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该认怂就得认怂
“大人!”姚轻雪叫住走到门边的韩泽:“能不能不把我与图有关的事说出去?”
“哼,怕了?”韩泽冷哼道,“胆子不是挺大吗?”
“那得看时候。”姚轻雪嘟囔。该硬气时就要硬气,该认怂就得认怂,毕竟命只有一条。
“事关重大,我无法替你隐瞒,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找到火器你有功,将功补过,陛下不会怪罪,或许还有赏。”
陛下不是糊涂之人,时至今日,在多方势力争抢的情况下,这张图能完好地被大理寺拿到,姚轻雪确实有功。只要凭此图找到火器,皇上绝对不会跟一个小小厨娘过不去。现在难就难在如何破解这张图。
迈过门槛的韩泽回头问:“葫芦巷你的房间也搜过,这图你藏哪儿了?”姚轻雪所待
之处均检查过,这图竟然没找到。
原本他以为找到了但没在意,毕竟谁都不会把这几条线和那么重要的东西联系到一起。但问过杜七后才知他压根没看见过这张图。韩泽就好奇他家厨娘把图藏哪儿了?
家里都被搜过?姚轻雪冷汗直流,眼神飘忽,但韩泽不走,她只好硬着头皮小声道:“用肚兜包着放在衣服最下面。”
韩泽揉揉额头,又是肚兜?杜七怕是没碰姚轻雪的贴身衣物,若是陈九或许能发现也说不定。得提醒他们以后注意。韩泽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他把一个包袱放到桌上,“你不穿,打算让我穿?”
“……这些衣服很贵,拿去伊云阁能退不少银子。”上次去徐家赴宴回来后,姚轻雪就把衣服和首饰包好还给了韩泽。这些东西她一年工钱都买不起。
“用不着,我不缺这点银子,你家里的衣服别再穿了。”韩泽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走了。
姚轻雪一头雾水?她衣服怎么就不能穿了?
烫手的山芋终于甩了出去,姚轻雪一身轻松,头都没那么晕了。
“是这家吗?”
“是吧。”
院墙外传来两道声音,姚轻雪听着耳熟。她走出房间打开院门就看见姚福抬起手准备敲门。
“雪儿!”刘氏惊呼。她快步上前拉着孙女上下打量,见她左边胳膊吊着,脸上顿时失了色:“这是怎么弄的?咋就受伤了?严不严重?”
她和老头子卖完货回到家,芽芽说她姐受伤了,老两口急坏了了,放下东西就往太平巷跑,打听了几家才找到韩少卿家。
“收拾灶房时,不小心撞到了柱子,没大碍,您别急。”姚轻雪把安慰芽芽那一套拿出来。见孙女胳膊腿都能动,确实没什么大事,两位老人稍稍放了心。
“爷爷奶奶,进来喝口水。”瞧他俩的打扮怕是没在家耽搁就跑来看她了。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他们对她掏心掏肺的好。
姚福站在门口瞧着院子,“不了吧,我们就过来瞧瞧,你没事就好。”这可是大官的家,岂是他们这种人能随便进的。对于普通百姓,大理寺少卿就是天大的官。
刘氏也不大敢进,只在门口往院里探头。这院子不大,甚至没有他们家院子大,但房屋、院墙都完好,屋顶的瓦片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大门也是刚漆过不久,不像他们家年久失修只剩下残砖碎瓦了。
“无事,进来坐吧。”姚轻雪一个一个把人拽进院。
曹叔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和二老打了招呼,他让姚轻雪进屋与爷奶说话,他去灶房烧水沏茶。
姚轻雪道谢,进屋后刘氏小声问:“韩大人那么大官家里就一个老仆和你一个厨娘?”哪个当官的仆人这么少?
“这院子是韩大人为了上直方便临时租的,真正的家在别处,我只负责膳食,其他的都是曹叔做。”韩泽乃世家子,他父亲是赫赫有名的镇远将军。从韩莺身边的丫鬟婆子就能看出将军府不缺仆从。只是韩泽是个异类,曹叔说他从小就不喜欢前呼后拥,喜欢独来独往。
原来是这样,不是光使唤她孙女一人干活就行。刘氏又把心思转到姚轻雪的伤上。“出了那么多血真没事?”听芽芽说她姐回家时,身上的衣服都快被血浸透了,撞柱子咋能出那么多血。
“柱子上有个钉子,血出的多,看着吓人其实没事。”姚轻雪道。
刘氏还是不信,非要看伤口,姚轻雪就“唉呀唉呀”装疼,“奶,郎中都给绑好了,您解开我又遭一回罪。”
“别折腾孙女了。”姚福拦住老妻,“伤都伤了,你瞧一眼还能长上?”
刘氏白他一眼,转头对孙女道:“既然伤了那就回家吧,你胳膊不能动,下不了厨,干脆辞了这份儿工回家。”
“奶,我这算工伤,养伤阶段开销都由韩大人负责。有吃有喝,药都不用花钱,还有当归乌鸡汤红喝着,回家都得咱自己拿银子,我不回。”
“自己拿就自己拿,咱家不缺你那点药钱,回去奶奶也能照顾你。”刘氏有钱底气就足,便看不得孙女受一点点委屈。都受伤了还不放人回去,哪有这样的主家。
无论怎能说,姚轻雪就是不愿回家,刘氏和姚福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在打鼓。韩大人他们没见过,芽芽说长得挺好看,孙女执意不回家,莫不是被他迷住了?
“韩大人,他成亲了没?”刘氏小心地问。
姚轻雪觉得好笑,她奶估计是想多了,“没有。”但喜欢他的姑娘不少,韩泽可不缺桃花。
“他都这么大、”刘氏想说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成家?她家孙女是被家里耽搁了,韩大人肯定不是因为家里穷娶不上媳妇。
“咚咚。”几声敲门声后,曹叔端着茶壶茶碗进来,“水刚烧好,等茶凉一凉再喝,我去食肆买些酒菜,晚上一起吃个饭。”姚厨娘平日对他不错,人家祖父祖母过来,他不能慢待了他们。
“不了不了,我家里还有事呢。”姚福推辞。家里还有芽芽呢。姚福与刘氏待了半个时辰才不舍地离去。
姚轻雪目送他们出了巷子,还未来得及关门,隔壁走出一人。宋筠见她一条手臂吊着,赶紧过来询问:“受伤了?怎么弄的?”姚轻雪便把先前的说辞又说一遍。
宋筠皱了皱眉,“常走之处怎会有钉子?年头久的铁物上会有铁锈,不可大意,可找郎中看过?”
“已经看过了。”姚轻雪见宋家小厮在往外搬东西,便问:“公子可是要出门?”
“去老师家住几日。”马上就秋天了,到了年,春闱也就不远了。老师的意思是让他住过去,方便日日指导。宋筠没有马上答应。
姚轻雪道了声:“公子走好!”转身想要回院,就听身后之人道:“轻雪!”
她一怔,然后慢慢转身,宋筠看着她问:“最近为何没有过来学字?可是厌烦了?”
“厌烦倒是不曾。”姚轻雪笑着道:“公子知道我是给人家做工,哪能光顾着学字,忘了正事,况且您教的那些字已经够日常用了,不必再学了。”
实际上并非如此,是姚轻雪感觉到了宋筠对她态度的转变。就比如宋筠以前都唤她“姚厨娘”“姚姑娘”,而今日却喊她的名字。非亲近之人不可随便叫女子名讳,宋筠身为读书人,知礼守礼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然而他却这么做了。姚轻雪不是傻子,宋筠眼中的情意她看得见,她既无意便不想引起更深的误会。
“公子慢走!”姚轻雪微微颔首,转身走进院内。
宋筠想说什么却又不好开口,就这么看着她关上大门。
“公子!该走了。”小厮催促道。
宋筠轻轻叹了口气,“走吧。”下次回来再说。
姚轻雪听见门外脚步离去,也是无奈叹气,早知道会这样,当初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宋筠教她认字。她只想学几个字啊!
回到屋里姚轻雪对着铜镜照,这张脸虽然不丑但也并非倾城之色,宋筠那等才华横溢、风姿绰约之人怎么会看上她?难道是因为厨艺?男人大抵不会因为女人做饭好吃而喜欢她。
她不讨厌宋筠,端方君子有学问、有前途、家世好,客客气气的做朋友挺好,若是更近一步却是不可能。宋筠不是让她想共度余生的人。
希望韩泽尽快破解图纸,抓到要杀她的人,到那时她就离开韩家。等她走了,宋筠即便有什么想法,时间久了也就淡了。
再说韩泽,把图带回大理寺,先是找到陆大人,然后召集寺中能人,研究了几个时辰也没弄明白画的哪里?
有人指着背后被划掉的墨迹问:“是不是写了地址,但被
人划掉了?”
“不是。”韩泽十分肯定,他虽不知道这一条模糊的墨渍写了什么,但姚轻雪说不是那就不是。事到如今她没必要骗他。
好不容易有线索,总得试一试。陆大人道:“明日开始把大理寺的人都派出去,京城两百里内山川河流都走一遍。”参不透图后用意,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第32章 第32章“跑!去找韩大人!”……
寻找火器排在大理寺所有案件前头,非人命案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图不管真假,此事一定不能隐瞒,韩泽与陆大人一起去了皇宫。
年轻的帝王拿着图半晌没说话,这图还没他五岁闺女画的好。或许正因此图匪夷所思,才会落到大理寺手中。“能确定真假吗?”
韩泽摇头:“张迁妾室只说是张迁藏的宝贝,到底是什么?旁人不得而知。不过臣觉得图是张迁所画,很可能就是火器所藏之地,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破解之法。”进宫前他拿着图与张迁书房的笔墨纸比对过,图确实来自张迁书房,姚轻雪没有撒谎。
陆方道:“当初韩泽对姚厨娘的怀疑也算歪打正着,若不是那厨娘以为是财宝一直留着,大理寺很难拿到图。图在我们手上,别人也就妄想找到火器,正所谓峰回路转因祸得福。”
“姚轻雪虽贪财但却知轻重,得知此图可能是找到火器的唯一线索,便主动把图交到臣手上。”韩泽顿了顿又道:“姚轻雪还有用。”只要找到火器,什么都好说。
陆方瞄了一眼韩泽,“那厨娘家中有年迈的祖父母和幼妹,为了一家老小至今没有嫁人,是个孝顺善良的姑娘。”
皇帝看着两人笑道:“你们怕什么?她把图交上来便是大善,不过那厨娘知道图的存在。”
韩泽赶紧道:“臣一定看好她。”
皇帝把图纸还给韩泽:“若是找不到,埋在某处腐烂也好,只是那样朕心里始终不踏实。”
埋在无人知晓之地,他们找不到,旁人也找不到,如此也算皆大欢喜。怕就怕被人捷足先登。
韩泽与陆方拱手齐声道:“臣定全力寻找火器下落。”
接下来的几天韩泽没有回家,把杜七等人也都喊了回去,大理寺大批人分次秘密出城寻找火器下落。
一连七日却毫无所获,一群人出城时信心满满,回来时灰头土脸,眼里全是红血丝。整整七日,韩泽带着人吃睡都在城外,天亮登高爬山,天黑不见五指才就地搭帐休息。还好是夏天,除了蚊子多点倒也没遭什么罪。
睡不好又吃不好,地方还没找到,韩泽脸色黑的吓人。陆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都回家歇两日,总这么熬着不是办法。”
韩泽脸色不好,可回到家看见他家厨娘比他脸色还差。这个脸色差有两方面,一是姚轻雪见他回来不但没有半句问候,还用鼻子“哼”他。二是姚轻雪脸色微红,人却有些萎靡,鼻子还塞了两团棉花,棉花上点点殷红。
韩大人狐疑,每日服药又有药膳补着,怎地不见好?他上下打量姚轻雪:“气色怎么这么差?”
他不提还好,他一问姚轻雪气就不打一处来,“还不是因为你?”
“我?”韩泽指指自己,这七天他都没在家,关他什么事?
“少爷!”曹叔扯扯韩泽的衣袖,“补过了。”
“什么补过了?”韩泽没明白。
曹叔看一眼姚轻雪,小声道:“郎中说姚姑娘吃着药,又日日当归乌鸡汤,太补了,导致气血上逆,流鼻血了。”
韩泽微张着嘴,看着姚轻雪鼻子下的两团棉花,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天地可鉴,他没想到会把人补到流鼻血。
“你还笑?一次付了那么多银子,嫌银子多是不是?”姚轻雪来气,韩泽走后,日日有食肆的人来给她送当归乌鸡汤。
一问韩泽定了半个月,而且一次性付款,不吃银子也不退。一文钱都不浪费的人,怎么舍得那么多银子打水漂,姚轻雪只好坚持日日吃。今日刚吃完,鼻子就开始哗哗往下淌血。曹叔吓得赶紧出去找郎中。
郎中过来把脉,再一问,就说:“当归乌鸡汤停了吧,年轻身体康健,即便流点血也不必如此进补。”
“我本来头已经不晕了,就因为你的当归乌鸡汤,我今日看什么都天旋地转。”姚轻雪越说越气,她一激动鼻子又是一股暖流往下冲,两团棉花在韩泽和曹叔瞪大的双眼中很快变红、全红。
韩泽和曹叔手忙脚乱地打水、找布巾、团棉花。一盏茶的功夫姚轻雪的鼻血终于止住了。
韩大人心虚道:“流了这么多血,不然再补、”后半句在姚轻雪的怒瞪中没敢说出口。
“你好好休息。”说完韩大人回了房间,关上门后他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他只听说补血好,根本没想那么多。
姚轻雪隐约听见隔壁传来的笑声,恨得咬牙,她也是脑子进水,银子又不是她的,她心疼什么劲儿,简直是自找烦恼。
烦归烦,她刚刚可没错过韩泽进院时的臭脸,他身上的衣服也脏的不行,想来这些日子没少往山里钻。
姚轻雪看了眼今早曹叔买回来的肉和菜,决定做炸酱面。前两日她和曹叔就买菜自己做饭,她惯用右手,左胳膊的伤除了不方便,倒也不影响做菜,何况还有曹叔帮忙。外面买回来的饭菜油重盐重,偶尔吃几次还行,顿顿吃便会觉得腻。
曹叔给韩泽烧完洗澡水,就过来给姚轻雪打下手,切肉切菜揉面的活都是他做。先和了面放一旁醒发。再把五花肉切丁。姚轻雪将肥一些的肉丁煸炒出油,再加入瘦肉丁继续炒,调味后加刘氏自己做的酱,小火慢慢煮着。然后曹叔在姚轻雪的指挥下开始揉面、擀面。
今日韩泽洗澡的时间特别长,等他洗完出来,喷香的炸酱面就做好了。看着黑乎乎的东西浇在面条和一些焯过水的青菜上,韩大人皱了皱眉,瞥一眼胳膊还不能用的姚轻雪默默坐下拿起筷子。
姚轻雪看着他一下比一下快地往嘴里送,忙道:“还有很多呢,您慢点吃。”之后曹叔又给他端过来一碗面和一碗酱卤。
韩泽吃掉两大碗炸酱面,即便是简单的面条也还是他家厨娘做的好吃。饭后他倒头就睡。
休息一晚,次日天没亮韩泽又领着人出城了。姚轻雪起来就没见到人。她烙了几张鸡蛋饼,做了青菜汤,和曹叔吃了早饭。
家里没有菜了,姚轻雪让曹叔出去再买些回来,不光是他们自己吃,保不齐韩泽什么时候回来,吃口热饭他心情也好。
曹叔犹豫,今早韩泽再次叮嘱不要让姚轻雪离开他的视线。买菜和吃食可以使几个钱让街边小童代买。半大孩子哪里懂买菜,买过一次就不想再用他们了。
“曹叔,大白天的不会有事。”附近除了衙门,还有巡查的官兵,姚轻雪不认为有人会在韩家动手杀她,进得来不一定跑得掉。
曹叔觉得有理,前几日都没事便提着篮子出门了。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姚轻雪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门外有人带着哭腔大喊:“姐,姐,你在吗?”
芽芽?姚轻雪赶紧去开门,“芽芽,你怎么来了?”
小姑娘见到姐姐,眼泪唰唰往下掉,“爷爷被人打伤,奶奶犯病了,姐你快回家。”
姚轻雪心一揪,“怎么会跟人打起来?”姚福老实,家里两个丫头,他自觉腰杆不直,平日宁愿自己吃亏都不会和人脸红,怎么会打架?
“不知道,被人抬回家的。赵婶子帮忙去请郎中,我过来找你。”芽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是把事情说清楚了。她上次来过太平巷,姐姐送她回家,她就记住路了。
姚轻雪关上大门,转身扯着芽芽往巷口跑。她想雇辆车,来到主街却发现左右没有一辆车。她只好拽上妹妹拐进一条巷子。此时姚轻雪满脑子都是在担心姚福和刘
氏,早把韩泽的警告忘到脑后。
姐俩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要穿过前面的芦苇巷再走一刻钟便到葫芦巷了。芦苇巷是一条窄巷,左右不过半丈,平时走的人少,就在她俩快到巷子头时,前方突然出现一辆马车。
姚轻雪立刻拉住妹妹,自从上次在巷子里遇袭,她对陌生人都保持警惕。好巧不巧再有十几步就出去了,怎么就突然来了一辆马车?
姚轻雪止住脚步,马车就停在巷子口,墙壁挡住前半部,看不见车夫。车厢正好把巷子堵了个严实。几息过去,车上没人下来,姚轻雪脑袋嗡一下,感觉要不好,她攥紧芽芽的手。
“姐!”小姑娘被姐姐攥得手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姚轻雪回头,就见两个男人向这边奔过来。完了,姚轻雪心往下沉,前路后路都被堵了。“芽芽,姐让你跑你就跑。”芽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感觉到了危险。
左右权衡,姚轻雪选了前方,她牵着妹妹来到马车跟前,突然把芽芽往后车厢下塞,“跑!去找韩大人!”
芽芽身量还没长开,车轱辘后面的空隙将将够她钻过去。小姑娘愣愣地被姐姐推出巷子,本能地往前跑。姚轻雪还没起身就被扭住胳膊,挣扎两下脖子一疼昏了过去。
第33章 第33章“自家兄弟不必客气。”……
“快,不能让那丫头跑了,不用留活口。”姚轻雪晕过去之前听到了这句话。她想说放过芽芽,可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就陷入了昏迷。
芽芽拼命地往前跑,她不敢回头,她得去找韩大人,可韩大人在哪里啊?小姑娘泪眼模糊地都快看不清路了,在冲出巷子的刹那跌进了一匹马的前蹄下。
韩浩死命勒紧缰绳,枣红马长嘶一声,抬起的前蹄勉强转了个弯才落下。韩浩吓出一身冷汗,他下马来到芽芽跟前:“不要命了!乱跑什么?”若不是他及时勒住缰绳,马蹄踏下去,这孩子不死也得重伤,韩浩也是很气。
芽芽吓傻了,她跌坐在地上呆呆地向上看,然后瞪大了眼睛,小姑娘爬过来扯住韩浩的裤腿:“韩大人,快去救我姐,她被人抓走了。”
韩浩一愣,这小姑娘怎么知道他姓韩?还不等他问便瞧见巷子里鬼祟的男人。他把芽芽交给手下,翻身上马进了巷子。
韩浩出自武将世家,十八岁入禁军从小兵做起,四年升任指挥使,武艺不是一般人可比,那人在他手里没过几招便被擒住。
这时韩浩手下赶到:“大人,小姑娘说有一辆马车,她姐姐应该被那辆马车劫走了。”
芽芽坐在男人马前,指了指不远处的巷子口,“刚、咳,就停在那,韩大人,你快去救我姐。”芽芽左右都看不见姐姐随后大哭起来。
韩浩皱了皱眉,她又叫自己韩大人?此事过后再弄清楚不迟,他吩咐手下兵分两路往两个方向追。韩浩骑马往出城的方向去。
马车哪有单匹马跑得快,韩浩是禁军可以在街上纵马疾行,不消片刻他就看见一辆马车在街上快速行驶。他两腿一夹马腹,很快与马车并驾,韩浩大喊:“停车。”
车夫充耳不闻,反而扬起鞭子狠狠抽马屁股,韩浩知道找对了。他拿下马上挂着的两节银色枪杆,几个扭转便拧成一杆长枪,然后就去挑马鞍。
车夫摸出一把短刀去拦,韩浩没收劲,短刀崩断,枪尖扎进那人胸口,车夫跌入车下。车辆里钻出一人,韩浩一个撤手,这人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带下急速行驶的马车。
韩浩后头跟着的手下下马查看,没人驾驭的马开始疯跑,路上行人为了躲避跌倒数人。韩泽弃了自己的坐骑,跳上马车勒住马缰绳,可是费了一番力气才让马停下来。
韩浩撩起帘子瞧见被绑了手脚、塞了嘴巴的姑娘正惊恐地看着他,他似乎在这姑娘眼中看见了惊喜,不过很快便消失不见。韩浩看两眼,不认识,他纳闷,那个小姑娘为何会认得他?他过去把姚轻雪嘴里的破布扯出来。看了一眼她左边胳膊上的血问道:“姑娘受伤了?”
姚轻雪干呕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伤是上次的刀伤怕是裂开了。等没那么难受了,她抬头看眼前之人。帘子撩开的一瞬,她以为是韩泽来救她,可仔细一瞧不是。
“姐、姐你没事太好了、嗝、”芽芽在马上哭的直打嗝。扶着她的士兵无奈道:“都叫你别哭了,马上风大,你一路哭风都灌进肚子,不打嗝才怪。”
“我、嗝,忍不住啊,嗝……”芽芽见到姐姐被救回来又高兴又兴奋,都忘了怕人。
禁军的十几个男人都被她的样子逗笑了。解开绳子的姚轻雪却笑不出来,她在马车里对韩浩一拜:“大人,我家里出了事,我得尽快回家,您能不能送我回去?”
见他穿官服,姚轻雪又道:“我是大理寺少卿韩泽家的厨子,这几人与大理寺重要案件有关,劳烦您将这几人送去给韩少卿。”不知道这几人和上次那人是不是一伙?不管是不是都与火器丢失案有关。
韩浩看向姚轻雪眼神透着古怪,姚轻雪以为他不愿意。这有现成的马车,她就脸大求人一回,他既然不愿自己就回去。
姚轻雪踉踉跄跄下了马车,那边芽芽也被放下马,她拉上妹妹便走。走了没几步身后传来马蹄声。
姚轻雪以为韩浩不放她走,转身欲与其解释,就听马上之人道:“家住哪里?”
“槽头街葫芦巷。”
“上马,我带你回。”马上之人弯腰向下伸出手,姚轻雪怔了怔。先前带着芽芽的那位又把芽芽提到马上。
见状姚轻雪没在犹豫伸出手。韩浩把人拽到马上,吩咐几人留下来善后。他快马加鞭,骏马在巷中疾驰,很快就到了葫芦巷。
此时,姚家大门内外站了不少人,有看热闹的也有看笑话的,赵氏往外赶都赶不走。杨婆子道:“我说赵娘子,姚家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惦记人家孙女给你鳏夫弟弟做继室呢。人家认识官家人,可看不上你弟弟,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赵氏又羞又恼,“杨家的,你再敢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非得跟这婆子打一架。
杨婆子撇撇嘴:“看把你能耐的,你、”
“驾!”马蹄声打断了两个女人的争吵。
堵在门口的人见官兵驮着姚家两个孙女回来,俱是吓了一跳,不知咋回事纷纷往后退,杨婆子见状哪里还敢跟赵氏吵,贴着墙根溜了。
姚轻雪笨拙地跳下马,踉踉跄跄地往院子里跑。赵氏见她回来赶紧过来,“别急,你爷爷奶奶没事,都是皮外伤,郎中已经看过了。你这胳膊怎么了?受伤了?”
“多谢婶子,我没事。”姚轻雪进屋,过门槛时还差点摔了,她走到床边见姚福头上绑着白布,刘氏脸上煞白。两人见她回来,挣扎着起身。
姚轻雪见他俩还能动,胳膊腿都好好的,大大松了口气,没伤筋骨就好。
“两位老人无大碍,吃几副药休息几日便好。倒是你这胳膊,老夫看一下。”片刻后郎中道:“你这伤原本养的不错,今日裂开免不得又要遭一番罪。”
“多谢,您给我止血包一下就行。”姚轻雪道。内服外用的药韩家都有。曹叔说都是好药,外面买不到,她就不在这里浪费银子了。
郎中不多言,撒了些止血药粉缠了两圈布,他与姚家熟悉,老两口倒下,这家里就这么个姑娘主事,她胳膊也不知怎么伤的,看着像刀伤,他一个外人不好多问。但好心道:“待会儿我差人把药给你送来。”
姚轻雪忙道谢,给了诊金和药钱,送走了郎中。见驮她姐俩回来的几人还在院里站着。
“多谢各位军爷出手相助,又送我们姐妹回家。”姚轻雪两手交叠在腹部深深鞠了一躬。
韩浩抬手虚虚扶了一下,“姑娘不必多礼,守卫京城安全乃禁军职责。”
禁军?竟然是禁军!姚轻雪直起身,正要请他们进屋喝杯水,就听见巷子里传来马蹄声。片刻有
人在她家门外下马。
韩泽脸色阴沉大步进院,看见姚轻雪怒道:“怎么跟你说的?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认识韩泽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姚轻雪缩了缩脖子不吭声,下意识往一人身后躲。这个家里除了姚福就她一个顶事,姚福都被人抬着回来,那种情况她能不慌神?
韩浩:“……”他看了眼委屈巴巴、眼睛红红,忍着不掉泪的姑娘,喊了声:“大哥!”
大哥?!姚轻雪瞪大了眼睛,伸出脑袋看看韩泽再看看身前之人,他竟然是韩泽弟弟?难怪有几分像。
“大哥,消消气。”韩浩道。
韩泽长舒口气:“今日多亏有你。”不然姚轻雪小命不保,“多谢!”他从城外回来没多久,就有禁军来找他,听说姚轻雪被人绑了塞进马车,他吓得腿都软了,上马上了两次才稳住身体,现在手还有些抖。
韩浩笑笑:“自家兄弟不必客气。”他看了一眼姚轻雪,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她就是父亲说的厨娘?”
他大哥带厨娘赴宴,韩家人几乎都知道,韩浩自然听他娘念叨过。听韩娇说韩莺还找人麻烦。今日竟然在街上让他遇上了,也难怪那个最小的丫头会叫他韩大人,怕是情急之下把他错认成兄长了。
可不就是错认嘛,上次办户籍芽芽都没敢仔细瞧韩泽,今日她把韩浩当成韩泽。现在小姑娘看着有两个韩大人站在她家院子里,嘴巴张得老大。
韩泽用极低的声音道:“别听爹乱说,她是火器丢失案的重要证人,事关重大别乱传。”
韩浩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姚轻雪会与火器丢失案有关,他想起刚刚街坊的闲言碎语:“若是如此,姚家二老被痞子殴打,怕不简单。今日共有三人要绑走她,死了一个,一人坠马重伤怕也活不久,另一个被我擒住,过后我给你送去大理寺,现在我去抓那几个地痞。”
韩泽点了下头:“有劳!杜七,这边你熟,跟着去抓人。”
杜七与韩浩出去抓人。韩泽盯着姚轻雪不说话。
第34章 第34章三合一
韩泽气姚轻雪不听话,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别离开家,她还是跑出来,平日的机灵劲儿都哪去了?太平巷离大理寺近,杀手轻易不敢去他家里,不然也不会把人引出去。今日若不是二弟恰巧在附近巡逻,这会儿姚轻雪怕是已经被带到城外了。
也气自己疏忽,他只顾着找火器,出城需要大量人手,杜七等人全被他召回去带走了。事情像是算计好了的,太平巷怕是有人盯梢。
有一点让韩泽纳闷,上次杀手目的在于杀人,今日却想把人带走。难道不是一伙人?
仪表堂堂的男人面色阴沉,姚家大孙女像受气的小媳妇,门外看客八卦心思顿起。这又是禁军又是大理寺,姚家大姑娘可真有能耐。他们的眼神在姚轻雪和韩泽身上飘来飘去。
赵氏觉察出气氛不对,不便多留就走了。
“都散了吧。”高飞把大门关上。
姚轻雪觉得这么僵着不是办法,便主动开口:“今日之事是我欠考虑,但事出有因,也不能全怪我。”
“不怪你,怪我。”韩泽很自责,但这话听在姚轻雪耳里就不是那么回事。
“韩大人何必阴阳怪气,事情已经发生了,要打要骂随你便是。”姚轻雪也很郁闷。她没爹没娘,姚福和刘氏是她最亲的人,那种情况下她如何还能保持理智?无故被牵连到了不得的事件当中,两次差点没命,她的委屈跟谁说?从头到尾她都很无辜。
他家厨娘吧嗒吧嗒掉眼泪,韩大人的火“噗”一下子全灭了,心疼地抬手想去擦她脸上的泪珠,而后惊觉此行为有多么轻佻孟浪。
心疼?还有一丝甜?这种陌生又奇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而这种感觉并非今日才有。韩泽偶尔会想他执着于姚轻雪是探子,仅仅是为了寻找事情真相吗?
最初他敢说毫无私心,但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有些东西已经暗自滋长,说不清,也道不明,如春风润物细小无声,等发现后它已在心底生根发芽。这一发现让韩泽震撼,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清心寡欲啊!
但,又有何不可?
高飞看着俩人跟小孩子闹别扭似的,站那不说话,寻思要不要上前劝两句?随后发现韩少卿脸上春心荡漾。高飞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萦绕在心头的疑惑此刻终于有了答案,韩泽心情愉悦,嘴角不自觉地翘起,随即发现他家厨娘还在掉眼泪,韩大人把嘴边的笑意往下压了压,来日方长。“我去看看两位老人家。”
韩大人走进房间,来到床边对姚福和刘氏拱手:“我乃大理寺少卿韩泽,劳烦二位详细说一下被打之事。”
哎呀,是孙女的雇主,人家是官身,竟然对他们这般客气,姚福和刘氏不敢怠慢,挣扎着起身。
“您二位有伤在身,躺着回话即可。”韩泽道。
刘氏和姚福哪里敢,在官差面前只要还有口气就得坐起来。随后进来的姚轻雪扶着爷爷奶奶坐起身。韩泽站在床边等着,芽芽懂事地给他搬来凳子。韩大人对小姑娘点了点头,芽芽吓得跑了出去。
韩泽:“……”
姚福讲述今日被打之事,刘氏则偷偷打量韩泽。孙女在韩家做工这么久,他们从来没见过这位大理寺少卿。衙门有人好办事,地痞讹人每日都有发生,何时见大理寺管过?今日怕是托了孙女的福。这位韩少卿长得是真好,可惜啊,他们家配不上这等人物。
“可曾与其有过矛盾?”韩泽问。
姚福晃头:“不曾。”那几个痞子有时吃东西不给钱,有时故意闹事讹几个钱,这种人最是难缠。报官也关不了几天,出来后变本加厉,所以商贩们宁愿给几个钱息事宁人也不想惹麻烦。
但今日,他们不依不饶,非说吃姚家卤味吃坏了肚子,要十两银子药钱。三五十文姚福也就给了,十两银子他哪里肯给,争执间姚福被推倒撞到头,刘氏气得犯了心病。周围商贩都是老熟人,大家合力把老两口送回家。
这些人韩泽有所了解,大事不敢犯,小偷小摸却常做,民不举官不究,即便抓进大牢,因犯事不大,打几板子罚几个钱,顶多关几天就放了。
这些人通常归地方衙门管,大理寺不屑于这等臭虫。不过索要十两银子显然超出正常范围。姚福被打恐怕也是冲着他家厨娘来的。
这时有人来敲门,高飞说郎中差人送药。姚轻雪出门拿药。该问的问完了,见姚家二老对他有惧色,韩泽也出了房间。
“你说咱家孙女会不会、”刘氏指了指门外。
姚福叹口气:“等这事过去给孙女相看人家吧,不能再拖了。”
韩泽站在院中四处打量,姚家宅子位置还算不错,但房子很多年没有修缮,屋檐房瓦都有断裂,大门上的黑漆掉的差不多了,院墙也有几处豁口。
芽芽在屋檐下抱着小白,韩泽看着白猫,想来这就是姚轻雪口中那只被吴姨娘当儿子养的猫。确实漂亮,与宫中贵妃养的爱宠一个品相,长毛、色白如雪、鸳鸯眼。这猫在姚家安然无恙,怕是住这里的人不知它的价值。若是把猫卖了足够修缮破旧的房屋和院墙。
芽芽见他盯着小白,小姑娘怕韩泽抢她猫,抱着小白就往屋里跑。
韩泽:“……”没怎么着她吧?怎么这么怕自己?
姚轻雪拿药回来,准备去灶房煎药。韩泽把人拦住,“交给旁人,你跟我回太平巷。”
“大人,家里除了我没有人能照顾他们。”姚福和刘氏难下床,芽芽太小不顶用。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家里有人替你照顾。”韩泽去门外把陈九和另一人叫进来。“有空房吗?”
姚家除了正房,还有两间放杂物的厢房。姚轻雪打开厢
房的门,里面乱糟糟的没法住。“住我房间吧。”芽芽可以跟爷爷奶奶挤一挤。有大理寺的人住在家里,她也放心。
“不用麻烦,把这里收拾出来。”韩泽警告地看了一眼陈九,若是杜七和封八都不用他费口舌。
陈九被两个同僚骂了几次,现在也学聪明了,见韩泽这个眼神立刻就懂了。“大人说的是,姑娘家的卧房怎么能让外人随便住,不合适。”他撸起袖子开始收拾。
另有人去煎药。韩泽都安排妥当,姚轻雪见用不到自己,便进屋与姚福和刘氏说明。
“你还要回去?”刘氏十分不满。上次她就想把孙女接回来养伤,奈何孙女自己不愿意。而今她胳膊旧伤复发,她老两口也动弹不得,怎么还不让人回家?她孙女是给韩泽做工,又不是卖给他了。
“轻雪,你跟奶说,是不是韩大人欺负你?”刘氏抓住孙女的手满脸担心。她孙女长得美,那韩泽起了什么心思也说不定。
姚轻雪怔了怔,而后笑道:“奶,您想到哪里去了。今日回来走得急摔了一跤我这伤裂开了,韩大人心有愧疚便派人照顾你们,我胳膊不能动,留在家也做不了什么。”
被追杀之事姚轻雪三缄其口,刘氏心脏不好,受不得刺激,怕她担惊受怕哪天再过去,能瞒就得瞒着。
刘氏还想说什么,姚福拦住她:“拿人家的工钱呢,让回去就回去吧,你别瞎掺和。大理寺的人也带走,我躺一晚就好,用不着外人照顾。”
“爷,韩大人是怕有人报复,所以才派人过来,就让他们住下吧。至于人情等事情过去咱们再还也不迟。”
姚轻雪说服了二老,又到屋外偷偷叮嘱芽芽:“今日街上发生的事千万别告诉爷爷奶奶。”
芽芽揪住姚轻雪的衣角,可怜兮兮道:“姐,你还要走吗?我害怕。”
“别怕。”姚轻雪摸摸妹妹的头发,指了指陈九及同僚,“那两位哥哥是大理寺的官差,有他们在你不用怕。”
小姑娘抿着嘴,偷偷看了一眼韩泽小声问:“姐,那几个人为什么要抓你?跟韩大人有关吗?”在芽芽眼里,姐姐老实本分根本不可能惹到仇家。
韩泽干脆把锅背了,“对,是我惹了仇家,仇人拿我没办法便要抓你姐姐,所以你姐不能留在家里,不然你和你爷爷奶奶也有危险,懂了吗?小姑娘。”
芽芽愤怒地瞪向韩泽。韩大人索性坏人做到底:“别总赖着你姐,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学会独立。”这孩子这么粘人,以后可怎么办?
芽芽才几岁哪里就是大姑娘了,独立个鬼。姚轻雪没好气道:“韩大人,请您去外面等。”
韩泽摸摸鼻子转身出了院子,姚轻雪跟芽芽交代了几句才离开家。路上韩泽问今日之事。姚轻雪不敢隐瞒。
韩泽瞳孔放大:“逼你说出火器下落?”
姚轻雪被丢进车里不久就醒了,被韩浩追赶时有人拿刀逼她说出火器下落。
“我觉得他们原本不急,但韩、您弟弟追过来,他们急了才开始问我。”她不说,那人就按她受伤的胳膊,还威胁要划花她的脸,姚轻雪现在还心有余悸。“和七日前那人是一伙吗?”
韩泽没有回答,他不敢肯定,但多半不是一伙。姚轻雪的心往下沉,如果不是一伙,那她被两伙人盯上?一伙为找火器,另一伙是为了什么?
她脸色不好,韩泽心也是一揪,柔声道:“回去让曹叔找郎中看看伤,家里会增加人手,今后切莫冲动,像今日之事要等曹叔回来或是去大理寺找我商议。”
“多谢,今日之事不会再发生了。”韩泽肯护她和家人周全已是求之不得,她哪敢不听。
“嗯。”韩泽满意地点点头,他家厨娘吃软不吃硬。以后他得注意说话方式,不能用在大理寺对待下属的态度,不然得总吵架。
把人送回家,韩泽又去大理寺。韩浩已将那几个痞子捉拿归案,他得尽快找出幕后主使,不然他家厨娘怕是日夜难安。
韩泽走后不久,杜七和封八来到韩家。姚轻雪一瞧,封八她也在葫芦巷附近见过,竟然也是韩泽手下。
“姚厨娘!伤可还好?严不严重?”杜七笑嘻嘻地搭话。
“多谢官爷,不严重。”
“哎呦,可别这么叫。”杜七连连摆手,“叫我杜七就行,他是封八,大理寺都这么叫我们。”他们主要任务是负责盯梢,在外面不宜用本名。
杜七善谈,很快便和姚轻雪聊起来。“我家大人嘴硬心软,其实他很关心你,听到姚厨娘你被掳走,他吓得马都上不去,我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
姚轻雪不置可否,韩泽嘴硬心软倒是真的。关心她?是哪种关心?是为了丢失的火器?还是……
杜七点到为止,岔开话题,问姚轻雪香辣鱼怎么做?到现在他还惦记那味儿呢。
姚轻雪笑笑:“今日就做。”
“这不行,你还伤着呢。”杜七嘴上拒绝,心里却十分渴望。
“没事,有曹叔帮忙,不过鱼得你去买。”姚轻雪玩笑道:“我若再出去,你家大人得气疯。”
杜七一笑:“我这就去买鱼。”
杜七背着手溜达出门,姚轻雪先把米饭蒸了,等杜七回来她和曹叔开始做菜。杜七如愿吃到香辣鱼,封八干掉三碗米饭。两条二斤多的鱼被三个男人吃得干干净净,姚轻雪因为有伤没敢碰鱼。
“姚厨娘这手艺够与御厨比了。”杜七放下筷子,打了个饱嗝。难怪自从姚轻雪来了以后,韩少卿情绪很平稳,他们也少挨不少骂。
有杜七和封八在家里守着,韩泽无后顾之忧。他这一走就是五天。
五日后清早,韩泽一脸疲惫地回到家。衣服上还沾着大片血迹,右边上臂绑了一圈布。把姚轻雪和曹叔吓了一跳。
“受伤了?”姚轻雪问。
“无碍。”韩泽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几日他不是审讯就是抓人,要抓的又都是死士,免不了一番你死我活。“有吃的吗?我、”韩泽突然收住话,看了一眼吊着胳膊的姚轻雪,忘了她也伤着呢。
“我这就去给你做。”姚轻雪走了两步回头问:“肉丝面如何?”
韩泽的疲惫一扫而空,心中还有点欢喜:“疙瘩汤吧。”
姚轻雪:“?”
韩泽别开眼:“许久未吃,有些想了。”揉面擀面切肉,一只胳膊如何做得了。
“行,一会儿就好。”姚轻雪像阵风似的跑去灶房。
杜七、封八与姚轻雪打了声招呼便回大理寺了。韩少卿归家他们自然不用守在这里。
一盏茶后,一碗颗粒均匀的面疙瘩汤端到韩泽面前,还有两个外焦里嫩的煎蛋。韩泽抄起筷子大口吃着,不消片刻就把疙瘩汤全吃完,就连里面的菜叶子都没剩。姚轻雪见他似乎没饱,“再做一碗?”
“够了。”韩泽放下碗,肚子终于有东西垫底,全身都舒坦。
见他脸色好了些,姚轻雪这才问:“东西可有找到?”
韩泽自然清楚她所说的东西是什么?他这几日忙着抓人,但出城寻找火器的事根本没就没停。“城外百余里内的山大概走了一遍,找到两处相似之处,翻找后却不是。”
大理寺几乎停了所有事,把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爬山挖地,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京城外的山何其多,若是全部翻找,得找个十年八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今日陆大人进宫回来后叫停了此事,寻找火器一事再次陷入死局。
“不过也不算坏事,即便有人拿到图也未必找得到。”大理寺能人辈出都没有找到地方,旁人又怎么能轻易知晓。除非有人早知图之意。韩泽始终认为这张图背后另有玄机,不然只凭图很难确定一个具体地点。
“对了,劫你的人抓到了。”
“这么快?”姚轻雪惊喜之余很是好奇:“什么人要杀我?”
“杀你的和劫你的不是一伙。这几日大理寺抓了先前杀张家
奴仆的那伙人,也就是欲将你劫到城外的那三人。他们是安国公府余孽,试图从张家奴仆口中找到火器下落。”
安国公府的死士抓了几个近身伺候张迁的仆人,有人为了活命胡乱攀咬,就把得张夫人和吴姨娘喜欢的姚厨娘说出来保命。事后那几人也都被灭了口。
姚轻雪被盯上有些日子了,但她待在韩家不出来,他们也没办法,于是就雇了几个痞子伺机找姚福和刘氏麻烦。那三人本想抓她回去逼问,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韩浩。
那日韩泽回大理寺对韩浩抓住的活口严刑逼供,令其供出背后主使和藏匿地点。韩泽马不停蹄地去抓人,总算是把安国公府的余孽一网打尽。上次西柳巷的两伙人中就有他们。
姚轻雪唏嘘不已,她这是什么运气啊?来这之后只去过两家做工,两家都没有善果,还连累她被人追杀。幸好有韩泽,不然她大概也像那几个张家奴仆一样死得很惨。
她还想问问,但见韩泽眼睛很红,便没再开口。曹叔已经烧好热水,韩泽洗了个澡就回房睡了,他这几天不眠不休着实累得够呛。
晚上姚轻雪与曹叔合力准备了一桌菜。韩大人是被香味儿勾醒的。半睡半醒中他勾了勾嘴角,恍惚有种“琴瑟在御,莫不静好”的感觉,他把头埋进被子里蹭了蹭,实在忍不住香味儿的诱惑才懒洋洋下床。
屋内很暗,推开门才发现此时已是月上树梢,他竟然睡了这么久。姚轻雪在屋檐下坐着,见他醒了赶紧去灶房把饭菜端上来。韩泽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一只胳膊还做这么多。”
他不要求,她反倒上心了,韩大人心里甜滋滋的,像是吃了蜜糖。
姚轻雪狡黠一笑:“韩大人替我抓到歹人又受了伤,别说一只胳膊,就算两只都不能用,我也得给您弄口吃的填饱肚子。”
知道她是在拍马屁,但韩大人很受用,把同僚送的酒拿出来。
“有伤不能喝酒。”
“难得今日无事烦心,喝点不碍事。”韩泽揭开酒坛上密封的油纸。
行吧,韩大人年轻力壮,喝点酒应该问题不大。姚轻雪转身要走,韩泽叫住她:“帮我倒酒。”
姚轻雪左胳膊堪堪能用,倒完酒,韩泽又让她夹菜,理由是他右胳膊受伤,夹菜不方便。
受伤后变娇气了,姚轻雪腹诽,用右手给他夹菜。他们两个,一个伤了右臂,一个伤了左臂,此时坐在一起倒成了患难兄弟。
菜都是他喜欢的,明明什么都没吃,韩泽心里却有一丝甜。早上那碗疙瘩汤早就消化了。他大快朵颐吃了半包才放慢速度。见姚轻雪光顾着给他夹菜,自己一口没动。“你怎么不吃?”
“我和曹叔吃过了。”姚轻雪放下筷子,给他斟酒,“大人,安国公府都死了,怎么还有人替他们卖命?”
安国公府以谋反罪被诛九族,陛下判斩立决,当时她在韩泽家里没去看热闹,只知道赵家全都砍了头。按常理主子死了,奴仆不赶紧隐姓埋名苟活余生,还敢出来蹦跶?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人不知天高地厚想接手安国公府的势力,继续谋势。”安国公筹谋已久牵扯甚多,当初陛下当机立断,抓了没多久就把人全砍了,就是怕夜长梦多。不管多大的网,总有漏网之鱼,朝廷一直没有停止对安国公府余党的剿灭。
“张家奴仆何其无辜,临死还要受折磨。”自己差点被虐,姚轻雪始终耿耿于怀。
“是逼问也是泄愤,张迁本是安国公府暗中培养的幕僚,结果张迁藏下火器拒不交出坑了安国公,让安国公错失良机。张迁无子女亲眷,那些人把对张迁的恨转嫁到张家奴仆身上了。”
说起来张家奴仆很冤,也是倒了八辈子霉。还好姚轻雪被他扣下,韩泽再次庆幸自己当初看走了眼。“几条漏网之鱼翻不出大浪,如今抓的抓,杀的杀。此事本来与你没有半点关系,是有人胡乱攀咬才牵连到你。”
“我就是个厨子能知道什么?那些人是不是眼瞎?”姚轻雪越说越气,捧起酒坛往自己面前的空碗倒酒。
韩泽想拦却晚了,姚轻雪一仰脖,而后便是猛烈的咳嗽,韩大人十分无奈,给她拍后背:“酒不是这么喝的。”
“咳咳、”姚轻雪喉咙里火烧一样,她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嚼了一会儿才把那股辛辣压下去。抬头见韩泽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姚轻雪不解:“吃你一块肉不用这么小气吧?”
韩泽没说话,姚轻雪把筷子放下,咦?她怎么有两双筷子?再去看旁边韩泽面前什么都没有,姚轻雪脸上火辣辣的,赶紧把筷子还给韩泽,觉得不对,她已经用了,于是又拿了回来,拿回来好像也不对,韩泽没筷子用。
她这手伸伸回回好几次,韩泽看不下去,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夹了菜放进嘴里。姚轻雪尴尬极了,正要起身离开。
“赵坤可有对你做过什么?”
嗯?姚轻雪愣住,不明白韩泽为何突然问起赵坤?刚刚那一口酒后劲上来了,她晕乎乎地回道:“没做什么,他不是死了吗?”
韩泽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第一次喝酒的人有可能一口就醉,她刚刚灌下去的一大口可不少。
姚轻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放下端起酒碗又喝了一口。
韩泽:“……”这是喝出滋味来了?韩大人闷笑。
“咚!”酒碗被重重砸到桌上,她睨着男人:“你笑什么?很好笑吗?”
她脸色微红,眼神有几分迷离,瞪起人来毫无威慑力,反而有几分旖旎。韩泽看着她摇头:“不好笑。”可他嘴角的弧度却骗不了人。
烛火下的男人面色柔和、眉眼舒展,不在是平日的冷峻和严肃,姚轻雪嘟囔:“笑起来还挺好看。”
“你说什么?”
“没什么。”姚轻雪摆了摆手,慌忙端起茶杯,茶水见底了,想去拿茶壶,却发现茶壶嘴已经对准了茶杯。韩泽在给她斟茶。
姚轻雪顺着茶壶看到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抬眼便是帅气的脸庞与专注的神情。韩泽长相不似宋筠那般温润绵软的书生气,他五官硬朗、鼻挺眉阔。韩泽有世家公子的骄傲与矜持,冷峻外表下有一颗善良的心。是样貌与人品俱佳的男人。
这种人何其难得,姚轻雪鬼使神差地想与此人共度余生才不枉她重活一世。哎?想什么呢?她赶紧晃晃脑袋。
“头晕吗?”韩泽拿走她面前的酒碗。
“还好。”姚轻雪把茶水一仰而尽,冷静下来后问:“当初把我弄到你家做厨子是便于监视,不过我不太明白我一个小小厨娘,至于你大理寺少卿这般上心?”在张家待过的人多了去了,韩泽怎么没把旁人弄家里来?
韩泽放下茶壶,缓缓道:“我曾以为你是北齐探子。”
姚轻雪愣了一会儿才明白韩泽什么意思,她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探子?”这是迄今为止她听过的最离谱的话。
“嗯。”韩泽点了点头。
“你眼睛也瞎了吗?”姚轻雪脱口而出,她几斤几两韩泽难道看不出来?她哪点像探子?真是六月飘雪啊。
韩泽:“……”确实挺瞎,“那么短的时间内你在张家待过,紧接着又去了安国公府,你说可不可疑?”
“这能说明什么?要不是因为爷爷摔断了腿,急需用银子,我怎么会刚出张家,惊魂未定之时又去赵家,说起来我也是受害者,你竟然怀疑我是探子?不是,韩大人,民女觉得您不是这么武断的人,您到底是如
何判断我是探子的?说来听听。“姚轻雪抱着胳膊盯着韩泽,大有你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决不罢休的意思。
现在说说也没什么,反正人已经丢到陛下那去了,韩泽便坦白了自己的错误猜测。“你前后脚进了张家和赵家,又是孤儿、”
说到这姚轻雪不干了,“我怎么就孤儿了,我有爷爷奶奶、嗝、”
韩泽无奈:“还要不要我说?”
“说。”姚轻雪拍了一下桌子,然后手疼的自己吹了吹。
“从小没有爹娘的孩子很容易被利用,当初只是对你有所怀疑,但后来你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多。”韩泽看着她,“没学过厨却做的一手好菜,没读过书却认识字,总往城外跑,还有你房间里的那些不明字符,你可以跟我说说那些字符是怎么回事吗?别告诉我是你随便写的。”
姚轻雪硬着头皮道:“就、就是我随便写的。”那是简体字,不是随便写的根本解释不清楚。
韩泽揉了揉额头,“不想说便不说,只要与火器丢失没有关系便可。”
姚轻雪松了口气,前世的事只能烂在肚子里。至亲至爱都不能说。
“出现在张家和赵家的又不止我一个,你怎么能怀疑我这么纯良的人呢?”哎?姚轻雪嘀咕完突然意识到,按照韩泽的说法,那岂不是?
韩泽放下酒杯,眯了眯眼,“还有谁?”
姚轻雪没说话,她在思考,但酒精让她脑子乱成一团麻。
韩泽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道:“都谁去过张家,又去过安国公府?跟我说说,我们一起分析好不好?你只跟我说,外人听不到。”
韩大人哄孩子似的循循善诱,脑袋不大清醒的姚厨娘被温柔的声音蛊惑。“玉美人去给张夫人唱曲,我在赵琨院子里也见过她。”玉美人的身份想要打探消息比旁人容易,她怎么早没想到。不对,韩泽今日若是不提,她也不知道还有细作这回事,正常人谁会往那方面想?
姚轻雪脑子里正在琢磨玉美人,就听韩泽突然问:“你怎么又去赵琨那?”
不是,韩大人你是不是搞错重点了?“我只去过一次。”还差点被强。
韩泽深吸一口气,“你在安国公府那段时间,赵坤有没有对你不规矩?”不规矩已经是很委婉的说辞了。
“有。”姚轻雪委屈巴巴,酒后的她没了往日的防备,想到什么说什么,“他想睡|我,给我宅子和银子,我没干跑了。”
跑了就好,韩泽松了一口气。他给自己倒了酒,漫不经心地问:“你那么爱钱,为何不要?”
姚轻雪瞪他:“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是那种为了钱财委身于人的人?”
“嗯,你不是。”韩泽眉眼一弯嘴唇一翘。
韩大人被酒水浸润过的嘴唇特别鲜艳,姚轻雪直愣愣地看着饱满的嘴,她舔了舔自己的嘴巴,突然觉得口有些干,她赶紧甩甩头。今日是怎么了?脑子里怎么总有些奇怪的想法。
“玉美人又是谁?她去张家做什么?跟赵坤又有什么关系?你详细说来。”韩大人终于想起问正事了。
“玉美人你不知道?凤仙楼里的歌姬玉美人,徐家寿宴上她还去了呢,据说京城的男人都垂涎她的美色,韩大人你真不知?”姚轻雪歪着头盯着韩泽,想看他有没有撒谎。
韩泽抬手把她脑袋扶正,“的确不知。”他没有勾栏听曲的嗜好,也不去那种地方消遣,即便见过也不会放在心上。每日公事已经够忙了,哪里还能把不相关的人记在脑中。
姚轻雪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韩泽好笑,平日让她说句实话很难,两口酒下去问什么说什么。早知道醉了这么好套话,他何至于等到现在。
“夜深了,我扶你回房休息。”韩泽扶起站都站不稳的人。
姚轻雪半挂在韩泽身上,迷迷糊糊回到房间,见到床扑过去翻个身就睡了过去。韩泽摇头失笑,给她脱掉鞋子盖上被子才离开。他嘱咐曹叔看好人又出门了。
次日姚轻雪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事,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两杯酒下肚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其实昨晚她似醉非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还记得。她跟韩泽拍桌子,还用人家的筷子,丢人呐。希望韩大人喝醉了,把昨晚的事都忘了吧。
韩泽一走又是三天,三日后韩泽回家身上又添了新伤,人却神采奕奕,他看向姚轻雪的眼神那叫一个热切,姚轻雪被他看得发毛。“大人,发生什么事了吗?”
韩泽走到她跟前,“北齐细作抓到了,多亏有你。”
他用一日摸清凤仙楼所有人员底细,又用一日顺着玉美人找到北齐细作的老巢,今日找来禁军与大理寺合力围了凤仙楼,剿了北齐插在大卫京城的暗探组织。
据北齐细作交代西柳巷的另一伙人是他们,如此西柳巷的两伙人都弄清楚了。悬在韩泽心里的疑问也都解开了。
姚轻雪惊诧,玉美人,真的是她?
“你做的很好。”韩泽想拍拍她的肩膀,手抬起来发觉不合适又讪讪地放下。“破获此案,你有功,想要什么?”
拿到张迁藏火器的图纸,紧接着又抓到让他头疼多年的北齐女探子玉美人,她背后的北齐探子组织也让他连根拔起。虽然姚轻雪不是探子,但北齐细作因她而暴露,就像是冥冥之中有注定。
他对姚轻雪的怀疑,错了也是对了。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好的不能再好,他家厨娘真是他的福星!
姚轻雪眨眨眼,一脸希冀地问:“要什么都行吗?宅子?银子?我都喜欢,您都给也行。”
韩泽戳她额头,“想的美,嘶。”抬胳膊牵动了伤口,韩大人肩膀渗出血了。
姚轻雪解开韩泽左边肩膀上的绑带,见他肩甲上有个小洞。“玉美人伤的?”
“嗯。”韩泽不大情愿地应道。被女人打伤总是不大光彩。
“你怎么连女人都打不过?”在姚轻雪看来,玉美人柔柔弱弱,实在想不出她能有多厉害。
韩泽不服气:“那可不是一般的女人。”玉美人除了琴弹得好歌唱得美,还十分擅长暗器杀人。肩膀就是被她的飞镖打中的。
玉美人很早就在凤仙楼里,这么多年都没人怀疑,绝对是美色误人。姚轻雪想说:这么年没抓到人,你可真够蠢的。但一想这么说太伤人,韩泽与那些迷恋美色之徒不同,再说他都受伤了,就别在他伤口上撒盐了。开玩笑也要有分寸。
“是玉美人想杀我吗?”她没得罪过别人,姚轻雪觉得自己可能干了件蠢事。
“想灭你的口。”韩泽撇她一眼。“你可真蠢,自己送上门。”姚轻雪在前工部侍郎张家和安国公府赵家做过厨娘,街坊全知道,很容易打听出来。
姚轻雪:“……”她放过他,可他却没有放过她。算了,她确实蠢。
“别不服气,人家原来根本不知你在张家待过,是你自己说出来。玉美人一查发现你也在安国公府待过,现在还在我家里,她怕因你露马脚,这才想着把你解决,免除后患。结果她竟然因为你栽了,你说她蠢不蠢?你和她半斤八两,哈哈哈……嘶!”
半年多韩泽从来没这么畅快过,他笑得不能自已,然后牵动了伤口。
姚轻雪:“……”要不别管他了,疼死他算了。
笑够了韩泽又道:“若不是她多此一举,我还想不到她。”
玉美人是有名歌姬,被人瞧见去过张家和赵家也正常,她也去过李家王家徐家,坏就坏在她想太多了。姚轻雪在大理寺少卿家做厨子,玉美人担心哪天姚轻雪跟韩泽说起自己,引起怀疑,便想着一了百了,不过一个厨子,伪装成抢劫钱财杀人即可。
玉美人的举动恰巧让韩泽消除了对姚轻雪的怀疑,这才有了后来的开诚布公、酒后畅谈。说起来有些像玩笑,姚轻雪无意中提到玉美人。若不是玉美人多此一举要杀人灭口,她的身份不会这么快暴露。陆大人都觉
得他这案子破的跟玩似的。
“我就不明白了,男人见到玉美人垂涎三尺也就罢了,你个女人见她那么欢喜做什么?”韩泽戏谑地看着姚轻雪。
第35章 第35章年底成亲有些迟了
玉美人说姚轻雪与她一见如故,再见甚欢,韩泽就纳闷,他家厨娘对他戒心甚大,对外人也不怎么热络,怎么对那个女人就这般亲近?
“女人怎么了?女人也喜欢好看之人,这叫爱美之心。”姚轻雪不忿。
韩泽:“宋筠好看?”
这跟宋筠什么关系?姚轻雪已经习惯韩泽偶尔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倒是没有多喜欢玉美人,身为女人的同情罢了。
“玉美人很可怜,那么漂亮温柔的姑娘在那种地方,一辈子不能解脱。”现在看人心太软并不是好事,有时可能是催命符。
韩泽冷哼:“她可怜?人家卖艺不卖身,每日打赏就够你几个月工钱,你觉得她可怜?”
姚轻雪叹气,谁有她可怜?
所有事情跟她半点关系没有,却差点因为那些不关己的事送命。她就是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普通人怎会想到自己与谋反、细作牵扯到一起。若不是有韩泽为她解惑,她怕是因何而死都不知道。
“玉美人去张家为了火器,那她去安国公府又是为了什么?”姚轻雪并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
“安国公与北齐勾结,答应给北齐部分火器,并且约定北齐挑起边境战争,然后安国公发动内乱,在大卫内忧外患之时,安国公趁机夺权。玉美人便是重要联络人,她几次去张家就是为了跟张迁索要火器。张迁一拖再拖,张迁死后玉美人去见安国公,安国公答应她一定找到火器,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安国公筹谋之事早就被陛下知晓。”安国公自己都想不到他会死得这么快。
“说起来也是巧。”韩泽笑道:“玉美人从未去过安国公府,往常接头都是赵琨去找她。那日赵琨宴请宾客就是为了玩乐,玉美人也不是赵琨请去的,而是旁人带过去的,原本要去的歌姬也不是玉美人,是她沉不住气自己非要去。”
玉美人多年来拿到不少大卫朝廷的情报,她做事向来万分小心,就去赵家那么一次,还被他家厨娘给瞧见了。
姚轻雪也是十分无语,那日要不是赵琨喝醉起了色心,又那么迫不及待客人没走就叫她过去,她不可能碰见玉美人,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
“安国公为何要谋反?”好好的日子不过,搭上九族的命,是不是有病?要是皇帝昏庸也就罢了,当今圣上是明主,在明君手下做权臣不快乐吗?吃饱了撑的去造反。
韩泽淡淡道:“欲壑难填。”
安国公乃开国功勋,一直以来都是朝中重臣。当今圣上并非先帝嫡子,先太子暴毙后,安国公扶持今上为太子。陛下登基以来,安国公府享尽恩宠,也因此养大了胃口,让他的野心进一步增大。
姚轻雪不明白安国公这种人,子孙后代都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知足?做皇帝有什么好?不过又一想人对权力和金钱的欲望哪有止境。不然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贪官了。既为官就是人上人,生活远高出普通人,但他们不满足,人心是无底洞,欲壑难平灾祸就不远了。
“哎!”好好活着不好吗?
韩泽以为她在叹自己,便道:“不用叹气,威胁你的人都不在了,今后你可以自由外出。”这段日子他家厨娘也是憋坏了。
姚轻雪高兴,高兴之余心里突然有些失落,她知道是时候该走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了,请大人另请厨子吧。”
韩泽一怔,是了,细作全都抓了,姚轻雪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韩泽悠悠道:“谁说没必要?火器没有找到,凡是看过图的人都在监视中。那张图你闭着眼睛都画得出来,要么在我家好好做你的厨娘,要么有旁人监视你,你可以自己选。”理由嘛找找就有了。
“……”不是,韩大人你这不是耍赖吗?她好心把图给他,结果是给自己套了根绳儿?姚轻雪气道:“一辈子找不到火器,我得给你做一辈子厨子?”
一辈子嘛肯定不是厨子,韩泽觉得还不是时候,便道:“先不说这个,你瞧瞧我现在的样子,你忍心弃我于不顾?”他轻轻抬了抬两只手臂。
韩大人两边肩膀都受了伤,一条胳膊伤时都要让人夹菜倒酒,现在是不是得用人喂到嘴里?姚轻雪想了想那个画面,脸上一热,也就把是不是一辈子做厨娘这茬忘了。“我去给你弄吃的。”
韩泽看着姚轻雪红着脸跑走,咧嘴一笑,既入了他家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韩大人在曹叔的帮助下擦洗了身体,换了干净衣服,便躺在床上琢磨明日见陛下该怎么说。
今日他原本该进宫面圣,但这一身脏污不成体统,陆大人让他回家明日再去。火器虽然还没有找到,但北齐在京城的钉子都被拔了,此案姚轻雪有大功。她的功足以抵消藏匿图纸的过,想来陛下也不会为难他家厨娘。
等事情都过去,最迟年底他也该成亲了。爹和祖母应该很高兴,至于母亲,母亲没见过她,等见到以后也一定会喜欢。妹妹好像和她不大合得来,但问题不大,那丫头明年及笄,最迟三年她也该嫁人了。
想着想着韩泽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他是被姚轻雪推醒的。“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韩泽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床边的人,年底成亲有些迟了,不然秋后吧。
姚轻雪见他一动不动,以为他睡迷糊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韩大人,醒醒、醒醒。”
韩泽抓住乱晃的手,姚轻雪抽手没抽出来,她也不敢太用力,怕牵动他胳膊上的伤。“真是睡糊涂了。”姚轻雪嘀咕。
片刻后,韩泽觉察失礼才慢慢松手,他起身来到桌边,见桌上有盆鸡汤,里面有些片状物,韩大人一愣。
姚轻雪把黄芪炖鸡给他盛到碗里放到面前,韩大人盯着鸡汤皱眉。
“怎么了?不喜欢?还是动不了筷子。”姚轻雪心想他要是真动不了筷子,自己勉为其难地喂他也不是不行。毕竟拿着人家的工钱,主人手不能动,她代其劳也没什么。不过想想刚刚的手劲儿想来是她想多了。
姚轻雪正琢磨给韩泽喂饭,就听韩大人问:“会不会流鼻血?”
姚轻雪一愣,然后“噗嗤”笑出来,前些日子的当归乌鸡汤也给韩泽留下了阴影。“黄芪温补,偶尔吃一些不会补过头,放心吧。”
“那便好。”韩泽松口气,随即有些可怜地问:“拿不了筷子怎么办?”原本他没想到这茬,其实他右手吃饭没有问题。但他家厨娘都提醒了,怎好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姚轻雪眨眨眼,刚攥她手时力气还很大,这会儿就不能动了?“让曹叔来帮你。”
韩泽:“曹叔手笨。”
门外的曹叔:“……”少爷可真会埋汰人,伺候他这么久,以前怎么没嫌弃他手笨。
姚轻雪做了一番挣扎后坐到他身边,给他夹菜,不,是喂。第一筷子没好意思抬头,差点怼韩泽鼻孔里。第二筷子也没对准,只吃进去一点,撒了大半。
韩泽无奈,这么下去这饭怕是吃不饱了,韩大人默默拿起筷子。姚轻雪忍笑,韩某人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
“对了,现在我能回家了吧?”那日离开后她就没回去过,也不知爷爷奶奶还有芽芽怎么样了?
“可以,明日回去看看吧。”韩泽道,“让曹叔陪你回去。”
“不用,你两只胳膊都不能动,曹叔留下来照顾你,我一个人可以。”
“不行。”韩泽摇头,“是否还有人打你的主意,尚未可知,以防万一,以后出门都让曹叔陪着。”
姚轻雪想了想,她知道图的事,不管是多余还是谨慎,小心一点总没有坏处,便同意了。
第二天韩泽要进宫面圣,大理寺的马车先到葫芦巷,韩泽在人下车前叮嘱:“申时前我若回来便过来接你,我若是回不来曹叔会过来接你,我们都不来,你就在家住一晚,晚上记得拴好门。”
“知道了韩大人,你可真啰嗦。”在家都说好了,现在还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啰嗦。姚轻雪嘀咕着下了马车。
韩泽失笑,他是为了谁啊?看着姚轻雪进了家门,他才离开。
大理寺的人
已经撤出姚家,芽芽见到姐姐回来,放下扫把就扑过来。
姚轻雪搂着妹妹,“芽芽真能干,都能扫院子了。”
“不让扫偏要扫,我要动手她还跟我急。”姚福把芽芽扔下的扫把捡起来竖到墙边。
刘氏嗔怪道:“还不是孙女心疼咱们。”芽芽不仅不让姚福扫院子,还不让刘氏进灶房。小小的一个人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碌,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饭也做得像模像样。
“你姐回来了,让她瞧瞧我是不是没事了?”姚福对芽芽道。小姑娘不说话,把头埋在姐姐的怀里。
姚福头上的磕碰并不重,吃了几天药已经能下床了,刘氏的心病也没什么大碍。但芽芽一直记得姐姐的嘱托:要照顾好爷爷奶奶,所以她生怕自己没做好。学着姐姐在家的样子照顾姚福和刘氏。
姚轻雪捏了捏芽芽圆嘟嘟的脸蛋,“芽芽做的很好,去把果子洗了吧。”回来的路上她买了一串葡萄。夏天接近尾声,已经有人开始卖各色果子了。
“好!”芽芽提着葡萄去灶房。姚轻雪随二老进屋。
刘氏先问了孙女的伤,得知没有大碍才道:“大前日大理寺给送来十两银子,说是那几个痞子赔偿的药钱。这次多亏了韩大人,咱家不但没吃亏还拿到赔偿,咱们得怎么谢韩大人才好?”
“奶,这个您不用管,人情我会还。”尽心尽力伺候他,饭都喂到嘴边了,这还不够还人情?
刘氏眼睛始终盯着孙女,以她过来人的直觉,孙女和那大理寺少卿怕是有事。“雪儿,要不然你辞了韩家的工,回家来吧,卖卤味不比你在韩家做厨子赚得少。”
“你奶说的对。”姚福也道:“最近攒了不少银子,咱家不缺钱,回来吧。”
“你回来帮我们,我和你爷也能轻省些。”刘氏继续劝。
不是大理寺少卿不够好,也不是他家孙女不够好,而是他们的家世根本配不上人家。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韩家若是小门小户也就罢了,但人家爹可是镇远大将军,韩泽本人又得皇帝信赖,这种人怎么会娶孙女做正妻?想想都不可能啊。
陈九在姚家的这几日,刘氏拐弯抹角地打探韩泽,陈九知道姚厨娘在韩少卿那不一般,韩泽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索性就都说了。
刘氏这才知道韩泽不仅仅是大理寺少卿,那可是正经儿的勋贵之后。说句难听的他们家给人家提鞋都不配。满京城打听打听,哪家勋贵嫡子娶平民女子?根本就没有啊。
贫家女想入勋贵之家只有做妾。做妾便要受正妻磋磨,任打任骂,稍有反抗就可能被赶回家。姚福和刘氏无论如何都不想孙女走这条路,他俩更怕孙女被迷了眼,就想着把人叫回来。
姚轻雪并不知二老心中所想,爷爷奶奶说的对,按理儿她是时候该回家了。她最初的计划也是把芽芽的户籍办下来,便回家自己干,然后慢慢把食肆开起来。
但现在韩泽伤着,她不好离开,终究是欠了他许多。况且她心里也抱有一丝希望。“我知道了,再等些日子,韩大人受伤了,我若突然离开他那边短时间怕是不好找人,等他伤势好些我再回来。”
姚福:“也好,那就等等。”
刘氏欲言又止,这种事哪能等啊?万一大错铸成,将来后悔都晚了。将军府怎么可能缺下人?但她也不好太过直白,说起来还是他们亏欠了孙女。
与爷爷奶奶说了会儿话,姚轻雪就开始忙,她把老两口的衣服洗了,芽芽一直有帮忙。下午姐妹俩去买了肉和菜。
晚饭刚做好韩泽就到了,还带来不少东西。有糕点、果子、糖果、绸缎,还有一盒闪瞎人眼的金元宝。
刘氏数了数足有十个。把她和姚福都吓呆了,他们见过金首饰,可从来没见过金元宝啊,在阳光下闪着金光的金元宝啊。
呆了片刻,老两口又开始担心,生怕韩泽提什么过分要求。姚福拱手一礼:“韩大人,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太贵重,我们不能要。”
韩泽颔首:“姚厨娘替我破了桩案子,这些都是皇上赏的,陛下赏赐不可不收。”
刘氏腿一软,要不是及时扯住老头子她得跪下。姚福也没好到哪里去,颤颤巍巍道:“皇、皇上赏的?”老天爷呀,他家孙女可真能耐,都在皇上面前露脸了,可真给老姚家长脸。
姚轻雪也很意外,她看向韩泽,一股暖意冲上心头。韩泽若是瞒下此事,皇帝知道她姓甚名谁?
姚福还算理智,惊喜过后问道:“雪儿帮大人破案?她一个姑娘家能帮大人您破什么案子?”
“雪儿,你眼睛咋了?”刘氏见韩泽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身侧,一转头就看见孙女对人家挤眉弄眼。
姚轻雪的意思是让韩泽别说实话。她经历的那些事,每件说出来都是吓死人的程度,刘氏有心疾,听到后能当场厥过去。
“没什么,眼睛进东西了。”姚轻雪讪笑、揉揉眼睛。
第36章 第36章心有灵犀
韩泽忍笑道:“是这样,姚厨娘出门买菜碰见了可疑之人,事后与我说起,那人正是朝廷正在缉拿的要犯,由于她提供了有用信息,大理寺很快将犯人缉拿归案。陛下念在姚厨娘助大理寺破案有功,便给了这些赏赐。”
“原来是这样。”姚福和刘氏信了。芽芽看看韩泽低下头抿着嘴,骗子,骗我姐,还骗爷爷奶奶,哼。
姚福和刘氏对韩泽千恩万谢,韩泽婉拒二老留饭的好意,“因抓捕逃犯,我的两只手臂都受了伤,日后免不得要麻烦姚厨娘照顾,近期她不能在二老跟前尽孝,还望二位不要怪罪韩某。”
“不敢不敢。”姚福忙道:“照顾您是应该的。”韩泽客气了几句便告辞。
等人出了院门,刘氏嘀咕:“说的好听,倒是让人在家吃顿饭再走啊。”
姚福低声斥道:“雪儿在家吃,你让韩大人在外面等?咱家的饭人家能吃吗?”
刘氏心道她家饭怎么了?都是大孙女做的。在韩家他也是吃孙女做的饭,换成在他们家里就不行了?他家小门小户压根够不到人家门槛呢。
姚轻雪帮着把东西搬进屋里才离开。出院门见韩泽弯着腰,小白蹲在他面前。“它倒是不怕你。”
“挺乖的。”韩泽摸了摸白猫脑袋。他起身准备上车,小白跟在身后,似乎要跟着走。
姚轻雪玩笑道:“韩大人,小白不会是闻到你身上的富贵味了吧?”小白平日高冷的很,赵氏过来串门摸一下都不给,现在竟然想跟韩泽走。听说猫嫌贫爱富,也不知道真假。
她话音刚落,芽芽从院里窜出来,抱起小白就往院里跑。然后“嘭”地一声把大门甩上。哼,骗她家人,还想骗她的猫?坏人。
韩泽:“……”韩少卿何时受过这等待遇,他指着关上的大门问:“我没得罪她吧?”
姚轻雪忍笑,芽芽估计是不想她走,便对韩泽有意见。
负责赶车的高飞扭头憋笑,心想估计是小姑娘觉察出韩大人的意图,姚家情况特殊,小姑娘对长姐有母亲般的依赖,她能给韩泽好脸色才怪。
上了马车,姚轻雪问:“东西真是皇上赏的?”
“自然。”韩泽道,“北齐细作之事一直是陛下的心病,能破此案你当居头功。但你的事不宜声张,赏赐也有限。有了这笔银子两位老人家不用出去摆摊,你也不用总惦记家里。”安心在他身边待着吧。
陛下知道她家厨娘喜欢银子,当初把图当藏宝图找了那么久,结果竹篮打水什么都没得到,所以今日除了东西外,特意给了一千两银子。
姚轻雪觉得跟做梦似的,她心心念念的财宝没找到,峰回路转得了一千两赏赐。有了这笔银子,她就可以开食肆了。
韩泽:“你要开食肆?”
“嗯。”姚轻雪兴奋地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只是苦于没有银子,谢谢你为我讨来赏赐,等你伤好了我就着手准备。”
韩泽想了想,“以你的手艺开小食店屈才了,不如再等等,等时机成熟开家稍有规模的酒楼。”
姚轻雪何尝不想一步到位直接开酒楼,但一千两银子能开间差不多的食店,开酒楼却远远不够。
“找到火器必然另有重赏,那时你想开酒楼定然没有问题。如今你还是安心做我家厨娘吧。”即便陛下不赏,银子他有,前提是得把人拢住了。她去开食肆就没时间搭理自己了。
姚轻雪没吭声,火器找不找得到还两说,这辈子找不到火器,她岂不是要给韩泽做一辈子厨子?韩大人真会给她画大饼。
“以后再说。”姚轻雪没在往下说这个话题。马车走了有两刻钟还没到地儿,她撩起帘子看外面,“不是回太平巷吗?”
高飞:“韩大人不想姑娘这么晚了还要准备晚膳,提早在万福楼定了席面。”
万福楼?京城最贵的那家酒楼。姚轻雪看了一眼韩泽。
韩大人对她微微一笑:“是不是心有灵犀?你想开食肆,我便提早定了酒楼。”
高飞一哆嗦,妈呀,韩少卿也会说情话,所以说还是得遇见对的人。他甩了一下鞭子,让马儿跑快些。
姚轻雪放下帘子,笑吟吟道:“让大人破费了。”
又过去两刻钟,马车停下,下了马车姚轻雪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万福楼有三层高,而且不止一座,而是两座楼。两楼之间有飞桥相连。
此时夜幕刚刚降下,万福楼外已是灯火辉煌,万福楼内光影摇曳热闹非凡。店内装修华美、宛如仙境。姚轻雪咋舌,京城竟然有这等奢华之地,凭这装修菜价也低不了啊。
店小二在前面引路,姚轻雪随韩泽往三楼去。路上听前面两名中年男子交谈。“今日本想带些卤味给李兄,奈何卖卤味的老人出了事故,便没买成。”
“听贤弟的意思是街边小贩,比万福还好吃?”
那人低声道:“实不相瞒,我觉着比这好,我也是偶然从家中仆人那得知,才知道街边竟有这等美味。”
“果真如此?改日定要尝尝,不知是哪家摊贩所售?又在何处?”
“姚家卤味……”
……
韩泽与姚轻雪对视一眼,嚯,没想到啊,姚家卤味都传到万福楼了。等进了三楼包房,姚轻雪问:“酒楼可以外带吃食吗?”
“嗯,有客人想吃别家的东西,可以花钱让跑腿的去买。”韩泽打开回廊侧的窗户,指了指楼下蹲在角落、穿着短打的几名男子。“那些便是跑腿的。”
说话间已有人摆好碗筷,两人刚坐下就有人来敲门,一个小姑娘抱着琵琶进门后行一礼便开始唱曲。韩泽摆了摆手,给了她一块碎银,小姑娘欢天喜地地走了。
唱曲的前脚刚走,店小二进来报菜名。韩泽让她点,姚轻雪没客气点了百味羹、鸡蕈、入炉羊、水晶脍、酥骨鱼,另外点了几样糕点。好不容易来回万福楼她得好好尝尝,自己打算做吃食,必然要了解市场。
小二走后姚轻雪道:“哎呀!会不会点太多了?”
“放心,不用你花银子。”韩泽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
那就好,姚轻雪讪笑。等菜间,姚轻雪站在窗边看楼下人流如潮,偌大的酒楼座无虚席,想来韩泽若不是提前预定,这会儿来怕是根本没有位置。
菜上的很快,味道也很不错。
“这里的厨子在京城都是一等一的,与你相比如何?”韩泽给她夹了块羊肉。
羊肉外皮酥脆、肉质鲜嫩、味道香醇,好吃的停不下来。姚轻雪咽下嘴里的羊肉,“各有所长。”她胜在后世的见识和创新,真要和本地大厨比做本地菜,她未必是对手,但也不会差。
见韩泽没怎么动筷子,姚轻雪问:“这么好吃你怎么不吃?”
“好吃吗?”韩泽呷了口茶,“也就这样吧。”还没你做的面疙瘩汤、香辣鱼好吃。
姚轻雪无语,这些菜让她来做,未必有人家做的好。“你不会是经常来这儿吧?”
“三岁起便随祖父来。”祖父没了,他跟父亲来,万福楼他吃了有小二十年。
姚轻雪终于明白为何他面对如此美味,却提不起半点兴趣了,吃了这么多年,什么好菜都吃腻了。他不吃,自己吃。吃不完打包。“吃不完带走,不会给韩大人您丢脸吧?”
“没什么丢脸的。”韩泽笑道,“这些都是咱们花银子买的,可以带走,我也会给曹叔带。”
“这就好,嗝、”姚轻雪捂嘴,哎呀,吃太多丢人了。她看向对面,韩大人笑吟吟地看着她。
姚轻雪脸一红,替自己辩解:“都怪大人您不吃,不能浪费我才吃得多了些。”
“嗯,是我没有口福。”韩泽就这么认了。姚轻雪心里有一丝喜悦。
韩泽叫来小二结账。姚轻雪看见他给出去五十多两银子。惊得她差点把手里的食盒撇出去。她一年工钱也就够在万福楼吃一顿饭,她好穷啊!
两人正打算离开,包房的门被敲响。韩泽道了声:“进来。”
一名女子款款走来,姚轻雪看了看,面熟,等人走近她突然想起来,这人叫白、白什么来着?她转头,见韩泽脸上不复刚才的笑容。
白婉清与人来万福楼吃茶,偶然瞧见韩泽与那个厨娘进了包房,她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过来一看。自从上次徐家一别,她已经很久没见过韩泽了。她只想看他一眼便知足了。还有这个厨娘,她终究是骗了自己。
“韩大人!”白婉清声音温柔似水,似有千言万语又欲语还休。
面若桃花、眸中含春的姑娘望过来。然而韩泽不为所动,语气冷冷道:“有事?”
白婉清苦笑:“无事便不能见你一面吗?”
哎呀,此地不宜久留,姚轻雪抱起食盒往外走:“我去外面等。”
韩泽起身,“既然无事,韩某告辞。”他追着姚轻雪出了包房。
姚轻雪回头,见白婉清冷冷地盯着自己,她一缩脖子,好可怕的眼神。
回去的车里姚轻雪看看韩泽,低下头,再抬头看他,三番五次。韩泽揉了揉额头:“有话说。”
“哦,那位白姑娘很喜欢你呢,我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姚轻雪心里不是滋味儿。就像她正在欣赏一朵花,然后突然有人想摘了它。问题在于真要计较起来,她完全不是对手。
“那又如何?”韩泽淡淡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我都要回应?那我家岂不是比万福楼还要热闹。”
姚轻雪暗暗翻了个白眼,韩大人您可真自信。“她很漂亮,听说是才女,你、你为何不喜欢她呀?”
韩泽嘴角一勾:“想知道?”
“嗯嗯。”姚轻雪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你猜。”
“……”姚轻雪抱着食盒转过身,她不想理这个男人。
“抱着不累?”韩泽夺了她怀中的食盒放到车上。“容貌或许会成为喜欢一个人的理由,但于我而言,愉快相处更重要。我是个粗人,读书不多,才女于我也是对牛弹琴,不般配。”
以前没有仔细想过,韩泽看了看姚轻雪,现在看他喜欢调皮的、缺心眼儿的。韩大人望向车顶,他这喜好真特别。而白婉清那种——太累。
归根结底还是不够喜欢吧,姚轻雪想。她想问问韩泽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但没好意思开口。
“要不要去逛逛?”韩泽道,“这边晚上很热闹。”
姚轻雪有些心动,她一直忙赚银子 ,夜里都没有出门逛过。不过她看看韩泽的胳膊摇头,“太晚了,算了吧。”
回到家两人各自回房休息。次日吃过早膳,姚轻雪准备出去买菜,刚打开大门就见门外一辆马车上下来一位美妇人。紧接着韩莺从车上下来,后面是一中年男子和八九岁的小姑娘。
“老爷、夫人!”后脚出来的曹叔赶紧过来行礼。
“老曹,少爷伤得那么重?你怎么不回家说一声?”美妇人柳眉微拧,“让你照顾人,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都是奴才的错,请夫人责罚。”曹叔心里叫苦,哪是他不说,是少爷不让说。
“好了,你儿子的主意你怪老曹做什么。”韩将军看向姚轻雪,脸上露出和蔼的笑:“我们又见面了。”
姚轻雪一瞧在徐家寿宴上见过此人,竟然是韩泽的父亲!她忙放下篮子,矮身福礼:“见过韩将军!上次不知是将军大人,有失礼之处,望将军莫要怪罪。”
“不知者不怪,我儿子多亏你照顾了。”
韩夫人眼神不善地看向姚轻雪:“你就是那个厨娘?”
姚轻雪微顿,听语气似乎对她很不满,“民女姓姚名轻雪,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韩夫人打量她,粗布衣裙、不施粉黛、发式简单,但面容姣好,若是精心打扮,样貌也算过得去。本想给她个下马威,但眼下看儿子最重要,韩夫人略过姚轻雪径直走向院中。
姚轻雪侧身颔首站立,韩家人陆续进院,走在最后的韩莺对她吐吐舌头。
韩夫人瞧见床上的儿子两边胳膊都绑着布,眼眶瞬间红了,“怎么伤得这么重?”
“母亲莫要担心,皮外伤而已。”韩泽对他爹使了个颜色,那意思哄哄。韩少卿最受不了他娘掉眼泪。
韩将军念在儿子有伤,安慰妻子:“他干着那份差事,哪能不受点伤,男儿身上有点伤算什么,别哭了,叫孩子们笑话。”
……
曹叔去灶房烧水,姚轻雪找出茶叶,“曹叔,韩夫人是不是脾气不大好?”韩将军倒是挺和善。
“咱家夫人刀子嘴豆腐心,她说什么你别往心里去。”曹叔往灶膛里填了把柴,“当娘的看见儿子伤那么重,哪个能不着急。”
曹叔看了看门口,悄声说:“老爷夫人还有大小姐你都认识了,小一点的姑娘是小小姐韩娇。韩娇和二少爷韩浩是乔姨娘所生,等会儿若是问你话,你回话时要注意分寸。”
“韩将军有妾?”姚轻雪瞪圆了眼。
“这等身份哪个没妾,韩将军算好的,除了夫人就乔姨娘一妾。夫人仁善待庶子庶女甚好,大公子三公子是夫人所生,他们与二公子感情很好,大小姐和小小姐关系也不错。韩家对庶子庶女一视同仁,是京城少有的和睦之家。”曹叔看她一眼,“不要被表象吓着了,相处久了你会发现夫人其实很好。”
听上去韩家家风不错,就是不知纳妾会不会传承?
沏好茶,姚轻雪端去韩泽卧房。屋里人都住了嘴,姚轻雪知道她这个外人不宜在场,放下茶东西行了礼便要离开。
韩莺叫住她:“那个厨娘,我要吃肉脯,你去做。”在家里吃的总觉得味儿不对。
韩夫人刚想阻止,就听儿子厉声道:“韩莺!书都白读了吗?哪个厨娘?大热天她为你准备膳食,你忘了吗?你的规矩和教养呢?”
韩莺缩缩脖子,小声道:“姚厨娘!”她也没说什么啊,至于生这么大气吗?
韩夫人撇嘴,还没进门就护上了,她板着脸道:“你妹妹还小,你凶她做什么?”
韩泽皱眉:“莺儿明年及笄,您还这么由她任性妄为,将来怎么找人家。”
“莺儿嫁人用不着你操心,倒是你,那么多名门闺秀你看不上,你到底想怎样?等你伤好了赶紧给我回去成亲。”说完韩夫人去看姚轻雪,打算给她个警告。哪知她一回头,那厨娘已经走到门边了。
韩夫人:“……”
都吵起来了,姚轻雪哪敢多留。至于韩莺要吃肉脯,不好意思她胳膊有伤做不了。有能耐让你哥辞了我呀,姚轻雪腹诽。
韩泽无奈:“娘,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成亲。”每次见面都谈婚事,他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少拿这个搪塞我。”韩夫人冷哼,“受伤不回家,也不告诉我们,要不是你爹进宫,我还不知道你伤这么重。”
韩将军:“孩子伤着呢,你少说几句吧。”
“哼,不说他都快把咱们忘了。”韩夫人觉得委屈,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又掉眼泪,韩泽赶紧认错:“是儿子考虑不周,母亲若是生气打我一顿便是,没有通知家里是不想您和父亲担心。”
见儿子服软,韩夫人微不可查地“哼”了声,没再言语。
“我知母亲为我操碎了心,儿子心里都清楚。”韩泽牵起韩夫人的手,“今后母亲不必再为我相看姑娘,人我自己会选。”
儿子难得对她服软,韩夫人心软了。“你喜欢那厨娘?”
第37章 第37章我的决定不会变
韩泽沉默。
没有回答便是回答,韩将军一拍大腿:“喜欢就把人娶回来,你也老大不小,房里该有个女人了。”
“还不行。”姚轻雪牵扯进火器丢失案,陛下才刚给了赏,他这时候把人娶回家,陛下会怎么想?“丢失的火器没着落,此时我不宜成亲。”
韩父以为儿子只是事业心重,劝道:“成亲又不耽搁你在大理寺当差,跟找火器更是两码事。火器的案子我略有所闻,说句不中听的,找不到火器你难道不成亲了?”
韩泽看一眼韩夫人,姚轻雪的事还是别让母亲知道的好。“再等等,现在还不是时候。”
韩父戏谑道:“那你岂不是只能干看着?”
“这是当爹的该说的话?”韩夫人嗔了丈夫一眼。
韩振嘟囔:“儿子不小了,有什么不好说的。”是男人就都一样,他儿子已经是晚熟了。
韩夫人:“领回家不是不可以,但以她厨娘的身份嫁入将军府实属高攀,正妻不合适,贵妾到是可以。”
韩泽笑了:“既然娘不急我更不急,五年后再成亲也无妨。”
韩夫人傻眼,刚还说两年后,现在怎么多了三年?“不行,你非要跟我拧着是吧?你当真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
韩莺见娘又要唠叨大哥,等会儿肯定还要哭,她赶紧领着娇娇溜出房间。
家里有客人,姚轻雪和曹叔没出门买菜,两人在灶房喝茶。小方桌上摆着酥油鲍螺、定胜糕、九制芝麻丸。昨晚在万福楼点的,没吃完都让姚轻雪带回来了。曹叔不爱吃这些东西,都是姚轻雪在吃。
“大胆厨娘,有糕点你不端进去,竟然在这里偷吃。”韩莺气因姚轻雪之故被哥哥训,看见她悠哉悠哉地吃点心更气了。
姚轻雪坐着没动,韩莺就是纸老虎,看着凶巴巴实际一点威慑力没有。
曹叔起身赔笑:“大小姐误会了,这些都是昨晚大公子吃剩下的,可不敢给您端上去。”
“哥哥吃剩的怕什么,我又不会嫌弃我哥。”韩莺嘟囔。
姚轻雪暗暗翻了个白眼,要说自己吃剩下的,韩莺是不是就嫌弃了?她目光下移见韩莺身侧的小姑娘眼巴巴地看着桌上的糕点,便道:“小姐要尝尝吗?”
“嗯,谢谢!”韩娇甜甜地笑了一下,走到桌边拿了一个芝麻丸,然后问:“我可以给我姐姐拿一个吗?”
“当然可以。”跟韩莺比,韩家小小姐乖巧多可爱,跟芽芽一般,姚轻雪哪里会拒绝。
韩娇道谢后拿了两个芝麻丸,一个给自己,另一个塞给姐姐。韩莺瞪着姚轻雪。竟然把自己和妹妹区别对待。
“想吃就过来。”姚轻雪把装糕点的盘子往前推了推,这话她是对韩莺说的。
曹叔把座位让出来,又从角落拿出小凳。
“谢谢曹叔!”韩娇道谢后坐到最矮的小凳上,她对姐姐招招手。韩莺不情不愿地坐到妹妹身边。
韩莺傲娇别扭,韩娇大方可爱,看上去姐俩感情不错。姚轻雪拿出新茶具给她们倒茶。“怎么不在屋里待着?”
“还不是、”韩莺差点脱口而出还不是因为你,但她及时住口,她不想让姚轻雪太过得意。“对了,听我哥说你
胳膊也受伤了?怎么弄的?”
“买菜遇上歹人了。”
“好可怕,坏人抓到了吗?”韩娇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向姚轻雪。
“抓到了。”姚轻雪笑着对她道,“你大哥抓的。”
“大哥好厉害!”韩娇一脸崇拜。
韩莺骄傲:“那是自然,大哥是大理寺少卿,专抓坏人。”
“那姚厨娘你胳膊好了吗?疼不疼?”韩娇担忧地问:“要不你跟大哥回家住吧,回家就有人照顾你们啦。”
“娇娇!”韩莺不满,“怎么能随便让人去家里住?”
“她不是外人啊。”韩娇无辜道,“姚厨娘受伤了,大哥没饭吃怎么办?”
姚轻雪笑道:“放心吧,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饿不着你大哥。”
“嘿嘿。”韩娇嬉笑,“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别累着了,我娘说女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瞧瞧,小姑娘多会说话。人比人气死人,姚轻雪瞥一眼韩莺。后者嫌弃地把吃了一半的定胜糕丢到桌上。这些糕点她都吃腻了,“你会做别的糕点吗?”
“会啊。”姚轻雪拍了拍手上的油酥渣子,“我会做你们从来没有吃过的点心。”
“真的?”韩莺很期待,“等你伤好了做给我吃。”
“看我心情。”姚轻雪皮笑肉不笑,“我哪日高兴就做,不高兴就不做,做了你也未必赶得上。”
“你给主子做饭还看心情?”韩莺也是头回见这么狂妄的下人。
姚轻雪不置可否,韩莺嘴贱还贪吃,她不想理罢了,不然哪日给芽芽做零食,给她带一些也不费事。
“姚厨娘等你伤好了可以做给我吃吗?我会出银子的。”韩娇眨着大眼睛一本正经地问。
“好,下次做,让曹叔给你送回去。”
韩莺无语,姚轻雪就是故意气她。“都怪你,表姐定亲了。”表姐彻底放弃她大哥了。
她冷不丁一句话,把姚轻雪弄得满头雾水,“你表姐定亲跟我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跟我定亲。”
韩莺气道:“要不是你跟她说那些话,她也不会跟别人定亲。”跟气人的姚轻雪比起来,她更喜欢温柔的表姐做嫂子。
姜玥瑶很有主见,她去有名望的医馆打听,郎中们说辞不一,虽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表哥表妹不能在一起,但姜玥瑶心中有自己的想法。家中再给她相看人家便不再拒绝,碰到合适的人就定了下来。
韩泽表妹定亲速度之快,令姚轻雪没有想到,不过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姜玥瑶是个聪明的姑娘。不较真懂得趋利避害,姚轻雪蛮欣赏这种女孩子的。
三个姑娘在灶房吵吵闹闹,直到韩夫人气呼呼从屋里出来喊人,韩莺和韩娇才离开。
韩泽无奈地看向韩将军:“我的决定不会变,爹您帮着劝劝。”
韩将军看一眼灶房门口的姑娘,满口答应:“行,你娘那边交给我,你这边抓紧时间。”
姚轻雪跟在韩泽身后送韩家人离开,韩娇走之前还从车里探出头来跟她打招呼,“姚厨娘,改天再来看你和大哥!”
等人走后,韩泽笑道:“看来你和娇娇相处得不错。”
“娇娇很可爱!”嘴甜乖巧的孩子在哪里都不会惹人厌。
这一耽搁,眼瞧着到巳时中了,姚轻雪提上篮子准备出去买菜。韩泽没让曹叔跟着,他自己要去。
姚轻雪看他:“大人身上有伤,还是在家休息吧。”
“没那么娇气。”韩泽不以为意,换了衣服便与姚轻雪出门。
菜市离大理寺不到两刻钟,坐车没用多久就到了。这里从早到晚都有人卖菜卖肉,只是来晚了,想买的东西不一定有。
今日运气不错,竟然让他们碰到卖牛肉的。本朝法令:“宰杀耕牛之人配千里。”牛肉寻常买不到。但若是牛老了、病了、伤了等,经官府允许是可以宰杀售卖的。今日这牛掉进山崖摔断腿,只能宰了卖肉。等他们拿到官府许可,已经到这个时辰了。
碰上一次不容易,姚轻雪想多买些,奈何她没带那么多银子,韩泽干脆连荷包都没带。姚轻雪正在发愁是回家拿钱?还是就此放弃?就听远处有人喊:“韩兄!”
杜淳和来附近办事,听说这里有牛肉卖便驱车来买。他坐车里等车夫买肉,无意间看见韩泽和一姑娘站在人群后。
韩泽快步过来:“来的正好,借我十两银子。”韩泽不怎么吃牛肉,但姚轻雪很想吃的样子,索性多买一些。
杜淳和:“……”见面第一句是借钱。他默默掏出十两银子。
韩泽接了银子转身交给姚轻雪,“都买了吧。”一斤牛肉二百文。
杜淳和走下车:“一头牛最多不过三百斤肉,韩兄你一人就想得五十斤?”韩大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对菜量没什么概念。
见姚轻雪挤进人群,杜淳很好奇她和韩泽的关系。他在徐家寿宴上见过姚轻雪,知道她是韩泽的厨娘。
要说他俩没事吧,堂堂将军府大公子、大理寺少卿,竟然陪厨娘来菜市。他要不是今日赶上,绝对不会踏足此地。
说他俩有事吧,韩泽神色坦荡,那厨娘衣着朴素,又不像跟了韩泽的样子。这倒是给他弄糊涂了。
“韩兄!”杜淳和凑近了小声问:“韩兄与姚姑娘可是成就了好事?”
“莫要乱说。”韩泽板着脸,而后又道:“我这伤能干什么好事。”语气颇有些幽怨。
这算是承认了?杜淳和闻言闷笑,他拍拍好友肩膀:“伤嘛,养养就好了,韩兄莫急。”
不多时姚轻雪拎着一大块肉走来,杜淳和敛去脸上的戏谑,彬彬有礼地对她拱手:“姚姑娘把肉放车上吧,杜某送二位回去。”
姚轻雪看韩泽,后者点头。她便把二十斤牛肉递给车夫。她随韩泽上了马车。路上杜淳和问她买这么多准备怎么吃?两人就此开启话题。
很快太平巷到了。杜淳和没有下车:“韩兄,今日有事不便久留,改日再登门拜访。”
回到家姚轻雪开始处理牛肉。她准备些做牛肉干,能多吃些日子。中午做了花椒茱萸牛肉、香菜拌牛肉和炖牛肉,还有一些用料做了卤牛肉。
忙到太阳落山才把所有牛肉处理好。她刚坐下歇口气,大门被敲响。曹叔开门见是隔壁的书生,“宋公子,好些日子没见您了,可是找我家少爷?”
“出门了几日。”宋筠往院里看了看,“请问姚姑娘在吗?”
“在的,公子稍等我去叫她。”曹叔以为宋筠又找姚轻雪做膳食,便进去叫人。
姚轻雪来到门外,宋筠见她脸色微红,额上还有汗渍,眼中露出几分心疼。“你还有伤,切莫做太多事情。”
“伤好的差不多了。”姚轻雪抬抬胳膊给他看,“公子刚回来吗?”
“嗯。”宋筠点点头,他看了看韩泽敞开的房门,“借一步说话。”
宋筠走到两家大门之间的墙下停住脚步,姚轻雪跟了过去。
今日天上无月也无星,两人站在黑暗中,只有韩家院中泻出的烛火照着大门口的方寸之地。
宋筠半晌没有说话,姚轻雪看不清他的脸,“宋公子找我何事?”
宋筠深吸一口气:“轻雪!你可愿随我离开?”
第38章 第38章拒绝宋筠
姚轻雪一愣,随即问道:“宋公子此话何意?”
“我要搬去老师家中授学,我想带你过去。待明年春闱后回乡探亲,我便带你回家见父母,征得他们同意,我、我想与你结百年之好。”宋筠一口气把话说完。
今日他说要回太平巷小住两日,老师颇为不满。宋筠清楚大考当前他不能任性,决定明日便搬到老师家中,所以有些话此时不说他怕来不及,更怕被人捷足先登。
姚轻雪没有立刻回答,宋筠看不清她的脸,他的心如同韩家门口
微弱的火光,忽明忽暗,似乎稍有一丝风便彻底覆灭。
良久姚轻雪才道:“宋公子打算娶我为妻?还是做妾?”
没有哪个女人愿做妾,对于姚轻雪的顾虑宋筠早有想过。“父亲母亲若是不允我娶你为妻,我便求得他们同意。”
宋筠的话已经说明他无法娶她为妻了,姚轻雪问道:“以你宋家家世和公子锦绣前程,令尊令堂会同意你娶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厨娘吗?”
宋筠:“事在人为,我会说服父亲母亲,你要相信我。”
姚轻雪又问:“若你父母坚决不同意,你会为了我与他们决裂吗?”
宋筠哑然,他心里清楚这不可能。首先他是宋家长子,要继承家业。另外入朝为官,孝悌是考核标准之一,他如何能与父母决裂?
姚轻雪轻笑:“公子心中已有答案。”
大家族娶妻不是娶这个人,而是娶她的家世、地位和背景,恐怕宋筠自己对婚事都做不了主。有没有感情不重要,男人的感情可以用若干妾室弥补。或许在宋筠内心深处,让她做妾也未尝不可。“我与公子不合适。”
“为何?为考科举,我从未近过女色,身边丫鬟都没有,我、我只喜欢你一人。”姚轻雪与他见过的女子不同,不是最美的,却总能勾起他心中的涟漪。第一次动情,便知相思苦。
姚轻雪不想跟他继续纠缠,便直截了当:“即便公子对我有情,但我对公子无意。”
“与韩泽有关吗?”宋筠一急,便口不择言。
“我的事与旁人无关。”姚轻雪冷冷道,“我敬重公子,当公子是朋友,从始至终没有其他感情。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跟了我,一生衣食无忧,不用给别人做工。明年春闱,殿试榜单上定会有我宋筠一席之地,我可以给你想要、”
“我知道。”姚轻雪打断他,“公子才华过人前途无量,他日必定高官厚禄,但这与我何干?我对公子无意,便不在乎公子前程。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稀罕。公子听我一句劝: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姚轻雪并没有那么好,更不值得你费心,今日之后我将公子视若路人。”
视若路人!宋筠苦笑:“你竟这般绝情。”
不绝如何能让你断了念想。姚轻雪躬身一礼,转身便走。
走到大门口,她好像看见有人影一闪而过,再仔细瞧却什么都没有。姚轻雪松口气,没人就好,让曹叔和韩泽瞧见太尴尬了。
她赶紧关上大门,跑回房间。片刻后韩泽轻手轻脚从房间里走出来,一盏茶后他才听见隔壁院门轻响。韩大人嘴角上勾,才华横溢又如何?前程似锦又怎样?心里没你,哼。不过他家厨娘说与他无关是什么意思?
曹叔见到韩泽在院里站着一动不动,便问:“少爷,您站这干嘛?”
“今晚月色很美。”韩泽说完回房了。
月色很美?曹叔抬头望天,天上乌漆墨黑,一个星星都看不见,哪来的月色?少爷伤得是手臂,不是脑子吧?
姚轻雪虽然拒绝了宋筠,但这件事还是影响了她好眠。韩大人却睡得很好,看见他家厨娘眼睛跟兔子似的红红的,“没睡好?有什么烦心事?说来给本少爷听听。”他语气颇为欢快,听着就感觉心情不错的样子。
“无事,夜里水喝多了。”姚轻雪不想理他。
早饭做了牛肉蒸饺,昨晚卤的牛肉可以吃了,韩泽胃口大开,吃了十几个大饺子和半盘卤牛肉。收拾碗筷时,韩大人听见他家厨娘微微叹气,他蹙了蹙眉,心道不会是后悔了吧?
隔壁今早传来搬东西的声响,韩大人怕宋筠那厮再来找,他家厨娘再跟着跑了,便想把人打发走。“牛肉还有剩吗?”
“有的,还有二斤生牛肉。”准备中午包饺子的。
韩泽:“连吃两日有些腻了,你送回家去吧,顺便在家住一晚,明日曹叔会去接你。”
“多谢大人!”姚轻雪立马来了精神,她收拾灶房的功夫,曹叔已经把马车领到家门口了。
姚轻雪坐上马车到了葫芦巷,曹叔看着她进院才离开。马车行致巷子口时,有两位妇人往巷子里走。
曹叔听见一妇人说:“姚家大孙女样貌出挑,能干得很,姚家有卤味生意。他家就两个丫头,小的那个刚捡回来没多久,还不顶事呢,将来姚家家财都是大孙女的,杜秀才娶她绝对吃不了亏。”
“停车。”曹叔叫停马车,撩起帘子问车旁的妇人:“敢问杜秀才是哪家秀才?家住何处?”
两名妇人警惕地看着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两位不要误会,小老儿我想找人代写字画,银钱丰厚,刚听二位认识秀才,这才多嘴一问,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见曹叔要放下帘子,一妇人忙道:“城北南华街连双巷的杜秀才,你去找吧,他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找他书写包您满意。”
曹叔连连道谢,坐回马车后心道:少爷吆,您再不抓紧,姚厨娘可要被别人抢走了。十八岁的姑娘可得不起啊。虽然韩泽没有明说,但老曹跟在他身边多年,哪能看不出他那点心思。
姚轻雪刚把肉放进灶房,家里就来人了,她都不认识。奇怪的是刘氏非拉上她寒暄。
杜娘子道:“这就是您孙女,长得可真俏。”她打量的眼神让姚轻雪不自在,说了两句便回了房间。
刘氏紧跟着进来,“我还想下午去找你呢,没想到你竟回来了,正好省得我跑一趟。刚那两人你瞧见了,王婶子是我和你爷卖卤味认识的豆腐娘子,她认识一秀才,那杜娘子便是秀才的娘。杜秀才二十有五,他虽比你大了几岁,但你年纪也不算小,我和你爷觉着合适。你觉得怎么样?”
姚轻雪没有说话,年纪不是问题,二十五岁的秀才,怕是还要继续科举。嫁给这种人岂不是要一直供他读书,那她找男人干什么?为了赚钱给他花?
“奶,有功名之人富商之女也娶得,他为何会看上咱家?”以前怎么没有这好事?想来也是看中她家生意才找上门的。
“说是光顾着科考耽搁了婚事,如今年纪大了才不得不考虑。”刘氏又道,“另外他家里不富裕,听说他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人口多了些。但他有功名,将来万一高中,你不是也跟着享福。”
姚轻雪无奈:“奶,万一不中呢?他一辈子只是秀才呢?”
她可不信等他飞黄腾达跟着享福的屁话。男人飞黄腾达多半会抛弃糟糠之妻另娶新欢。况且杜秀才未必有那一日,若是一辈子考不中,她就要供他一辈子,甚至养他全家老小。她脑子进水了才会这么干。
“这、这、”刘氏结巴了,她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谁不盼着高中啊。“不能够吧?你别想着不中,要往好了看。”
“您跟爷爷年纪都大了,芽芽还小,我走了,不放心你们。”姚轻雪道,“咱家有陛下给的一千了银子,我嫁不嫁人无所谓。”
“怎么能无所谓?”刘氏担心孙女犯傻喜欢不该喜欢的人,韩泽的身份和地位是不会娶她的,她板着脸问:“跟奶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奶,您说什么呢,我心里哪有人。”姚轻雪无奈。
刘氏叹气:“奶知道你心高,但咱们的命在这呢,非要往高了爬,跌下来便是粉身碎骨。前街的张晚晴什么下场你瞧见了,奶不想看到你给别人磋磨,宁做贫人妻,不做富人妾,爷爷奶奶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张晚晴这片住户都知道,出了名的貌美,舍弃未婚夫进禹王府做妾,有过一个孩子,生产前大出血差点没了命。据说她每日只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能随意走动,出门都要王妃同意。
前年因为她娘生病,事情紧急张晚晴没有请示王妃便回家探望,差点因为这个被赶出王府。后来不知为何她自缢了,死后一口薄棺草草下葬,下场与府中丫鬟没什么两样。
大家都说张晚晴的那个孩子是正室弄掉的,张晚晴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孩子,后来禹王对她也不如从前,而被她舍弃的未婚夫如今儿女双全幸福美满,张晚晴见这辈子无望才不想活了。
姚轻雪有些烦
躁,她并非想攀高枝,只是情不知所起,但仅仅是些许好感,还没到一往情深、非他不可的地步。刘氏有一句话说的对:宁做贫人妻,不做富人妾。
第39章 第39章孔雀开屏
大户人家规矩多,若是为了男人失去自由和快乐,她宁愿不要这个人。一点好感说明不了什么,也许分开后就淡忘了。
“秀才是吧,见见吧。”姚轻雪道。
“这就对了,让杜秀才下午来咱家一趟。刚好你的新衣服做好了,打扮漂漂亮亮的,人家是秀才咱们可不能失了礼。”刘氏对男方的秀才身份很满意。
他们姚家如今也不差,大孙女更是没得说,能干漂亮又孝顺,这一片哪家姑娘都比不上她孙女,若是能嫁个秀才那就更圆满了。刘氏乐呵呵地出去了。
姚轻雪倒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见过最好的风景,沟渠边上的野草还能入得了眼吗?
偏她眼里揉不得沙子,若是能降心相从,不爱也能闭眼凑合,什么秀才举人,哪个都比不了宋筠,自己终究不是委曲求全的人。见见吧,万一看对眼了呢,缘分这东西谁说得准。
芽芽在门口听姐姐叹气,小姑娘坐在门边,两只小手托着腮帮子也叹气,她不想姐姐嫁人。但姐姐年纪大了,爷爷奶奶说越大越不好嫁,她不明白女孩干嘛非要嫁人呢?
昨晚没怎么睡好,姚轻雪补了个觉。睡醒后便进了灶房,午饭是牛肉馅的饺子、卤牛肉和一盘凉拌菜。
饭菜上桌,几人刚吃了几个饺子,就听院外有人喊:“姚嫂子!”
刘氏嘀咕:“不是说好了下午来吗?怎么这个时辰到了?”她对孙女道:“快回屋把衣服换上,脸上抹抹,头发也梳一梳。”
见姚轻雪没动,刘氏夺了她手里的筷子,“快去,等看完了再吃,饺子还能长腿跑了咋地?芽芽帮你姐打扮去。”
刘氏把孙女推回房间才去开大门。王娘子杜娘子和一个男子站在门外。不用想这位中等个头中等长相的男人便是杜秀才了。看到人的一瞬间刘氏有些失望,外貌不显也就罢了,她在杜秀才脸上看到了不耐烦。
人是她让来的,总得了解了解。刘氏把人让进屋里,姚福也从桌上下来。他们家待客吃饭都在堂屋,如今堂屋桌上摆着饭菜,刘氏便客气地让了让:“午膳用过没?没有就凑合吃一口。”
她就是客气一下,没想让人真吃,再说男方第一次来女方家,也没有坐下吃饭的道理。哪料杜娘子没跟她见外:“我们怕赶不及,老早从家里出来错过了午饭,那就麻烦婶子了。”
说着杜娘子拉着儿子坐到桌边,王娘子尴尬讪笑,但也不好说什么,刘氏有些怔愣,随后请王娘子坐下。她刚想去拿干净的碗筷,就见杜家母子已经用他们的筷子吃上了。
这母子俩跟多久没吃过饭似的,一口一个饺子,一筷子夹三片牛肉,片刻功夫饺子和卤牛肉让他们吃了一半。
王娘子本来还觉得尴尬,但吃了饺子和牛肉后便也顾不上脸面了,再不吃就都让那娘俩吃光了。实在是太香了,这姚家面上看不出来,没想到伙食这么好,牛肉可劲吃。寻常人家谁会一顿吃这么多肉?
刘氏站在一边心里不是滋味,姚福盯着杜秀才看,心里知道这亲事怕是不成了。这杜秀才没有读书人的斯文和矜持,甚至有些没脸,他都看不上眼,孙女如何能看得上?
回房后姚轻雪涂了香粉和口脂,以前家里没有这些,芽芽说奶奶昨日现去买的,看来刘氏为了这次相亲也是下了血本。
姚轻雪换了身粉色纱裙,芽芽也换上了和姐姐同款同色的衣服。姐俩手牵手来到堂屋,看见三人埋头苦吃都愣了。
芽芽两只眼睛都快喷火了,她才吃了一个饺子,怎么就没了?要脸不要脸?姚轻雪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杜秀才狼吞虎咽,有人进屋他都没发现。
杜家人不是人品差就是没把他们姚家放在眼里,无论哪一种都没有相看的必要了。姚轻雪对姚福和刘氏摇了摇头,转身要走。
“轻雪啊!”杜娘子终于抬头看见了姚轻雪,她扯了扯儿子,“宏展,那就是轻雪。”
杜宏展抬起头,淡漠的眼神突然有了笑意,他放下筷子拿出帕子擦了擦嘴,然后走到姚轻雪面前拱手一礼。“见过轻雪姑娘,来的匆忙腹中饥饿,失礼了,望莫怪。”
吃完了说失礼,脸皮真厚。姚轻雪似笑非笑地问:“吃饱了吗?”
杜宏展略一迟疑,所问非所答:“可是姑娘的手艺?早就听闻姑娘厨艺了得,今日一尝果然名不虚传。若是余生日日能吃到轻雪的手艺,是杜某的福气。”
王娘子心道这是看上了,来时不耐烦,嫌人家门户低,这会看到人吃了人家的东西是彻底被征服了。虽然有些失礼,但与婚姻大事相比这不算什么。姚家没有男丁,她家姑娘能嫁给秀才已经是高攀了。她作为介绍人得给从中说和。“杜秀才这是对姚姑娘一见钟情了,这婚事成了。”
“我还没应怎么就成了?”姚轻雪拉下脸来,“各位既然吃饱了那就请回吧。”
杜娘子一听不乐意了,她把筷子一撂,“你什么意思?对我儿有何不满?我儿宏展有功名在身,将来考举人中进士,那是要做大官的,娶你是看得起你。你都十八了还没嫁出去,我儿子肯要你是你的福气,别不识抬举。”
姚福和刘氏刚想怼回去,就听门外有人道:“他考不上举人更中不了进士。”
韩泽跨步进来,今日的韩大人身穿一身月白色翠竹暗纹长衫,一条黑色锦带束于腰间,衬得他宽肩窄腰、腰细腿长。再加上五官英俊,所有人眼前俱是一亮,一下子就把矮矬、腰如桶粗的杜秀才比下去了。刘氏都叹气,这咋个比哦?
姚轻雪眨眨眼,今日的韩泽让她想到一个词孔雀开屏。认识韩泽这么久从来没见他穿浅色衣服,每日不是官府就是黑色、青灰等深色衣服,不得不说白色衣服真打扮人。不过韩大人突然打扮,不会是和她一样去相亲吧?
韩泽气势凌人,他一进来屋里的气氛立马就变了。王娘子常年在街边卖豆腐,还是有几分眼色,她见韩泽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看着跟他们就不一样。她扯了扯杜娘子,小声道:“既然人家不愿,我们走吧。”
杜娘子哪里肯,通过这顿饭她也看出来了,姚家面上看着不怎样,但家底应该不薄,别的不说,就单是这座宅子也值个几千两。等两个老家伙一死,这些都是他们家的,至于小的,到了年纪嫁人他们家还能得一笔彩礼,没有比这再好的人家了。
不过杜娘子也有些惧韩泽,她一改刚才的蛮横,脸上堆起笑:“这位公子是哪位?可莫要胡说,我儿宏展是正儿八经的秀才,您乱说话坏了姻缘可是做下大孽了。”
韩泽瞟了她一眼:“杜宏展四年前中秀才,与周员外之女定下亲事,后来杜宏展不思进取,流连秦楼楚馆,被周家小厮看见。周家瞧着杜宏展没有大出息便退了亲。这之后你们相看过很多姑娘,好的看不上杜宏展,差的他又看不上人家。杜宏展读书花光家中所有积蓄,还欠了不少外债,你们打算怎么还债?是想用娶亲后娘子的嫁妆吗?”
老底被人揭了,杜宏展满面羞红,“你是何人?为何对我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
韩泽:“这有何难,衙门里的朋友说的,我衙门里有人。”
姚轻雪:“……”
韩大人一脸嘲讽地看向杜宏展:“想靠女人吃饭,枉为读书人。”
杜宏展羞愧难当、拂袖而去,杜娘子和王娘子紧跟着走出姚家。
姚福和刘氏齐齐叹气,好不容易有个读书人上门,还
不是个好的。刘氏捅捅老头子,用眼神示意他看韩泽。
“大人您怎么来了?”姚轻雪问。
“给你送卤牛肉。”韩泽缓缓道,“我和曹叔要回韩府住几日,牛肉放家里会坏,便给你送来,你可在家多待几日。”突然上门总得有个借口,正好家里有卤牛肉。
实际上是曹叔回家说了杜秀才的事,他立马跑去杜秀才所属衙门查了他的底细。然后马不停蹄回家换上新衣服来到姚家。本以为来早了,进门一瞧那杜秀才已经吃饱喝足了。有宋筠珠玉在前,杜秀才这等货色,想来他家厨娘根本瞧不上眼,他今日有些多余了。
这时曹叔在外面喊:“姚家老哥,肉给你放哪里?”
姚福赶紧出门,刘氏抬起脚又堪堪落了回来。她看了一眼韩泽,安慰孙女:“人品不行即便是举人老爷咱也不能嫁,这个不成还有别家,你李婶子要介绍个小伙子,他愿意入赘咱家,你若不喜欢还有其他人。”
姚轻雪:“……”她奶这是准备了多少个相亲对象啊?
韩泽:“……”他能收回前言,现在就把人领走吗?
“奶,过后再说。”姚轻雪很是尴尬,她奶这样让韩泽以为她多恨嫁呢。她把饭桌旁的凳子搬到一边:“大人请坐,待我把残余收拾干净再给您斟茶。”
那三个人是真能吃,除了那盘青菜,饺子和牛肉一点都没剩。芽芽撅着嘴跟姐姐一起收拾。
韩泽觉得他不宜久留,便道:“顺路过来的,我还有事,先走了。”
姚轻雪送人出门,韩泽上车前突然道:“粉涂得太厚,口脂跟吃了血似的。你好歹见过世面,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家里领。”说完他转身上车走了。
姚轻雪:“……”
第40章 第40章感谢
马车走出葫芦巷。
“少爷,姚家急着嫁女儿,保不齐哪天就有合适的人选。”曹叔的意思是你要是对人家有情,赶紧把人定下来,哪天姚厨娘跟别人定亲,后悔就来不及了。
韩泽道:“宋筠她都看不上,寻常人入不了她的眼。”
曹叔一想也是,姚家能接触到的相亲对象,怎么可能比宋公子和他家少爷更好?满京城也没几人比得了他家少爷的家世和能力。既然少爷心里有数他也不便多说。曹叔刚把心放下,就听韩泽突然问:“我与宋筠比如何?”
曹叔:“……自然是少爷更胜一筹。”
韩泽点点头,嘴角微微勾起。“回将军府吧。”陆大人给了他七日假养伤,既然姚轻雪回娘、咳,回家了,他便回将军府住两日吧,免得母亲总说他不着家。
姚轻雪把人送走后,特意回房照了照镜子,粉还可以不是很厚啊?嘴唇,口脂不红涂它干嘛?她觉得自己上妆后还挺好看,在铜镜前臭美了一会儿,才去堂屋。
饭桌已经收拾完了,芽芽正在擦桌子。姚轻雪捏捏妹妹软乎乎的脸蛋。“不生气了,韩大人给送来了卤牛肉,姐现在就去和面,咱们吃牛肉面,饺子明日再做。”
芽芽小小地“哼”了一声,脸上有了笑意。“我来帮你。”
姚福和刘氏在厨房看着半盆卤牛肉,姚福感叹:“这得花多少银子,韩大人就这么给咱们了?”
“人家不是说了嘛,要回将军府吃不完才给咱的。”刘氏道。
姚轻雪进来一瞧,早上剩下的卤牛肉曹叔连盆都端了过来。“奶,这么多咱家吃不完,给赵婶子家送去些,还有那日帮忙送你们回来的摊主,爷你还记得都有谁吗?”
“记得,都是老熟人。”姚福点头,“有今日来的王娘子的男人,还有卖烧饼的曲老爹……”
“行,等会儿吃完饭我把牛肉分一分,然后再买点果子,爷爷您跟我去给每家送去。”人家帮忙把爷爷奶奶送回来,她这个做孙女的得出面感谢一下,不能连个表示都没有。
姚福:“是得谢谢人家,那日要不是有这些人拦着,我和你奶怕是伤得更重。”
“午饭后就去,饺子一个没剩,咱吃点啥?”刘氏心疼被吃掉的饺子和牛肉,那老多牛肉她说分两次吃,大孙女不干,饺子馅里都没放多少菜,全是牛肉。本来打算好好吃上一顿,哪知来了那么不要脸的。小孙女嘴上都能挂油瓶了。“要不做个面汤,简单省时。”
姚轻雪已经拿了盆舀面,“我做面条,正好有卤牛肉,咱吃牛肉面,不比饺子差。”
又忙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四人终于吃上午饭,面条上摆了满满的卤牛肉,芽芽吃了一口终于笑了。
饭后刘氏收拾碗筷,姚轻雪把牛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块,姚福找来卖卤味用的油纸,把牛肉包好。姚福装进背篓里背着,刘氏留下来看家。姚轻雪跨上篮子领着芽芽和姚福一起出门。
姚福和刘氏卖卤味的地方还是他们以前卖包子的地儿,离家不远,路上姚轻雪买了桃子和苹果。那日帮忙把人送回家的,她都送了牛肉和果子,其他平时关系不错的,送了桃和苹果。姚轻雪好话不断,把众人都说得乐呵呵。
王娘子从姚家出来便过来换她男人回家歇晌,她不太好意思接姚轻雪的东西,“对不住,我没想到杜家那么上不得台面,原本看中他有功名,如今看这有功名也不见得都是好的。轻雪,别怪婶子,东西我就不要了。”
“今日之事怪不得婶子,您拿着就是。”姚轻雪把东西塞到她怀里,“您是好意,我心里清楚。这牛肉是我雇主给的,他有事要外出几天,牛肉扔掉可惜就都给我送来了。婶子您也瞧见了,若不是他恰好过来送牛肉,咱们谁也不知道杜秀才竟是那种人。”
“可不是嘛,我也是被那杜婆子给骗了。”王娘子应道,“今日多亏了那位公子,这东西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姚轻雪那位雇主看着就不一般,姚家能不得罪就不要得罪。至于杜家,本来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以后少走动就是。王娘子心里打着小算盘。
“牛肉我家也是难得吃上一次,今日借我那雇主的光,给叔伯婶子们也尝尝。”她得解释一下,不然旁人会以为姚家多有钱呢。
她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曲老爹笑道:“我们是借姑娘的光,我有好几年没吃牛肉了。”
“唉吆,早知道那日我也去你们家瞧瞧,还能拿一份牛肉。”卖鸡蛋的李婆婆手里捧着果子开玩笑道。
“牛肉就那么点分不过来呀,婆婆不嫌弃就吃果子吧。哪天您得闲就去我家,我给您另做好吃的。”姚轻雪又往她怀里塞了两个桃子。乐得李婆婆直说:“好!”
等他们离开,李婆婆道:“姚家大孙女大方得体,说话做事样样拿得出手,还有一手好厨艺,谁家娶了这姑娘进门,且等着发家吧,可惜老婆子我家里没有合适的儿郎。”
卖馄饨的李娘子道:“可不,我孙子都五岁了,小儿子才十三不合适,不然早把人定下了,多能干的姑娘,我看着就喜欢。”
曲长平看着牛肉和果子发呆,娘身子不适,他今日过来帮爹卖烧饼。姚家的事他听爹娘讲过,那日送姚家二老回家的就有他爹,所以今日他们也得了一份牛肉。
刚刚王娘子讲了杜家的笑话。今日他第一次见姚家大姑娘,若如王娘子所说,那杜秀才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哪里配得上姚姑娘。
“大郎,可是累了?”曲老爹见儿子发呆,“你回家温书吧,晌午过了,
人没那么多,爹一个人忙得过来。你把牛肉和果子带回去给你娘和妹妹吃。“曲长平心事重重地拎着东西走了。
李娘子道:“曲老爹也是好福气,儿子孝顺,等过几年长平考上秀才,曲老爹你就等着享福吧。”
曲老爹笑呵呵道:“借你吉言。”他卖烧饼供儿子读书,是想他将来有个好前程,儿子争气,十五岁已经是童生了。能考中秀才再好不过。
送完东西,姚轻雪和爷爷妹妹顺便买了菜和肉,街边的各种果子也都买了几样。
芽芽蹦蹦跳跳在前面拿着一小串葡萄吃,时不时回头给爷爷和姐姐嘴里塞一个。姚福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芽芽自己吃,爷爷牙口不好,不能吃酸的。”
“不算啊,很甜,是不是姐?”芽芽又往姚轻雪嘴里送了一颗。
“嗯,甜。”姚轻雪点头,“爷,喜欢吃就吃,别总想着省,您就俩孙女不用攒银子,今后您和奶想吃什么买什么。”
“那可不中,我得为孙女们攒嫁妆。”姚福不赞同,“我头上的伤没事了,在家闲着浑身难受,后日便把卤肉摊子支起来,耽搁一天少赚不少呢。”
姚轻雪:“您和奶以后别出摊了,在家养老吧,银子我来赚。”
说着话三人到家了,姚轻雪捡了几样果子交给刘氏,让她与牛肉一起送到赵氏家中。那日街坊大多在看热闹,只有赵氏忙里忙外帮忙照顾受伤的姚福和刘氏。
等刘氏送了东西回来,姚福跟她念叨:“大孙女不让咱们出摊,你觉着行?”
“那不行。”刘氏头摇成拨浪鼓,“包子不赚钱都卖了那么多年,现在有赚钱的营生哪能不卖?卖,我和你爷身子骨都硬朗,你别操这个心。我去问问李娘子,她说的那个要入赘的男人什么情况。”
“奶!”姚轻雪赶紧把人拉住,“入赘的都是没本事的,我不要。”
刘氏:“那我去问钱娘子,她娘家侄子跟你年岁差不多。”
“奶呀,上赶子不是买卖,您可别去问,您孙女还没到嫁不出的地步,往后再要相看哪个,您得提前跟我说,我同意了您才能把人往家领。”
刘氏讪道:“我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还是秀才呢,一点没有读书人的德行。”
“即便杜秀才是好的,就他娘那个样子,那种人家也不能进,不然有吃不完的苦。”姚轻雪道。
“行,以后相看人家跟你说就是,但摊还得出。”对于出摊赚钱这事,刘氏不让步。
“您屋里锁着那么多绫罗绸缎,还有十个金元宝,您还出摊做什么啊?干嘛非要吃那个苦?”
“那些东西我一样没动,绫罗绸缎咱家这身份穿身上太打眼,遭人惦记,留着给你当嫁妆。金子是你得来的,全给你当嫁妆,以后赚的钱给芽芽攒,你俩没有兄弟撑腰,有银子傍身,将来才不会被男人和婆家欺负。”
“奶,我不嫁人,不要嫁妆,等我长大了像姐姐一样赚钱,给爷爷奶奶养老。”芽芽抱着一个大桃子,啃得满嘴水渍。
“唉吆,可不行说这话,姑娘哪能不嫁人。”刘氏既欣慰又心疼,她家俩孙女比不得别家孩子有爹有娘,两个孩子得靠他们操持,不能歇啊。
姚轻雪心想芽芽有她娘给的一万两,比您那十个金元宝多了十倍,但这事不能说。无论姚轻雪怎么劝,姚福和刘氏都不肯歇着。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只好随他们去。
原本打算第二天开始备料,后日便能出摊。哪料天不遂人愿,次日清早下起了小雨,午后雨越来越大。
一家人在堂屋吃果子,看门外雨打地面。芽芽突然转头:“姐,雨下到屋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