
有一天，他推开门，胆怯地问：“姨姨，有没有一块钱的花？”
“你要买花做什么呀？”她蹲下身，握着他瘦小的手。
他很害羞，柳枝般细瘦却温暖的手指在她的掌心里动了动，“送给奶奶啊，奶奶喜欢花。”
“当然有啦，都是一块钱一支的，你看喜欢哪个，姨姨给你装好。”
他和他的奶奶相依为命，虽然日子不富裕，但脸上越来越开朗。那一年的母亲节，他收获颇丰，拖着一袋子垃圾用力得小脖子上青筋都鼓了起来。
他那天卖了六块多钱，很大气地把全部的钱放在她的掌心里，“姨姨，我买花。”随后又小心问：“这个钱可不可以包两束呀？”
她心里奇怪，但依然应了。六块钱，哪能包什么花呢？但她依然选了几支新鲜的，递给了他。
他像是很喜欢，笑得脸颊都红扑扑的。拿了花却没走，而是忸怩地将一束递还给她，“姨姨，这个送给你。”
她被家暴流过三次产，再也不能拥有孩子，那也是她第一次在母亲节收到花。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孩呢？又怎么会有人不珍惜这样的小孩呢？
抛弃他的人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姨姨啊？”小猫奇怪地挥了挥手，“你怎么哭啦？”
赵红梅哎了一声，也有点奇怪，“啊……沙子进眼睛里了吧。”
“那我给你吹吹！”他说着爬到人的肩膀上，踮起脚给她呼呼脸。
“谢谢黎傲。”她笑着亲亲他的脑袋。
真是奇怪……明明他的奶奶倚玉兰女士有钱有势，小家伙也没吃过苦，但她刚刚怎么会感觉他饿了很多年岁呢。
第173章 爸爸
赵红梅给黎傲挑了一只黄百合, 细心地去了花蕊装好递给他，“你拿不拿得动？”
这猫本就只有三个月大，更何况因为矮脚的原因体型比其他猫小上不少, 就这么一支百合，他抱着就跟扛扁担似的。
“我当然可以啊！”猛猫两只脚站起来，一只手拉着狗绳一只手将花揽在怀里, 虽然不太利落，但走路还是很稳当的。
赵红梅笑得不行，给他打开门，嘱咐他避着点车。
“小红拜拜~”他没有手有空闲，两只耳朵一耷一立，招手似的和人家告别。
“小坏蛋, 要喊阿姨。”赵红梅笑着冲他摆摆手, 目视到他走出拐角看不见身影。
黎傲买了花心情就很好, 他握鱼竿一样抱着花杆，把花头垂在薰的头顶上, “好香哦, 薰你闻闻。”
薰也是甘愿当黑鱼, 蹦了一下去嗅, 随即两眼睁得圆圆的，“黎傲！”
“是吧嘿嘿, 奶奶也会很喜欢的。”
两小只顺着阴凉处走, 远远的, 黎傲听见前头有什么声音。听不太清，他踮起脚听，竖着耳朵听了一会，突地听见一只狗凄厉大叫。
“有狗狗在叫。”他慌忙拉着小狗往声音来源处跑。
这是一个小的居民活动区, 有些儿童游乐设施和户外健身器材，天热，这个时候也没有大人出来，只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孩围着一只大黄狗，手里拿着砖块砸它。
大黄狗被他们逼至大象滑梯的拐角，避无可避，龇着牙威胁他们不要靠近。
“臭狗！还抢我的鸡腿！”
没有！大黄狗心里呐喊，是你不要了丢在地上的！
可人听不懂狗话，就算听懂了，也不碍着他们欺负它。
“砸死它！这狗臭死了！把它撵出去！”
大黄狗蜷缩着身体，呜咽叫着想要逃走，可不管哪个方向都有一个小孩堵着路。远处的树下更是坐着一个肥硕的男人，他老神在在地摇着蒲扇，大黄狗知道，只要它敢反击，他就会立刻将它打死。
恐惧和绝望压在它的心中，不断有石头砸在它的身上，直到最胖的那个小男孩搬起了一块大石头。
我要死了，大黄狗淌下眼泪，眼睁睁地看着死亡朝自己砸来。
“住手！”一声小小的呵斥，随后一团黑色的影子跃来将石块踹开，一只花色很漂亮的小猫挡在它的身前，“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它？！”
领头的胖小孩愣了一下，随后大声：“关你什么事？”
“就关我的事！”黎傲也超大声：“它被你们打都没有还手，它是好狗！你欺负狗就是不对！”
“它抢我鸡腿，我打它怎么了？我不仅打它，我还要把它砸死！”
“明明是你不吃丢地上的，你刻意引它来吃还不许它吃，你怎么能这样？我不许你欺负它！”小猫气得炸成蒲公英，张开手护在大黄狗身前，“你敢打试试！你敢打、你敢打我就让小狗咬你！”
“你管这叫狗？”小胖子哈哈大笑：“长得跟煤球似的，哪里有这种狗？”他明显是个小霸王，带着一群熊孩子，哪里会怕这么一丁点大的猫？
他们不仅敢砸狗，还敢砸小孩。不仅砸小孩，好欺负的女人也敢砸。一贯如此。
石块砸下，没等小猫发话，薰张开满嘴尖牙，咬了上去。
威风凛凛的熊孩子被咬时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自己出了血，这才“嗷”的一嗓子叫了出来：“爸爸！爸爸！我被狗咬了呜呜呜——”
一直在树下为虎作伥的家长气冲冲地站起身，“好啊你个小畜生，你敢放狗咬我儿子？”
黎傲害怕地缩着耳朵，将小狗抱了回来，两小只贴着大黄狗一起挤好。
“是他先打我的。”小猫鼓起勇气，“他先的。”
胖子早知道这只猫是谁家的，见小孩受伤的第一反应不是送去治疗，反而是思考能讹多少钱。那个老女人家底颇丰，最起码也要她赔十万，不，二十万！
他狞笑一声，撸起袖子就要上来捉猫：“胡说八道，这么多双眼睛都看见你放狗咬我家孩子，你还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小孩们纷纷附和，好多甚至哭嚎着去喊了自己的家长过来。
这些大人教育孩子没有工夫，闻见有便宜可占瞬间来了时间，一个个占着道德高点，嗓子扬得比谁都大，表情狰狞得比狗还像狗。
他们投下的阴影像大山般笼罩着小猫，黎傲搂紧自己的小狗，语气里依然逞强：“是他先欺负大黄狗，还先打我。”
“没爸没妈就是没教养啊，这颠倒是非的能力谁看了不得佩服？”有个女人怪喊。
“就是，怪不得爹妈不要，只有奶奶带他，这种孩子，谁愿意养啊？”
黎傲生了气，语气里夹着哭音反驳：“你们胡说！我有爸爸的！黎傲有爸爸！爸爸才没有不要我！”
“嘿，还会撒谎。还你有爸爸，你爸爸在哪？怎么大家从没看见过？”
爸爸在哪？黎傲眼里含着两泡泪，爸爸在哪？
“黎傲。”一道好听的声音传了进来，“来爸爸这。”
黎傲愣了一下，表情茫然地看了过去。那是一道金色的身影，个子颀长，长发及腰垂在身后，面容英俊到令骄阳失色。
这个是自己的爸爸吗？小猫有点不敢相信地往后退了两步。
不知从哪里涌来的黑衣保镖将人群制服，道路分开，男人往前慢慢走了过来。他蹲下身，离小猫大约两步远的距离，张开手，“爸爸在这里。”
是了，这个是自己的爸爸。一直含在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了，他张开手，大哭着扑向他，“爸爸，爸爸。”
伊西里斯将他抱进怀里，“对不起，爸爸来迟了。”
黎傲趴在温暖可靠的胸膛里，委屈地号啕大哭：“他们欺负我，打我。”
“爸爸知道了。”伊西里斯不住地安慰他，冷峻的视线扫向人群，仅仅一个眼神，就将在保镖的钳制下依然挣扎不休的胖子看得不敢动弹了。
黎傲一直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伊西里斯轻轻拍着他的身体，让他哭了个够。
等到哭声小了，小猫打着抽抽，看见自己的眼泪和鼻涕将爸爸的衣服都糊脏了。
“不要紧。”伊西里斯揉揉他的后颈。
黎傲还在哽咽着，嘴里就被塞进一个吸管。他下意识地嘬了一口，静了一两秒，又抽噎着啜泣了一下。
“好喝吗？”紫色眼睛的男人好看极了，他握着奶茶笑得温柔，“再喝一口好不好？”
看看爸爸，又看看奶茶，小猫有点害臊，不讲话地将头埋在爸爸的颈边。埋了没一下，又悄悄露出一只眼，鬼鬼祟祟地瞟着奶茶。
伊西里斯低低笑了一声，接过东西让小猫自己捧着，“喝吧，慢一点别呛到了。”
“嗯。”小猫软乎乎地应了一声，“那我、那我喝。”他喝了几口想起来小狗，动动手动动脚，示意自己要下地。
伊西里斯将他放进薰的怀里，这才起身，抬眼望向人群，“谁说我们黎傲没有爸爸的？”
胖子嗫喏了几下口，不知为何，有点不敢回话。明明已经是法治社会了，可面对这个男人时，他的膝盖竟不自觉地酸软了。
“他，他放狗咬我家孩子！”
“是吗？”伊西里斯问。
“是啊！”这可是21世纪，什么都要讲法律的，他能拿自己怎么办？胖子突然来了底气，推开保镖，拉过自己的儿子，捏着伤口给人看：“这么大的牙印，血都淌了这么多我还能赖你不成？”
“哦。”伊西里斯说：“咬了又如何。”
“什、什么？”
“别说是咬，我就是杀了你，又能如何。”明明应该是疑问，可男人的语气竟是冷冷淡淡的肯定。
就是这样的回答，令胖子刹那间慌了神。
“你要干什么？这是法治社会，我，我告诉你！我在公安局里有人，我警告你，你可别乱来啊。”
身后的保镖冷冷笑了一声，将枪上膛，黑洞洞的枪口抵着胖子的后脑勺。
伊西里斯问：“是谁没有爸爸？”
腥臊的液体从胖子的下三路淅沥而下，他白着脸，“是，是我。”
“很好。”伊西里斯笑了，“记住了，我们黎傲是有爸爸的。他不止有爸爸，他还有奶奶，他有许多爱着他的家长。”
“没错，我们黎傲是有家长的。”一位女士的声音响起。
黎傲给小狗喂了奶茶，正要给大黄狗也倒一点，听见这声音，爬起身就跑，“来来，来来！”
倚玉兰弯下腰抱起他，亲亲脑袋，“奶奶在呢。”
小猫刚刚哭过，这时虽然还有点委屈，心里却是很高兴的。他有奶奶，还有爸爸，还有小狗，他们都陪在他的身边。
但他要告状，扁着嘴和老人说：“坏孩子，欺负大黄狗，还打我。”
“嗯，奶奶知道。”倚玉兰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擦脸，哄说：“黎傲想怎么办？”
善良的孩子连报复手段是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所谓报复的心思。他眷恋地趴在奶奶身上，只软乎乎讲：“不要打大黄狗……它是好狗。”
他不记得和大黄狗相处过的那些轮回，但记得它很好。
倚玉兰说：“好。那我们给它找个家，然后让坏孩子们再也不能欺负它。”
“嗯！”小猫笑了，接着又“啊”了一声：“花……给奶奶的花坏掉了……”
他着急去救大黄狗，黄百合早在奔跑之中就掉在了地上，被踩烂了。
“没关系。”伊西里斯走了过来，“爸爸带你去买。”
他对着这位年迈的女士低了低头，那已是一位君主最高的敬意。
倚玉兰笑了一下，抱着小猫往街边走，“那我们一起去好不好？让姨姨给我们黎傲也挑几朵花。”
“嗯！找小红！”
伊西里斯他们落后几步。
“太阳。”沈确低声说：“那些人都不见了。”
德尔斐人扮演的保镖讲：“我手握着呢，就那么瞬间消失了。”
伊西里斯静静注视着前方的奶孙俩，淡淡说：“不用管。”
对上小猫的视线，他勾起唇角，微笑了一下。
而那些消失不见的人，则被丢进了黑暗血腥的空间里。
第174章 失去才懂得珍惜
天上下着灰烬, 灰白笼罩着垃圾场。
几个大人和小孩被绑在高高的十字架上，眼神中透着极度的惊恐。
半空处的大屏幕上播放着他们的罪行，一个瘦小的孩子被大孩子们推搡打砸, 而他们的家长在旁无动于衷。
“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没管教好小孩。”胖子苦苦哀求：“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给他当牛做马都行，你就原谅我吧。”
“你不是知道错了，”无法分辨的声音响起：“你只是知道怕了。”
一次次的轮回，屏幕中的记录多到哪怕放上整整百年也不能放尽。
无数垃圾漂浮起来，在人群惊恐的目光中砸向他们。一下两下，烂菜叶和易拉罐。起初砸在身上不痛不痒, 可一百下一千下, 锋利的铁片和尖锐的物体, 他们就被砸得血肉模糊——直至在破碎的哀号中被砸成血水。可这也不是结束。时光倒流，疼痛与记忆依然存在, 他们回到受刑的起点, 如此周而复始, 永受苦难。
就如大屏幕上眼里含泪的孩子。
黎傲刚得了小狗, 又得了爸爸，正是开心的时候。
伊西里斯与倚玉兰坐在沙发上, 看着小猫和小狗玩闹。
“他很喜欢你。”倚玉兰说。
伊西里斯双腿交叠倚着靠椅, 右手搭在膝上说：“我一直想要看见他更小的时候的模样。三岁, 却也是个坚强的孩子了。”
三岁太大了，两岁也是，一岁亦然，最好从刚出生时就被他捧在掌心里。他会得到君主全部的偏爱, 整个帝国都会以他为傲。他可能会任性，也可能会冷峻，但不会被人欺负到受委屈。
倚玉兰静静注视着，小猫玩闹的间隙会抬头看看大人，看到他们都在，就会咧开嘴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
她也笑了，神色因为年龄而显得更加温柔和蔼，“我一直想要看见他六岁的样子，却一直没能看见。”
伊西里斯搭在膝上的手指骤然捏紧，只在刹那间，他便想到了真相。这个真相如此残酷，几乎令他心碎。他少见地深沉呼吸了一声，微敛眼睛，“这一次，你会看见的。”
黎傲正咬着一个长臂猿玩偶，不停摆头。可怜的布娃娃被两小只咬来咬去，踢来踢去，两条手臂打结到任凭小猫疯狂摇头disco也不能打开。
“趴趴……”他叼着玩偶含糊不清喊着爸爸，跑到伊西里斯身边，往人家腿上创了两下。
伊西里斯眸中冰雪消融，他摸了一下猫脑袋，随后接过玩偶，解着它缠绕的胳膊。纠结的程度简直比团成一团的耳机线还要繁琐，但君主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耐，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拆着。
小猫看看爸爸好看的脸，转过头一脸害臊地和奶奶笑，然后伸出爪子，在爸爸的裤腿上挠了几下，屁股一扭，又在奶奶的拖鞋上抓了几下。
倚玉兰用脚逗他，抵着他柔软的小肚子往上掂了掂。
“来来啊！”他憨笑又黏糊地喊。
“好了。”伊西里斯将玩偶放下去，“和薰玩去吧。”
“谢谢爸爸。”小猫叼起玩具，兴冲冲地扑向小狗。
端着茶水过来侍奉的老李愣了一下，轻轻自喃了一声：“爸爸？小猫的……爸爸？”
倚玉兰扫了他一眼，面色平平淡淡的，“是啊，伊西里斯先生就是黎傲的爸爸。”
老李说不出话来，只呆呆端着餐盘站在那里。
伊西里斯冰冷的目光望向他，他也浑然不觉，直到听见一声指节敲击桌面的声响，他才骤然回神。
不敢看倚玉兰的面孔，他低着头，所以也未瞧见金发的君主眸中杀意。
“您请用。”他为二人倒上茶水，听见倚玉兰吩咐去买些蛋糕回来给小猫吃，又低头往屋外走。
外头已近黄昏，不时有下班的人骑着电动车摁着喇叭而过。后座上的小孩抓着父亲的衣摆，“爸爸，妈妈今天烧什么好吃的啊？”
“吃吃吃，啥好吃的你都要吃，上学咋没这么积极呢？”前头的父亲语气里佯责，脸上却笑得开怀，“你昨天不是说要吃小鸡吗？正巧你阿公摘了自己种的豆角送来，你妈说晚上给我们炒小鸡吃。”
父子俩路过身边许久，老李却依然站在原地。他茫然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只觉心里漏了一块大洞。
“伊西里斯先生，是小猫的爸爸……”他喃喃自语：“那我呢？”
人真是奇怪的物种，拥有的时候在忽视、漠视，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曾拥有过什么。
那样乖巧的孩子，不哭不闹，一点点大就知道给自己冲奶粉，路都走不周全就知晓自己哄自己睡觉。他乖巧到几乎没有存在感，因为给大人添了麻烦会引来谩骂。偶尔的时候，他会胆怯地靠近自己，有且仅有一次，他喝醉了躺在沙发上让他依偎了过来，就那么一次。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再也没了期盼？老李想不起来了，如今想来，那个叫李小猫的孩子也找不到了。
但他曾经有过那样一个孩子的，老李睁大眼淌着泪，在店员异样的目光里递出手中的钱，“一个草莓蛋糕，黎傲少爷吃的。”
“小少爷，您今晚想吃点什么？”小王揣着手，笑着弯腰问。
老李消失了，因为小少爷真正的父亲出现了。小王心里暗暗笑道，还好小少爷没有母亲，他还需要女性的照顾。
“我来弄就行。”黑发紫眸的美人笑着蹲下身，挡在小王的身前问小猫：“小少爷想吃什么呀？西餐中餐，我都很拿手的。”
小猫是个颜控，很喜欢这个漂亮、笑起来又温柔的叔叔，“鹊鹊啊……”他喊得亲热：“我想吃小饼干。”
“饼干我拿手！少爷，我来给你做番茄流心巧克力小饼干好不好！”门口传来一声激动的大喊，布伦娜一脸癫狂地将猫抱起使劲亲肚皮，“啊——我们少爷！怎么这么小这么可爱？！”
黎傲一脸懵地没反应过来这是谁，一个没完又来一个。贵族般华丽的腔调响起，金发碧眼的男人长腿迈得飞快，一脚踹开布伦娜将猫贴在脸上，“啊，我可爱的宝宝，妈妈来接你了。”
一个接一个，银色长发的女人和白发的青年也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屋子俊男靓女将客厅挤得满满当当，小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击鼓传花，将小猫亲得像个被嗦过的芒果核。
小猫划着短小的四肢哈哈笑，“好痒好痒，你们不要再亲我了。爸爸、爸爸，爸爸！”他着急地伸出手，又朝奶奶喊：“来来来来。”
“好了。”随着君主淡淡的一声，人群寂静下来，倚玉兰将小猫抱进怀里笑着说：“这些都是我们黎傲的家长呀。”
小猫懵懵的，完全想不起来。
嚷着自己是“妈妈”的男人清了清嗓子，笑盈盈地弯下腰，对着黎傲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是赞恩叔叔，要记得哦。”
“哎呀你让开，小猫你记不得我了吗？我是利安叔叔啊，我带你飞带你去偷果子——”
“爬开，你也好意思说！”蕾妮雅一脸嫌恶地踢开不省心的弟弟，对着小猫一秒切换笑容：“我是姑姑呀。”
白发的青年位于母亲身旁，小心地伸出手握住小猫的山竹爪爪，“我是你的哥哥，我叫瑞恩。”
被一群人拥簇在中心，黎傲的身边从未这么热闹过。他乐呵呵地在奶奶的怀里打滚，从奶奶的怀里滚进爸爸怀里，竖起四只脚，开花给人看。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那群大人却像看见了什么神迹，溜须拍马夸个不停，引得小猫自信心爆棚，白绒绒的猫胸脯一挺，超大声乱喵个不停。
小王茫然地看着眼前温馨的场景一点点倒退，她的四肢被钉回墙上，与老李对望。
“哈哈哈哈——”血肉模糊的老李咳血大笑：“他不需要妈妈！他的身边有足够多的人，足够多的爱，他再也不需要妈妈了哈哈哈！”
躯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有一种令心脏酸涩的钝痛涌了上来。她似哭似笑，喃喃道：“他不需要妈妈了，不需要了。”
倚玉兰的面庞在黑暗中半遮半掩，她望着这两个人，平静开口：“他不需要有你们的过去，你们可以消失了。”
原本丧失希望的两人听出弦外之音，死目发出亮光，“你要放了我们？”
倚玉兰说：“是的，你们将不再在这里受刑。”没待两人开心，她又说：“身体上的痛苦比不上锥心之痛。你们想抛弃孩子，各自成家？可以——”她淡淡笑了一下：“只是你们永远无法再进行生育。不配为人的东西更不配养育孩子，你会永远流产，而你，会永远养着不是自己的孩子。家暴你的丈夫、嘲讽打压你的妻子，这是你们永远无法摆脱的归宿。”
“不不不，”两人痛苦摇头，“你不能这么对我们。”
“我当然可以。”倚玉兰缓缓转身，“因为这是我的世界，而这，是你们的报应。”
两人绝望地看着她逐渐远去，“你们会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仅有的安息是思念那个孩子的时候。我要你们体会到他千百倍的痛苦，一次不行那就一万次，直到你们的灵魂再也无法.轮回，彻底消失。”
沈确极快地绕着宅邸搜索了一圈，回到君主身侧低声说：“那两人也不见了，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卡勒布那边传来消息，除了少数的德尔斐人依然保留原有意识，大多数人都活在这里的原住民中，失去记忆和普通人无异。”
伊西里斯略微颔首，沈确又说：“这个世界……要怎么办？”
“她从没有看见过小孩长到六岁，那我便陪着他们再经历一次。”伊西里斯一直注视着小猫，看他玩累了，躺在小狗头上，懒洋洋地张着嘴被布伦娜投喂。“陪着小孩六岁、十岁、十八岁，看他上幼儿园、小学和大学。看他经历青春期和恋爱，看他过完普通的一生。”
“是。”沈确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他静了一会，随后为难道：“那按照这个世界的逻辑……太阳，您得去工作了。”
伊西里斯问：“什么？”
“您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世界超模呢。还要带着自己的孩子，参加亲子综艺。”
“……”伊西里斯罕见地愣住了。
同样愣住的还有小猫，家里多了一群人，他人来疯似的玩到半夜被奶奶赶去睡觉。一大早醒了，就发现自己的床下有一条饼干铺成的小路。
他也是心大，看着刚出炉还冒着热气的饼干就开始吃。一路吃一路爬，爬出家门跑到隔壁，吃得肚皮都垂地了，听见一声电子音：“你把我烤的饼干吃完了，你赔。”
碰、碰瓷？小猫睁大眼，无辜地看着头顶的保姆机器人。
第175章 蜉蝣撼树
猛猫被拘留了, 还不知道猛猫被拘留的小狗正在和倚玉兰散步。
倚玉兰没有用狗绳牵他，而是将他抱在怀里。薰的体重轻飘，老人抱着也不累。
“谢谢你一直陪着黎傲。”老人在晨间的小道上缓步走着。
薰眨了眨眼, 伸出漆黑的触爪轻轻搭在老人的胳膊上。除了小猫，这是第一次，他与一个人类如此亲近。
倚玉兰笑了一下, 低下头摸了摸他滑凉的触毛，“我经常想，小孩长大了会是什么样？他会不会喜欢上什么人？要是他喜欢的人对他不好怎么办？是男生还是女生？他很会照顾自己也很会照顾人，我自私，希望他的伴侣能够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她的语气在晨光里很轻：“但我没想到那或许不是人。”
薰有些紧张地又用爪子摁了摁她，倚玉兰笑了一声：“不过你很好。你给了他朋友、家人, 以及爱人的陪伴, 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好吗？”
薰理所当然地点头，而后开口：“奶奶也要在他身边。”
倚玉兰抬起头, 望向远处的地平线, “太阳高了, 回家吧。”
德尔斐的小太阳挺着圆溜溜的小肚子, 被安全带束在椅子上。诱拐犯机器人面无表情、倒打一耙问：“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土生土长没见过世面的小猫哪里懂得这些套路, 小脑袋没法深想, 倒是知道害臊, 真觉自己吃了人家饼干，便觍着脸讨好说：“那我赔你钱？一块钱？”
“你吃了我这么多小饼干，就一块钱怎么行？”
黎傲讪讪的，费力举起一只爪, 比了个二：“那、那两个一块钱？”
乍一听见这许久没听见的计数方式，银翼还颇为怀念。
“不够，最起码要十个一块钱。”
“那不行啊！”小猫急了，“最多只有三个一块钱啊！”他每天都要给奶奶买花，一天一块钱，钱没了就把家里的纸盒拖去卖，小金库里至今就攒了三块钱。
保姆机器人这时又大方了，“算了，看你腿短，就不收你钱了。但是，”他话锋一转：“你得用其他东西来偿还。”
“什么啊？”傻乎乎的猫还搁那问呢。
“你每天都要来我这里干一小时的活。”
干活猫熟啊！他也不上学，在家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霍霍花园里的花草，还自觉自己很能干，当即猫胸脯一挺，“那行啊，你要我干什么？黎傲会种花，还会种菜，还会、还会吃饭！自己睡觉！”
“……”保姆机器人无语：“那你会干得还挺多。”
小猫当即脑袋一扬，大“嗯”了一声。
三岁的他比起六岁来，稚气不少，真的像个孩子了。银翼抬起机械臂，轻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软软的，笨笨的，让程序泛起疼痛和喜悦的。
黎傲傻乎乎地被摸了脑袋，听见机器人说：“等着，马上就让你干今天的活。”
猛猫是很自信的，当即捋了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小圆眼邪魅地扫视一圈屋子，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卖的。
猫不白吃你的！猫给你把纸盒拖去卖！
只是没等到活，却等到了一碗鲜香四溢的虾滑面。保姆机器人面不改色，“吃吧，你今天的工作就是帮我改进厨艺。”
怎有这种事？！
黎傲的小脑袋还没转过来弯，脖子上就被挂上了口水兜，嘴里就嘬嘬吸上了面条。
“怎么样？”银翼装得像模像样。
刚起床没来得及吃早饭就被钓鱼执法到了人家屋里，黎傲此时吃得小嘴直吧唧。他哪里懂什么厨艺改进？本就不是挑食的孩子，吃嘛嘛香，好吃到眼里都水汪汪。但人家很有职业素养，咽下嘴里的虾肉，试探讲：“我、我觉得可以再加一点肉哦。”
“嗯。”银翼又喂了他一口，“你的意见很好，我下次优化。”
这把猛猫得意的不行了，“就说黎傲很会干活吧！”
扬扬得意的小模样还翘着呆毛，银翼揪了一下，昧着没长的良心应付道：“还不错。”
黎傲在邻居家里辛苦干掉了一碗面，落地时肚子离地也就只有半厘米。他打了个饱嗝，被机器人推着屁股送到门边。
“哎呀，黎傲，怎么在别人家里吃了？”倚玉兰也抱着薰回来。
“来来啊！”小猫往人脚面上一躺，给人讲了经过。
“这样啊。”倚玉兰失笑，将他拎起来放到小狗身旁，低头看着一米来高的保姆机器人，“麻烦你啦。”
银翼认真看着她，说：“早餐我做了科学配比，很适合幼崽成长。”
“我知道的。”倚玉兰弯了弯嘴角，“谢谢你。”
银翼目送着他们进了家，这个世界有其固定程序，不能轻易打破。它的身份是美食博主，所以还得完成自己的工作。
朝安和小可在这里没有身份，不能轻易出现，等到关上门，朝安才说：“老师，我黑进了这个世界的中枢，关于这个世界的数据也分析出来了。”
银翼接过他手中的芯片，小可望眼欲穿地趴在窗户边，说：“猫猫大王好小啊，老师，他五岁的时候是什么样？”
银翼将芯片插入接口，读取的过程中回忆说：“没有现在好骗，还犟。又要强又犟，脾气来了就库库挠机器外壳，还很好哭。”
它轻声说：“但非常可爱。”
机器到底不是人，情绪的沉溺不会太久，可将资料分析完后，更加剧烈的情绪沸腾起来。它从未体会过这样的愤怒，浓烈到几乎要烧穿它的理智。整个程序被鲜红的警告信息铺满，中枢不断发出高危信号，压制着机器想要将那些伤害小孩的人碎尸万段的冲动。
“小可！”银翼的电子眼充斥红光，“联系伊西里斯。”
留有意识的几个德尔斐人挤在小小的平房里，银翼打开投影，说：“地球，是一个屠宰场，它是新日用来培育灵魂的培养皿。”
“六十亿人，他们的出生日期就是灵魂编号，每一个灵魂在这个编号内会拥有不同的可能与发展经历。他们出生、长大、生子、死亡，死后的灵魂会回归中央，成为新日的养料。”
赞恩的脸上没有笑容，“就像人类豢养鸡鸭一样？”
“比那还不如。”银翼说：“他们重复着轮回。”
“什么意思？”瑞恩握紧了掌心。
“与旧日依靠星球的生机和相生相克的规则来维持运转不同，新日的成长需要无尽的灵魂。祂得成长到一定地步才可以接管旧日，迎来新日。为此，祂制造了地球与轮回。”
地球人就像活在虚拟世界中的npc，自身历史有数千年，但他们的生命在宏观意义上每百年就会重启一次。到达灭绝的时间点，所有人都会死亡，以供新日收割灵魂。而后重新洗牌，再度重复生命。
每个编号的主设定不会更改，但细节的可能性会让每一生都有着些许差别。他们就这样重复着自己的宿命，几千次，几万次。
“他们被称为新日的灵畜。而后有一天，一个老人与一个小孩相遇了。”
画面上的老人番茄掉了，一个瘦成枯槁的孩子推开门，小心地捡了起来。
“他们的相遇重复了几百次，每一次，奶奶都死在了……”冷血的机器竟讲不下去，也没有人类去强迫它讲下去。
蕾妮雅捂着嘴巴，看着画面中的场景流干眼泪。
每一次，倚玉兰都死在了黎傲五岁半的时候。死亡的原因各不相同，有心脏病、有脑溢血，却都死在了小孩眼前。小孩太小了，他或许不懂得死亡，以为奶奶睡着了。他将自己蜷缩进老人的怀里，不吃不喝陪着她一起。
老人的尸体腐烂，小孩也开始腐烂。她没有活着看见小孩的六岁，小孩也从来没有长到六岁。
他们相依为命，他陪着她一起。
维持这样庞大的灵魂运转不会不出错，而那一次出错时，老人死去的灵魂看见了小孩的死亡。
那是她收养的孩子，是她孤寂生命中的光。他就那样小心翼翼地蜷缩在自己身旁，流着泪给她殉葬。
他们凭什么那样对待他？祂又凭什么决定他的生命？她不服气，她不认命，她要小孩活着！活到六岁！活到十岁！活到一百岁！他怎么能，怎么能就那样死在自己的怀里？
她觉醒了。
再次轮回时她依稀记得自己要去找个孩子，可程序束缚着灵魂，她只比上一次早找到他一个小时。第二次早了半天，第三次又迟了半天。就这样轮回了几千次，她的灵魂愈来愈亮。
她开始记得，开始想要提早将他接回来养。但程序有其轨迹，大幅度地偏移会引起祂的注意。
她记住所有，牢牢记着，默不作声的反抗。她以为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斗，可却发现那个孩子也一样在努力。
最开始时，他是个胆小的孩子，没有走出屋门便饿死在了家里。再后来他的胆子大了一点，他开始往外跑。他比她觉醒得还要早。她还是新日身上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灵畜时，他就拼尽全力，让自己活到了与她相遇。
他们的灵魂愈发明亮，可牲畜的强大怎会引得主人忌惮？灵魂愈强，祂吸收得愈好。
祂的自大给了她机会，一次次的轮回中，她窥见了外界——真实的外界。她看见了旧日法则，原来旧日的统治不该结束得这样早，她知道新旧日彼此排斥厌恶，她看见了机会。
数不清多少次轮回，她在厄雷萨斯飘过德尔斐的上空时，与那颗星球的意识进行了链接。
她被旧日看见了，并做了交易。
她要将小孩的灵魂送出去。他的肉.体不配承载他的灵魂，那便抛弃。她为他选了人类最强大的血脉作为躯体，耐心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蜉蝣撼树不自量力，可这只蜉蝣撞到头破血流，撞了数亿次。
这个灵畜强大，甚至让新日都感到害怕。祂再也无法吸收她，便要将她剖出，投入深渊。就在这个机会里，她将孩子的灵魂送了出去。
“旅途愉快，黎傲。”
第176章 黎傲赚钱
德尔斐人一直担心命运向小猫索取代价, 因为强大的能力必定伴随同等的代价。
伊西里斯对死亡了如指掌，他不畏惧，却害怕小孩经历。
但这时他们才知道, 代价早已发生。那只小猫在他们无法照拂的角落里，已经历过无数次的死亡。
伊西里斯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小猫。
他这一天下来嘴就没停过, 吃玩累了就挺着小青蛙肚子枕着薰呼呼大睡，茸乎乎的软毛四面八方乱翘着。
伊西里斯温柔地摩挲着他的脸侧，时间一长，就得到一声抗议的咂嘴和哼唧。
沈确轻声说：“没有长大的时候脸圆。”
伊西里斯勾起薄唇，取过一旁的小方巾给猫搭着肚子。两人走出卧室，沈确轻轻带上房门, 说：“倚女士上班的地点没有查到, 跟踪她的人在靠近小猫街边缘时有一瞬间的晃神, 再看时她就消失不见了。”
伊西里斯问：“其他人呢？”
“……依照这个世界的逻辑在上班。”沈确有些尴尬地用手指摸了摸眼眶，“赞恩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演员, 今天一早就被经纪人叫去采访了。利安是摇滚歌手, 过几天还要开演唱会。瑞恩是大学生, 回校上课了……”
对地球而言, 他们是不该存在的异乡人。冥冥之中，他们能感知到, 唯有依附某种身份与逻辑, 才能在这颗星球上维持正常的存在状态。回归真实的方法还未找到, 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等待事情进行。
“我的工作是什么？”金发的君主坐在沙发上，身姿优雅地斜倚着靠背。
剪裁得体的西装三件套实在很适合他，肩宽腰细双腿笔直, 帝国的侍卫长喉结滚了一下，随后低下头，将日程安排呈给对方。
他如今的身份是伊西里斯的经纪人，仅用半天便理清了状况：“您是当前世界排名第一的超模，明天将为时尚杂志《VG》拍摄最新封面，之后还要与一档热门亲子综艺洽谈合作，预计参与一周后的节目录制。”
“亲子综艺是什么？”伊西里斯蹙眉。
沈确几乎从未在君主的脸上看见如此为难的神情，可爱得令他无法压住嘴角上扬的弧度，“节目设定是一位家长带一个孩子，在不同的地方体验生活任务……您要带着小猫完成为期十天的亲子互动拍摄，全程直播。”
“……就是带着小猫玩？”
沈确带着几分忍笑的语气道：“您可以这么理解。”
伊西里斯撑住额角，许久才说：“问问孩子吧，他想去玩就陪他去。”
那猛猫肯定是想去的，因为冬禧禧有一集为了赚钱就去参加了一个叫《小猫去哪儿》的活动。猛猫又不是全然的小笨蛋，人家的小脑袋瓜还是很灵光的，仰着脸叭叭：“有没有钱钱拿啊？”
他虽然小，但知道要赚钱。虽然倚玉兰给他的小猪储蓄罐里塞了不少钱，但他从来不用。他要钱是给奶奶买花，怎么可以用奶奶的钱买花再送给奶奶？这和奶奶自己买有什么区别？小东西在某些方面特别执拗，所以他小金库里的三块钱，都是他自己卖纸盒来的。
可如今他摊上了“十个一块钱”的债务！十个一块钱是多少啊？他掰爪子数半天数乱了又重头数，数了几遍都没数清楚……于是他明白了，这可真是巨款啊！
有冬禧禧珠玉在前，他邪魅地眯起小圆眼，两只爪做了个搓搓钱的动作，“最起码要十个一块钱啊！”
明明是十分市侩和猥琐的动作，一只猫做出来却万分可爱。沈确忍不住闷笑，好看的脸把猫都看呆了。
“好，我去给小猫少爷谈价格，一定要十个一块钱。”
黎傲回神，立即点头：“嗯！”点完头他看见了小狗，慌忙又问：“薰也去啊？”
这沈确还没想过……两小只现在好得跟连体婴似的，要是小猫去参加综艺了，小狗怎么办？
见他俩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一副不能分开的模样，沈确揉了揉太阳穴，打算去和节目组商量。只是不待他行动，就被赞恩横插一脚。
金发蓝眼的孔雀笑眯眯地抱起猫，“苏苏也和我们小猫一起去好不好？”
“可是您并没有孩子。”沈确说：“小猫是要跟着太阳的。”
“谁说没有？”赞恩露齿一笑，弯腰又拎起地上的小煤球，“这不是吗？”
“……”过于离谱了，可偏偏如此离谱的事情节目组竟然同意了。这些人甚至对人类会生出猫和煤球没有一丁点的奇怪，反而欣喜影帝也带孩子来参加，这一季的节目一定会爆火。
这到底是这个世界的恶趣味还是谁的？
“兰兰！”小猫一脸严肃地叉着腰，一只短腿往地上用力一踩，对倚玉兰说：“你怎么又下班这么晚！”
“奶奶忙呀。”倚玉兰谢过沈确，将包递给对方，蹲下身和小孩说：“也没晚多久吧？”
黎傲生气了，小脚又是一跺，“都迟了——”他举着爪子思考了一下，“两个小时了！”
“胡说。”倚玉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我六点下班，这才七点不到，怎么就两个小时了？”
猛猫不懂那些，扁着嘴，张开两只爪子扑到人怀里，闷声闷气说：“我想来来。”
老人半边身子落在阴影里，脸上的神情教人看不清，她揉揉小猫，轻声说：“奶奶也无时无刻不在想我们黎傲。”
“那你要早点回家啊！”小猫抬起脸，表情认真得不得了，“黎傲就在家里等你！”他对亲近的人话非常多，对于世界的理解也简单直白。
上班是为了赚钱，赚钱就会回来晚。那黎傲也赚钱，奶奶就可以少赚一点，奶奶不用工作那么久，就可以早点回来。
“我和西西去干活！”他讲：“我赚十个一块钱，给奶奶买花，还给奶奶放假。”
倚玉兰眼里慈爱柔和，将他抱起来往屋里走，“好~我们黎傲真厉害呀，都能赚钱了。”
“嗯！黎傲赚钱，养来来！”
说干就干，小守财奴现在将十个一块钱看得很重，他决定不给机器人赔钱了，要和它打商量，给它干活抵钱。
今天的活是测试玩具，猛猫一脸严肃，将电动老鼠追得满屋子跑。这活看起来是不太好干的，毕竟小猫满头大汗，吐着舌头喘气呢。
银翼从知晓他的经历之后就沉默许久，从未有过的破坏欲撕扯着它的理智，却找不到一个可发泄的点，他甚至有些理解曾经的十二个Alpha机器。
如果能够触碰到那该死的新日，不管是什么，不管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它都要拼上一切轰掉祂。
祂怎么敢那样对待短腿猫？祂怎么能这样对待他。
“你怎么了？”黎傲哒哒哒走到保姆机器人身边，有点担忧地挠挠它的底板，“谁欺负你了？”
“黎哦哦。”
“啊？黎哦哦是谁？他为什么欺负你？”
银翼闭起眼，兀自平息怒火，随后说：“你是笨蛋。”
“你胡说！”好心安慰机的猛猫被骂了，脸一板，反驳说：“我是好蛋！”
银翼简直要给他气笑了。气他那样好，气他那样乖，气他被人欺负，气他不知仇恨。
气自己无能为力。
“黎哦哦。”它将他抱起来，贴近自己空荡荡的胸舱，“从现在到未来，直至死亡来临，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机器何来死亡一说？可如果世界上没有一只叫黎傲的短腿猫，那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机器没有死亡，可人类有，它会一直与他在一起。
机器人好奇怪哦……小猫脑袋思考不过来，却能感知到对方悲伤。他伸出爪子，软软地安慰机器，“呼噜呼噜毛。”
“……”银翼用力抱了抱他，随后将他放到餐桌上，“好了，你该干下个活了。”
黎傲在机器人家里奋力杀了个大大大肉包，干完活又被爸爸接走，要去参加什么杂志拍摄。
“哎。”小猫叹了口气，又骄傲又臭屁地对着镜子照，“我可真好看呀。”
化妆师PJ被萌得流鼻血，强忍尖叫，拿着梳子给小猫梳毛，扎了两个蝴蝶结小辫。
他没有自主意识，完全沉浸在自己扮演的角色里。可对小猫的喜爱根植灵魂，哪怕遗忘了记忆，却仍在看见对方的第一时间心生好感。
“小宝宝，你想要穿哪件衣服呀？”
黎傲还没穿过猫衣，拿不定主意，睁着圆圆的小眼望向爸爸，“西西啊。”
伊西里斯今天的造型偏休闲，领口大开的深V真丝衬衫，活脱脱的行走衣架。造型师还在打理，他无法走近，便说：“喜欢哪件选哪件，都喜欢就都试。”
PJ看着伊西里斯的脸大气也不敢出，感觉这样直视对方都是亵渎。被沈确提醒了一下，才呼了口气笑着对猫说：“是哦，要不我们都试试好吗？”
黎傲点了下头，将爪子搭在他伸出的掌心上。
可爱死了——！PJ用力一握，差点没尖叫出声。
正式拍摄时，黎傲穿了件和伊西里斯服饰颜色统一的背带裤，亲子装毫无违和。
“对，就这个姿势！”摄影师精神亢奋地不停摁着快门，“太棒了，伊西里斯先生，你实在是太耀眼了。哦，你简直是我的缪斯——小猫！啊小猫——你的孩子怎么也如此可爱——”
在摄影师激动到要晕厥的恭维声中，小猫亲亲热热地蹭了一下爸爸的脸。
他好喜欢现在的生活哦！有奶奶有西西有小狗还有机，苏苏鹊鹊姑姑哥哥，好多好多人都陪伴着他。
好幸福哦。
快门定格，小猫傻乎乎地咧开嘴，露出自己丁点大的小米牙。
第177章 小猫去哪儿
《宝贝去哪儿》是银杏国知名亲子综艺, 只是接连播出几季后竞品也层出不穷，观众热情几近于无。所以得知它又要直播新一季时观众本兴致缺缺，却在得知嘉宾有谁后瞬间打了鸡血。
【真的是伊西里斯？他怎么会来参加这种综艺？？？】
【不止有他, 就连赞恩也来了啊啊啊——】
【说是为了陪孩子，一直听说伊西里斯有个孩子，天哪今天终于要看到了吗？】
小猫趴在爸爸的头顶上, 睁大眼滴溜溜转。
他们的第一个任务是根据路线图找到集合地点，伊西里斯正比对着路标确定前进方向。
一米八八的大高个，肩宽细腰的大帅哥。本就足够亮眼，更何况头上还顶着一只丁点大的猫。
“西西啊。”他喊了一声，示意自己也要看地图。
字都不认识哪里看得懂？伊西里斯却不觉他凑热闹，反手将他捉下来放进臂弯, 指着目的地说：“这个红色的屋子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
小猫似懂非懂, 把爪子塞进嘴里嘬了两口：“番茄啊？”
伊西里斯当他饿了, 收起地图时才突然明了，那个屋子圆形的红色弧顶确实很像一颗番茄。
他低低笑了一声, 捏住猫爪不让他嘬, “对, 我们要去番茄小屋。”
【我死了……爹地你怎么能笑得这么苏……】
【(脸红淌口水)这只小猫, 怎么看起来这么美味可口？不行忍不住了，想吃猫, 想把粉粉猫爪放嘴里使劲嗦。】
【楼上你别这样我害怕。】
伊西里斯的身上没有一分钱, 手机也被节目组没收了, 也就是说他们要想法子搭车，或者自己走过去。走不走的无所谓，但是第一名的宝宝可以获得小红花，于是伊西里斯决定拦车。
只可惜他们运气不好, 落脚点非常偏僻，半天也不见一辆车。而赞恩这个时候已经凭借杰出的外表和社交情商顺利搭上了车。
【黄影帝那边在蹬自行车，孙导演拖着儿子在跑哈哈哈】
今天日头有些大，伊西里斯怕小猫晒蔫了就把他抱在怀里遮着光，可这样又热，黎傲吐着舌头小狗喘气。
正巧这时远处来了辆车，伊西里斯长手一伸拦了下来。
司机看着是松市本地的，年纪挺大，一口方言有些难以理解。伊西里斯又是个沟通困难户，给小猫急得伸爪子直挠。
“……你要地图？”伊西里斯取出来给小孩。
黎傲蹲在副驾驶上，一脸严肃地舔舔爪子，展开地图，指着红房子说：“爷爷啊，我们要去番茄窝窝。”
【哈哈哈哈，番茄窝窝！！小孩子讲话这么可爱的吗？】
司机家里也有孙子，四岁多，烦人到猫嫌狗憎，放暑假来家里将两个老人折磨够呛。这不，总算周末了，老头为了清净一会儿才出来开车溜达。乍一见这猫只觉怪可爱的，听他讲话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娃娃。
“哎哟，乖乖，多大了啊？”
比起自己的父亲，黎傲简直算得上是沟通小能手，呲开爪子讲：“黎傲三岁啊。”
“哎哟，你叫黎傲啊？你和爸爸要去这里干什么？”老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可爱得不得了，逗他：“这里挺远哩，车费要五十块哦。”
黎傲腆着脸：“没有钱啊，我给你干活。”
老人乐得直抖，“你还会干活啊？那你说说你能帮我干什么？”
小猫环顾一圈，瞄准了司机的方向盘：“我帮你开车啊，好不好？”
【哈哈哈哈哈——宝宝你是要搭车还是抢车？天哪太可爱了。】
“我可会开了。”声音奶声奶气，偏偏表情认真得不得了，一屁股坐下来，两只爪子隔空把方向盘一样转来转去，“我开小汽车，嘟嘟嘟嘟嘟。”
【宝宝，你开得怕不是玩具车吧哈哈哈。】
老人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小孩子嘛，他们提的要求就是要求，要不到就哭，就没有像眼前这个这样，一本正经地和大人商量的。
老人心已经软了，却还逗他：“不行啊，不能给你开。”这要是自己孙子，这个时候已经“嗷”的一嗓子哭开了。这个小家伙呆了一下，然后又问：“那、那我给你跳舞好不好？”
“行。”老人稀罕得不得了，“你要是跳得好看，爷爷就送你去。”
黎傲也不等摄像机推进，听见话就站起身，两只脚打着节拍跳小猫舞。
【不行了可爱昏了，论英俊冷漠的父亲怎么能生出如此萌物！】
【我全部的票都要给他！(尖叫)】
这个节目设了最具人气奖，这才刚刚开播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人给小猫梭.哈了第一轮投票，黎傲和伊西里斯也瞬间冲上了热搜榜第一。
小猫跳的时候老人给他放音乐，一脸慈笑地看他跳完，给他鼓掌：“黎傲可真棒，谁教的呀？”
“冬禧禧啊！”
见小猫跳出汗，老人不再逗他，朝着伊西里斯和摄像师招了下手：“上车吧，我送你们过去。”
“谢谢。”伊西里斯点了下头，将小孩抱进怀里，扣上安全带。
进了主干有些堵车，小猫在停车间歇里爬到驾驶座，得到了同意，踩着老人的大腿，努力踮脚想要搭着方向盘。
老人干脆把他抱到上面，趁机摸了一把猫脑壳。
小猫被摸了，就扭头扬起脸朝人笑，傻乎乎的。他站起来看着前方拥堵的车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叹了口气：“黎傲的小红花木有了。”
老人被他这古灵精怪的模样逗得合不拢嘴，“什么小红花呀？”
经过跟拍解释才知道，第一次赶到位置的宝宝可以拿到小红花。
“黎傲想要小红花啊？”
小猫点点头：“我想送奶奶啊。”
乖得老头心都酥了，“行，爷爷一定让你拿到。”他从中控取了手机，拨了电话出去，“喂，小赵啊，你给我看下XX街到XX街最近的路是哪条，要快。”
讲完没多久，他电话一挂，从车流分叉处驶向另一条道。
跟拍愣了一下，赶忙提醒：“前面是机关封闭道路，不能进的。”
“那我能进嘛。”老人摆摆手，笑呵呵的。
所有人都懵了，看着车驶进某机关大门，抄着笔直的近道出了另一个门。
【我靠这个人，我前几天在新闻上看过！】
【这、这、这，这好像是市长……(派大星淌口水)】
伊西里斯不在意老人身份，小猫更不懂什么市长，但人家很知道感恩，亲热地贴着老人的脸颊蹭了蹭，“谢谢爷爷啊。”
老人乐呵呵的，拍拍他的小屁股，“快去吧。”
伊西里斯朝老人点了下头，抱着小猫走向红房子。
跟拍战战兢兢跟了上去，节目组的人点头哈腰地过来问：“您、您好，刚刚的拍摄是直播，您被录了进去，如果打扰的话，我们会立即暂停直播，并在录制中删除您的画面。”
老人摆摆手，“没得关系嘛，今天是周末，我又不上班，就是一普通老头，送下市民怎么啦？对了，我看我闺女之前也看，你们这个节目是不是有个什么投票啊？”
节目组的人忙点头和他说了规则，最终有个最具人气奖。
“每个人都有票的是伐？那小同志你帮我望望怎么弄，我要投给乖乖。”
综艺史上史无前例的发展，嘉宾拦到了市长车不算，还得到了市长的投票！更可怕的是，老人投票的账号还挂着实名认证，他这一表态，无数松市民众吃瓜似的赶来，全部梭.哈！
节目开播甚至未满一个小时，嘉宾的票数就达到了几百万，这让其他人怎么玩？
累死累活赶到地点的其他嘉宾天都塌了，而赞恩，他虽然第一个搭上车，却被堵在路上，反而是最后一个才到。
黎傲脖子上挂着小红花，喜滋滋地趁着休息时间给奶奶打电话。伊西里斯拨得视频，对面却挂断了。
“啊——”小猫茫然地拍拍屏幕，“喂？来来啊？”
伊西里斯略微拨过手机，正要再打过去，就见对方又打了语音回来：“喂？”
“来来啊！”听见老人的声音，小猫黏糊糊地将脸使劲蹭手机，“我和爸爸到了哇，我还拿了小红花。”
“是吗，黎傲怎么这么棒？”对面的声音有些奇怪。
伊西里斯不动声色地将听筒音量放大，听清在倚玉兰的声音下面，还有一层怪异的声响。不可言语的诡祟声，就像深渊发出的异响。
小孩子听不出，美滋滋地想给奶奶展示，“我收好了，回去给来来。”
但这不是视讯，所以他看不见奶奶的反应，噘着嘴不太快活：“手机坏了啊，没有电视画面。”
“不是坏了呀，是奶奶现在不方便，所以没有打视频通话。”
“哦，来来你在干什么？”奶孙俩的对话没有什么实际内容，伊西里斯捕捉着背景音，清楚听见了不对。
他不会坐以待毙，且清楚倚玉兰对黎傲的爱意不会有一丝假意，直白问：“您还好吗？”
黎傲呆呆仰着脸，还不懂爸爸是什么意思，下一秒，话筒传来“吱——”的嗡鸣声，与此同时，地动山摇。
第178章 逻辑猫
松市位于非地震构造活动区, 历史上地震活动稀少。这次发生的震级不大，但地面晃动明显。
伊西里斯将小孩护在怀里，沉声又问了一遍：“您还好吗？需要我的帮助吗？”
黎傲紧张地喊了一声：“来来。”
电话对面如心电图清零的声响一直持续了几分钟, 倚玉兰才说：“奶奶在呢，地震了呀？黎傲有没有受伤？”
小猫慌忙摇头，“来来啊？”
“不要担心, 奶奶也没事呢。”
倚玉兰的脸几乎分成两半，一半和蔼，一半诡秘。地球人就如构成新日躯体的细胞，而倚玉兰这颗原本微不足道的存在正与祂篡夺主位。
她不能输，她还没有看见他上学，还没有看着他活过六岁。她五指扣进肉里, 将另一半硬生生撕开。她与祂现在本就一体, 这种疼痛与自断肢足没有任何区别。
“黎傲和爸爸玩开不开心？等奶奶出差回来就去看你好不好？”
“嗯。”小猫软乎乎应了一声：“来来你早点回来, 回来我就回家啊。”
“那节目还没录完呀，你和人家说好的, 交易订下了可不能反悔。”
“哦……”小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认真干活啊, 交易完再回家找奶奶。”
小孩子的教育观念从小就要树立, 黎傲听奶奶的话, 爪子一捋就要出门干活。
伊西里斯落后一会，尝试与倚玉兰沟通却被挂了通讯, 只能吩咐德尔斐人去往城市边缘查看。
倚玉兰的处境定不太好, 伊西里斯款款走下楼梯, 金瞳之下眸思深沉。她是黎傲的奶奶，为了黎傲，他不会让她出事的。
“哟，我亲爱的哥哥。”
一声调笑自下传来, 伊西里斯收回心绪，就见两小只已然会合，赞恩正伸着手朝楼梯上的自己走来。
金发的君主无视对方拥抱，优雅在沙发上落座。
赞恩朝着摄像机挑挑眼，一脸受伤：“没错，我哥就是这么冷酷。”他大马金刀地往伊西里斯坐着的沙发扶手上一坐，很自然地搭着他的肩膀朝其他三位家长打招呼：“大家好啊，我是黎傲的家长。”
【啊？这对吗？】
【小煤球(那我走？)】
【赞恩是小猫的叔叔，说是他的家长也对哦。】
【伊西里斯(那我走？)】
参加节目的共有五家，除却伊西里斯和赞恩这俩玩角色扮演的，剩下三个是正儿八经的地球人：影帝黄文洲、新锐导演孙大河，还有一个网红妈妈陈可欣。
影帝是相貌堂堂的演技派，陈可欣更不用说，凭借美貌爆火的，就说这孙大河也是有鼻子有眼的。可这三人和对面这两位家长比起来，那简直是鱼目比珍珠，这种美貌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而小孩那边，这还用说吗？一只小猫加上一只小狗，和三个人类小孩比起来谁更招人喜欢，这还需要比吗？
愚蠢的地球人瑟瑟发抖，影帝咳了一声，率先回了招呼。
第一天是汇合和互相熟悉，第二天一早，节目组就发布了今日任务。
摄像机按照房间顺序，黑灯瞎火地进了门。孙大河呼噜声震天，他儿子塞着耳塞，手还要捂着耳朵。
【哈哈哈，这父子俩都是逗比吧。】
影帝那边就和谐多了，而网红那边，母女俩竟然躺床上就是全妆，也是给节目组造了一波不小的讨论度。
到了赞恩这里，美貌的公孔雀花枝招展睡着，孩子却不在身边。节目组大惊，慌忙将人喊醒：“你孩子呢？”
赞恩明明清醒，却故意茫然：“孩子？孩子在和爸爸睡觉啊。”
主持人急得伸手比画，“那在哪呢？你看看，房间里都没有啊！”
赞恩笑盈盈地坐起身，结实的胸膛看得弹幕尖叫不已，“都说了在他爸爸那里嘛。”
主持人突然回神，板着脸问：“你说的那个孩子，和我说的是一个吗？”
“嗯？不是我们可爱小猫吗？”
主持人一脸我服了的表情，“那小煤球呢？你自己的孩子呢？”
赞恩还没来得及嘴上花花“都不爱和妈妈睡，要和爸爸睡”，就听外面传来声：“找到了，在伊西里斯的房间。”
主持人带着摄像机直接冲了过去，正巧碰见冲泡奶粉的伊西里斯。
见人醒了，那干脆大大方方地拍，主持人看着床上睡得着呼呼的小猫和小狗，轻了声问：“宝宝还在喝奶呀？”
伊西里斯说：“刚过三岁。”
其实三岁已经可以停奶，但小猫特别爱喝。哪怕是长到十几岁了，小家伙也是十分喜爱牛奶的。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伊西里斯眼中冷冽一闪而过，落到孩子身上时才恢复一丝暖意。
两小只的睡姿一如既往，小狗躺在下方，像个摊开的漆黑煎饼，中间包裹着一颗金黄的小猫牌鸡蛋。
伊西里斯将温度合适的奶瓶凑近小猫嘴边，没几秒钟，小家伙嗅到奶味就自动开始裹嘴。
【妈呀我死了，小猫喝奶呜呜呜】
黎傲闭着眼就寻到了位置，嘬嘬吸了起来。伊西里斯握着奶瓶，等到喝掉一些才让他自己抱着。小家伙喝得喷香，四只丁点长的小脚翘在奶瓶上，滋滋有声。
【坏猫！！这么小就吧唧嘴，来我猫德学院接受教育！】
【楼上的你算盘珠子打得我在国外都听到了。】
【嘿嘿，小猫小嘴粉粉的，喝奶凑凑的(痴汉脸红笑)】
【楼上的变态又来了，卧槽，这怎么还是个实名化妆师？】
直播阶段没有删减，这种冗长的画面按理来说热度不会太高。毕竟过往几季观望得知，剪辑播出的场景人气更高。可这一季一开始就不同寻常，小猫上了市长的车，并且市长还拉着一众亲属给他投票，节目组都没找直播软件投放流量，官方就直接将他们推到首位。
场后数据一直在分析，拍摄前三个家长和小孩时，虽然有粉丝暖场，但总体流量并不高。直到赞恩出现才回暖，而小猫喝奶时直接高涨。
“猫喝奶有什么好看的？”无法理解的制片人纳闷。
导演却是个资深猫奴，盯着屏幕上的画面眼睛都软成了亮晶晶的荷包蛋，“你不懂，再说了，你管猫喝奶好不好看，只要有流量不就行了。”
“这倒也是。”制片人嘀咕：“这样，直播镜头多给到伊西里斯这一组，看看今天的流量反馈。”
黎傲喝完奶就醒了，自己给自己刷牙，还给小狗刷牙，一边弄一边扭屁股唱歌，忙得不亦乐乎。小家伙话也多，八百年没说过话似的，和谁都能讲上几句，更别提是在他看来已经眼熟的摄像师。
“叔叔啊。”他嘴也甜，“你吃早饭饭了没啊？”
直播观众能明显感觉到镜头画面顿了一下，随后又摇了两下。
“没吃啊，那介个包包给你吃。”小猫两爪捧起一个白胖胖的大肉包，踮起脚要递给他，“吃完再干活啊。”
“我来给你端着，你去吃吧。”赞恩优雅地擦了嘴角，不容拒绝地接过摄像机。
摄像师都懵了，握着一个大包子坐在赞恩刚刚的位子上，与演员导演网红坐了一桌。他从事行业二十多年，从未有人问过他吃饭没有。
小猫能吃，一早上杀两个肉包不在话下，给了一个给摄像师，自己就坐下来给自己舔舔毛，还能抽空问：“好吃啊？”
“好、”摄像师清了下嗓子，咬了一口，语气有点沙的回他，“好吃。”
“要吃早饭哦，”小猫一脸认真：“奶奶说要好好吃早饭，一天才更有力气更美好啊。”
台前幕后，忙起来一天不吃东西都正常，哪里有人会关心他们这些人？他们拍摄的都是大明星，说好听点叫性子疏离，说难听点，一个比一个架子大，慢一点跟拍不上或者拍得不好看，都要被刁难，哪里会有拍摄对象关心他们吃没吃饭？
奶奶是谁？能教导出这么好的孩子，她也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在那一瞬间，摄像师的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念头，觉得这个孩子值得他的信任。这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知，就好像跟着他，支持他，他可以带着他们战胜一切。
一颗无法见的小小光点自他的躯壳逃脱，亲昵地蹭了蹭小猫的脸颊，随后飞向黑暗。
【呜呜呜猫好，我也要去买包子吃。】
【是呀，早晨是一天的开始，大家要打起精神啊，吃了早饭才有力气呢！】
陈可欣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反感，因为镜头被赞恩抢去之后几乎都对着那只猫，她开口：“大家吃好了吗？咱们赶紧开始做今天的任务吧。”
今天的任务是帮果农采摘李子并售卖，任务有两个难点，一是这片李子是晚熟品种，这个日期成熟可吃的部分都在树顶。二就是叫卖了，让一群没吃过苦的人中龙凤干这种活，面子能不能落下来当然是很好的看点。
但这对我们猛猫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人家虽然腿短，但天生就会爬树，顺着树干小猴子似的就爬。小狗也是，追在小猫屁股后面就上了树。
其他三家一看顿时着急，带着孩子就往树上冲，笑料一堆引得节目热度居高不下。
赞恩笑眯眯地铺开垫子，拉着自己的兄长畅谈人生。两人身边各放着一个篮子，小煤球上上下下地往伊西里斯身边的篮子放着李子。
摄像师拍着拍着察觉不对，弹幕也赶紧提醒：【薰你放错地方了！你要放你爸爸那边的篮子啊！】
小狗不语，只一味放。
其他三个家长忙得累死累活，一个都还没摘到，而这边的两个家长啥也没干，人孩子能干得不得了。没多久伊西里斯的篮子就满了，薰又捧着几个李子下来，面无表情地把赞恩身边的篮子拖走，摆到伊西里斯旁边，将李子放了进去。
【不是，合着小狗知道自己放错了？】
【哈哈哈哈哈，就是不给自己爸爸，就是要给小猫爸爸！】
薰当然不是要给伊西里斯，第一名的宝宝有小红花，那当然只能是小猫的。
赞恩笑眯眯的，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做作地低头靠着兄长的肩膀，“好讨厌哦，孩子们都喜欢爸爸，不喜欢妈妈。”
伊西里斯冷冷扫了他一眼，赏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伴随着树上小猫惊喜的一声：“爸爸你看，我找到一只猫啊！”
什么猫？伊西里斯和赞恩抬头看向树，镜头也随之而上。
一只金加白色的小短腿乐呵呵地举着一个怪异到极点的生物给他们瞧。
“逻辑猫！”他管那东西叫猫。
第179章 卖李子
正值日头高的午后, 路边白杨下坐着摆摊的一家几口。
赞恩拿着一个黑色塑料袋，剪了四个小洞出来给猫套在头上遮阳，袋子提手像两条小麻花辫似的坠在脸边。
“看。”赞恩笑眯眯地把蒙面悍匪小猫给伊西里斯瞧。
男人的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捡起一片树叶给小猫扇着风。
黎傲的身边一左一右两个护法，全黑煤球和脸黑逻辑，他在中间起一个色差过渡作用。他左看看右看看, 从小洞里露出的粉嘴一咧，“小逻辑你吃不吃李子啊？”
比猫大不了多少的怪异生物似乎讲了什么，反正人类听不见也听不懂，但小猫一骨碌爬起来，跑到摄像师前头问，“叔叔, 我帮农民伯伯干活了, 可不可以换几颗果果吃？”
摄像师愣了一下, 弹幕已经炸开了：【吃！给我们猫吃！】
【不就几颗果子！让他吃！】
【你别说这造型真可爱爆炸，我要拿个塑料袋来给我家猫也套上。】
这次的活动任务说白了, 就是打着助农的名头再拉一波流量。后台已经挂上了李子的商品链接, 农民能够收益不假, 但大头都是资本方在运转。
明星们采摘售卖的这些加起来能有多少？几筐加起来拢共也卖不了多少钱, 纯粹就是摆个态度出来罢了。至于说吃不吃的，这根本不需要允许, 但这只小猫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不觉得这是自己的东西, 也不觉得可以随便吃，很认真地问。
摄像师的耳麦里传来指挥声，他点了点头说：“可以的。”
得了允许的小猫乐呵呵地扭屁股走了，趴在篮子上数要扒拉下来的李子, “1，2，3，1……”他扭头点点数，两个大人加两个玩伴，拢共就四个数，他口水烫嘴似的重复了两遍才数明白。
【这猫智商看着不对，建议送过来让我给他补课(指指点点)】
【算盘珠子还能这么打？换我来！】
【宝宝都没上幼儿园，能数对就很不容易了】
黎傲抱了两颗李子给伊西里斯和赞恩，又抱着两个回到小伙伴身边，爪子擦擦皮，朝着薰张嘴“啊”了一声。
小狗应声开口，囫囵吞枣就咽了下去。
“好不好吃啊？”
“黎傲！”
见他喜欢，小猫就很开心，依法炮制喂给小逻辑，“好不好吃啊？”
长相恐怖到极点的生物从下巴处裂开满嘴尖牙，却很乖地吃掉了猫爪里的果子，随后亲密地蹭蹭小猫，显然一副满足模样。
黎傲也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它就觉得很亲切，拍拍它黑黢黢的脸，表扬道：“小逻辑好乖，是个好小猫。”
【到底为什么喊这东西叫猫啊啊啊！还有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感觉从没有见过？】
【大概是某种虫子？地球上的昆虫种类有数百万之多，已知物种占比才60%左右，没见过也正常。】
弹幕都在探讨这到底是什么，伊西里斯拿了个李子放进小猫怀里，“自己也吃。”
黎傲愣了一下，两只小圆眼顿时亮晶晶的，“好！我，我只己也吃！”
【笨宝宝，数了四个，忘记给自己数了。】
他吃东西的样子喷香，摄像师将镜头推进。小嘴被果汁染得鲜红，兔子似的嚼来嚼去。
【啧，人要是敢这样吧唧嘴我绝对一脸厌恶。但是小猫……嘿嘿小猫(贴着听筒听)】
此时三四点钟，还未到下班高峰期，但路过这里的人都在暗中观察。撇开两个样貌不似凡人的大人，三个小的也不是常物，哪一个拎出去都足够吸人眼球。而被四个拥簇在中央的小猫，吃得香喷喷，看得路人直咽口水。
“李子多少钱？”
那两个大人虽然貌美，可给人的不可直视和距离感却太盛，顾客下意识地忽略了他们，反而在问一个三岁大的孩子。
黎傲赶忙抬起一只手，呲开爪趾告诉人家，“五！”
“五块钱一斤吗？还是多少？”
猛猫腆着脸，“五啊。”
圆滚滚的样子实在可爱，顾客被萌得心颤，不自觉地伸手想去骚扰摊主。
薰蹦了两步挡住，“是五块钱一斤，你要多少？”
顾客遗憾地收回手，“那来两斤吧，你们不会少秤吧？”
“不可能！”小猫猛地一拍胸脯，“奶奶说我们交易要讲诚信，我听奶奶话！”
“这么乖呀？”顾客便又逗他，那边的薰已经拿起秤，小逻辑给他装着李子，合作把东西装好了。
“欢迎再来！”猛猫一挥爪子，又迎接了下一位顾客。
三小只忙个不停，两个大人坐在一边啥也不干。伊西里斯好歹还给孩子扇风，赞恩就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小猫忙活。
【太过分了，强烈谴责，这简直是躺赢啊！】
【看看这边，再看看其他三组，只能说生孩子真的是门学问。】
【头朝哪边嗑才能接到这么可爱的小猫？？？】
其他三组从采摘到售卖，没有一处流程是顺利的。磕磕碰碰好不容易装了篮子赶到售卖点，小猫都已经卖完了。
【哈哈哈哈，孙大河脸上的表情就三个字：天塌了】
【没办法，我们小猫开挂了，就那么扬着脸往路边一坐，哪个路过的不要来买一点？】
伊西里斯和赞恩本就是来陪小孩玩的，没有和这些人竞争的想法。可其他人就不同了。陈可欣一见拿不到第一，瞬间就不太想卖了，带着小孩坐在路边，掏出镜子开始补妆，顾客来问话她也爱答不理，态度消极无比。
孙大河性子活络，不时还给她搭把手，但三人带着孩子蹲在路边半天，也没卖出去几斤。
黎傲本都要走了，但看看人家筐里因为存放时间过久已经开始蔫吧的果实，圆眼里有着心疼。
“想去就去。”伊西里斯看出了小猫心思。
得到爸爸的认可，小猫咧嘴笑，拉着自己的两个小伙伴说：“薰，小逻辑，我们去帮他们卖哦。”
腿短但跑得飞快，没等节目组同意就已经帮着影帝卖上了。黄文洲笑着给小猫理理头上有些歪的面罩，“小黎傲，你帮我卖这个钱也不会给你的哦。你现在不回去交任务，等卖完了我可要跑着去交的。”
大人的思维受利益影响，却不想听小家伙回：“不是给我的钱啊。”他表达能力不错，但到底年纪小，童言童语讲了半天，才勉强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帮你卖快点，农民伯伯就能快点拿到钱啊。”
“果果都没精神了。”小猫嘀咕：“早点卖，新鲜，叔叔姨姨们也吃好啊。”
黄文洲愣住了，“你是因为这个才来帮我们卖的？”
“啊。”小猫理所当然地点头。
那一瞬间，黄文洲莫名涌出一些愧疚。
孙大河哈哈笑了一声：“那麻烦小猫啦！”
陈可欣白了这边一眼，对这只猫无时无刻不在占风头十分不满。年纪这么小，心眼就这么多。她暗中拧了女儿一下，大眼瞪了瞪，示意她和人家学学。可怜的小女孩三观尚未健全，当即开始跳舞，想要和以前直播时的那样通过才艺让人消费。
其他两个小孩大的七岁，小的六岁，也开始加入队伍。争强好胜刻在人类的基因里，既然小猫不准备去交任务，那第一名当然谁先谁拿。
黎傲不懂那些，只单纯帮着叫卖。有了他的帮助，很快就将他们的水果也都卖完了。一收摊，其他三组爬起来就跑，孙大河笑着往后招呼：“你们也快跑啊！快快，赶紧去交任务。”
两个大人岿然不动，甚至不回应，孙大河有些无趣地撇了下嘴，拉着小孩跑远了。
黎傲今天卖了将近两百块，当然，他自己是不识数的，只知道花花绿绿的都是钱。赞恩将钱给他全部装进小青蛙背包，伊西里斯抱起猫时，肩上自发就长出了左右两个黑护法。
赞恩闷笑不止，看着自己英俊无双的君兄变成了幼儿园老师，他收拾了现场残留的垃圾，提着篮子和工具跟在后面。
他们最先卖完却是最后才回到果园，小猫一下地，就朝着角落边的果农跑去，“伯伯啊，我给你卖完了。”
他自己脱掉小青蛙包，捧着一堆钱踮脚递给人。
老农年纪很大，粗黑的皮肤和皲裂的手纹，他愣了好一会，接钱时生理性的手抖。
“娃。”声音也颤抖，“谢谢、谢谢。”
不种田的人不知道种田有多难，辛辛苦苦干了一年，被五毛钱一斤收走。按理来说有钱拿就可以了，卖不掉在树上也是烂了，可这些果子经过节目包装和资本运营，转身就要卖上十块钱、甚至大几十一斤。
农民没赚到钱，消费者多花钱，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
参与活动的果子都是要求农民免费提供的，交出去的东西，竟然收回了钱。两百块，一棵树风吹雨打一整年也就这个数。老农看着小孩懵懂纯真的脸，呜呜哭了起来。
其他三组正在核实结算今日售卖的钱数，见此情况，如坐针毡。节目组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伊西里斯和赞恩那组的钱都给了老农，也就是说他们没有一分钱上交结算，是0蛋。
第一名会在其他三组间诞生，可这个第一谁敢拿？
【这个活动真的奇奇怪怪的，说是助农，但大头的钱不是送到农民手里……】
【是啊，我刚刚看了眼，直播链接里的李子售价十块一斤起步，可我了解下助农行情，收购价竟然只有五毛。】
【我都懒得说，小猫帮他们卖东西，一句谢谢都没有，就知道交任务抢第一，丢了一地垃圾也不知道捡，都什么人啊。】
【我管谁是第一，我心里的第一就是小猫——哦，帮小猫的小狗也好，他们并排第一。】
【对，我给小猫投票去。】
这个节目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认可和被小猫打动的人也越来越多。人们很难去说为什么，但潜意识里就开始觉得，这只猫会让生活变得更加美好。
他突然出现在大众眼前，带来了所有的正面与善。他们越信任他，灵魂就愈明亮，灵魂愈明亮，离自身觉醒也就愈近。
人类无法感知的维度里，诡祟的声响与光线缠绕交织。
倚玉兰像是说给自己听：“蜉蝣早上九点出生，晚上五点就死，他们从未见过黑夜，也未见过黎明。一只是这样，两只也是这样，三只、四只、可若出现了一盏明灯，他在黎色之中亮起，几十亿的蜉蝣都将被他吸引看见月亮。”
“那你还能是那个高高在上、肆意生杀予夺的主宰吗？”
第180章 你选真实还是梦境
一个三岁的小孩能做什么？他能有什么能量？
在这一季的《宝贝去哪儿》开播之前, 人们对这个问题很不以为然。不是看不起，而且依据客观事实来说，这么小的年纪、这么小的身躯, 他能做什么？
三岁而已，会自己吃饭喝水就已十分了不起，而像小猫这样的, 更是天下少有。他不仅会帮大人做事，甚至做得很好，讲话虽然也在幼崽范畴，条理却很清晰。
【有没有测过智商啊？小家伙智商应该超高吧？】
【你是说1234不会数，数数都不记得数自己吗？】
【大胆！竟敢嘲笑我们小猫！最起码人家来来回回掰爪子的艺术欣赏性很高啊！】
【就是！我们猛猫要智商有猫爪，要腿长有猫爪, 有的就是猫爪！】
这一季的五组家庭, 热度和讨论度全都在小猫身上。哪怕镜头特地照顾了其他三组选手, 多给了镜头，可他们的小孩和小猫比起来, 那差别简直太过明显。
黎傲是五个小孩里年龄最小的, 却是最懂事的。不录制的时候, 小家伙也不偷懒, 在节目组里溜达来溜达去，会帮着大人拿东西, 小嘴也甜蜜得不得了。
还会做生意, 只要他能做的, 就用一块钱和你谈交易。——是的，这个小家伙只认一块钱，就连时不时来给他送水果的老农都知道他的品性。
老农今天来时，五家人正在做今天的任务——传承非遗, 和匠人学做绒花。小猫的两只爪子梳起绒来简直不要太快，左一抓又一抓，一缕缕丝线就被他理得清清爽爽。
老师都看懵了，“小宝，你做过呀？怎么这么熟练？”我梳子都没你梳得快……
扯毛线已经扯出肌肉记忆的猛猫两只爪往丝上一拉，给人家传授经验，“要先左手抓，再右手抓，抓十几下，再一起抓啊。黎傲好厉害的吧！”
数值怪老觉得自己很有操作，洋洋得意的小模样看得人心都软了。
“黎傲，外面有人找。”突然有场务喊猫。
“啊？谁找黎傲？”
小猫从桌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被伊西里斯握住放到地上，哒哒哒就往屋外跑。
属于伊西里斯这组的直播摄像跟了上去，人群看着这只猫跟兔子似的跑得飞快，从大门里露出颗猫头问：“谁找我呀？”
“娃。”一个年迈的身影坐在树下，见他出来了，笑呵呵地起身，抱着一个硕大的西瓜走近，“这个给你吃。”
“伯伯啊。”小猫亲热地抓了下人的裤腿，“那我去给你拿钱啊。”
老人已经来送了几次水果，知道这小家伙犟得很，已经放弃了劝说他不要钱，只憨厚老实地守在那里。
镜头里的猫有活力得很，哒哒哒跑出去又哒哒哒跑回来，从小青蛙包里掏了一块钱，回到老人身边，“给。”他很大气地递出钱。
“谢谢娃。”老人抖着手接过硬币，小心地摸了摸他柔软的毛发，“多吃点，长个。”农村里都是大长腿的田园猫，遇见他，老人才知道原来还有猫的腿能这么短，“我走哩，得赶在雨前把西瓜都收完。”
正是忙碌的季节，他抽空才能来这一趟，东西送到了，转身骑着三轮车就走了。
黎傲扬着脑袋看了一会，也不知道他的小脑袋在想什么，过了大概两分钟，他直起身，想要推着西瓜往屋里滚。他那丁点大，一个十几斤重的大西瓜哪里是他能推得动的？
但他犟得很，推不动就拽，叼着瓜蔓用了吃奶的劲在往后拽。
事实上经过这几日的拍摄，无论是节目组还是观众都发现了，这个小家伙在遇见困难时的第一反应是自己想办法，而不是寻找大人帮助。
这很不合理，观众心想。他家境优渥，爸爸奶奶宠爱，在爱意下长大的小孩怎么会是这种性格？就好像……他是在漫长的孤独中一个人成长起来的，无人可以依靠，只能依靠自己似的。
“怎么不喊爸爸帮忙？”伊西里斯蹲下身，捏着猫的后颈，将他提到眼前。
小猫四脚离地，嘴里还叼着断裂的瓜蔓，懵懵地看着人。
伊西里斯取下东西，点了点他的鼻头，“下次要喊。”说完不待小猫反应就将他揣进兜里，单手拖住西瓜走回屋里。
黎傲从西裤口袋里钻出个头，看着伊西里斯完美的下颌线，“爸爸啊。”
“嗯。”
“爸爸。”
“嗯。”
“嘿嘿……”
黎傲本就不是个吝啬宝宝，这么大的西瓜，切开让大家分了。
手工课暂停，中间插入谈话环节，主持人与非遗老师讲着话，几个小孩坐在大人身边吃瓜。
唠家常的情节从非遗老师身上引到了主要的话题明星，其他三组笑笑闹闹、半真半假讲了一会。陈可欣在被问到孩子的教育时，浅笑说：“会在我能力范围内让她接受最好的教育，舞蹈课马术课，这些都会让她去学。”
主持人又问孙大河：“孙导演觉得作为爸爸，孩子做了什么会让你觉得很幸福呢？”
孙大河说：“会心疼人，我进剧组他会打电话关心我吃得好不好，那个时候的幸福感真的爆棚。”
“黄影帝呢？”
“我啊，是在他取得成就的时候。”黄文洲笑了一下，“不管大的小的，我在台下看着他，那个时候就非常的骄傲和幸福。”
对比其他三个家长的活络，小猫的金发家长们明显不好接近，这种疏离感与生俱来，哪怕是八面玲珑的黄文洲也很难与他们搭话。
“伊西里斯呢？”黄文洲找了个孩子的话题，“黎傲有没有做过什么让你非常幸福的事？很乖？很聪明？”
黎傲在啃西瓜，米粒大的牙给西瓜打着孔，啃了半天蹭了一胸脯的水。
黄文洲的话问了有半分钟，伊西里斯还没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就在主持人忙要打哈哈拉回话题时，却听伊西里斯说：“黎傲不需要多乖多聪明，光是健康活着就让我觉得幸福。”
小猫埋头吃瓜呢，听见人家讲自己名字，傻乎乎地抬起头，半张脸都被汁水染红了。
伊西里斯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拿纸给猫擦了擦脸，“他的存在对我而言就是幸福。”
哪怕浸染娱乐圈几十年、看过的俊男靓女不可计数，黄文洲他们也被这个笑容魇住了眼，痴傻一般盯着男人英俊的侧脸。
“咳——”赞恩清了下嗓子，弯着眼睛抑扬顿挫问：“都是你们在问显然有些不公平，我也来问个问题吧。”
黄文洲回了神，有点尴尬地摸了下脸，“行行，小薰的爸爸想问什么。”
赞恩取了小刀，给蹲在桌上排排坐着的三小只切瓜肉，漫不经心问：“一个人，他站在道路的岔口，往左是清醒但残酷的现实，往右是美好但虚幻的梦境，你们觉得他该选择什么呢？”
孙大河本就是导演，立刻联想到了关键，“你是说《黑客帝国》那种吗？”他假装思索了一下，带着打趣说：“我觉得这还得细分情况，毕竟现实也可能是美好的，梦境也有残酷的可能。要是我选，不管真实还是梦境，那肯定去选有钱有势的。”
【有道理啊哈哈哈，像我这种996牛马，巴不得世界爆炸一了百了。】
【是啊，如果有梦境让我过上躺赢的生活，那我肯定选那个呜呜呜。】
【梦境再真实也是假的啊，现实再残酷也是真的，我还是选真实世界。】
【我同意孙大河，管他真实还是虚假，只要比我现在过得好就行。】
赞恩支着脸望向孙大河，语气很轻：“所以你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那肯定啊。”孙大河啃了口瓜。
“哪怕他是假的？”
“这个世界要是黑客帝国，那我肯定不愿意跟着主角去革命的。”孙大河耸耸肩，“我活的好好的，清醒的风险那么大，我才不要呢。是吧儿子？”他笑嘻嘻地揉了揉自己孩子的头，显然只当这个问题是个玩笑。
其他几人的反应，有说清醒有说梦境，与绝大多数的观众选择都差不多。
伊西里斯看了眼小猫的肚子，捏住猫嘴不让他再吃，问：“我的黎傲怎么觉得？”
小猫怎么觉得？小猫没法张嘴。他爪子抱着伊西里斯的手指，嗯嗯了两声。
伊西里斯勾起唇角，松了手指。
这种伦理辩证的问题他竟然去问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他能懂什么？陈可欣看着伊西里斯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觉得这样英俊的男人，脑子却不太好。
不光陈可欣这样觉得，节目组，乃至于看着直播的观众也觉得，这只小猫懂什么？
可人家在小狗的身上蹭了蹭嘴，仰起头问：“是想活在梦里，还是想活在这里啊？”
孙大河抱着逗弄的心思说：“对，黎傲你说。要是梦里有爸爸和奶奶，但现实里没有，你会选哪个？”
小猫端端正正坐了下去，把还不够长的小尾巴虚虚垫在爪子下面，歪着头说：“他们在哪，我就去哪。”
孙大河一拍手，“对嘛，所以哪怕是梦境，但只要它是美好的，我们就选它对不对？”
小猫却摇了摇头，童稚的小脸很认真：“叔叔啊，这是你想选的。”
孙大河愣了一下，显然没听懂。
伊西里斯的手掌盖着小猫的身躯，淡漠的金瞳抬起，“他的意思是，你想选什么都没有问题。真实还是梦境，你想要选什么，那就是什么。”
这不废话吗？黄文洲替人尴尬的毛病又犯了。
伊西里斯说：“但你凭什么认为，你有选择的权利？”
“什么？……”
小猫觉得大人可真笨呀，噘着嘴讲：“我还想吃西瓜，还想吃小蛋糕，但是西西捏我嘴，不给我吃啊。”
童言，却让无数观看直播的人醍醐灌顶。
【是啊……这个问题重要的不是选择本身，而是选择的权利。】
【如果真像黑客帝国那样，你为什么会觉得梦境里的美好就会一直属于你？那是被写好的程序，人家想改，分分钟就能改。】
他们的灵魂豁然开了一个口子，这个漏风的缝隙在令他们感到茫然和恐惧之余，又莫名想要落泪——因为通过这只小猫的话语，他们开始触碰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