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继子×继父04
周尔冬从小就很懂事,很听话,这倒不是他一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主要还是因为就算他哭闹也是没什么用的。
再加上他的母亲也的确不怎么省心,没有一点成年人该有的担当,反而极容易因为陌生男人的花言巧语而坠入爱河。
一次次被男人骗,还得需要儿子去操心她的感情生活,去照顾她,去帮她赶走那些别有用心的男人…
这种家长和孩子位置颠倒的行为,在心理学领域被称为“亲职化。”
意思是说在一个正常家庭里,孩子往往是需要依附身为成人的家长才能生存下去,其中家长无疑是强大的,权威的,是孩子心理世界中的天和地,也是安全感的来源。
但倘若家长在更需要照顾的孩子面前一次次哭泣,表现出无力,脆弱等属性,那么孩子内心将会非常惶恐。
而为了抵消这种惶恐,他只能逼迫自己照顾自己,并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懂事,反过来去照顾自己妈妈的情绪,试图将妈妈拯救回来,在心理上成为了妈妈的“妈妈”。
*
以上东西都是周尔冬从一本杂书里看到的,而这本书…是杜宾给他拿的。
他那时候是真的挺搞笑的。
应该是在刚和陈心慧接触那段时间吧?记得有一次他无意中听到他在楼下和他的助理打电话。
他过去时,电话已经打到了尾声。也不知道杜宾说了什么,他只听到杜宾询问:“…真的不行吗?”
对面沉默了很久:
“老板,真的不太可能。别说您现在还没有和陈女士结婚,就算结婚了,您作为继父,和亲妈抢孩子的成功概率也是非常低的…”
“…是吗?”杜宾一副沉思的模样,轻微皱着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信的话,您大可以试一试,看这个抚养权您能不能拿到手。”
对面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无奈。
“您好好想一想,人家和前夫生的孩子和您有什么关系,您作为一个陌生人跑去抢别人的孩子,真的不觉得荒谬吗?哪个法官会把孩子判给您啊…”
虽然并不知道他们之前说了什么,但只听他们两个人后来的谈话,周尔冬已经大概猜到了他们之前在讨论什么事。
他当时真的很想笑,
真的差一点就笑出声了。
什么抚养权,什么归属权,他脑子真的有毛病吧?虽然那时的周尔冬对杜宾还不怎么了解,但已经在心里给他打上了脑子有问题几个字。
*
后来,杜宾的所作所为也算把这几个字坐得实实的,他的确就是脑子有问题。
周尔冬这辈子见过最贱的人大抵也就这样了。说起来,他和他的第一次见面真的是在家里吗?真的是被陈心慧介绍让喊杜叔叔那一次吗?
吃完药睡着的周尔冬梦到了很多以前的事儿,有他小时候的画面,还有长大一点的画面,明明刚醒来那会儿还记得清清楚楚,结果只是一个转眼就给忘得干干净净。
“怎么了这是?”
杜宾推开门进来时,看到坐在床上的小孩一脸茫然的模样,他似乎在用力回想什么,但又想不起来。
“我刚做了一个梦,总觉得好像梦到你了,但是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周尔冬有些纠结的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把梦境的内容想到,干脆也就懒得想了。把视线挪到杜宾身上,“你这是在……”
“哦…做饭呢。”杜宾在围裙边缘擦了好几下手,这才站到床边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嗯,摸着可算没之前那么烫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吃了药,又小睡了一会儿,脑子当然比之前清醒了不少。周尔冬点点头:“还好,现在几点了?”
“下午两点半。”杜宾补充,“你睡了二十六分钟。”
不是很久,但足够他现在的状态比之前看起来比之前好,周尔冬也就着学校的事儿又问了他几个问题…
在问到有没有布置下来什么作业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很明显的糊味,吸了吸鼻子:“这什么味儿啊!”
“啊!!!锅!”
下一秒,只见杜宾飞快冲了出去。
*
其实杜宾大可以不和他继续住在这套老房子里。他自己又不是没有别的房子,他房子还挺多,曾经带周尔冬去过其中一套。
当时的感触就是:很诧异,很震惊,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
和杜宾那些拥有超高挑高的豪华别墅比起来,周尔冬娘家居住的这套老旧出租屋简直就跟小火柴盒一样的狭小。
陈心慧应该之前也去看过,所以才会在结婚后迫不及待的搬了进去。
而周尔冬当时因为老房子离学校比较近,再加上一些别的原因,就没跟着搬去新家,他一个人继续住在老小区的出租屋。
这也给了当时的杜宾很多可乘之机啊,他经常有事没事就去找他,到了晚上还会故意用各种各样借口留下来。
有一回他明明就在周尔冬旁边,但接到陈心慧电话,却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什么他还在外地工作?实际上那时他正跪在周尔冬腿边,正轻轻拉着他的裤链…
他真的很傻哔。
当然,除了一些肢体骚扰外,杜宾大部分时间主要还是照顾他。为他做饭,为他收拾房间,在他复习功课写作业的时候,给他端来一盅盅炖得极软烂的燕窝羹。
“来,冬冬,喝一口嘛,就喝一口。”
“你晚饭都没吃多少…”
杜宾不厌其烦的一次次将汤匙送到专心写作业的小男生唇边,就这样一口口喂了不知道多少昂贵补品。
年纪轻轻被这样补身体,有次补太过了,给补上火了,周尔冬早上起床就开始流鼻血不说,夜里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杜宾贱兮兮的凑过来说要帮他,一脸为他好的表情,说着不忍心看他这样难受的话,目光却几乎像强力胶水一般粘在周尔冬的裆部,还不自觉吞咽了口水。
这让本来火气就大得不行的周尔冬更气了。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那次抓着杜宾的头发,像对待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杯子那样使用他的口腔,并要求他不能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然后他…都同意了。
可真糟糕啊,更糟糕的是哪怕被这样对待,杜宾最后看起来也依旧挺开心的样子,还用眼神向周尔冬示意自己能开口了吗。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
“冬冬,这里味大,你先去阳台待会儿,好吗?”
源源不断的冒着黑烟从烧焦的锅底不断冒出,本应在这时候出场发挥作用的老旧的抽烟烟机早就罢工了。
嚣张的烟雾将不大不小的厨房占据得满满当当,还有一些已经来势汹汹的朝着客厅飘去。
杜宾被呛得直咳嗽,还不忘对过来看情况的周尔冬摆摆手,让他别在外头站着,先去外头阳台待一会儿。
“冬冬,你怎么还站在那儿,我记得这种烟好像有毒,你别在这儿待着了…”
那烟雾里的确有毒性,这个和锅材料以及烧焦的物质有关,但也没这么严重吧?好像闻下就能立刻被毒死一样,一切抛开剂量谈毒性的行为都是耍流氓。
“行了,别弄那个抽油烟机了,它早就坏了,你按也没用。锅也别管了,就算现在也铲不动,等散了再来收拾吧。”
他用命令的口吻指挥着他的继父。
杜宾对他的话一贯是非常听从。他丢下锅铲,将窗户厨房的开到最大,捉着周尔冬的肩膀往阳台处推。
*
通风处就是不一样,迎面的清风一吹,刚被烟熏得雾蒙蒙的脑子瞬间心旷神怡。
“本来还说给你做点煎饺的…”
其实杜宾在做饭这块不是那么具有天赋的,最开始做出来的味道也就马马虎虎,后来靠着一天天的练出来的。
不过周尔冬本来对食物也不怎么挑剔,不管做成啥样他都能吃得下,用杜宾的话说,他比想象中还要好养活。
“咱们今天是出去吃还是叫外送?”
“都行吧。”
“那还是在屋里吃吧。”
阳台的外延出去的护栏已经被杜宾重新连工人新换了新的材料,光是看着就很结实,几个人站上去都不会掉的那种。
原本有些破的挡雨棚也跟着做了翻新,将其往外延伸了出去,以后雨水也不会再溅到栏杆上了。
晾衣杆上晾着两个人前两天衣服,其中周尔冬的校服最为醒目。
底下摆着三盆多肉和一盆吊兰。
原来还只有一盆多肉,另外两盆是从原来的盆里移栽出来的。而这东西还是他们之前一起去夜市时,玩套圈圈套回来的。
杜宾一手拿着小水壶给盆栽浇水,另只手拿着手机应该是要给谁发消息的样子:“冬冬,晚上想吃什么啊?冰箱里还剩一点肉馅,做点丸子汤怎么样?”
“……嗯,要不我们出去吃吧。”周尔冬突然冷不丁改口道,“就去楼下那家烧烤店,我突然很想吃烧烤。”
杜宾也没说什么,就看了他一眼。周尔冬也立刻知道他想说什么:“待会儿我会把钥匙给你的。”
远处的天际边飞过去一群不知名的鸟儿,周尔冬的视线也不自觉随着鸟儿的轨迹移动着:“杜宾,你有没有想过解开啊?”
他问的不是这一次解开…
这种游戏真的挺伤身的,某种意义上来说约等于剥夺了人的基本权利,也挺侮辱人的。但凡一个有自尊的正常人都应该不会对这种游戏上瘾吧?
以前周尔冬也曾经问过杜宾,说他这样下去,长此以往,万一那玩意儿废了怎么整。他说反正也用不到,废了也没什么的。
“而且…要是废掉的话,你会记住我吧?”杜宾反而提了这么一个问题,“假如这样的话,你也会对我有那么一点愧疚或者对我不忍心吗?”
周尔冬当时的回答是长久的沉默。
记得这个荒唐的游戏从开始到现在也快三个月了吧,周尔冬再度询问他:“要解开吗?”
杜宾没有回答要或者不要,他望着天边已经消失成一个个小黑点的鸟儿,叹了一口气:“冬冬,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把志愿填哪儿啊…”
这个回答真是牛头不对马嘴,问东答西,问天答地。神经病。
“等我生日那天再告诉你吧。”
周尔冬也没有正面回答,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抛给他:“对了,你是不是想上厕所。去吧,我看你刚才站姿就不对了。”
杜宾兴许也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有点喜出望外,就仿佛他能允许他去上厕所是多么大的恩赐一样。
“冬冬你真好。”
周尔冬那时心情过于复杂,想不到要说什么,默默移开了视线。
“哦,对了,四分钟。”
十分钟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单元楼出来。周尔冬略先一点,一旁的杜宾则像汇报工作那样一五一十的讲他后面的安排。
他毕竟也不是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今天晚上虽然没什么事,但明天以及后天可能都要忙着一个大型活动。
“到时我让小王去接你来,你可以在办公室写作业,想吃什么也可以和助理说…”
周尔冬:“恩。”
*
说起杜宾名下的公司。
记得周尔冬第一次去时,看着那栋写字楼,他问他:“你公司在几楼啊?”
他用很平静的声音道:
“其实…这一栋都是我的。”
杜宾在人前和他面前完全不一样,本身个子就高,不苟言笑的样子很有气场。
在领着他直奔专属电梯的路上,不少人对他点头弯腰,一声声的杜总好让周尔冬对杜宾有了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感官。
——还是挺帅的嘛。
他当时这样想着。
不过这点想法还没凝聚成形,随着电梯门缓缓合闭,在只剩下两个人的场合里,人后的杜宾牵起他的手,亲了亲他的手背,冲他露出了一个称得上讨好的笑容:“当然,也都是你的。”
第167章 继子×继父05
楼下的刘氏烧烤店也算开了有些年头了,味道好,食材新鲜,老板人也实在,因此这么多年经过街坊们的口口相传,也有一定口碑了。
店面不大,里头一间,通常早就坐满了,剩下的客人只能在外头露天地里搭起一张张桌子,用餐高峰时都得排到马路上,去晚了还没位置呢。
周尔冬他们运气还算挺好的,去的时候不是用餐高峰期,没什么人排队,并且正正好好外头有一桌刚好打算结账走人。
老板几乎是一眼看到了周尔冬,一边收拾着桌子一面招呼着他俩赶紧过来坐。
“诶…是小周啊?这好长时间没见啊。”
由于以前周尔冬寒暑假在烧烤店帮过一段时间工,因此老板和周尔冬很熟悉,以前每次他来吃饭都会给他打点折。
“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老板麻溜的拿抹布将桌上的垃圾收进垃圾桶,一面朝里屋扯着嗓子喊,“小郑啊,快出来把这桌收了,然后把这边的地面扫下…”
小郑也是他们店里的帮工,和周尔冬也认识的,出来后也和他打了一个招呼,嘴里抱怨着最近太忙了。
“没事,你放那会吧,我来…”
周尔冬自然的接过对方手里的扫把,熟练的开始扫地,一旁的杜宾也很自然的去给他找垃圾桶,很快就弄好了。
*
他们店的生意的确很忙,就周尔冬和杜宾拿着托盘去选菜区选菜的功夫,身后斜对面那两桌已经翻了台,坐了新顾客。
等着他们上菜的时间,杜宾抽出纸巾为周尔冬仔细擦拭着桌面上油污:“明天早上,我送你去学校吧。”
周尔冬一面垂着脑袋回复手机上来自同班同学的消息,一面应声:“好啊。”
回复完消息,烧烤也刚好上了。
上菜的就是之前的小郑,他把盘子放下时还偷偷给周尔冬挤眉弄眼了一番,从怀里摸出几瓶他们压根没点的饮料:“喏,我刚才收桌子时收的,他们还没开封的…”
有时客人太多了,确实会那么遗漏一两瓶没开封的饮料,一般来说,这类东西都是默认留给服务员的。
包括以前周尔冬在这里帮工的时,也时不时的拿几盒没开封的饮料带回家。
思及往事,周尔冬倒也没多客气,点了点头:“谢了。”
杜宾也是知道他曾经在这打过工的。
记得他当时来他们家时,周尔冬就已经在打工了,他说太辛苦了,不让他去。说如果需要钱可以给他,而周尔冬充耳不闻。
再后来,他实在扭不过他,也就同意他来了,只不过每天上下班都是他都会来接送,因此老板和店员和杜宾也都挺熟的。
“冬冬…”
“嗯?”
“最近学校没什么事吧?”
杜宾像个真切关心他的家长那样,为他调配蘸料,贴心的询问他的生活,“我看好多人说很多学生会在考试前都会很紧张的,就担心你压力会不会很大…”
高考也算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了,要说完全一点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周尔冬如实回答道:“有一点,不过还好。”
杜宾说着一些所有家长口中都会听到的碎碎念:“冬冬,我看了天气预报,以后天气还要更热,你晚上可不能再那样对着空调出风口吹了。”
周尔冬夹起一块杜宾给他挟的烤肉放进嘴里咀嚼着:“恩,知道了。”
杜宾:“我明天以后,可能会有一点忙,你要是缺什么,一定要跟我说。要是我没回复,你就给吴助理说…”
周尔冬:“恩。”
杜宾:“还有我听说你们最近考试很多,其实考试这种,你自己只要尽力而为就行,就算…是吧?到时候我也能养你的。”
周尔冬终于抬起眼皮,看向他,拿筷子挡住了他要夹菜的动作:“不是,我自己考个试,你怎么比我还要紧张的样子。”
“好了,自己吃吧。”他拿了一串羊肉递给他。“喏…”
*
结账时,是老板过来收的。
陈心慧那事儿毕竟在小区里出的,加上烧烤店挨得又近,估计老板也听说了。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应该是想说点什么安慰他的话,但又怕提起他的伤心事,所以最后也就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顺便打了折,抹了零。
“你快考试了吧,好好学习啊…”
老板嘴里叼着一根烟,收拾着桌面。
“之前有一些老客没见到你还在问你的情况呢,说记得之前总有个白净的小哥,以前总看到你在桌子那写作业…”
周尔冬笑笑,也没接话。
*
那天俩人从烧烤店一路慢走了回去。
当时也就三点左右吧?时间也还早,作为一个准高三生周尔冬很有自觉,回去后,就开始拿着笔开始坐自己买的试卷了。
在他做题时,杜宾也在外头打电话。
估计和工作有关。
不怎么隔音的老房子让隔着一堵墙的周尔冬都能能隐约听到一些关键词,杜宾似乎因为什么在发火,好像是底下的某个员工的失职导致他们的某个项目的竞价泄露了,影响还是挺大的。
“我是不是最近看起来太好说话了,所以才让你们觉得我脾气很好…”
“这件事情必须严查,明天早上我要看到是谁泄露出去的…”
杜宾的语气是在周尔冬面前从未有过的严肃,音量或许不是很大,但听着却有股莫名毛骨悚然的阴森。
电话打完之后消停了,大约五六分钟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周尔冬面前的杜宾并没有把工作上的气带到他面前。
就像刚刚听到的所有声音都是幻觉一样,男人对他笑着,语气温和:“冬冬,你已经做了一个小时作业了,要不要起来休息一会儿,让眼睛放松一下?”
*
白天睡太多带来的后遗症就是到了应该睡觉的夜里格外精神,怎么也睡不着。
不过考虑到第二天要上课,还要早起的缘故,所以哪怕并没有丝毫睡意,周尔冬也还是平躺在床上,作闭目假寐状。
不知道闭着眼睛闭了多久,也不知道到了几点,他觉察到了外头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
是杜宾。
肯定。
除了他不太可能有别人。
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直到停到了他的床前,跟着床边有了塌陷感,一道灼热目光落到他脸上,然后…温热的触觉?
他在抚摸他的脸庞?
温热的呼吸声靠近,闭着眼睛假寐的周尔冬根据触觉猜测他可能在吻自己的,细碎的吻从额头一路蔓延到喉结。
恩……消失了?
闭着眼睛的周尔冬还在猜测他到底想做什么的时候,一阵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身上的被子似乎有了动静。?!?!
本来就是夏天,所以他穿得也比较清薄。睡觉时身上也就一件T恤和一条短裤。在闯入者解开裤绳的瞬间,周尔冬睁眼了。
关了灯的房间光线不是很好,窗外的一点月光又被乌云挡住,使得整个房间昏暗又幽深,周尔冬只能看到了那个人的一点面部轮廓,感受分他手上的动作…
还有…那双一双了然的黑眸,
他果然还是忍不住了。
距离陈心慧的葬礼过去了不到五天把?对周尔冬他自己来说可能没几天,但对他的继父来说应该是很久很久了。
整整快一个星期没和他有亲密接触了,白天时还在烧烤店老板面前装得人模狗样的说什么就算他妈妈不在了,他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的,绝对不会出现老板所担心的什么他大学学费没着落,上不起学的问题,还说他是真的将周尔冬当做自己的小孩看待…
这话给人家老板感动的啊,连声夸杜宾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好人啊,说现在这个冷漠的社会就缺这样的好人啊。
然后…就这样照顾的吗。
周尔冬冷笑出声,手没入被子,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鲁,一把抓住了男人的头发将其像拔萝卜一样将他的脑袋拔出。
“我允许你碰了吗?”
周尔冬有些生气。
杜宾似乎一点不觉得作为继父,他现在的行为有多么离谱,也完全不顾自己的头皮正被人用力抓着,也要低头去亲,用脸颊亲蹭着。“你看,有反应的,对我…”
听到他的话语,周尔冬一瞬间福临心至,突然明白了杜宾为什么这样做了。
还是因为白天时他发烧了,杜宾凑过来想亲了半天都没反应。这很正常,因为他身体不舒服嘛,但周尔冬那时说出口的话却是:“你看,我已经腻了。”
记得当时他说完就睡了,后面没再想起来这事,更没想到杜宾会一直暗戳戳的记着这句话。
难怪白天在外面吃烧烤的时候,还那么暗戳戳的问他学习,问他学校,问他和同学的关系,问他有没有喜欢的人…
明白过来以后的周尔冬挺想笑的,他也的确笑出了声:“…变态。”
杜宾看他笑,唇角也跟着弯弯的勾起一抹弧度,他想说话,可当时忙着别的事,声音模糊不清,完全不知道在说什么。
“快点,我明天还要上课。”
*
约莫二十分钟后,周尔冬继续平躺在床上闭目假寐。躺下前,他还特意看了下时间,当时正是凌晨十一点五十四…
他明天早上五点就得起床,吃完饭洗漱就得匆忙赶去学校,毕竟学校五点四十有早操,六点就要开始早读。
也就是说,他满打满算还有不到五小时的睡眠时间,所以必须得尽快入睡才行。
可闭着眼睛的周尔冬越是想睡,越是没什么睡意,于是把一切事故都怪到了正在床头柜摆弄东西的男人身上。
“你在干嘛?!吵得我都睡不着了。”
刚在点燃助眠香薰的杜宾也不辩驳什么,更加轻手轻脚的放下火机,轻手轻脚的掀开被子,熟练的从后背抱住他,一下下轻拍他的后背,像哄月龄孩子睡觉一样,
“睡吧…”
周尔冬继续闭着眼睛假寐,但这次或是鼻尖萦绕的助眠香薰,又或许是那一下下的轻拍,他竟有了一丝丝睡意…
意识模糊间,他最后听到的是杜宾极富节奏的心跳声,以及有一股沐浴露香气。
杜宾是会抽烟的,可周尔冬在他身上几乎闻不到一丝丝烟味。
原因只有一个:为了不让家里的小孩闻到二手烟,所以杜宾压根不会在家里抽烟,在外面就算偶尔抽一根烟,也会在回家前,换掉身上的衣服,重洗洗漱,喷上香水,确保不会把味儿带到家里来。
听起来真是个不错的人呢,似乎真像烧烤店老板说的那样,是个不错的大好人呢,可是…他不是。
在今天之前,周尔冬想不明白杜宾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以及他说自己忘了的那些事又是什么?
而就在中午发烧吃完药被扶着睡下时,他好想…有点想起来了。
第168章 继子×继父06
一般来说,小孩子会在出生后的六七个月里逐渐开始有记忆功能,他们会通过听其他成年人说话,以及观察他们的动作,逐渐一点点学会语言以及其他动作。
由于大脑发育不同以及每个人的情况,大多数人对于自己小时候的记忆的感受程度都不一样,会有不同程度的丢失。
有人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完全一丁点都不记得,有的人却能模糊的记得一些片段和画面,还有的人还能详细记得每句话。
周尔冬就属于后者,他不能完全记得小时候的事,就只能记得几个模糊的画面。
而那些片段里,他清楚记得自己以前在小时候曾被弄丢过一次,记得他当时似乎是被哪个好心人给捡到了?
反正后来长大的周尔冬不记得了,还是听其他大人闲谈时无意中提起过几句。
听说说那时候还是个小孩的他还和那个好心人一起住了好几天,差一点就真的要给那家人当儿子了呢。
逐渐长大的周尔冬回想起那些救援队记忆能够想到的也只有知道两个很模糊的画面,其中一个画面是自己一个人沿着一条长长的看不见尽头的马路走着。
中间自己到底是怎么被对方捡到,又是怎么被带回家的,这些就不知道了。
第二个画面是对方在一个大大的浴桶里为他洗澡,不记得人长什么样,也不记得说了什么,就记得浴桶的水面漂浮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黄色的小鸭子。
——就是那种市面上很普通很常见的玩具,只要捏捏就会发出叽叽的声音。
这种玩具,他以前都是没有的,所以他应该是玩得很开心,然后还睡在别人家了?不知道,这都是周尔冬自己猜测的。
*
他对自己的以前不怎么感兴趣,直到杜宾出现,他总觉得对方有点奇怪,无论是对待自己的态度,还是望向自己的眼神,都非常非常不对劲。
他想了很久答案,而在因发烧而昏昏欲睡的梦里,他好像终于知道了一点。
梦里他以第三人称的上帝视角看着幼年的自己如何在半途丢失,又是如何不知不觉目睹到了帮派处理内部叛徒的画面。
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被十来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团团围住,被人抓着头发往边上的臭水沟里一次次按。
“跑?你居然还觉得你能跑得掉?还躲到这里来…”
场面只能用少儿不宜四个字形容,梦里小小一坨的周尔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很危险,于是立刻开跑。
这一动作很快让其他人注意到了这只“小耗子”,他人小步子也小,不仅很快就被几个陌生大人追上,他自己也因为过于慌乱而绊倒摔了一跤…
眼睛进入灰尘和异物的他不停揉搓眼睛,可越揉眼睛越疼,又慌又怕的他直到有人靠近,几乎想也没想直接用力抱住了其中一个人的大腿。
他自己的视野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但在第三视角下,周尔冬看到了被小时候的自己抱住的大腿正是…杜宾。
准确的说,应该是年轻一点的杜宾。
“老大,怎么办?”有人问杜宾,既是问突然跑出来的小孩该怎么办,也是问河边奄奄一息的叛徒该怎么处理。
“……那个埋干净点。”男人的目光落到小崽子身上,“这个…先带回去吧。”
画面又一转,梦里小小的周尔冬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团团围着,像是打量什么稀罕物一样上上下下的看着。
“不对啊,那边附近不是拆迁区,早就搬干净了吧?怎么会还有小孩?他到底从哪跑来的?哪家的?”
“这不是重点吧……”
“那个,他刚才…看到了吧?”
“怎么办,老大怎么说?”
“总不能杀了吧,他还这么小…”
几个不认识的大人讨论得异常激烈,而被围住的小孩倒特别淡定,一点都不怕生,顶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安安静静望着各位。
杜宾依靠在门口,面色凝重,目光打量着这个胆子很大的小孩,全程没说话。
也只在看到其中有人从口袋摸烟想抽时,他才过去一脚踹在小腿上:“没看到这有小孩吗?滚出去抽!”
以往他们挑地方都会挑人烟稀少的,很少出现有外人闯入,就算有什么目击证人,那会要干净利落的处理干净。
这次的目击者,太小了。
他们当时在讨论着这个小孩到底会记不记得,会不会往外说,似乎当时是什么敏感时期,反正就是不能出一丁点岔子。
“怎么弄啊,老大啊?”
“算了,你们别管,我会看着的…”
*
周尔冬上学比同龄人早,其他人六岁上一年级,他五岁半就已经上一年级了。
那时的陈心慧正和一个小年轻谈恋爱,谈得正火热,可能是担心对方嫌弃,她并没有告诉他自己有孩子。
一次在男方为给她惊喜,突然跑来找她时,女人第一反应是让自己小小的儿子先出去躲着,不能被看到。
那天是圣诞节的平安夜,新游市久违的下了一场小雪,比往年的天气也更冷了,但女人都没有发现自己儿子一年比一年长高,去年的衣服已经穿不下了,他当时最厚的衣服也就一件卫衣罢了。
大冬天的,他在路上走来走去…
“喂,小孩…”
一个带着口罩和鸭舌帽,看起来鬼鬼祟祟的陌生男人走到了他面前,停下脚步。
“冷不冷啊?”
彼时也才不到六岁的周尔冬正蹲在路灯底下拿着树枝画画,突然一双黑色的皮鞋尖出现在他面前。
对方把身上的黑色羽绒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外套很宽大,过长的部分甚至拖到了地上,但是…很暖和,真的很暖和。
“怎么一个人在外面?”
男人问。
“现在还不能回去,妈妈会不高兴。”冻得鼻尖通红的小孩认真的回答道,“得等一会儿才能回去。”
“晚上吃东西了吗。”
他摇摇头。
“那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在初雪天走着,身后是两串脚印。
差不多走了差不多三四分钟后,被拉着的小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抬头问:“你不能把我卖了吧?”
*
“喂…干什么呢,怎么心不在焉的。”
胳膊肘被人拿笔头戳了一下的周尔冬猛的回过神。他正在一间教室里,一旁是他的同桌,耳边是沙沙沙的写字声。
“下课了?”
他有些恍惚的望着窗外。
“肯定的,刚下课呢。老班刚走…说是中午课间操不用下去做操了,现在要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将试卷…诶,跟你说话呢!”
周尔冬同桌叫黄博,是一个话很多的话唠,就靠着一刻也不能停歇的嘴巴,在一个月内换了三个同桌。
周尔冬是他的第四个。
“诶,你听说了吗。” 他叽叽喳喳的和他讲着本班里某某同学和某某同学之间的八卦,也时不时插一些外班的事儿。
周尔冬的目光则停留在黑板最外侧挂着的倒计时牌子上,距离高考还有xx天,真快啊,从三位数到两位数了。
“中午要去小卖部吗?”
黄博从桌肚里磨出一包辣条,做贼似的撕开,挤出一两根,埋着脑袋吃着,咀嚼的时候还拿手挡着。
味儿实在太大了,他没吃几根,后座一个和黄博关系还不错的同学闻到了,便闹着伸手要。
黄博给后面的同学分了吧,估计觉得不给同桌也过不去,所以又朝着周尔冬的方向推了推,意思让他自己拿。
“不了,谢谢。我把上午的错题再看一遍…”周尔冬礼貌谢绝,并重新接着刚才自己走神的地方开始整理着易错题集。
*
高三是没有课间休息的,基本上一节课接着一节课,偶尔能给个几分钟也是让去上厕所,回来就得接着讲题。
周尔冬上次的模拟考成绩还行,在班上处于中上西游左右。
就他上午走神那几分钟,不止他的同桌发现了,其实当时的任课老师也注意到了,到考虑到他家里最近的事就没说什么。
只在第二节课开始时,老师意有所指的说了几句现在是非常时期,打起精神来等等之类的话。
周尔冬听进去了,后面整整一天也没有再走过一次神,除了中间上了两次厕所,并中途给杜宾发了两条消息外,其他时候他几乎都坐在板凳上刷题。
晚自习结束以后,再次从校园里出去时外面的天早就已经完全黑透了。
周尔冬的耳边依旧还回荡着老师的声音,满脑子都是某个重要公式,以至于从杜宾面前走过去都没留神还看,还得是他伸手将他拽回来:“看路,刚有个车过去了…”
在看到杜宾以后,在学校里紧紧绷着那根神经这才稍微松懈了几分。
“你下班了?”
杜宾恩了一声。两人并排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一路无话。坐上副驾驶后,周尔冬这才有时间摸出手机看了看白天杜宾发来的一天天报备消息。
对了,因为杜宾这段时间挺忙的,再加上他自己也要备考,所以前一天晚上睡觉时他就已经把钥匙给他了。
不过依旧如此,杜宾在使用钥匙时依旧还是给他发消息报备啊。
回家的路上,周尔冬半眯着眼睛翻看着手机的消息,就能清晰看到他几点几点用过钥匙。
“对了,我想起来了…”
“什么?”
周尔冬语气平淡,不紧不慢讲出一处地名后,将目光紧紧锁定在驾驶位男人的脸色,“怎么样,有印象吗?”
杜宾一愣,随机笑出声:“那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儿了,难为你还想起来了。”
第169章 继子×继父07
杜宾曾经告诉周尔冬,说他的名字其实一开始不叫杜宾,至于叫杜什么,他没说,只说这个名字是后来他自己改的。
周尔冬还曾笑话过他:
“你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杜宾犬一样。难怪我那次在你们公司的厕所,听到就和你谈合同那个胖子在背后叫你疯狗呢。”
杜宾笑而不语,仿佛压根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一般。只是后来周尔冬听说那天谈好的合作突然吹了?
他知道以后还问过杜宾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则摸摸他的脑袋,一点也没有避讳的如实坦白了:“是啊。”
其实关于他继父的很多事,周尔冬都是靠猜测。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只要他问,只要他开口,杜宾十有八九就一定会告诉他。
但有时候他更喜欢自己通过一条条蛛丝马迹,找寻最后的答案的过程。
那天他观察过杜宾的表情,对于他说它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儿,他也没丝毫的慌张,甚至有一点点…开心?
“冬冬…”他把在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紧紧握住,似乎想对他说什么,但最后说出口的却是:“晚上不要熬夜学习太久了,身体是自己的,熬坏了多不值得啊…”
周尔冬难得不依不饶起来:“你刚才是想和我说什么吗?”
“恩…”刚好前面是一个红灯,杜宾撑着这个空隙踩下汽车,伸手摸了摸副驾驶少年的脑袋,“…等你高考完了再说吧。”
红灯结束,停滞的车流开始缓缓前进。
“等会儿想吃什么?”
“都可以吧…”
*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学校里气氛越来越紧张,这种气氛从老师的态度就能看出,整个教室笼罩着压抑的气氛,就连一些心不在焉的学生也都从中感受到了急促。
那时别说课间休息和什么课间操了,就是上厕所都得跑着去,好些学生干脆吃饭也不去食堂,就在位置上啃点面包。
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星期:
这时的气氛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老师不再经常指着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督促他们赶快复习,一遍遍施压,反而开始说什么不要过度紧张?
距离高考还有三天:
周尔冬平时不怎么认真的同桌眼睛下都出现了黑眼圈。班上的同学早读没有一个人迟到,都在心照不宣的该写题写题,该背书背书。
老师来了后,还和他们讲了几个往年高考的特别例子,什么过度紧张,在考场上晕倒之类的事儿,全国那么大,总会出现几个奇葩。
高考当天,新游市的天气还不错,艳阳高照,太阳毒辣得能让人头晕目眩,在底下站一会儿就能,头皮能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为了保证高考的顺利进行,各考点附近分时间段进行封路,且路过附近的汽车也禁止鸣笛,禁止喧哗。
考场外是密密麻麻等待的家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安保,还有一些电视台的小记者也已经闻风赶来。
周围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参加考试的学生们,这一天是多么的重要。
考场外有一些心理较薄弱的学生明显压力巨大,而学生的家长仿佛完全看不到自己孩子苍白的脸色,还在不停的嘱咐他一定要好好考,一定要好好考…
杜宾估计是觉得这时候无论什么都会给他压力,干脆就不讲了,只是在周尔冬送进考场之前,突然抱了他一下。
“我在外面等你。”
他理了理周尔冬这段时间因为忙着备考忙着学习都没空打理的头发,说等他考完就带他去剪发。“……恩,对了,中午想吃什么?我刚看了附近没什么好吃的,我刚助理在公司附近买了送过来怎么样?”
“都可以。”
*
随着考试铃声的打响,周尔冬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试卷里,他一口气做完试卷,并回头再度检查完后,距离考试还有十五分钟结束。
他压力不是特别大,一来是他对自己的水平很有自信,二来他自己也知道,就算他考砸了,杜宾也不会说什么。
在前面接近两个月的备考时间里,杜宾一直都在给他传输这个观点。有次看他熬夜复习,杜宾还突然说了一句,实在不行他找找关系花花钱什么的,反正他自己想办法给他托底。
当然,周尔冬的成绩还没差到需要买分的程度。他那样无非就是想说让他别有压力,考什么样都行…
抱着这种轻松自如的心态,周尔冬考试发挥得非常好,一连好几场,他都在考试时间内完成并还有时间检阅两遍。
高考结束那天,学生们的情绪格外高涨,那是足足压抑了整整三年无处宣泄的压力。他们大喊大叫,几乎疯狂地将自己所有的书本和试卷纷纷扬扬的从楼下撒。
周尔冬站在教学楼的底下,一抬头就是满天雪花般的试卷在空中飘扬,以及和楼上震耳欲聋的欢呼呐喊声…
莫名也有点被感染了呢。
不过周尔冬最后并没有参与进这场狂欢,他在考试结束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书包,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校门出去后,走了不到两百米的样子,他看到了一辆熟悉的低调豪车。
拉开车门,里头的杜宾正在接听电话呢,一听就知道是工作上的事儿。周尔冬也没发出声音,一言不发的靠在靠垫上。
*
等杜宾挂断电话后,已经是三分钟以后了。他笑道:“我都听到你们学校那边的声音了,好多人在唱歌呢,我以为你也要晚一点才能出来呢。”
周尔冬摇摇头:“那样做没什么意义,只会给学校的清洁工增加工作量。”
杜宾仔细观察了他几秒,意味不明的叹了一口气:“哎,我就知道。其实我有时候还是挺想你能有个小孩样子。”
周尔冬好奇道:“什么是小孩样子?”
“就是调皮捣蛋一点啊,时不时惹点事什么的,需要大人去处理这种。”
杜宾说着说着,唇边笑容越来越明显:“有时候我总想着,你可以适当的闯点祸,让我也有点用武之地嘛…”
周尔冬几乎是立刻抓住了他话语中的重点,并提炼了出来:“你竟然希望我闯祸?”
这太奇怪了,天底下的家长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听话懂事,杜宾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他竟然希望周尔冬能够不那么懂事,能够更加调皮点?
“也不是想你闯祸吧。”
杜宾思索了一会儿,估计在思考更加合适的用词,但一时没想到。
“就比如这一次吧?你们学校动静闹得挺大,我看到不少学生都在撒欢的跑叫,其他老师也都没有说什么,因为情绪的确需要宣泄出来。我也希望你能……恩,不要总是把心事藏起来,你还年轻,不要像个小老头一样…”
“哦…”周尔冬将自己的书包放在后排位置上,又顺手给自己系上安全带,“你之前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填的什么志愿吗?”
杜宾本就对这个问题极为好奇,突然听到周尔冬主动提起眼睛都亮了好几个度:“你报了哪里?”
“回去再说吧。”周尔冬按住控制台的按钮,车窗渐渐闭合,“正好,回去以后我也有一点别的事要问你”
*
其实之前周尔冬就发现了,无论他对他的继父做出如何离谱的指令或者说命令,他都会答应,并接受得很快。
甚至说他隐隐是期待着这样做的…
之前周尔冬觉得杜宾是单纯心理变态,后来慢慢有了一点猜测,发现他所展露出来的“期待”和“开心”背后还有别的情绪。
他之所以希望周尔冬那样对他,不是因为他喜欢这种游戏,而是为了减少内心的愧疚和罪恶感罢了。
就两个人的年龄来说,一个长一个幼,身为长者的杜宾毫无疑问本该是主导者才对,但他对他实在是太内疚了。
他心里估计也知道自己的情感和一些背地里的小动作上不了台面,所以在面对周尔冬的欺压、控制、羞.辱时,他当然不会生气,内心的负罪感才会少一点。
一种“我的确是做了如何如何不好的事,生了不还有心思,但你也…”的心态,让杜宾的情感达成了一个极为微妙的平衡。
这个弯弯道道还是在周尔冬很忙的那段时间里悟出来的。
那时他没空理杜宾,钥匙也还给了他。在这种情况下他大可以停止游戏。但他自己却非常听话的主动报备,主动试图将这个游戏继续延续下去…
——就很奇怪。
当时周尔冬就想问他了,只不过因为还有高考的事情横在眼前,他要专心复习,也没空把这件事讲。
干脆就把这事延后了。
*
回家后,杜宾开始在厨房忙活着做饭,而外头的周尔冬不需要像考前那样认真复习了,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不断按着遥控器。
他换了好几个台,有放电视剧的,有放综艺的,其中重播天气预报里还能听到主持人在预祝高考的学子考试顺利的话。
目光无意中看到了厨房的背影,他放下电视遥控器,朝着那边走去。
杜宾估计还以为他是来催他的。
“是不是饿了?外面有水果可以吃一点,马上快好了…”
“恩。”
*
饭桌上。
“我报考了本地的大学。”
周尔冬在杜宾明显喜悦的表情里补充后半句,“当然,我做这个决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因为你才报的。单纯只是因为那群大学在我的专业方面比较权威。”
新游市本来就不是什么小城市,经济一直是省内第一,本地的大学也不是说就是什么不入流的野鸡学校,好几所知名院校呢。
“哦…”杜宾还是挺开心的,主动拿起汤匙为他盛了一碗汤,“这还是我去接你的时候炖在锅里的,回来的时候就刚刚好…”
“对了…我说我也要问你一点别的事情,你还记得吗?”周尔冬捧着杜宾给他盛的汤抿了一口,“现在你可以回答吗?”
杜宾是个聪明人,尤其和周尔冬相关的事,很多时候他敏锐到什么程度,敏锐只从表情就看出很多他没说出口的内容,但这一次他竟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什么。
“你问吧。”
*
“我母亲的死和你有关吧?”
这是第一个问题,和杜宾想象的差不多,到这里为止,他的表情都很淡定。
“你是不是有意挑拨我们的关系?虽然她对我的确不怎么关心,但你能确定你什么都没做吗?”
这是第二个问题,
“还有,我和我上一个女同桌相处得挺好,有次她把橡皮筋落在了我的书包里,被你发现了。你问了,我也就和你提了一嘴,然后不到一个星期,老师就给我换了一位聒噪的男同桌,是你给学校打电话了吗?”
这是第三个问题。
到这里时,杜宾的表情就明显不太对劲了,额角隐隐开始冒出一些冷汗。
“我发现你有点自私,我猜一下你怎么想的吧。”
“你希望我和我的母亲关系不好,你希望我和我同学关系不好,说希望我闯祸的意思是希望我蠢点笨点,希望这个世界上我只能依靠你,只和你关系最好…”
“我说的……对吗?”
周尔冬讲话语速不快不慢,表情平和,无论从表情还是语气,都没有半点生气的迹象,就像在说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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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不知什么时候跪在他脚边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今天回家以后的第一个笑容:“你对一个小你那么多、并且还差二百六十四个小时才成年的青少年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羞.耻吗?”
第170章 继子×继父08
杜宾第一次遇见这个小屁孩时,他自己也还没有成年呢,那时他是几个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也是不怎么受宠的那个。
当时他还不叫杜宾,甚至还不姓杜。
那一年,杜宾的亲生父亲并没有把杜宾认回去,他也没像别的兄弟那样手底下管着好几个堂口,他完全是靠着自己一点点混成了一个小头头。
他不喜欢小孩的,
真的,一点也不喜欢。
杜宾之前一直都觉得小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聒噪的生物,一听到哭声就烦躁,对小孩也没什么耐心,直到遇到冬冬。
那是一个懂事得有些不像孩子的孩子,他居然不会哭诶,就算他手底下的小弟故意吓唬他,他也只会盯着人家,不哭不闹。
他在杜宾身边待的那短短几天里,一点也没有怕生的迹象。他们在一起谈事,他就乖乖的坐着,他们吃饭了,也自己跟着有样学样的拿碗拿筷子…
他融入的实在太自然了,以至于吃到一半了,其中一个兄弟才发现他,诧异的指着一圈中明显凹下去的小人:“这谁的娃?”
然后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主位的杜宾。
当时的杜宾个子还没以后那么高,之所以能当老大,完全是靠不要命的狠,他就看着小孩,突然逗他:“来,叫个爸爸听听?”
小孩的反应是继续吃饭。可能是胆子大,也可能是小孩有独特的识人法,总之他不怕杜宾,真的一点都不怕。
而他们当时主要是做一些催收方面工作,那段时间因为遇到了一个不太好对付的老油条,寻常的恐吓没什么用,只能想别的办法,真的就挺忙的。
有次回来很晚,杜宾受了伤,小东西很熟练的去找了纱布碘伏棉签等东西过来。
“这小东西真聪明啊!”
当时的小弟很惊讶。
*
后来把他送回去后,杜宾也经常去看他,虽然对外的理由是想监视他有没有说漏嘴,实际上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看着小东西一点点长大,通过观察他来意识到时间的流逝。不知不觉中,杜宾真把那个早熟的小孩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人对自己的所有物当然会产生保护欲,他想将冬冬保护的严严实实,像保护一个小婴儿那样,为他建立一个无菌温室。
这种过于强烈的保护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扭曲成为一种进攻性极强的占有欲,他不愿意看他和其他人关系太好。
哪怕是他的母亲也一样,
他私心里也不愿意他们亲近,而那个女人又的确很好离间,而从忘错的生日开始,从不记得的忌口开始,从搬入大房子开始,他一点点让他们渐行渐远…
包括同桌那事,他也的确是做了。
至于冬冬口中猜测的那些心理,也基本上是八九不离十。就是他想否认都一时找不到否认的点。
他的确曾经想让冬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是他无法反驳,无法否认的。
他完全…完全都被说中了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被戳中心事的杜宾一个字都无法回答,他只能像之前他们所玩的那个小游戏那样轻轻拿脸颊蹭他,企图躲过他的目光。
这个动作在他们那个小游戏的规则里被称之为“讨好”和“求饶”。
*
——【你对一个小你那么多、并且还差二百六十四个小时才成年的青少年做这种事,你不会觉得羞.耻吗?】
其实这话不用问,周尔冬就是因为知道杜宾很羞.耻,知道他对自己很内疚,所以才特意这样说的,就是想让他羞愧的,就是想看他哑口无言的样子。
而他的反应毫无疑问作证了自己的观点。——那个年长的男人仰头望着自己,那张对外总是不苟言笑的冷面上遍布惶恐,他想说什么,但几次张口又闭上。
真有意思啊。
虽然无法理解,但不妨碍周尔冬也知道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有这样的人,就像他自己其实也不是完全的“受害者”。
在之前那个小游戏里,在之前一次次的掌控中,他自己不是也玩的挺开心的吗?
他开始了第五个问题。
“其实我一直不太能理解你,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是希望我也像你爱我这样爱你,还是只是想我待在你身边呢?”
*
这问题一出,杜宾自己的脸上都是一片茫然,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如果只是前者的话,我可能做不到像你这样…”周尔冬顿了顿,“当然,不是说后者我就能做到,后者我也一样做不到。”
“我不可能永远只待在你身边,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我要学习,我要工作,不可能被你像圈养的金丝雀那样…”
杜宾:“……”
“恩?”周尔冬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像抚摸一只听话的小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命令,“说话。”
“我好像从没有想过要从你这里得到什么…”杜宾认真的剖析自己的内心,“一开始只是想为你做点什么事,后面想着你能开心一点,你能愿意待在我身边是最好的,至于爱……”
他连想都没想过他能回应自己,
从没想过,也压根不敢去想。
杜宾的长相并不粗犷,但可能是早些年混过几年的关系,哪怕后来金盆洗手了,但眉目之间总还是藏着那么一丝丝戾气,看起来脾气就不怎么好,也不怎么好惹。
他平时就有健身的习惯,身材很不错,身穿正装时,隐约透过布料都能看到里头肱二头肌的大概形状。
而现在他在一个比他小的小孩的要求下,一点点褪去身上的外套,衬衫,西装裤。说起来他身上的那些还是专门定制的一体式。
极具侵略性的身材加上那些东西,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违和和反差。上一次看到还是他大半个月之前吧,备考太忙碌了,他也没怎么管过他是不是有取下…
其实就算是杜宾自己偷偷取下,周尔冬也不会知道的,他也完全可以这样做,结果他并没有,真的就老老实实的戴着。
“我以为你哄我呢,没想到还真的戴着呢。”周尔冬有些惊喜的样子,伸手轻轻扯了一下,高大男人的脊背瞬间蜷缩成虾米,能看出他很不舒服,但却并没有躲开,反而朝着他膝行了几步。
“最后一个问题,你希望我…爱你吗?”
话音刚落,杜宾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胸口一起一伏的频率快得有些不正常,都不用贴上去就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
“希望啊,那当然是希望的。”他低头轻轻吻在他的手背上,“不过就算你不爱我也没什么,我是个成年人,我的感情我自己能够负责,不需要你为我背负上不属于你的责任…”
他这话似乎意有所指…
这下沉默的人换成了周尔冬,他的目光看向刻有他名字缩写的小配饰,最后和他对上视线。
眼睛,原来真的会传达情绪。
炽热的,饱含情意的。
第一个挪开视线的,是周尔冬。
他温热的指腹轻轻抚摸着男人干裂的唇,对方也很懂事的将他的手指抿着,温热的口腔将其裹得很紧。他盯着他只亲个手指,就有了反应的地方,嗤笑出声:“…变态。”
那天他们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一切似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又好像有了那么一点不一样。
*
高考结束后的第一个星期,周尔冬重新回了一次学校。
这次去学校不是为了上课,而是为了领取纸质毕业证书,办理离校手续等等事宜,当然,更重要的还是参加同学聚会。
毕竟也是相处了三年,无论三年里彼此之间曾经有过多少矛盾,有过多少埋怨,到了分开的这天,一切又重新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老师和同学那天格外开心,一群人先是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饭,拍了很多合照和视频,又一起去附近的一家ktv唱歌。
杜宾打电话来的前五分钟,其他人正在起哄班级里的两个小情侣亲一个,气氛很是热烈。
闹着闹着不知怎么的,角落里的周尔冬突然感觉目光集中到了自己身上。
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在他和另一个女生身上来回折返。
那个女生看着文文静静的,性格有些内向,看起来在犹豫什么,而她旁边的同学还在不停的推她,想把她推出去。
“快去啊。”
“去啊。”
“以后就没机会了。”
“是啊…”
周尔冬的确不认识那个女生,但对她稍微有一点点印象。
记得高二有个学期,他担任某一个主科的课代表,收作业时,每次收到这个女生,周围的朋友就会开始起哄。
又或者每次需要组队的时候,有几次他刚好和她组上,周围也会有一些细碎的叽叽喳喳。
其实除了这点交集之外,周尔冬和她没有什么别的对话。哪怕他也觉察到了她可能喜欢自己,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好说。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那位女同学已经走到他面前,将一个粉色的小袋子拿了出来,正要递给他,但可能是太紧张,一句话半天都没说清楚。
周尔冬那时还在想着怎么拒绝才会委婉一点,手机铃声适时的响起来了。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等周尔冬五分钟后再回来时,其他同学也就已经在关注他们俩了,反而开始起哄起另外一堆。
那位女生在没有被那么多同学盯着的情况下,讲话也没有像之前那么吞吞吐吐,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那天女生问周尔冬报的哪个学校,在知道是本地的后,还有点惊讶,因为她清楚记得之前周尔冬说想去隔壁省城的大学。
“我还以为你会报……”
“后来改主意了。”
两个人坐在角落里闲聊了几句学校的事儿,周尔冬说等大学以后还会遇到更好的,这已经算是很委婉的拒绝了。
女生估计也早就知道了结果,并没有多么气馁,反而笑了笑。他们友好交流的这一步落到其他同学眼里,就是已经成了。
以至于等聚会结束后,一堆起哄让周尔冬送的。因为想着反正也就最后一次见面了,并且置之不理的话,也会让人家挺没面子的,所以周尔冬也没拒绝。
“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吧。”
俩人一路走着走着,一直走到其他同学都看不到的转角口时,女生又主动开口说不用了送了。
“就到这里吧…”女生看出周尔冬刚才答应是为了不让她在其他人面前没面子,对他很真诚的说了谢谢。
*
在包间并没有喝多少酒的周尔冬在把女生送回家后,转身到路边拦了一辆计程车,熟练报出了老小区的名字。
还好,也不是特别远,很快车子就停在了熟悉的小区门口。
那时外头的天还没黑,门口的门卫大爷看他回来,还非常惊讶的样子:“你不知道吗?今天上午你那个……那个后爹他把东西都搬走了。”
一旁也有眼熟的街坊跟着补充道:“是咯,我也看到了,叫了一辆好大的车,说完搬去蓝月湾那边了,哎呀,那边房子可贵了。”
此话一出,一旁买菜回来的大婶也都来了性质,就他们某某亲戚在蓝月湾附近住的由头开始夸起来。
门卫还以为他不知道这事,还让他给他杜宾打电话确认一下:“哎呀,怎么搬家这么大的事儿,他该会告诉你的呀…”
周尔冬:“他和我说过了,我就是回来看看。”
*
杜宾的确和他说了,不算背着他搬家。提前好几天就说过呢。这个念头也在更早点时就有了,差不多是陈心慧刚去世…
只不过那时他正值备考阶段,考虑到熟悉的环境下才能让他更安心,所以搬家的相关事宜这才挪到了考试结束。
他这次就只是回来看一看而已。
他一个人在楼上待了十来分钟后,再度接到周尔冬的电话。
电话里他说:“冬冬,你们同学聚会结束了吗?在哪啊,我现在有点忙,我让小吴过来接你怎么样?”
“好。”
十分钟后,看着后排位置的杜宾,周尔冬沉默了很久:“不是说你有点忙吗?”
男人看起来应该是刚结束工作的样子,身上还有一点点残余的烟味儿,他也不知道在哪儿学着,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摸出一个袋子:“这不想给你一个惊喜嘛…毕业快乐。”
距离周尔冬十八岁生日还有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