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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   往事


    时光荏苒,转眼,今年地里的粮食甘蔗已收得七七八八,园子里的雄鹿又生了一茬儿的鹿茸,周宵这回没卖,晾晒好,和喜哥儿做好的虎头鞋帽,还有给念哥儿未出生的孩儿做的小衣服,一道儿寄去南府城去了。


    秋风越来越萧瑟,吹着在人脸上,又干又冷,树上的枝桠光秃秃的,不复往日的翠绿。


    “小爹,这些便是新哥儿他们收起来的鸭绒,鹅绒了。”


    今儿一早儿,顾筠便让喜哥儿今年一年收的鸭绒和鹅绒搬了过来,眼看天越来越冷,须得尽早儿把羽绒被子做出来。


    这些绒毛的清洗,挑选是个耗时候的活儿计,好在如今地里的活儿计不多,喜哥儿有的是时间处理这些绒毛。


    顾筠和喜哥儿断断续续的收拾了十来日,才清洗干净,晾晒的蓬蓬松松的。


    被子按顾筠嘱咐的缝好三条边,放在堂屋地上,顾筠烧了根木炭,在上面画了几块儿方方正正的方块儿。


    喜哥儿不解其意,疑惑道:“小爹,直接装进去不就成了,画这些黑框框作甚?”


    “跟棉花被子一样,到时候一块儿一块儿的缝上,不容易乱跑。”顾筠边画线边道。


    喜哥儿恍然大悟,把收拾好的绒毛拿过来,等顾筠画好线,便能往里面塞了。


    收拾羽毛是个费体力的活儿,本以为装羽绒能轻省些,不曾想也是个费时候儿的活儿计,两人忙活了整整一日,才在晚食前收拾妥当。


    喜哥儿仔细的用湿布把羽绒被擦洗干净,在院子里晾上,想着明儿晚便盖上试试。


    笠日晚上,喜哥儿把被子套好,叹道:“还真是又轻又暖和。”说着,又往被子里埋了埋,“小爹可真是厉害。”


    周宵倒是不怎的喜欢这羽绒被,盖在身上轻轻的,总觉得没有棉花被子厚实,盖起来舒服,但又不好扫自家夫郎的兴,“是挺暖和。”


    被子羽绒塞得多,一晚上别说喜哥儿和周宵了,便是团团和圆圆也是热的小脸儿红扑扑的,睡的拳打脚踢的,想把被子给踢出去。


    笠日一早儿,喜哥儿便无奈的把被子收了起来:“还是等到冬时再盖吧,如今还是有些早了。“


    周宵轻轻笑着摇了摇头,自家小夫郎真真是什么好东西到手上,不试一试吃一吃,就心痒难耐,如今盖了一晚上羽绒被,也算是解了他的一丝好奇了。


    “我去园子转转,等回来再吃早食。”周宵冲正在叠被子的喜哥儿开口道。


    如今,南星管理着家里的长工,渐渐也上了手,周宵轻省了不少,时不时的去园子里看看便可以,用不着他操太多的心。


    周宵去了园子,喜哥儿带着团团和圆圆去灶房吃过早食,把俩娃丢给他们俩爷爷,忙活儿自己的事儿去了。


    清洗干净的羽绒还剩了些,做大人的衣服是不够了,喜哥儿给团团和圆圆做了两身儿羽绒冬衣,顺带着给念哥儿的孩儿也做了一身儿,一道儿寄了过去。


    如今团团和圆圆走路很是稳当,会走了以后,那可真是一眼没,转个身的功夫,那小短腿便不知迈出去了多远了。


    喜哥儿深感,会走的娃儿比只会爬的娃儿,带起来费劲儿多了。


    日子在平稳安逸中悄悄流逝,棉哥儿家的哥儿满月,橙哥儿也有了好消息,云叔么乐的牙不见眼,大手一挥,豪迈的摆了十几桌的酒席,连带着家里织布的事儿,也不让俩儿夫郎操心了,专门在村里请了俩婶子来。


    喜哥儿领着团团和圆圆过去的时候,棉哥儿眼瞅着圆润了许多,喜哥儿调笑道:“怎的生了个孩子,圆了两圈儿去。”


    棉哥儿嗔了他一眼,笑道:“还说呢,小爹都不让我下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不胖些就怪了。”


    团团和圆圆趴在小床边,看着睡着了的,还在吐口水泡泡的小娃娃,两双眼睛亮亮的,拉着喜哥儿过来看,“爹爹,弟弟。”


    喜哥儿摸了摸他俩的小脑袋,笑道:“小弟弟可不可爱?”


    团团颇为认真的点了点头,“可爱。”


    惹得棉哥儿直笑,心里头还有那么点儿小骄傲,这么可爱的孩子,他生的。


    “给笑哥儿取好大名儿了吗?”喜哥儿轻轻握了握文哥儿还没有他一根手指头大的小手,笑问道。


    “起好了,云起茗,小爹给定的。”


    喜哥儿点了点头,“起茗,好听。”


    喜哥儿和棉哥儿他们也是许久未见,在屋里聊了许久,“你送来的南府城那儿的鱼,可真鲜,比咱们这儿的鱼好吃,刺儿也少。”


    “那边的鱼虾就是比咱们这儿的鲜甜,我们家人也都爱吃,大伯哥婆母送的如今也吃的七七八八了。”喜哥儿笑道:“现在再吃咱们这儿的鱼,不加多些调料,总觉得不怎的好吃。”


    “镇上杂货铺有卖南府城那儿的鱼,贵的紧,小爹昨儿买了条回来,平日里还真是不舍得吃。”橙哥儿坐在一旁,边绣衣服,边笑道。


    “定是会贵些,从那儿拉过来挺费劲儿的。”喜哥儿深有体会道。


    几人又闲话了会儿,屋里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云家的亲戚,喜哥儿没再待,领着团团和圆圆出去,吃席去了。


    等喜哥儿和周宵吃过席回家,便见顾筠和周铭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封信,看完,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


    见周宵他们回来,招了招手道:“宵儿,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周宵似有所感,正了正神色,冲喜哥儿道:“你先领着团团和圆圆回屋,俩娃儿有些闹觉,先把他俩哄睡了去。”


    喜哥儿点了点头,不知为何,气氛总有些沉重的感觉。


    等周宵在一旁坐下,顾筠也没绕弯子,直接开口道:“如今万事具备,我和你爹仔细想了想,为了不让你遗憾终生,还是决定把你的身世告知与你,上一辈儿的恩怨,还是由你亲手结束的好。”


    周宵正了正身子,静静聆听着顾筠讲的过去的事儿,连喜哥儿什么时候坐到他身旁,都不知道。


    “自古以来,朝堂纷争,总是免不了见血,你爹他便是妇孺皆知,守卫启朝边疆的大将军,燕律,你小爹与他自幼相识,夫夫恩爱,我游历到北疆的时候,遇到的你爹他们,当时边关纷争不断,国不宁,民怎安,我自诩还有些学识,便留在了军营,为你爹献谋划策。”


    喜哥儿讶然,看了眼自家夫君,不曾想自己嫁的竟是将军之子。


    周宵倒是神色平静,自家小爹这般遮遮掩掩,想来自己的身世定是曲折复杂的。


    “你爹在战场上厮杀,抛头颅,洒热血,每次出征,你小爹心都跟着你爹去了,提着心,吊着胆,好容易打得匈奴不敢来犯,举旗投降,一家人能回上京,安稳度日,不想比敌人更可怕的是不曾设防的自家人。”


    周宵心下一沉,不自觉握紧了拳头。


    “上回遇到的燕公子,是你三叔的大儿子,你还有个二叔,名燕道,那人便是害你爹那般境地的罪魁祸首,当年,你爹和你小爹班师回朝,先皇大喜,赏赐了不少,你小爹封了诰命,你爹官居一品大将军,燕府那时候真真是鼎盛,京城官员无不前来道贺的。”


    顾筠喝了口茶水,叹了口气,继续道:“燕道此人,心胸狭隘,不堪大用,又自视甚高,嫉妒你爹如今官职一品,联合当朝首辅,制造与匈奴密谋,假意投降,暗中索取先皇性命的信件,当时传言先皇已病入膏肓,首辅把持朝政,那一伙儿人手段迅速,没等先皇反应过来,查明真伪,便派兵围剿了燕家。”


    周宵眸色冷凝,只听顾筠道:“那封伪造的信便是燕道的投名状,为了不殃及家人,你三叔委屈求全,在兵临燕家时,投靠了燕道,我当时出了上京,本打算去和南府城转上一圈儿,接到密信,急匆匆赶回上京的时候,已是无力回天,只能拼尽全力将你藏放起来,你乳母跟随你小爹多时,大义凛然,含恨将你带出上京,留下她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儿替你挡了一劫。”


    喜哥儿为着未曾谋面的乳母红了眼睛,牺牲自己的孩儿,换取来主君孩儿的性命,当时心里得有多痛啊。


    “也就是说,害我爹的人,便是燕道,当朝首辅还有当今圣上?”周宵沉声道,声音冷的似含着冰渣般。


    顾筠摇了摇头,道:“非也,当年我脱身出来,托你乳母将你带去京郊养着,我回了上京,暗中与当时还是四王爷的圣上联合,费尽心思,破了首辅想扶持当时的六王爷为皇的谋划,但他为官多年,关系盘根错节,若想将他彻底铲除,非一朝一夕之事。”


    “所以,二十多年了,时候也到了?”


    顾筠点了点头,“当年朝堂多是首辅的人,便是连兵权也落入了燕道之手,想扳倒他们谈何容易,当今圣上求稳,好容易站稳皇位,很多事情,只能暗中进行,当年不相信你爹会谋反的将士,被革职的革职,流放的流放,你们白叔暗中将他们救了回来,如今很多事情,都是他们在暗中查探,用他们的能力,悄悄为你爹收集足够复仇的证据。”


    “可若是如此,又为何匈奴二十来年未曾进犯过一次?能威慑他们的将军不在了啊?”


    顾筠叹道:“听我慢慢与你说。”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红心]复仇之路马上开启。


    102   出发


    “我之前与你有同样的疑惑,总觉得这里面少不了首辅的手段,如今算是真相大白了。”


    顾筠说着,晃了晃手中的密信:“真正与匈奴勾结的便是首辅,不过这人,阴险狡诈是真,但尚存一分汉人的荣辱,通敌,也不过是方便铲除异己,未曾想过要颠覆启朝天下,这些年,为了稳住匈奴,许了不少的好处与他们,匈奴那边除去和你爹的那一场大战需休养生息外,这些年朝堂也不稳,各方势力勾心斗角,争抢不断,才成了如今的局面。”


    周宵眼神晦涩不明,他心中愤懑,便是沉冤得雪,迟了二十来年,可还有意义?!


    “如今时机已到,你与意哥儿一道儿入上京,扮作他的小厮,届时自会有人前去与你联络,首辅与燕道通敌和贪污银两的证据如今在你爹的副将,弓弦手中。”顾筠沉声道,见周宵不曾言语,抬头看了眼他,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你心中不平,时间太久,让那些人享受了二十来年的荣华富贵,但凡是心中有鬼的人,疑心总是重的很,虽有你三叔暗中帮助,但燕道又怎会把自己的把柄轻易让你三叔找到,他也不过是他们利益团体里的外人罢了,你爹的那些部下,这么些年,还在东躲西藏的躲避追杀,除此之外,还得暗中搜查证据,已是十分不易。”


    顾筠没有说的是,原本他们是十五人,如今也只剩了八人了,这报仇雪恨之路,走的太艰辛。


    周宵轻轻摇了摇头,“小爹,我不怨其他,是有些怨自己当年年岁太小,那些叔叔伯伯,我从心底里感激不尽,这世上还有人在为我爹他们东奔西走,击鼓鸣冤。”


    喜哥儿轻轻拍了拍他,道:“相公,我懂的不多,但我觉得,真相虽迟,但总比没有的好,若不然,那些个坏人,纵享荣华,寿终正寝,更是仇人快,亲者恨。”


    顾筠点了点头,“喜哥儿说的对,如今仇人尚在,还不算晚。”


    周宵心下微宽,“小爹,那我和意哥儿何时出发?


    “等这两日,意哥儿把李家的事儿安排妥当,我和圣上已去了书信,定要出其不意,一锤定了他们的罪,那些人都知晓我,我不宜露面,不过该怎样做,弓弦到时候会与你说,事况多变,你们也要多加小心,随机应变。”


    周宵点了点头,喜哥儿顿了顿,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道:“小爹,我……我想跟着阿宵一起去。”


    顾筠闻言,沉声道:“不行,那边虽万事安排妥当,但还是有危险,更何况,团团和圆圆年岁尚小,还离不得你。”


    喜哥儿急道:“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一起去,我力气大,能帮到阿宵的!”


    周宵握了握喜哥儿的手,轻声道:“你在家,和团团圆圆等我回来,我保证,一定会护好自己。”


    喜哥儿摇了摇头,眼睛通红,看起来就要落泪:“我不,让我在家等着,我定会日日睡不着,说不准会偷偷跑去寻你,还不如和你一道儿去,你也放心。”


    喜哥儿这话把周铭,顾筠,连带着周宵父子三人说哑了,万一真偷偷跑去上京,那还真是麻烦,顾筠他们夫夫二人,总也不能一直盯着喜哥儿。


    顾筠叹了口气,拍板道:“罢了,你俩一道儿去,定要护好自己。”


    周宵也是无奈,自家夫郎这般说,他又怎能安心把他一人留在谷家村,只能点了点头,同意了。


    喜哥儿把眼泪收了回去,眼眶还有些红,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眼顾筠,轻声道:“小爹,怎的不见阿宵乳母?是已不在了吗?”


    喜哥儿这话也没旁的意思,只是救命之恩重如泰山,若是她尚在人世,他想和周宵一起,尽力偿还这份恩情。


    顾筠闻言看了眼周宵,叹道:“便是再怎么无私的人,舍弃自己孩儿的性命,换他人生,心中又怎么能平静的下来,她能够悉心照料宵儿六个月,已是不易,圣上登基那日,我去寻她,她跪下求我,言她已经没有办法再尽心抚育二公子,让我放她离去,我没有留她,把身上所有的银两给她,让她走了,不过,弓弦曾来过信,言她如今生活在南府城的一个小镇子,日子充裕,儿女孝顺,已放下了前尘往事,莫要再去打扰她。”


    喜哥儿无言,若是他,也可能无法常伴周宵左右,回回看到周宵,那位乳母心里是在想什么,是否透着周宵看着她已逝的孩儿的影子?


    周宵轻声道:“小爹,我知道了,不会再前去打扰她。”


    让她见到周宵,再想起那份伤痛,这便不是报恩了。


    顾筠点了点头道:“你放心,你弓弦伯伯的夫郎,如今在那边,和她关系处的很好,若是她有什么难处了,他自会写信告知与我。”


    周宵放了些心,眼看这两日便要出发去上京,家里的事儿还是要安排妥当,说完,周宵便去了园子,交待南星去了。


    因着要去上京,喜哥儿这两日抱着团团和圆圆不舍得撒手,但纵有百般不舍,他也没法眼睁睁看着周宵步入那般虎狼之地,自己安安稳稳的在家里等着。


    常言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但在喜哥儿这儿,定是要与周宵共患难的。


    等意哥儿把李家安顿好,劝了诗哥儿许久,才让他安心在谷家村等着。


    到了去上京的日子,谷源和诗哥儿站在村口,望着晨曦和渐渐远去的马车,低声道:“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马车哒哒哒的往上京一路疾驰而去,车内,喜哥儿看了眼李云洲,又看了眼意哥儿,耐不住冲李云洲道:“你怎的也要去。”


    李云洲挨着意哥儿坐到一旁,道:“你为啥要去,我便是为啥。”


    喜哥儿:“………”


    也不知道这李云洲知道多少,身旁的意哥儿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之前在家的时候,他并不想让李云洲跟着他一道儿去上京,把危险掰开揉碎了和他讲了一通,李云洲只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我虽没啥本事,但你若是遇到危险,不管怎样,我能替你抗一刀,你便多几分活下去的机会。”


    意哥儿心下微动,也怕不让他去,他也会悄悄跟着,加上李家老两口虽心下不舍,但也点头同意了,意哥儿便也由着他来了。


    喜哥儿看了眼车外赶车的周宵,沉声道:“意哥儿,我小爹那边只让我和阿宵与你一道儿去上京,想来你也是上京人士,怎的会沦落到谷家村?”


    意哥儿靠着李云洲,轻声道:“我本也想着一路上把我家的事情与你们说清楚的,既然你问了,我定也不会有所隐瞒。我家本是做木材生意起家,小爹虽是哥儿,但外祖母,外祖父从不因着哥儿的身份,限着他,我小爹自小便能文能武,做生意也是得心应手,我这身儿本事便是与我小爹学的。”


    喜哥儿认真的听着,车外的周宵也做近了些,刨去些许的好奇心,此次上京,危险重重,总是要把事情了解清楚才安心。


    “我外祖家富有,但外祖母生我小爹的时候,伤了身体,因着家中便只有我爹这么一个孩子,我外祖想得透彻,以后家业交予我小爹,到时召个上门婿,传宗接代便是。我爹他长得好,嘴又会说话,虽家境贫寒,但我小爹不嫌弃,与他成了亲。”


    喜哥儿心下了然,他自从识了不少的字后,便看了不少的画本,想来又是一出痴情哥儿负心汉的故事。


    喜哥儿想得不错,但也有些许的差别,“我爹和我小爹感情很好,但世事变迁,外祖父,外祖母和我小爹相继离去后,我爹他也确实消沉了一段时间,但这么多的银钱落在他的手中,花花世界迷人眼,没多久他便抬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进门,更是忌惮我和诗儿,怕我们把外祖父的家产抢夺回来,那新娶的女人又不是省油的灯,撺掇了几句,竟趁着我外出巡商,把诗哥儿卖了出去。”


    “天,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做爹的,按理说,他既然与你小爹有情,又怎的舍得伤害你小爹拼命生下的孩子?!”喜哥儿十分不理解,气呼呼道。


    意哥儿摇了摇头,“喜哥儿,人是会变的,特别是手中握有无数钱财的时候,如今他眼里哪里还有我和诗儿,我们在他眼里不过是继承家业的绊脚石罢了。”


    意哥儿不否认,和他那个泯灭了良心的爹,也曾有过一段温馨愉悦的亲子时光,但那也是小爹还在的时候的事了,久远到,想起来的时候,这份记忆,总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有时候,意哥儿都觉得是自己的幻想。


    喜哥儿叹了口气,人性真是复杂的紧,自家公爹也是被兄弟陷害,不念一丝亲情,可怕的很。


    周宵在车外开口道:“你想好如何夺回家产了吗?”


    意哥儿点了点头,想着周宵看不到,又开口道:“我与还未被我爹收买的族亲书信往来多日,已定好了计划,这回,定要把本属于我小爹的东西拿回来!”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红心]


    103   休弃


    离上京越来越近,喜哥儿心里不免有些紧张,出车厢出来,坐到周宵旁边,轻声道:“等公爹他们沉冤得雪,坏有坏报后,你要留早上京还是回谷家村?”


    这事儿在喜哥儿心里纠结了许久了,他一个乡野村哥儿,不觉得自己能适应的了在上京生活的日子,可若是自家相公想要留下,他定也要陪着他才是。


    周宵闻言,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自是要回去,谷家村才是我们的家,小爹不是也说,我爹希望我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吗?”


    喜哥儿心下微松,连连附和道:“是啊,谷家村的日子,虽平淡,但幸福温馨,和上京,各有各的好。”


    周宵笑了笑,天子脚下,自是寻常村落无法比的,但许是他这人无甚斗志,只喜欢偏安一隅,静谧的生活。


    等到了上京城门口,喜哥儿被这壮阔的城门惊了一瞬,也不知是不是喜哥儿的错觉,总觉得连守城门的将士,都比青水镇的将士要威武雄壮的多,真不愧是上京。


    马车在城门口停下,守卫神色严肃地盯着周宵和喜哥儿两人,沉声道:“何人?来上京何事?”


    意哥儿适时的掀开车帘,温声道:“林吾卫,许久未见。”


    林吾卫闻言,抬头冲意哥儿轻笑道:“原是花大公子,这次巡商怎的这般久才回?”


    意哥儿轻轻笑了笑,淡声道:“被小事儿耽搁了些时候,他们二人是我新买的小厮,车上这位是我夫君。”


    林吾卫惊讶道:“我竟不知花大公子成亲了?!这般突然。”


    “尚未大办,林吾卫不知也正常。”


    林吾卫轻轻点了点头,又看了眼驾车的周宵,冲远处的守卫一摆手,放了他们进门。


    喜哥儿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抚了抚胸口,松了口气:“真真是吓到我了。”


    周宵因着和燕律长相颇似,来时在嘴角点了个大痦子,眼眶那处贴着片膏药皮,看着又凶又不好惹,不仔细瞧,看不出燕律的影子。


    那林吾卫许是把他当作保护意哥儿的打手了,也没为难。


    离花家越来越近,意哥儿深吸了口气,定了定神,无论如何,他再不会心软,由着那黑心肠的继室花着他小爹留下的银钱,过着富贵日子了。


    马车在花家大门口停下,两头石狮子看起来颇为威武,门房见状,惊讶了一瞬,“大……大公子,您回来了。”


    意哥儿点了点头,等周宵驾着马车进到花家,花轻意归家的消息不胫而走。


    听到消息的郑吴氏差点儿摔了杯盏,想起他离家时,看她的眼神,便心有惴惴。


    和她一般忐忑的,还有意哥儿他爹,在房里转了两圈儿后,定了定心神,理了理衣服,领着新进门的侍君,去了意哥儿的院子。


    几人到时,意哥儿和李云洲正坐在院子里品茶,见他们来,只给了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爹,你还真是有兴致,诗哥儿生死不明,你竟还有雅致迎新人进门?”


    郑钟鹏讪讪一笑,“可寻到诗哥儿了?我派出去的人,如今也不见回,唉,也不知诗哥儿去了哪里?!”


    郑吴氏不着痕迹的瞪了眼那娇媚的侍君,轻轻用手帕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你爹和我心里急啊,一想到诗哥儿一哥儿,独身在外,我就揪心的紧。”


    意哥儿轻笑:“你们倒也不必揪心,我寻到诗哥儿时,他已成了亲。”


    意哥儿这话,一语双关,也不知他说的是不用揪心诗哥儿安危,还是不用揪心诗哥儿会回来争抢家产。


    不过郑钟鹏和郑吴氏没听出来他的弦外之意,脸上先是一喜,转而佯怒道:“婚姻大事,诗哥儿怎的就这般自作主张!罢了罢了,木已成舟,爹我也只能接受,不过,你回来怎的没将诗哥儿和他夫婿带回来?”


    “路途遥远,不方便,啊,对了,忘了与你们介绍,这是我夫君,李云洲。”


    郑钟鹏讶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己这大儿子,自小便有主意,家里的生意都是靠他打理,如今成亲也不告知家中,他竟觉得正常。


    “你……你……”


    还未等李云洲见礼,郑钟鹏还未把话说完,意哥儿便打断道: “成了,爹,我一路乏的紧,想要歇息了。”


    郑钟鹏叹了口气,“你和你弟都有主意,罢了,我管不了你们了。”


    说完,便领着一群妻妾,出了意哥儿院门。


    郑钟鹏随着郑吴氏回了她的院子,一进门,郑吴氏便开口道:“老爷,你看这,意哥儿莫不是知晓了什么?!”


    郑钟鹏摆了摆手道:“我们看顾诗哥儿不当,他心里自是有气,若是对我们好言相向,倒是有问题了,等他气消了便好了,罢了,把你派出去的人喊回来,不用再装模作样的寻了,如今他们也均已成了亲,冠了他人姓,这家产,便是花家族亲,也是给不得他们了。”


    郑吴氏松了口气,柔声道:“知道了,老爷,要我说,这花家族亲有那么几个真真是古板的紧,这涛儿是你亲儿子,也姓了花,这花家诺大的家业,怎的就不能让涛儿继承了。”


    郑钟鹏笑道:“快了,那些未松口的族亲,如今也有了松口的迹象,再等等,说起来,涛儿去了何处,大哥回来,也不见他去看看。”


    郑吴氏嗔道:“还不是陪他未过门的夫郎去了,这儿子便是这般,有了夫郎便忘了爹娘了。”


    郑钟鹏抚了抚胡须,笑道:“灵哥儿毕竟兵部侍郎家的哥儿,是得好生陪着才是。”


    郑吴氏心中骄傲异常,便是前头的那个再怎么得老爷的欢心又如何?生了两个赔钱货,以后这诺大的家业,还不是他儿子的。


    周宵不便多出门,意哥儿的家是,他和喜哥儿两个外人也不便插手,回到意哥儿给他们安排的屋子,休息了一番,便静静等着弓弦上门了。


    意哥儿这边,恐夜长梦多,笠日一早儿,寻了族亲,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开了花氏祠堂。


    郑钟鹏和郑吴氏被叫过去时,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进祠堂,见花家族老们面色沉沉,心下不免一紧。


    “郑钟鹏!我花家自认待你不薄,你郑家靠着我花家,不知得了多少好处,如今你郑家不说富甲一方,在上京也是那说的上的人家,可你就是这般待我花家血脉的?!”


    郑钟鹏定了定心神,道:“大伯,你这话是何意?旁的不说,诗哥儿意哥儿未经我同意,便自作主张成了亲,我都没说啥,怎的就我待他俩不好了,真真是没这般冤枉人的。”


    “哼,铁证如山,若不是家丑不外扬,我早就让意哥儿将你告道京兆府去了!”说着,花家大伯讲一叠纸,扔到了郑钟鹏的脸上。


    郑钟鹏拿起,看了一眼,便双腿发软,“这……这……”


    “你还有何可狡辩的,这桩桩件件,昨儿晚便均已查明,且不说你挪用花家钱财,便是诗哥儿是你亲子,虎毒尚不食子,你……你真是狼心狗肺!”


    “就是说,还与我们说是诗哥儿不小心走失,这般会演,怎的不去戏班子,那儿才是你该去的地儿。”


    郑钟鹏看着他派去把诗哥儿掳走的人的手印,眼前阵阵发黑,指着郑吴氏道:“族老,是她,都是她的主意,和我无关啊!”


    意哥儿看着眼前推脱着责任的亲爹,竟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从前的影子。


    郑吴氏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明明是他暗许,怎的就成了她的主意?!


    “这桩桩件件,我花家已容不下你,这是休书,你带着你那群莺莺燕燕,今日从花家搬出去!”


    郑钟鹏急了,冲着意哥儿道:“意哥儿,我是你亲爹啊!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被赶出去?!”


    意哥儿最后看了一眼他,沉声道:“诗哥儿也是你亲子,你又是如何做的,不将你告到京兆府,已是看在咱们最后的父子亲情。”


    事情落定,郑钟鹏被休回郑家,意哥儿快刀斩乱麻,终止了一切和郑家的生意往来,也彻底断了这份父子亲情。


    李云洲也正式入了花家的族谱,入赘到了花家,这是来的时候,便和李家老两口说好了的。


    花家一切尘埃落定,不过一日的功夫,但为着这一日,意哥儿暗中筹谋了一年多。


    周宵那边也等到了弓弦,是一位膀大腰粗,魁梧异常的汉子,一见到周宵,便要下跪,哽咽道:“二公子。”


    周宵连忙将他扶起,“弦叔,不必如此,您是长辈,怎能对我行此大礼。”


    弓弦起身,平复了一番心情,沉声道:“二公子,军师书信与我,昨日我便去了宫中与圣上见了一面,事不宜迟,未免首辅他们销毁证据,明日一早儿,我便来接您,告御状。”


    “一切可已妥当?”


    弓弦点了点头,“此事牵连甚广,好在圣上这些年暗中培养了不少能人,等首辅下台,被他牵出的人员能即时填补上去,二公子放心,圣上绝不会心慈手软,我们探查到,先皇和先君后离世,里面也有首辅的手脚。”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红心]


    104   落定


    因着花家木材,有部分专供皇室,意哥儿暗中帮忙,趁着给皇宫送木头的时候,将喜哥儿和周宵送去了皇宫,弓弦自是有无不可,有圣上派人护着,两人也更安全。


    喜哥儿第一次面见圣上,垂着头,不敢抬头见天颜,颇有点儿手足无措,生怕言行有失,惹了圣怒。


    “果然颇有几分故人之姿,宵儿,你们夫夫莫拘谨,坐。”


    周宵和喜哥儿恭恭敬敬,道了谢,身姿板正儿的坐好。


    夫夫二人是被带到了御书房内,圣上身着常服,姿态华贵中透着丝肆意,眉眼具是风流,瞧着没比周宵大多少,端的是风流倜傥。


    “许久未见你爹了,他可好?”圣上喝了口身旁的太监奉上的茶水,轻声但又不失威仪道。


    周宵闻言先是一愣,转而想到,圣上说的应是自家小爹,顾筠,温声道:“家父一切都好,劳圣上惦念。”


    圣上笑了笑,看了眼有些局促的喜哥儿,转身吩咐总管太监道:“时候也不早了,带他们下去休息吧,明儿一早儿,还有场硬仗要打呢。”


    总管太监福了福身,应声道:“诺。”


    领着喜哥儿他们出了御书房,喜哥儿才轻轻松了口气,在圣上面前,实在是压力忒大了些,连那般好的茶水,都没怎么品出味道来。


    等总管太监领他们到了就寝的屋子,出去后,喜哥儿才真的放松了下来,屋里熏着檀香,夫夫二人躺在锦被里,睡意全无。


    “阿宵,明儿一定会顺利的,对吗?”喜哥儿侧身,冲着周宵轻声低语道。


    周宵把他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坚定,“会的,筹谋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明日。”


    喜哥儿闻着熟悉的气味,心渐渐定了下来,“我都想团团和圆圆了,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周宵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有小爹他们看着,定是好好的,等明日为父申冤,那些人恶有恶报,咱们便回去。”


    喜哥儿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不觉在周宵怀里睡了过去,屋外风声凛冽,明日不知会不会下雨。


    笠日一早儿,刚要退朝,门外边传来一阵敲鼓声,咚咚咚的声音似是敲在了人的心里,已生华发的首辅,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惴惴不安。


    启朝律法,告御状,要先打二十大板,好在圣上已吩咐好,周宵未受什么罪。


    总管太监装模作样,匆匆跑出去,将早已准备好的状纸从周宵那里取来。


    圣上拿到状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首辅,轻声道:“是何人竟如此胆大包天,带上来。”


    周宵和喜哥儿被侍卫带了上来,跪在地上,燕道一看到周宵的模样,竟被吓到脸色苍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嗫喏道:“大……大哥,不…不可能。”


    首辅沉声道:“燕将军,不可殿前失仪!”


    燕道这才回了神,连忙道:“这人与我那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大哥太过相像,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失了殿仪,请圣上赎罪。”


    高坐朝堂之上的圣上并未理他,只与周宵道:“你可知你状告的是何人?当朝大将军和首辅可不是你等平民随意构陷的。”


    圣上话音刚落,首辅尚能镇定自若,燕道却是慌了心神。


    只听周宵娓娓道:“家父燕律一心为启朝,沙场杀敌,浴血奋战,只为护启朝绵延万载,不受外敌侵害,百姓安居乐业,不想却遭小人陷害,今草民携夫郎,只为为家父讨回公道。”


    燕道不可置信的瞪着周宵:“无耻小儿,信口雌黄,我大哥独子早已在二十多年前身故,岂容你凭着张脸,冒名顶替?!”


    首辅冲圣上沉声道:“圣上,燕律叛国之罪,由先皇下令判决,此人来路不明,若他所说属实,便是那罪臣燕律之子,按律,应屠其满门,连带当年助他逃生的人,圣上也要严查不怠才是。”


    圣上点了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周宵,你既说你父亲喊冤,可有证据。”


    周宵道:“请圣上明察,家父副将弓弦因不信家父会通敌叛国,这么多年,便是冒着日日受人追杀的危险,和一众叔伯,暗中探查,幸得有获,请圣上将人带来,我怕我和夫郎两人护不住,证物尚在弓弦叔他们手中保管。”


    见圣上欲传唤他们,首辅才显露了一丝急迫,“圣上,勿听着黄口小儿胡言乱语,燕律之事,先皇定夺,怎会有错?!”


    圣上轻声道:“爱卿莫急,我知你和燕将军定是清白,不过此人既然说是有证据,且让他拿来,若是污造,朕定不饶恕他们!”


    首辅官场沉浮数年,这时还有什么不懂的,盯着圣上道:“圣上是真的长大了啊!”


    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今是真的成长为了一代帝王,怪他,太过轻敌,“有您这般的夫君护着,旻哥儿真是万生有幸。”


    圣上闻言沉了脸色,顾旻是首辅嫡哥儿,当年享誉上京,名副其实的京城第一哥儿,当年为了稳固权势,圣上不得已被迫娶了旻哥儿为君后,如今夫夫十几载,若说没有感情,那必然是假的,但圣上爱美人,又怎会独留情与一人,首辅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爱卿放心,朕自会护好旻哥儿。”


    首辅笑了笑,顾旻是他与最爱之人的哥儿,他自是要为他留一条生路,如今这般,他若还不能看出,是圣上一手策划,便白活了这么多年了,大势已去,只能尽力保全一人是一人。


    事发突然,首辅和燕道都没有准备,等圣上看完证物,守在外面许久的御林军猝不及防的入府搜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有与此事相关的官员,无一幸免,纷纷被押去了昭狱。


    拔出大树连着根,这一下,朝堂官员近空了一大半,好在圣上有所准备,一个萝卜一个坑,空出来的位置,笠日便安排上了人。


    “宵儿,关于你二叔,你想如何处置?”周宵和喜哥儿本是前来和圣上告辞归乡,不曾想圣上竟抛了这般的问题与他们。


    周宵想了想,也不怕圣上怪他不念亲情,沉声道:“血债血还。”


    圣上笑了笑,“便依你,上京繁华热闹,你与喜哥儿不若多住些时日,好好逛逛,等我昭告天下,还燕将军清白之后再走,也不迟。”


    周宵想了想,没有拂了圣上的好意,道谢后,便打算在意哥儿家先住下来。


    刚点头,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步伐声儿:“圣上,不好了,君后,君后他……”


    圣上连忙起身,走到御书房门口,沉声道:“君后怎么了?!快说!”


    那小太监吓得跪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颤着声音道:“君后他服了毒药,太医说已……已无力回天。”


    圣上气急,踹了他一脚道:“狗奴才,让你们看紧君后,就是这般看的。”


    说着脚步匆匆往君后寝殿赶去,竟是连安排周宵和喜哥儿都忘了。


    御书房周宵他们不能多待,圣上又没安排两人住宫里,看管御书房的太监只好道:“两位公子,圣上可有给你们出皇宫的腰牌?”


    周宵和喜哥儿点了点头,只听那太监道:“既如此,两位便随小林子出宫吧,等过两日,圣上传召,两位公子再来面圣便是。”


    周宵和喜哥儿也觉今日圣上怕是没空儿再与他们寒暄,便跟着小林子出宫回了意哥儿家中。


    朝堂之事,平民百姓自是不知,一路上上京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并未受什么影响。


    落梧殿。


    床上的美人面色苍白,嘴角不断溢出血丝,看起来像是易碎的琉璃,轻轻一碰,便碎了。


    “你……你这是拿命要挟朕?!让朕放了你爹他们?!”圣上怒不可遏,不顾一旁跪着的太医,拉起君后单薄的身子,吼道。


    君后身体已然是强弓之弩,被拽的又咳出一口血,似梅花般落在锦被之上。


    旻哥儿美目轻启,定定的看了眼圣上,红唇被血染的竟带了丝妖异之感,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我……我只是……忠孝两难全,不想圣上烦忧罢了。”


    说完,便垂下了放在圣上胳膊上的手,眼神渐渐暗淡无光,圣上的怒吼,在他耳边,似是来自天边一般,直至再也听不到。


    在全无意识的那一瞬间,旻哥儿有些想笑,你在急什么呢?不可能是为了我吧?成亲十几载,你与后宫的那些嫔妃,生了一个又一个的孩子,却从未想过,让我生下皇儿,我自小熟读医书,又怎不知每日喝的汤药是何物,不过是被爱蒙上了眼睛,装瞎罢了。


    如今我累了,夹在你与父亲之间,太累了,只愿来生再不与你相见最好。


    不管圣上再怎么呼喊,君后仍是一动不动,双眸紧闭,再不会与他有一丝回应。


    君后崩逝,举朝斋戒三月,连带着对燕道他们的处置也跟着延了几日。


    圣上沉湎在悲伤中,不过两日,便看起来恢复了原样儿,燕道一家十日后满门抄斩,这段日子,圣上派人将他押去顾筠给燕律他们夫夫修的坟前,跪着,直到临刑前,不准起来。


    首辅一脉,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子子孙孙,永世不得入朝为官,首辅主脉,也和燕道一并抄斩。


    一切尘埃落定,圣上知周宵无意留在上京,封了他一个有名无实的官位,没什么大用,只不过是以后家里不用缴赋税了,省了一大笔的银钱。


    圣上颁发圣旨,昭告天下,燕律燕将军,沉冤得雪,举朝皆惊。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红心]


    105   遇刺


    十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明日便是燕道和首辅执刑的日子,周宵难得有些睡不着,本以为会轰轰烈烈,尔虞我诈,和那些坏人斗智斗勇,历经千难万险,终成事。


    不曾想,顾筠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事情如此顺利,不经意间,竟觉得有些恍惚。


    “怎的了?”喜哥儿见他翻来覆去的,不由开口道。


    周宵侧了侧身子,轻声道:“吵到你了?”


    月光从窗户泄落,喜哥儿隐约看到了周宵的轮廓,抬手抚了抚皱起的眉头,“没,我也有些睡不着,感觉这段日子像是做梦似的。”


    周宵又何尝没有这般感觉,不过筹谋了二十多年,若仍是危险重重,且不说这二十多年白折腾,便是顾筠,应也不会这般安心的让他和喜哥儿来上京。


    “明儿在上京逛逛,买些东西,咱们也是时候回去了。”周宵把喜哥儿抱进怀里,温声道。


    喜哥儿点了点头,屋外北风呼啸,刚闭上眼睛,便听到门口一阵撬门的声音,动静不大,但在只有风声儿的寂静夜晚,却显得尤为突出。


    周宵和喜哥儿对视一眼,轻轻把外衣穿好,拿上防身的刀,轻轻走到了门外。


    喜哥儿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提了起来,本以为一切安稳了,不曾想竟还有贼人来刺杀他们。


    门闩落下,霎时间刀光剑影,喜哥儿不懂武术,只会胡乱挥刀防身,一不小心一个拳头捶过去,一个黑影便旋转跳跃翻滚到了十米处。


    喜哥儿看了看拳头,喜上眉梢,竟是忘了自己是能一拳打死野猪的了,喜哥儿转眼便掌握了打斗技巧,不硬碰硬,躲避到身后,一拳撂倒。


    心里虽还有些紧张,但凭着一把子力气,心里倒有了些底气。


    周宵一直在喜哥儿身旁,神色肃穆,见状心落了些,但也不敢离他太远。


    这处院落的打斗声儿,没多久便引来了花府的家丁,弓弦他们几人要与周宵和喜哥儿一道儿去谷家村,回去刚巧顺路,顺便看看军师他老人家可好,便住在了周宵旁边的院子里,因着没多久,几位叔伯也拿上武器,急匆匆去了周宵院子里。


    这些黑衣人看模样都是练家子,对付喜哥儿和周宵易如反掌,不过是两人尚有力气躲躲藏藏,等过段时间,定能一击斩于剑下,便是加上花府的家丁,也不足为惧,但弓弦他们都是在一场场刀光剑影里活下来的将士,没多久那些人便落了下风。


    院子里一片唉呼短叹,花府家丁很有眼力见儿的拿了绳子来,笠日一早儿,便扭送官府。


    喜哥儿刚松了口气,摸了摸自己有些红肿的拳头,眼前便闪过一片白光。


    “小心!”


    “阿喜!”


    “疼,浑身疼,怎的比犁了十亩地还腰酸疼。”喜哥儿迷迷糊糊的,意识昏昏沉沉间,远处似是传来了几声熟悉的声音。


    “阿喜,你醒了吗?”周宵见喜哥儿眉头微皱,连忙坐到床边,“王御医,都三日了,我夫郎怎的还不见醒?!”


    “周公子莫急,贵君高热已退,已无性命之忧,只是这段日子许是未休息好,让他好生歇息便是,明日定能醒来的。”


    周宵握着喜哥儿温热的小手,点了点头,王御医也没多待,带上医箱,意哥儿将他送出了门。


    弓弦几人见状又宽慰了周宵几句,出去时,顺手把门给他们夫夫俩掩好。


    周宵眼睛布满了熬夜生的血丝,眼底乌青,轻轻抚摸着喜哥儿并不怎么光滑的小手,虽已不怎么做农活儿,但手掌日积月累下来的又厚又硬的手茧又岂是那般容易消下去的。


    “阿喜,再睡一晚,明天就醒来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周宵轻声道,脱了鞋袜,躺到了喜哥儿身旁。


    闭上眼睛,便是喜哥儿浑身是血的倒在了自己身上,耳边燕道未被人所知的外室所生的儿子的怒吼,也渐渐听不到了,只余眼前的一片血红。


    “你这个孽种为何还要苟活于世,害我父亲至此,他可是你亲叔叔!坏种生的就是坏种!”


    弓弦一怒之下,手起手刀落,再没了声音,却只见周宵怔愣在原地。


    意哥儿急红了眼睛,但尚存理智,冲李云洲道:“快,快,快去请大夫来!”


    弓弦如梦初醒,“我去宫里,请圣上,派御医来,二公子,二贵君一定会没事儿的!”


    哪有这般容易,喜哥儿后背伤口深可见骨,高热不止,若不是宫里名贵药材源源不断得送来,喜哥儿怕是很难留住性命,便是如此,也已是昏睡了三日了。


    “阿宵,我想喝水。”


    周宵轻轻环抱着喜哥儿,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耳边传来喜哥儿的低语,眼睛猛的睁开,急道:“阿喜,你醒了,感觉如何?!”


    喜哥儿轻轻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嘴唇也有些干裂,“阿宵,我渴。”


    周宵闻言连忙下床,急急的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来,轻轻扶着喜哥儿,喂到他嘴边,温声道:“慢些。”


    周宵看着轻轻饮水的喜哥儿,悬着的心终于回了肚子,眼眶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因着喜哥儿的伤势,回村的日子往后延了半个多月,这段日子,喜哥儿山珍海味,名贵药材养着,伤口渐渐结了疤,王御医把缝合伤口的棉线拆除,道:“贵君这段日子恢复的很好,已无碍,只是这后背的疤痕,因着太大,没法消了。”


    周宵点头,温声道:“已是很好。”


    喜哥儿嗔了他一眼,“你可不许嫌弃!”


    周宵神色很是认真,看的喜哥儿有些羞涩,“一点儿都不难看!怎会嫌弃!”


    一切终于算是尘埃落定,燕道和首辅付出了代价,临回去前,周宵三叔却过来了一趟。


    “我知说什么都晚了,为了自己家人,不顾大哥性命,难被原谅,不过我和你祖父他们,近日便要去北疆了,知道你们要回去了,这是你祖母和你三婶儿给你们拿的的东西。”


    说着,小厮将一车的东西陆陆续续搬了下来,风吹车帘,掀起一角,两位满头白发的老翁,红肿着眼睛,深深的望着周宵。


    周宵能理解三叔一家趋利避害,为保全家人,当时无奈的选择,这些年,他们也暗中帮助了不少,害他们一家的人是燕道,不是他,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有嫌隙,这血脉亲情怕是也难维系。


    周宵本想推拒,只听三叔叹道:“你祖父祖母年事已高,当年未免他们太过伤心,燕道做的事儿,我便自作主张,瞒了下来,前几日真相大白天下,你祖母快要哭瞎了双眼,你若怪,便怪我吧,你祖父祖母以往最是疼你爹的,唉。”


    马车里的二老,许是愧疚,无颜面对周宵,双眼红肿浑浊,只敢远远的望周宵一眼,心痛难忍,“我燕家家门不幸啊,竟生出燕道这么一猪狗不如的畜生!”老人痛声道,又看了眼周宵,喃喃道:“长的真像律儿。”


    周宵祖母俯在窗边,痛哭不已,“我的律儿啊!”


    周宵祖父轻轻拍了拍老妻,叹道:“便是散尽家财与他,也还不回他小爹与爹,我们燕家,愧对于他,愧对于他小爹啊!”


    周宵不知他们心中的万千思绪,想了想,只牵起喜哥儿的手,走到马车前,“祖父祖母,这是我夫郎,你们的孙夫郎,重孙在谷家村,过得很好,二老莫牵莫念,父亲大仇已报,二老顾好身子,恕宵儿无法床前尽孝,只愿二老福寿安泰,怡享天年。”


    车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哭声,周宵和喜哥儿冲着马车,磕了个头,便回了花家,这份祖孙情,今世怕是再难续。


    自己养大的儿子,哪般模样,为父为母,最是清楚,瞒的了一时,又怎能瞒的了二十来年,怕也只是不敢面对,自我欺骗罢了,如今真像大白,也再不能骗自己了。


    周宵收下了燕家送来的东西,细细想来,那本就是他爹和小爹的东西,不过是还与他罢了。


    又在上京逗留了几日,买好东西,和圣上辞行,一群人赶着几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往谷家村赶去。


    喜哥儿来时紧张不已,如今回去的路上,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终于能好生欣赏一番车外的美景了。


    车外雪花飘落,来时深秋,回时竟已冬时。


    谷家村。


    这阵子,燕将军的事儿几乎传遍了大江南北,周宵的身世也不必再遮遮掩掩,本就冬时闲的发慌的村里人,如今可算是有了唠嗑儿的话题。


    赵伊诺兄长和他一道儿来了周家一趟,叹道:“我当时第一次见宵儿,便愣在了原地,竟真是燕律儿子,你们瞒的可真是紧。”


    顾筠抱着圆圆,这小子这段时间吵闹着要爹爹和小爹,不怎么好好吃饭,眼看着瘦了些。


    “少一人知道,便多一份安全,好在事情顺利,宵儿他们估摸着也快回来了。”


    “是啊,燕律总算沉冤得雪了!”


    村里人围坐在炕上,议论纷纷前段日子周宵封了个什么官职,以后便不用再缴赋税,一打听,才知,他竟是燕将军之子,快吓坏了村里人。


    “唉,我看这高门大户也无甚好的,亲兄弟竟也下得去手。”


    “可不是咋地,不过也不知喜哥儿他们还回不回来,怕不是以后要留上京过日子了。”


    “喜哥儿可真有福气,上京啊,那可是天子脚下,听说繁华的紧。”


    村长家里也是讶然不已,日子过着过着,竟有了个将军后人的儿婿,这说出去,可真真是长脸的紧!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过几日可能会双更《双生哥儿不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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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纯种田文,无朝堂,家长里短小日子[红心]


    106   到家


    马车压过积雪,赶了数日的路,如今谷家村近在咫尺,喜哥儿心中激动难言,总算是懂了,老人常说的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狗窝了,便是皇宫金丝蚕被,在他心里,也比不过家中那方旧棉被。


    “呜呜呜,爹爹,爷爷,要爹爹。”


    今儿也不知怎的了,一早儿起床,团团和圆圆哄都哄不住,哭声儿一声儿叠过一声儿,顾筠和周铭哄都哄不住。


    “爹爹快回来了,咱们好好吃完早食,去门口等他们好不好?”顾筠轻声哄道,用拇指轻轻擦去了团团眼角的泪水。


    “真的?爷爷不骗团团?”团团睁着哭红肿了的眼睛,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真的,等团团和圆圆吃完,我和你们爷爷就带你们出门接你们爹爹。”


    团团和圆圆这才止住了哭声儿,乖乖的被俩爷爷喂完饭,刚吃完,便伸着小胳膊,要爷爷带他们出门接爹爹们去。


    顾筠无奈,把兔毛帽子给俩娃戴严实,推着孩提椅,和周铭一人一个,出了门。


    今儿雪停了,阳光晒在村道,被村里人踩出的莹白的小道亮晶晶的。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今儿是比昨儿要冷上些,因着也没几个村里人在村道上晃荡,除了寥寥几家早食吃的晚了些,还冒着几处炊烟。


    顾筠被冷风吹的鼻头有些红,周铭轻声道:“若不然,你先回去,我带着俩娃等一会儿就回去。”


    顾筠摇了摇头,“没事儿,等会儿便把他俩带回去。”


    推着团团和圆圆在村口转了会儿,俩娃眼巴巴的望着远方,久不见喜哥儿和周宵的身影,嘴巴又撇了起来。


    还没等顾筠哄,远处便传来了马蹄的声音,蹲在圆圆前面的周铭连忙直起身,“还真回来了。”


    “爹,爹爹!”


    马车里,喜哥儿猛的一起身,不小心牵到了背后的伤口,“我好像听到了团团和圆圆的声音了。”


    “小心些,还没到村口呢,许是听错了。”周宵连忙扶住他,叮嘱道。


    “我真的听到了。”说着,把厚重的车帘抬了起来,一阵冷风袭来,远处影影绰绰的,有两个身影似是等在村口,喜哥儿激动道:“我看到了,是爹和小爹他们,团团和圆圆真的来接咱们了。”


    “你小心些,身后伤口还没好全呢。”周宵连忙扶住他,喜哥儿摆了摆手,“不要紧,不要紧。”


    许久未见团团和圆圆,喜哥儿心里又何尝不想,马车走近,团团和圆圆刚被顾筠和周铭抱上马车,就被喜哥儿抱进了怀里。


    “爹爹坏,不要团团了。”团团委屈的小奶音响起来,紧紧抱着喜哥儿的脖子不撒手,圆圆也挤在喜哥儿怀里,呜呜咽咽的,好不可怜。


    喜哥儿心疼的紧,“爹爹怎么会不要你们,这不是回来了吗,爹爹想你们的紧,你们想不想爹爹?”


    团团和圆圆窝在喜哥儿怀里,连连点头,“想的。”


    喜哥儿心软成了一片。


    周宵帮着把孩提椅拿进马车,顾筠坐进来,连连道:“平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等到了周家,团团和圆圆仍是不舍得从喜哥儿怀里下来,顾筠轻笑:“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还真是不一样,你看团团和圆圆就黏他们小爹。”


    周宵失笑,把圆圆从喜哥儿怀里抱过来,“你们小爹如今抱不动你们俩,我抱你行不行?”


    圆圆看了眼喜哥儿,又看了眼周宵,颇为委屈的趴进了周宵怀里。


    顾筠哭笑不得,刚下马车就被一声儿嘹亮的“军师!”震在了原地。


    “弓弦?!林羽?!铁牛?!……你们,你们怎的来了?!”顾筠又惊又喜,虽常有书信往来,但与他们还真真是许久未见了。


    “军师,圣上准我们官复原职,派我们镇守南疆,刚巧顺路,也想您了,便顺道儿来看看您。”弓弦神情激动,“您看着与往年一样,仍是俊逸的很。”


    顾筠失笑,“多年未见,嘴巴怎的这般会说,你们快进来,今儿咱们一定要一醉方休。”


    铁牛是个壮汉子,人性子直,说话也直,闻言乐道:“军师您不知道,嫂夫郎说话可好听了,估摸着弦哥是跟嫂夫郎学的,近朱者赤嘛。”


    众人哈哈一笑,雄厚的声音响彻整个周家院子。


    “这便是军师夫君?看这体格子,和咱们军师倒也相配。”林羽悄声冲弓弦耳语道。


    弓弦点了点头,看起来是个忠厚本分的汉子,就是不知道酒量如何。


    他们这群人,为启朝出生入死,整日在边疆风里来沙里去,酒量非常人所能及。


    顾筠心里高兴,看到他们,便想起了那些年抛头颅洒热血的日子,喊了周铭驾着马车去镇上,买了许多肉来,今儿一定要把几个兄弟招待好了。


    喜哥儿因着受伤,顾筠便没让他跟着忙活,小家伙们许久未见小爹爹,让他回屋陪孩子去了。


    周宵是躲不过去这场酒宴,杂货铺子北疆的羊肉,唤起了一群大大咧咧的汉子许多回忆,酒过三巡,说是酒量最好的弓弦,拉着顾筠直哭。


    “军师,你不知道啊,这些年,弦心里苦啊!我们将军,我们将军……”


    一众汉子被这哭声哭红了眼睛,想起了被诬陷丧命的将军,想起了这些年的东躲西藏,男儿有泪不轻弹的汉子,也不免眼眶湿润。


    顾筠拍了拍他,“这些年,辛苦你们了,我敬你们。”


    顾筠将杯中白酒一饮而尽,沉声道:“王狸他们,家里人可安置好了?”


    弓弦红着眼睛,点头道:“赵兄白兄将银钱送来,够他们安享后半辈子的了,唉。”


    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离世,说起来总是感伤的很。


    一场酒从午时喝到了日落西山,几个汉子东倒西歪,喜哥儿喊了谷大力和谷源来,才堪堪将他们扶回了屋子。


    笠日一早儿,醒了酒的弓弦他们,眼看到任的日子将近,也没有多待,一行人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谷家村,回了属于他们的战场。


    周宵从小到大,从未喝过如此多的酒,将近到了午时,才堪堪转醒,喝了碗米粥,又睡了过去。


    团团和圆圆如今黏喜哥儿的紧,走哪儿跟哪儿,喜哥儿心里又暖又无奈,外头雪化泥泞的紧,他也没出门,躺在床上看着周宵和俩娃,手里做着针线活儿,温馨的紧。


    今年冬时,谷家村可是热闹的紧,周宵是燕将军之子这事儿还没热闹完,李云洲娶了个金疙瘩,没多久村子里连家里的大黄狗都知道了。


    那高头大马,看着便谗人,这等运气,怎的就没落自家头上?!


    “哥,上京那边都解决了?”意哥儿回来没多久,没等他去村长家,诗哥儿便寻了来,哥儿俩在屋里说着话,李家老两口在灶房里忙活着,这一趟折腾,眼看意哥儿消瘦了些,他们买了肉回来,今儿准备给意哥儿做桌子好的。


    意哥儿点了点头,看着诗哥儿,脑子里回荡着他那没良心的爹的话:“我派出去的人早就找到你们了,见你们都成了亲,便放了你们,真不该一时心软,功亏一篑啊,功亏一篑!”


    意哥儿忘了当时自己的表情,他能确定的是,一定很不好,他爹寻到他们这事儿,估计连当时的继室都没告诉,若不然,便是成了亲,那心狠手辣的女人,定也是放不过他们。


    因着,他只留下了一句,“你可还记得我小爹。”说完,便走了,父子情分断了,便再难接上。


    诗哥儿不知这些事儿,轻声道:“爹他?”


    意哥儿摇了摇头道:“族老出面休弃了他,他回家去了,上京的生意交给了堂哥打理,回头在镇子上起一座花家木坊,你若是想念上京,咱们便每年抽时间回去瞧瞧。”


    诗哥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自己心里何种想法,但触景易伤情,上京如今,他还不怎的想要回去。


    “哥,这儿挺好的,忘了与你说,你要有小外甥了。”诗哥儿把上京的事儿抛到脑后,冲意哥儿柔和一笑。


    “这般快?!”意哥儿又惊又喜,“有孕你还往外跑,天寒地冻的,等会儿,我少不得要说说谷源那小子不可。”


    诗哥儿闻言连忙拉住他,“哥,是我硬要来,阿源拗不过我,你看我穿的这般厚,不碍事儿的。”


    意哥儿戳了戳他的额头,无奈又喜悦。


    周家。


    等周宵彻底清醒,日头都快要下山了,扶着额头,哑声道:“弦叔他们忒能喝了。”


    喜哥儿放下手中针线,轻轻给他揉了揉额头,“以后可不能喝这般多了。”


    周宵倒在喜哥儿怀里,轻轻点了点头,喜哥儿边揉边道:“对了,从上京带回来的,燕三叔和圣上给的东西,怎么安置?”


    燕家给了两千金,放在一个盒子里,份量很重,喜哥儿刚看到时,嘴巴都闭不上了,他没想到,这辈子还能看到这般多的金子。


    周宵揉了揉眼睛,想了想道:“寻个时候,在屋子里挖个坑,里头用青砖铺好,放里面藏着,圣上赏的白金,就放箱柜里,藏放着就好。”


    百金放外头,喜哥儿心里也担心,“若不然,和那两千金一起藏放起来吧?反正也花不到。”


    周宵点了点头,俩爹给他留下的东西,他是不想动的,还有他哥的一份,等到年时,要给他哥带过去,“大哥那份儿一千金先留好,放箱柜,到时候方便带过去给他。”


    喜哥儿点了点头,自家大伯哥该得的,他心里没有什么不舍的。


    日头越落越低,红日半挂在天边,外面,雪花又飘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红心][红心][红心]


    107   谣言


    把家里的事儿收拾妥当,还没等周宵和喜哥儿夫夫俩去南府城看念哥儿,李尔朝先带着念哥儿来了趟谷家村。


    “大哥,哥夫,天寒地冻的,路不好走,怎的这时候过来了?”喜哥儿又是喜又是担忧,连忙扶着念哥儿回了屋子子,暖和暖和。


    李尔朝带着贺礼,走在后面,身后带来的小厮随手找了块儿木片儿,把车轱辘上的沾的雪泥刮干净,跟着南星把马带去了园子那儿。


    李尔朝放下礼品,无奈道:“念哥儿想二弟了,这孕夫最怕心思郁结,爹娘便让我带阿乐过来瞧瞧你们。”


    念哥儿肚子微凸,已经显怀,喜哥儿轻轻摸了摸,被未出世的小外甥踢了一脚,乐的牙不见眼。


    “阿宵去园子那儿了,我去喊他回来,前两日还说,抽空去南府城呢,没曾想你们先过来了。”喜哥儿说着起身,念哥儿也跟着站了起来,无奈给他披上裘披,一块儿去园子那儿。


    周宵听南星说李家来人,正往院子这儿赶,念哥儿一看到他,便慌急慌忙地跑了过来,抱着周宵的胳膊,道:“安安,好久不来找我,我都梦到爹爹了。”


    念哥儿这一跑,吓得其他几人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周宵忙道:“哥,小心着些。”


    念哥儿抱着他胳膊不撒手,眉眼弯弯,“我梦到爹爹了,他们和我说了好多话,我记性太差,都不记得了。”


    说着,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惹得李尔朝哭笑不得。


    “啊,我想起来一点儿,爹爹说,让我告诉你,他们心里高兴,也不知道爹爹他们在高兴什么事情。”


    周宵扶着念哥儿往回走,闻言顿了顿,嘴角微勾,他想,他是知道爹爹他们心中高兴的是什么的。


    李家来人,南星又去云家把周铭和顾筠喊了回来,一家人吃了个热热闹闹的晚食。


    团团和圆圆久未见念哥儿,许是不怎的认识了,刚见面看着念哥儿和李尔朝还有些羞涩。


    喜哥儿看的直笑,捏来捏俩娃的小脸蛋儿,“不是总说想大伯伯吗?大伯伯来了,怎的又不好意思起来了?”


    团团和圆圆羞的又往周宵背后多了多,探着小脑袋,睁着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又偷偷看了眼念哥儿。


    念哥儿喜吃糖,怀里揣着几颗荔枝糖,见状,把糖从怀里拿了出来,“团团,圆圆,糖糖,吃不吃?”


    团团和圆圆这两日,正被顾筠勒令少吃些糖,一日就能吃一块儿,闻言眼睛不由亮了亮,没忍住伸手从念哥儿手心把糖拿了过来,还抽空儿看了眼顾筠表情,见他没生气,冲着念哥儿给了个大大的笑。


    “爹爹,开开。”折腾了会儿打不开,又求助起了喜哥儿。


    喜哥儿无奈,把糖收了起来,道:“把汤喝完,蛋羹吃完,小爹再给你们吃糖。”


    团团和圆圆撇了撇嘴,还是乖乖的把汤喝得一干二净,不过俩娃对给他们糖吃的大伯伯,不由亲近了许多。


    其实,李父李母让他们俩来,除了念哥儿梦到燕律夫夫,吵着要来外,还有一点儿,便是燕律沉冤得雪,作为亲家,自是要来恭贺一番,他们日日为念哥儿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能放下来了。


    “安安弟弟,岳丈岳么之事,真相大白,我心中喜悦又遗憾未能尽上一份绵薄之力。”李尔朝举杯道。


    “哥夫不必挂怀,爹爹之事,多亏了有小爹还有弦叔他们。”周宵与他碰杯,饮完,又斟满酒杯,冲顾筠和周铭道:“小爹,爹,说起来,我还未曾郑重的与你们道谢,谢谢小爹,这辈子能遇到你们,是我最大的幸运。”


    说完,便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李尔朝跟在后面,敬了顾筠和周铭一杯,几人心中俱是对两人的感恩之情。


    顾筠摆了摆手,“自家人不说两家话,喜哥儿,念哥儿,你俩都不能吃太多羊肉,喝碗汤便好,吃太多容易上火。”


    喜哥儿不好意思道:“小爹,你每次做羊肉,又嫩又香,忍不住。”


    念哥儿附和着点了点头,李尔朝笑道:“无妨,等会儿我煮些下火的汤水便是,说起来,弟夫郎身体可好了些?”


    喜哥儿一想,自家这哥夫可是实打实的神医,忙道:“最近后背有些痒,总想挠一挠,昨儿阿宵看了看,有些红肿。”


    李尔朝想了想道:“我这儿有两瓶治疗外伤的药,另有瓶儿祛疤的药,弟夫郎先用着,用完估摸着就全好了。”


    “祛疤?这伤疤能消掉?!”喜哥儿惊喜道。


    李尔朝点了点头,“弟夫郎放心,祛疤的药做完一瓶儿,药材少了一份,因着紧着来探亲,便没有耽搁时间去寻,等我回去,多做些,寄来与你,抹上一两年,能消。”


    喜哥儿忙道:“成,麻烦哥夫,多少银两?我拿与你。”


    李尔朝摆了摆手道:“一瓶药罢了,一家人,谈钱生分了,更何况,你们前段日子寄去的绒服,那可是有钱都买不来的,阿乐可喜欢了。”


    喜哥儿笑了笑,挑了块儿最嫩最大的羊排放进他碗里,“哥夫多吃些。”


    周宵失笑,“多谢哥夫,这几日他回回摸到后背的伤疤,就难受的不行,如今能消了,再不必为此烦心了。”


    顾筠心疼的看了眼喜哥儿,他本是做了万全之策,不曾想还是让喜哥儿受了伤,给他舀了碗羊杂汤,“喜欢喝边多喝些,有尔朝在,不怕。”


    喜哥儿忙接过来,眉眼弯弯,“谢谢小爹。”


    一家人又说了会儿话,直到月上中稍,才各回各屋,歇息去了。


    念哥儿和李尔朝在周家待了十来日,雪天好赶路,趁着雪不大,便打道回家了。


    周宵把一千金备好,给念哥儿带了回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藏放好。


    马车在雪地里印出一道道深深的车胤,团团和圆圆和念哥儿熟稔没多久,念哥儿便回了南府城,红肿着双眼,不舍的望着远去的马车,“大伯伯。”


    喜哥儿轻声哄了哄,“等大伯伯生了弟弟,就能见大伯伯了。”


    李尔朝和念哥儿回了南府城,日子又闲了下来,屋外雪花飘飘,喜哥儿和棉哥儿坐在屋里,干着针线活儿。


    “你和周宵要回上京吗?”棉哥儿咬断棉线,轻声询问道,他有些舍不得喜哥儿,但也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棉哥儿要去上京过日子,比在谷家村好。


    喜哥儿闻言疑惑道:“我何时说过要去上京了?”


    “村里都这么传的。”


    喜哥儿无奈摇头,“燕家的宅子都卖了,我和阿宵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谷家村的。”


    棉哥儿闻言,有喜有忧,“那可是上京啊,多少人做梦想去都去不了,咱这儿怎的和天子脚下比。”


    “再繁华也不是家,有亲人友人在的地儿才是家。”喜哥儿叹道,“不过上京是繁华的紧,我上街,时不时便能看到几个胡人,胡子拉碴的,比咱们这儿的人白,亭台楼阁的,还有五层的木楼呢。”


    棉哥儿被勾起了兴趣,眼神亮亮的看着喜哥儿,“我听说,上京那儿的人,一青砖下去,砸的就是个贵人,,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戴的尽是金钗美玉。”


    “是都挺有银钱的,便是一般的小商户,穿的都好着呢。”


    “那你不去上京,还真真是可惜的紧。”棉哥儿自己想想都觉得遗憾。


    喜哥儿顶完最后一针线,“有什么可惜的,各人有各人想要的活儿法,我就想过平凡普通的农家小日子。”


    棉哥儿戳了戳他的鼻子,“你啊,身在福中不要那个福,冬哥儿又怀了你知不知道,橙哥儿也有了,以后咱们下头的小辈儿也越来越多了。”


    “啊,我还不知,刚回来,大伯哥他们就来了,一直没怎么出门,那可真是太好了,怨不得没见他来找我。”


    “冬哥儿这胎怀的辛苦,易哥不让他到处跑,坐稳了再说,橙哥儿是回娘家了,还未回来呢,前几日你家里有客,我们也不好上门叨扰。”


    喜哥儿刚想说话,门口便传来了他爹的声音,“喜哥儿,在家吗?”


    “爹,你怎的这时候来了。”喜哥儿穿上厚厚的外衣,出门道。


    棉哥儿见喜哥儿有事儿要忙,收了针线,和村长打了声儿招呼,回家去了。


    村长叹道:“最近村里传言你们要去上京了?”


    喜哥儿摇头道:“没有的事儿,若真是要去,肯定不可能不与你们说的。”


    村长点了点头,心下微松,上京再好,他也不舍得自家哥儿过去,离得太远,心里头不免担心。


    “你们回来也有段日子了,之前李家亲家在,我没好来说,宵儿有了官位,上任前摆几桌酒席,在村里热闹热闹,可好?”


    “夫君的官位不过是个虚位,听他说,有名无实,不用去哪儿上任,不过以后见官可以不跪,赋税也不必交。”


    村长愣了愣,之前来村报喜的官差没说明白,原是个没啥子用的官儿,不过有总比没有强,“那便算了,回头我和你小爹说声儿,让他和村里妇人夫郎说说,莫要再胡传了。”


    喜哥儿点了点头,送了村长出门,一阵冷风吹来,缩了缩脖子,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红心]


    108   买山林


    喜哥儿说是不摆席宴,但还是请了亲近的亲朋好友,来家热闹了一番。


    时光荏苒,转眼便入了腊月,盖着轻厚的羽绒被,躺进去便不想出来了。


    “今年年时留两头猪,一头分与家里的长工,一头留着自家吃。”一早儿,夫夫俩难得偷懒,昨儿团团和圆圆在顾筠那儿睡的,没孩子闹腾,惬意极了。


    想起来刚回来那会儿,团团和圆圆那股子粘人的劲儿,见不到喜哥儿和周宵两人便要急,要哭。


    如今过了那最粘人的时候,许是知道俩爹不会抛下他们,心里面放心了,昨儿晚顾筠一喊,便跟着他们爷爷睡去了,一点儿没犹豫。


    周宵当时看的心情很是复杂,想让俩娃独立些,别太粘人,看他们独立了,心里莫名又觉得不舍的紧。


    喜哥儿睡眼惺忪,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不怎的清醒的脑袋转头看了眼窗外,白茫茫一片,看来昨晚下了不短时候的雪。


    在被窝里伸了伸懒腰,哑声道:“几时了,团团和圆圆也不知道醒了没。”


    “约摸着辰时了,是该起来吃早食了。”


    昨夜烧炕的柴火已经熄了,胳膊一伸出去,渗透皮肤的凉意便传来,“嘶,真冷,也不知道昨儿晚炕什么时候不烧了。”


    喜哥儿说着,突觉自己娇气了许多,往年也不见自己这般不耐冷。


    周宵已经将喜哥儿后来收的鹅毛做的羽绒坎儿穿好,闻言道:“今儿也没甚事儿,你在屋里歇着,我等会儿把早食端过来。”


    喜哥儿闻言连忙起身,“可别,我这就起了。”


    哪家的儿夫郎能这般,不做饭且不说了,连吃食都得让自家相公端屋里,便是顾筠和周铭不介意,喜哥儿自己也觉得羞窘的慌。


    等夫夫俩穿戴洗漱好,到灶房,便闻到一股蛋香味儿,“小爹,你做了什么,这般香?我来帮你。”喜哥儿稍微往上捋捋袖子,笑道。


    顾筠摆了摆手,道:“蛋饼,快做好了,别沾手了。”


    “那我把汤盛好。”喜哥儿闻言道。


    等饭食上桌,喜哥儿先把团团和圆圆喂饱,周宵吃饭的间隙,抽空说道:“昨儿听说意哥儿在镇上的木材铺子开始盖了,小爹,我想买座山,到时候多种些名贵木头,以后卖给意哥儿家的木材铺子。”


    十年树人百年树木,卖木材开始的时候,许是只能靠着山里原有的木头,但时候久了,是能造福子孙后代的事儿,盖房子,打家具,衣食住行,少不得木头。


    顾筠没有不同意的理由,“自是好的,你可看好了山?”


    周宵点头道:“咱屋子后头的那座便成,不大不小,刚刚好。”


    “后面那座山不错,离家近,也好看管。”周铭笑道,看着周宵的眼神尽是欣慰之色,儿子长大了,有主意,有干劲儿,是能撑起这个家的汉子了。


    “那等会儿我便去寻岳丈,年前趁着县衙还未休息,把山契办回来。”周宵将碗中羊杂汤一饮而尽,畅快笑道。


    “带两根甘蔗去,昨儿你爹刚买的,给大力俩娃甜甜嘴儿。”顾筠叮嘱道。


    周宵点了点头,既是要买山,他便把圣上赏的百金带了出来,没耽搁时候,早食刚吃完,便扛着甘蔗,去了村长家。


    村长和村长夫郎,如今再不能更满意周宵这个儿婿的了,要模样有模样,要块头儿有块儿头,能挣银子不说,待他家喜哥儿也好,村里何处寻这般的好儿婿。


    村长夫郎一想到村里人看着周宵眼红的眼神,心里边爽快,以前说喜哥儿嫁不出去,如今这般,只余旁人羡慕的份儿了。


    “宵儿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外头冷的紧。”村长夫郎忙招呼道,眼角的笑纹都深了些,“来便来,怎的还带礼来。”


    周宵温声道:“给家里人甜嘴儿的小食,不值什么钱。”


    冬时村里人基本上都在家里猫冬,因着家里人都在,周宵也没拐弯抹角,和村长他们寒暄了几句,便直言道:“岳丈,我想把我家后面的那座山买了,需要多少银钱?”


    话音刚落,刚刚还热闹着的堂屋静了一瞬,谷李氏结巴道:“买……买山?!”


    村长倒是很快冷静了下来,想来应是燕将军给周宵留下的钱财,抚了抚胡须,“你家屋后那座山,若是买下来,需得七百多两银钱。”


    周宵点了点头,和他想的价儿差不多,闻言道:“岳丈,我已将银钱带了来,咱们择日不如撞日,您今儿若是有空儿,陪我去趟县衙吧,趁着他们还未休息,把山契办下来,趁着这个冬时,我先修整修整。”


    村长自然是有空儿的,为着自家哥儿,也得跑这一趟不是。


    “我去把马车驾来,岳丈稍等我会儿。”


    等周宵离开村长家,村长夫郎还在抚着胸口,他知周宵家挣了银钱,但着实没想到会这般有银钱。


    谷李氏更是忍不住道:“七百多两,得有多少啊?!我这辈子也就最多见过五十两银子。”


    村长夫郎眼角笑纹愈深,自家哥儿算是过上富哥儿的日子了,不管怎样,他家也能跟着沾点儿光,便是不图这个,看着喜哥儿日子越过越红火,他心里也是喜的。


    谷李氏看了眼谷大力,许是被村长夫郎骂怕了,咬了咬嘴巴,仍还是开口道:“ 爹,小爹,周家买了山,定是要有人看管,您看大力这些年,忙完地里的活儿计,跟着周家卖蔬菜果子也挣不到几个银钱,时不时还得出去镇上干干短工,干的都是费力气的活儿,累不说,挣得也不多,咱们都是亲戚,不说我,就大力待喜哥儿那是真疼,如今能帮衬自家哥哥一把,喜哥儿想是愿意的。”


    自己的儿子,自己哪里不心疼,村长夫郎闻言静了一瞬,“年时,我与喜哥儿说道说道。”


    谷李氏闻言喜上眉梢,“哎,喜哥儿定是同意的,自己哥哥看山,还有甚不放心的。”


    一旁的谷大力本想说,别麻烦喜哥儿,他如今这般也挺好的,被谷李氏暗地里掐了一把,嘴里的话还没说出来,么媳俩便定了下来。


    等疼劲儿过了,憨厚老实的汉子还是开口道:“小爹,你莫去说,若是弟夫有了心仪的人选了,你开口,不是让喜哥儿为难吗?


    谷李氏瞪了他一眼,道:“如今宝儿到了能去学堂的年岁,靠你打短工挣的那仨瓜俩枣儿,怎的能够?!”


    村长夫郎摆了摆手道:“我心里有成算,莫说了。”


    谷源和诗哥儿坐在一旁未开口,他俩也觉得,若是大哥能在周宵那儿当个小管事,自是好的。


    周宵不知自家岳丈岳么的想法,把山契办下来,便喊了家里的长工来,做好了山脚的栏栅围挡,以后这山,便是私家的了。


    以往,周宵屋后面的这座山,村里人挺爱来捡捡柴,秋时捡拾板栗,果子,如今被周家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走到山脚,才堪堪回神,这山,如今他们是不能随便进的了。


    便是还有其他的山头能去,去惯了周家屋后那座山的村里人,心里头还是有些不忿:“那般有钱,怎的不把村子也买了,这般咱们正好搬家,也不用捡个柴,还得跑去远些的山头了。”


    “气话莫再说了,村里的山本就能买卖,你看云家的和谷家的,甚至还有李家的,想去周家山里,不照样儿能去,如今这般,和喜哥儿处好才是真的,如今周家有座山,手里的活儿计不知有多少,便是多跑几步路,能比得过你家汉子去周家做工挣得多?”一妇人纳着鞋底,冲刚刚发脾气的夫郎轻声道。


    这话可以说,说的真心实意,如今这般还和周家起冲突,对着干,才真真是傻到家了。


    “怨不得周宵他们不去上京,哪有在咱们村子里头过的舒服。”


    “老话儿说得好,宁做鸡头,不当凤尾,这周家再不是咱们能比的了。”


    且不说村里人如何在这个寒冷的腊月唠的如何火热,周宵买完山没多久,便去了趟李家,回来手里便多了份按了手印的契书。


    喜哥儿接过契书,看了又看,眉眼具是笑意,以后山里的东西都是自己的了,木材有卖的去处,也再不用和旁人抢着捡板栗,夏时山林里的蝉都是自己的,想想便激动的紧。


    “阿宵,到时候把临山脚那块儿地围出来,在那儿再养上些家禽,羊也能多养,都围起来放山里头散养着。”喜哥儿脑海里面边想边说着,“说起来,如今家里长工不少,木柴,干果菌子那些,等过了年,都能捡了采了,拉去镇上卖了去。”


    周宵眼神温柔的看着自家小夫郎边说边比划,眉眼具是笑意,“家里的长工如今刚够忙活园子和地里的活儿计,南星做总管事,山里的事儿,还是得再招些人才行。”


    喜哥儿把契书和山契放一起,珍重的放进箱柜深处,“我觉着,采菌子,捡干果木柴这些,咱们可以雇村里的婶子叔么,他们做惯了这活儿,比汉子麻利。”


    周宵点了点头,“管山林的也得有个人常常在才行,你可有想法?”


    喜哥儿看了眼周宵,开口道:“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周宵笑了笑,想起了前几日办完山契,送村长回家时,谷李氏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大哥自是可以的。”


    喜哥儿笑了起来,“我明儿便去和小爹说,大哥若是知道,定是开心的。”


    屋外寒气逼人,屋里人心暖洋洋。


    【作者有话说】


    山大王:喜哥儿[比心]


    109   花种


    有了山,周宵冬时本想着把要养家禽和羊的地界儿先围出来,无奈四九的天气,天寒地冻,土地硬邦邦的,不好挖,只好等开春了再做活儿了。


    喜哥儿宽慰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等开春儿了再挖,一样的,如今天儿冷,小鸡崽,羊崽在山里也养不住。”


    周宵也知这个道理,但刚买了山,正是干劲儿十足的时候,猛的歇下来,一腔的劲儿没处使罢了,“让大哥来做大山管事,可和岳丈他们怎么说?”


    喜哥儿笑了笑,“还能怎的说,自是高兴的不成,一个月七钱银子,除了大嫂都没意见,不过便是一个月七两银子,我大嫂估摸着也是嫌少的,心太深,填不满。”


    周宵摇了摇头,不置可否,说实话,若不是实在亲戚,旁人开五钱银子,在村子里已是顶好的了,还不说他一年到头,还会多发二三两银子的奖金,在村里花不到什么银钱,挣的都能攒起来,两三年便能起一间砖瓦房。


    “不过大嫂也没说啥,我小爹还说,过年的时候就打算问问,咱们这儿管山的管事有没有定好人呢,也是没想到咱们定的人便是大哥。”


    周宵笑道:“这管事还是得信得过的人当,大哥为人忠厚,我对他放心。”


    喜哥儿笑了笑,就听周宵问道:“阿源可是今年再参加科考,准备得如何?”


    喜哥儿闻言摇了摇头,“小弟不打算考了,说是一门心思放书里,家家顾不上不说,年年笔墨纸砚,拜先生的银钱还花出去不少,挤破了头,也就那么几个人能上榜,他还不一定能考的上,加上如今诗哥儿有了身孕,他想找做活儿养家。”


    “岳丈他们同意?寒窗苦读这么些年,就这般放弃,着实可惜了些。”


    “哪里能同意,我爹气的不成,不过阿源说了,他不是读书的料儿,考取童生已是费尽了力气,便是有诗哥儿出钱供他读书,他也不想读了。”


    “小弟怕不是还没从上回的失败里走出来,不过,能当官儿自是好的,不能,找个账房先生的活儿计,在村子里日子也能过的安逸,不过定是和考取功名比不得了。”


    周宵说的,喜哥儿今儿过去也是掰开了,揉碎了和谷源说了,但他决心不考了,倔的跟头驴似的,不说他了,诗哥儿劝都没用,再怎么可惜,遗憾也只能随他去了。


    “弟夫郎后面没再劝,刚巧镇上花家木铺账房先生还没定下来,到时候让阿源去,也算是有个挣钱的营生,想想也是,十里八村的,能考上秀才的两只手能数得过来,考上举人的更是寥寥无几,阿源放弃,也说不得是坏事儿。”


    周宵点了点头,“他能想清楚编好。”各人有各人的活儿法,他这做哥夫的,也不能干涉太多。


    日子缓缓流过,年关临近,村子里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钱屠户和钱闽父子俩又开始忙了起来。


    周宵家留的两头猪,赶在年二十七宰,每个长工分了十多斤的猪肉,各个喜笑颜开。


    做长工的汉子,家里都是没地,或是只有一亩三分贫瘠地的人家,家境贫寒,以往年时,穿不暖不说,肉也就能吃上一口,如今在周家做长工,家里秋时新起了间泥瓦房子不说,爹娘还给家里人一人做了身儿新棉衣,穿在身上,暖烘烘的,东家还给发了这么些肉,再没比如今的日子更有盼头的了。


    喜哥儿这几日,云家,谷家两头跑,吃完这家吃那家的杀猪菜,脸眼看着圆润了不少。


    这个年时,过的热闹又喜庆,谷家那边的亲戚今年商量好了似的,不仅去了村长家走动,连带着喜哥儿和周宵这儿,他们也带了节礼来,一群亲戚,七嘴八舌,恨不能把夫夫俩夸成朵花儿。


    喜哥儿颇觉受宠若惊,虽说平常的时候,和家里这些亲戚也都有往来,但从未这般热情,不过喜哥儿经的事儿多了,稍微一想也知他们这般做的缘由。


    不过因着念哥儿肚子越来越大,不好走动,李家今年便没来,只寄了年礼来。


    喜哥儿看破未说破,等开了春,到时候缺人手,自会喊自家亲戚来做活儿,山里的活儿计不比地里,得日日守着,比长工更适合家里人做。


    过完元宵,地暖春来,周宵等地冻解开,喊了几个长工,把山脚那块儿地收拾了出来。


    顾筠和周铭抱着团团和圆圆,过来看了一眼,冲一旁忙活着的喜哥儿道:“喜哥儿,去年你不是想卖花儿,园子里刚巧有块儿地能开出来,正能把花种撒下去。”


    喜哥儿闻言抬头看了眼顾筠一眼,心里头纠结的紧,家里有了山头,事情定是会多,自己侍养花草,自家相公一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周宵看了一眼喜哥儿,便知他在想些什么,开口道:“你自去做你喜欢的事儿,这儿有大哥帮着,过几日再把需要的人招来,能忙的来。”


    喜哥儿这才宽了心,冲顾筠笑道:“小爹,等我忙完,下午咱们便去镇上花市。”


    顾筠笑了笑道:“成,不过这山里的花儿也不少,有些兰花生长在山里,名贵着呢,你们收拾山林,留意着些。”


    喜哥儿点了点头,如今刚开春,山间还有些寒冷,怕冻着俩娃,顾筠和周铭没多待,抱着团团和圆圆先回家去了。


    周家要招工,先是在自家亲戚里选了五个婶子叔么,又在村里招了五个婶子叔么,为着谷大力避嫌,又多招了两个汉子,做些体力活儿计。


    僧多肉少,没被选上的人家自是遗憾的紧,有心眼儿的人家,开始和周家攀交情,村道遇着了,随手送些自家做的咸菜小食,礼轻情谊在,就盼着下回周家招人,能轮到自己家。


    喜哥儿没再管山头的事儿,和顾筠逛了两日花市,没选出多少可心的花儿,在镇上遇到白翎,正巧他们要去南府城,顾筠便和他们说好,一道儿过去,南边的花蕊多,顺道儿瞧瞧念哥儿。


    顾筠回家一说,周宵和周铭父子俩都有些不舍自家夫郎,不过看喜哥儿一副兴冲冲的模样,也没扫兴,跟着白叔他们一道儿,两人也放心。


    顾筠调笑道:“喜哥儿如今也是老板了,以后出差估计再寻常不过了,宵儿你得习惯。”


    周宵大致懂了顾筠的意思,无奈道:“小爹,你跟着,我放心,阿喜多学些东西,自是好的。”


    如此说定,笠日一早儿,喜哥儿便带着礼品,和顾筠去了南府城。


    家里剩下俩汉子和俩娃,好在周铭和周宵都是会做些简单的饭食的,饿不到自己,团团和圆圆又大了一岁,跟着周宵他们去山林,一玩儿便是一天。


    让周宵颇觉可乐的是,自家有了山头后,村里一群小萝卜头便跟在团团和圆圆身后,奉俩娃为山大王,跟着他们来山里撒欢儿。


    如今团团和圆圆已然成了他们这个年岁的孩子头,周宵也舍得,南府城那儿寄来的荔枝糖,随团团和圆圆分给小玩伴,不带一点儿小气的。


    因着,俩娃有小玩伴陪着玩,白日耗了精力,晚上沾枕头便睡着了,喜哥儿几日不在家,俩娃倒也没怎么闹腾。


    说起喜哥儿这边,随车队到了南府城那日,可是巧的紧,念哥儿发动,生了个大胖小子,把李家老两口乐的不成,见亲家家来人,山珍海味的款待了几日。


    寻花种这事儿,李家老两口也一手包了下来,喜哥儿和顾筠这两日便是吃喝玩乐,顾筠感叹,“再没比这般享受的出差了。”


    念哥儿刚生完孩子,见不得风,这小汉子可以说是李尔朝的老来子,那可真是疼在心尖儿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丢了。


    李尔朝一心扑在夫郎孩子身上,顾筠和喜哥儿呆了几日,如今李府上上下下紧着小公子的事儿忙活,见念哥儿被养的面色红润,也放下了心,回去还有事儿忙,给小金汤勺买了满月的礼,等花种找齐,也没多呆,随白家的车队回去了。


    一路上,喜哥儿看着顾筠直笑,“小爹,你怎的真买了个金汤勺送小外甥,大伯哥婆母看到的时候,感觉都有些惊到了。”


    顾筠笑了笑道:“金汤勺还不好,以后丰衣足食,衣食无忧。”


    喜哥儿笑了笑,“是挺好,不过一般人家长辈都是送金锁银锁保平安。”


    顾筠笑道:“你送金锁,我送金汤勺,保平安又保衣食。”


    喜哥儿想想也是,后面李家老两口听到顾筠这般说,也是笑得牙不见眼,只要是好寓意,长辈就没不喜欢的。


    一路北上,等喜哥儿和顾筠回到家的时候,看到刚从山林回来,脏兮兮的团团和圆圆,无奈道:“我们也就去了二十来天,你就是这般看孩子的?!”


    周宵摸了摸鼻子,“晚上洗洗就干净了不是,这几日跟着一群孩子在山里跑,也壮实了不少。”


    团团和圆圆眼神亮晶晶的,抱着喜哥儿小腿,奶声奶气道:“小爹,你回来啦!”


    喜哥儿瞬间什么气都没了,摸了摸俩娃的小脑袋:“今儿天好,趁着现在太阳大,把他俩给洗了先。”


    周宵自是有无不可,看着喜哥儿眼神灼热,自家夫郎一去二十来日,他自也是想的紧,都有些羡慕能抱着喜哥儿撒娇的俩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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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   种花


    园子里要种花的地块儿,喜哥儿去南府城前,就让童哥儿和新哥儿平整出来了。


    说起来童哥儿,给周家添了个大胖小子,生下来便有八斤重,乐得周家小爹摆满月酒的时候,逢人便夸,说童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自嫁进来,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不说,如今还给周家添丁进口,是周家的功臣。


    周大也是,自打有了儿子,整个汉子干起活儿来,更是卖力,如今夫夫俩一门心思多挣银钱,为他们家八斤盖新房,娶媳妇儿。


    新哥儿刚出了月子,便没再歇息,家里如今没甚长辈,虽说头胎是个哥儿,但他还年轻着,说不得还能再生两三个,因着也是不想耽误挣银钱的活儿计,夫夫俩把孩子放园子里,专门买了个小床,新哥儿边做活儿,边看着,倒也方便。


    “童哥儿,新哥儿,帮我把这包花种种那块儿。”


    喜哥儿说着把从南府城带来的花种递给童哥儿,细细给他们讲了番如何播种,花种精贵,看着他们种完一陇,没甚问题,才放下了心。


    春时的阳光还没那般晒人,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翻地,种花,浇水,都是力气活儿,便是天气不热,还是把人累出了汗。


    忙活了七日,喜哥儿把最后一粒花种种下,含笑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成了,等到了春末,说不得就能开花了。”


    童哥儿和新哥儿也跟着开心,哥儿姐儿的就喜欢花花草草,漂漂亮亮的东西,喜哥儿带来的花种,许多都是南府城那儿的,见都没见过,等开花了,可得开开眼了。


    新哥儿看了圈儿约莫一亩半的花圃,想了想道:“喜哥儿,花圃空荡荡的不好看,咱们砍些竹子来,劈开,围个竹篱笆,也省得家禽不小心跑出来,把花儿给糟蹋了。”


    喜哥儿想了想,有个竹篱笆,回头在旁边种上一圈儿牡丹,定是好看的紧,“成,不过大家都累了这么些天了,歇息半天,明儿再开始围篱笆。”


    童哥儿闻言摆手道:“不辛苦,比下地种田轻省多了。”


    喜哥儿笑了笑,花儿刚种下,倒也不急于一时,“今儿下午休息,明儿一早儿去山里砍竹子,说起来,不知道春笋有没有冒头。”


    新哥儿笑道:“昨儿我去李家后山挖野菜,瞧了眼,笋还没冒尖儿呢,野菜倒是出了些,鲜嫩的紧,不过人多菜少,没挖多少。”


    喜哥儿和周宵都不是那抠搜的东家,闻言道:“等会儿去咱们山头挖,童哥儿,等会儿吃午食的时候,你和周大哥说一声儿,让他告诉家里的长工,生火的柴,野菜果子,想用想吃便去山里拿。”


    童哥儿闻言眼睛一亮,周家的山头算是大的,家里的长工便是算上新招的,也没多少人,且不说野菜果子,用柴也方便了许多。


    “谢谢喜哥儿,其他人知晓了,也定会把你和宵大哥的这份恩情记心里的。”


    喜哥儿摆手笑道:“什么恩情,夸张了些,不过是你们辛苦在家做活儿,应给你们的。”


    东家仁厚,来周家做工的汉子,妇人夫郎都是村长帮着精挑细选出来的,老实本分的实在人家,自能去周家的山头拾柴火,挖野菜,各个干劲儿更足了,只知道跟着周家干,准没错儿。


    在山头做活儿的妇人夫郎,每人一月六十文固定工钱,每收了野菜,柴火,南星教谷大力如何把每人上交的斤数记下来,拉去镇上卖了后,月末的时候算银钱,三七分账,越能干便挣的越多。


    这发工钱的方式,有好有坏,那些在山里做活儿的妇人夫郎干劲儿十足,恨不能把地皮一块儿给铲了,顾筠怕把山里的野菜真给挖秃了,千叮咛万嘱咐,一块儿地不能全挖了,得留些做种子,若不然,明年想挖就没得挖了。


    周宵忙活了一个来月,把养家禽还有牲畜的地界儿给围了出来,两人高的栏栅,埋的深深的,不管是从上头还是下面,山里的野物都不好进来,又从镇上买了五只狗崽,放山里看家禽牲畜。


    “就在这块儿地,起两间泥瓦房,到时候,铁牛哥你住进来看家禽牲畜圈,围墙垒高些厚实些。”周宵指了指,位置,冲铁牛说道。


    那叫铁牛的汉子憨笑道:“东家,哪里用得着两间,一间就够了,你铁牛嫂子住村里,后头给我送饭,这儿也不用生火做饭。”


    “铁牛哥,还是起两间吧,以后铁牛嫂子若是想住进来,也方便。”周宵一锤定音,两间屋子对如今的他来说,算不得多少银钱。


    铁牛收了周宵的好意,“东家放心,我一定把山给你看好了。”


    周宵笑了笑,把起屋子和买家禽牲畜的事儿交给了南星,这边都修整妥了,总算是得空儿好好歇息一下了。


    等周宵回到家,就见自家夫郎一脸的喜意,“阿宵,你回来啦,山里的事儿忙完了?”


    周宵点了点头,接过喜哥儿递过来的布巾,“发生什么好事儿了?这般开心。”


    喜哥儿眉眼弯弯,“园子里的花儿出苗了,我今儿去瞧了瞧,约摸着得出了有八成,这段日子的辛苦算是没白费。”


    周宵笑道:“原是如此,等到夏时,你便是喜掌柜了,恭喜恭喜。”


    喜哥儿嗔了他一眼,道:“还得些时候,小爹说,还得和花瓶铺子谈呢,好看的花儿还得配好看的花儿瓶,且得忙呢。”


    周宵轻轻弹了下他的额头,“昨儿小爹不是说白叔他们帮忙留意着呢吗?可有信儿了?”


    喜哥儿摸了摸额头,拍了他一巴掌,道:“哪儿有这么快的,小爹的要求高,得能定做,工艺还要好,白叔说是得多看两家。”


    “慢慢来便好,反正等花开,还得些时候。”


    喜哥儿点了点头,看着周宵这段日子肉眼可见的削瘦的下巴,胡茬儿都没好好修,眼神心疼道:“你这两日在家好好歇息,山里有大哥和南星在,忙的来。”


    “我便是这般打算的,不愧是我的夫郎,与我心有灵犀。”周宵浑没正经儿,调笑道,没等喜哥儿羞恼,给他一小铁拳,忙问道:“团团和圆圆呢?在屋里睡觉?”


    “去外面玩儿了,前段日子跟着你满山跑,都玩儿野了,如今只要醒着,都不带着家的,才三岁,就皮成这样了,圆圆便算了,团团可是哥儿,一点儿哥儿的样儿都没,玩的比圆圆还疯。”喜哥儿说着,埋冤的看了眼周宵,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惯的。


    周宵颇觉冤枉,“孩子都这样,爱玩儿,天性如此,我小时候也爱玩儿得很,能多交些玩伴,也是好的。”


    “所以说,他俩就随了你了。”喜哥儿嗔道,他也懂这个道理,因着也没管不是。


    周宵笑了笑,“他俩不在……”说着眼神往屋里看了眼,看着喜哥儿的眼神渐渐灼热了起来。


    喜哥儿羞红了脸,“大白天的……”


    半推半就的,被推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半个时辰后,喜哥儿脸色红润,躺在炕上,拍了身旁还在他脖子里拱来拱去的大脑袋一巴掌,有气无力道:“你还是不累,干脆明儿还是上山去算了,省得在家烦我。”


    周宵把脑袋埋在喜哥儿脖子里,声音闷闷的,“小爹昨儿还说,团团和圆圆大了,是时候给他们生个弟弟妹妹了。”


    喜哥儿无语,“那晚上不成?大白天的,被旁人知道了,我可是要没脸呆村里了。”


    “在咱们自己家,谁………”


    话还没说完,院子里便传来了团团和圆圆的嬉闹声儿,还有顾筠的轻斥声儿,“慢些,再给你俩摔着了。”


    “小爹?爹爹?”团团奶声奶气的喊声传来,惹得喜哥儿红了脸,踹了周宵一脚,瞪了他一眼,低声道:“瞧你干得好事儿!”


    周宵摸了摸鼻子,“他俩不会进来的,等会儿小爹便把他俩带去他院子了,放心。”


    果不其然,团团喊了两声儿,不见回音,顾筠便领着俩娃回他院子了,“你爹许是还没回来,去爷爷院子里等他们好不好?爷爷给你们炸糖糕吃。”


    团团和圆圆年岁尚小,容易哄,一听到糖糕,便把他们俩爹忘脑袋后头了。“爷爷,我想吃豆沙馅儿的。”


    “行行,你们想吃什么爷爷便给你们做什么。”顾筠笑道,俩小娃如今还会点菜了,看了眼周宵和喜哥儿紧闭的房门,暗叹,“年轻真好啊。”


    等院子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再听不到,喜哥儿才松了口气,“要是小爹他们进来,我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周宵但笑不语,自家小爹精明着呢,不过他没开口,若是说了,估摸着一个来月,喜哥儿都不好意思和顾筠他们同桌吃饭了。


    两人不再胡闹,收拾妥当,等脸上的红潮退去,才镇静的去了灶房。


    顾筠没事儿人一般,见他俩进来,道:“刚巧炸了糖糕,团团点的豆沙馅儿,尝尝。”


    喜哥儿见顾筠没什么异状,心里的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笑了笑:“我也喜欢吃豆沙馅儿的。”


    春风微拂,柳树渐渐冒出了嫩绿的春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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