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创造双子的高维度世界
林音关上了电脑。
她伸了个懒腰,随后站起来做了一套拉伸,拿着手机一边刷着看一边走向浴室。
今天要用马鞭草香味的沐浴露,她心想,尤其是要把自己身上的味道给腌得透透的——没别的,就单纯是因为她之后的安排是回到四年前。
很多人都要和她一起回到四年前,因为,时间出现了全新的分支。
对于高维的文明来说,他们内部其实对于这种错乱的时间感很是适应并且自得其乐,但是或许对于这个维度之外的旁观者来说,会觉得他们这一生都像是一团被猫蹂躏过的毛线团一样乱七八糟的。
严格来说,他们这些能够穿行时间的人,在每一个时间的切片节点上都是存在的,但是他们的主体意识却是在不同的时间切片节点上穿梭着的状态。
当他们在放松的时候,他们完全可以甚至会很喜欢,顺着时间的流动方向向着未来缓慢地前进,就像是更低维度的人一定会很喜欢骑着车走一条比较平缓的下坡路,因为这样的下坡路意味着轻松。
但其实在时间里头跳跃也并不那么费力,所以很多人会想要活在一些快乐的时间里头——只不过,人不可能一辈子都跳过六岁到二十岁这个需要学习知识的时间段。
政府会强行将这么大的孩子临时降低维度,然后老老实实地上课。
当然这些事情和林音都没有关系,她现在比较在意的就是,对于他们这个文明来说,其实从文明出现的一瞬间开始,时间的起点和终点就都已经被定死了,因此,也可以将其称之为一个命定的循环——除非,在一些时刻,时间上出现了新的分叉,就像是支流一样,导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时刻,而在这种情况下,他们需要分批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往支线里面导入自己的存在,从而让自己也存在于那条新的时间里头。
这已经不是这个文明第一次出现诞生支流的情况了。
在这之前,林音所在的文明已经很多次地遇到会让文明毁灭的灾难了。
这是宇宙的大体趋势,从诞生走向毁灭,从创造走向湮灭,从无到有再到无,就像是在一锅煮沸了的、胶质颇多的汤,表面翻滚着很多转瞬即逝的泡泡,这些泡泡的生灭之间有无数的生灵生死,而在这些存在时间不过皮秒的生灵们看来,这个泡泡的存在就漫长到了亘古的程度。
但是泡泡总是要消亡的,所有的物质都会回归到这一锅滚烫的汤里头去——科学家们会说用“汤”来形容这个世界原初的模样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毕竟在宇宙诞生的最初时间里头,整个世界都是一锅沸腾的、大约两亿多度的夸克汤。
这时候,或许有一些生灵想要恒常不灭,那么就会在一个泡泡消失的时候把自己即刻传送到另一个泡泡当中去生存。
这样的所作所为看起来或许有点像是寄生虫,实际上也确实有点像是寄生虫,都是为了存在而不择手段。
但就像是从寄生虫的角度上来说,自己为了生命不能算是有错;这个文明同样也这样觉得——而且他们的道德总是要比寄生虫好一点的吧?如果在另一个时间线上他们去往的世界中也会有注定要覆灭的灾厄,那么他们其实也不会介意帮助对方学会怎样升维,然后与自己这个文明一样,成为在一个又一个的世界、时间线中悠然永远的存在。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时间线末端的毁灭是在这条支流形成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好了的,那些最为好奇、当然也最为专业的时间探测师小心翼翼地靠近着时间末端的死亡,直到只隔着生死的一瞬,像是透过一层朦朦胧胧的帘子看到终焉的模样。
这一次的终焉也是会从时间的尽头逐渐往前侵吞的,之前的许多支线就是这样逐渐失去了他们记忆中的影子,变成了一片黑红色仍在燃烧的焦土。
反正不是第一次了,文明上下在知道毁灭何时截断这一条新的时间支流之后就秩序井然且有条不紊地开始了创造新的支流的准备。
林音和这些研究没有关系,但是她知道既然有了这么一条通知,就证明大家又能再苟上很多年。
好事啊,是好事啊。
林音泡完了澡,皮肤还在泛着很有气血的润红色,她躺在床上,对明天很是期待。
哪怕已经有过三次将自己的存在导入时间支流的经验,但是这种事情绝不是有过了三次就会不激动地期待着第四次的。
对于他们这样的文明来说,命运从一开始就是清晰可见的,毕竟时间这个维度对于他们来说从一开始就是探明的存在。
但是支线不一样。
每一次支线就是未来一段时间的盲盒,哪怕可以从盲盒之中挑选最喜欢的一天反反复复地过,但是盲盒本身的质量就决定了在这一段时间内能够过的最好的日子的上限。
这种事情就算是经过了十次、百次甚至是千次也不会腻味啊!
林音在这条时间支线上的运气就不是很好,没有什么特别快乐的日子可以让她在工作之余多去放松放松的,所以,她的期待程度还要再额外多提高上去一些。
这一觉休息好后,林音就将自己的主意识移动到了四年之前的准确时间坐标上。
这个时间坐标现在是静止的。
只有这个文明的政府具备着这样的科技水平:在流动的时间当中强行开辟出一块静止空间,却让他们这些时间行者能够继续在其中说话、动作、思考。
静止的时间四周,文明的一切造物都看起来有些朦朦胧胧的,像是有谁从远处打来了一盏柔光灯。
林音在这里看到了一个留着一头长长的、银白色头发的女子,她红色的眼睛在她走近这一段被暂停了的时间中的时候转过来注视着她。
林音下意识地就看回去了,两秒钟之后耳朵有点点红:
美女,你谁?
*
“欢迎,异时空的朋友,虽然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但是我们的确已经等待你很久了。”
星辰的表面不仅仅有白色的气旋,还有一些质地坚硬,但因为色调偏灰白所以并不显得多么冰冷的机械造物,有一点像是龙族的科技,但是又要比龙族的科技走得更远上很多——它们在她的面前铺出了一个平台。
尼可没有降落上去,而是短暂地出了个神。
她的出神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出神,而仅仅在这一下出神之后,尼可就很爽朗地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如果出现在白发金眼的魔女会成员脸上,那一定是很好看的,像是蒙德的艳阳天,明朗的同时空气中还弥漫着苹果香甜的气味。
但是这样的笑容如果出现在一张马脸上,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马脸上的话,它多少是有些惊悚了。
南红把尼可的脑袋别了回去:“尼可小姐,我不看。”
尼可不满地打了个响鼻。
然后她就口吐人言了:“没找错,刚刚我去这个文明的时间里面溜了一圈,我们的确没有猜错,运气也是挺好的,这个文明的确是个更高维度的文明,而且确实能够解决提瓦特当前面对的问题。但是,我不太喜欢这个文明的时间,它太线性了,而且生态水平不是很好,所以我们就此别过吧,我会在你需要我的时候回来帮忙的——但是现在,这个文明的首脑就要到了,我先走一步。”
如果金目乘黄月驹想要甩掉某个人的话,那么除了像是天理这种擅长大范围aoe伤害控场的存在,没有什么能够拦得下她。
尼可一转眼消失不见,而南红站在这处灰白色的平台上,看到一扇门对自己打开,而门后站着的,看起来好像是一位很寻常邻家大爷的老先生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随后说出了一句很有命中注定感的句子做为欢迎。
*
“我们已经应对过了很多次的毁灭,所以,每一次新开出时间支流的时候,我们都还会想,接下来的时间支流应该如何创造。”
“不过,来到你们那个世界的双子,则是在更早的时间支流中被我们创造出来的了——其实应该这么说,他们所承载的,相当于是某一个未来的我们,而现在的我们虽然和那个未来的我们已经经历了不同的事情,但是那仍然是我们。”
“这么说吧,倘若我们现在所位于的这条时间支流在这一刻彻底毁灭,这儿的所有人都死去了,那我们也不算完全的死去,因为那就是我们的后手。”
“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也是会逐渐用完的,毁灭会追上每一个人,只是有先后的区别而已,曾经这个文明对内寻求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但是那些办法也逐渐被终焉吞噬,变得无法再一次被运用。因此,倘若我们遇不到来自世界之外的解法,这一次的时间支线或许有可能会是我们这个文明结束的时候。”
所以,好歹现在他们多了一个可以留作缓冲,让他们找到更多办法的时间支线。
或者说,其实不止一个。
双子是在这个文明已经消亡了很多年的时间支线上出发的探索者,因为用上了这个文明当时、甚至是到现在最高的科技,因此在坚不可摧方面有着相当的保证。
他们在宇宙中飘了很久的时间,甚至曾经在休眠状态中因为机缘巧合穿过了一层世界壁。
在穿越了这层世界壁之后,这个时间行者的文明就再也追踪不上双子的行踪了,甚至,对于这对双子来说,他们一直都在寻找,却只能找到神似而非一样的、像是因提瓦特一样的花朵,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世界已经不是同一个世界,因此虽然花朵看起来相似,但花蕊的数量仍然会有区别。
因为是另一个世界,所以如果是去往那个世界的话,就算是重新开始了。
曾经那些运用过的、可以创造出时间支流的办法对于他们来说也依旧管用,只不过,就像是一个人的大脑不管多么的聪明也无法想明白大脑到底是怎样运转思考的,诞生在一个宇宙当中的文明除非机缘巧合,否则也不太可能将一个宇宙完全地探寻清楚。
双子信号消失的位置,他们去探查过,但是得到的结果是那里并不存在着世界的壁垒。
他们无法找到怎样脱离这个宇宙去往另一个宇宙的办法,因此时间支线就一直都没有出现。
但是,对于白驹来说,这种时间行者文明们会遇到的问题从来不会出现在白驹身上,因为白驹的时间不是河流,而是平坦的原野,它们乐意往哪里跑就往哪里跑,完全不需要沿着一条线的上下游奔走。
从这种观念上来看,白驹如果不是一个种群而是一个文明的话,他们会比创造出了双子的文明更为高级先进。
白驹可以随便地奔跑在世界之间,除非遇到了物理隔离。
而白驹本身不怎么样的战斗力也会让他们很受限制——有可能这也是一种世界自然的平衡。
所以,当尼可带着南红出现在这个文明的面前的时候,这个时间行者文明就注意到了:
在南红到达的这个时间节点上,诞生了全新的时间支线。
在一条时间支线出现的刚开始,一切都是需要比较官方的探索的,只有当确定了这一条未曾抵达过的时间是足够安全的,他们才会允许普通民众也进入这条时间支流。
“我们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
那位看起来年长的首脑如是说。
“而全新的时间支流会是什么模样……我想,大概会和你的那个文明有着很大的关系。”
*
而这很大的关系,就是需要好好研究的部分了。
南红在这个能够看到更高维度的文明中,获得了很多空自己都已经忘记了的知识。
就比如说,深渊力量其实是在一个宇宙很是年轻的时候会表现出来的终焉之力——而倘若一个宇宙已经变得成年甚至有点儿要衰朽了,那么终焉的力量就远远不止是深渊了。
“这是个好消息,首先,这个宇宙非常年轻,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让我们的文明在里面修整上很久,也可以给你们的文明足够多的时间获得时间旅行的能力——又或者是在生存方面更管用的能力。”
“深渊力量……这已经是非常古老的说法了,在这个宇宙里面,深渊力量早就已经变成了人类可以利用的力量,至少我们这个文明是靠着深渊力量才逐渐解锁了永动机以及一系列相关的能源进步。况且,从未来的眼光去看的话,接纳深渊的确是必要的,至少在这个世界的经验里,只有那些成功地拥有了在两种、后来会变成越来越多种的认知坐标系中确定统一且共存的认知视角的文明,才能够在更后来的一种终焉表现形式中挺过来。”
如果触碰到了那些深渊力量,对于这个文明来说会有很多种解决它的办法,但是文明的真正成年同样需要过这一关——终焉,有些时候从另一个角度也可以将其称之为考验。
当前,新的时间支流依赖于重新与母星相连的双子才能出现,换言之,一定程度上来说,这个时间行者文明的存亡被绑定在了提瓦特世界上。
因为以上这些原因,这个时间行者文明更倾向于用另一种方式来帮助提瓦特世界解决当前的深渊有害化问题,然后,他们可以用更为悠闲的方式完成对于整个文明逐渐搬迁到新的时间支线之中的准备、通过与提瓦特之间所存在的那种隐性的联系,来到这个更年轻的宇宙。
这个时间行者文明以及在这个古老的宇宙中生存了很久很久的时间,他们中甚至有一些人去往了文明诞生之前的时间,通过成功将文明的开创推前而创造出全新的时间支流用于文明的自救。
因此,这个文明对于宇宙的历史了解还算不错,很是碰巧,他们刚好在经过了一番研究之后知道:
提瓦特这颗星球所在的世界,它之所以年轻,并且和这个古老的宇宙相连,并不只是因为偶然。
它是这个从这个宇宙衍生出去的造物。
有这么一个理论,说的是,既然一本小说、一个游戏、一部电影,甚至只是一个村口的老人讲给孩子听的故事里面都可以说的是一个世界的故事,那么这个世界上一定有太多太多的宇宙依托于一个真实的宇宙而存在了。
考虑到人甚至可以在游戏里面找个酒馆坐下来打昆特牌,那么其实在虚拟的世界当中也可以衍生出更多虚拟的世界。
由此可得,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和虚假的比例大概是一比无穷大,那么每个宇宙是虚假宇宙的概率也就被提高到了几乎是一定。
这种理论通常被用来那位那些虚无主义者,用来提醒他们虽然世界可能是虚假的,但是人对自己负责所做的那些事情最终还是会得到反馈,至少在人那有穷的一生当中,虚假的人不会有机会意识到世界是虚假的。
然而事实上却是,因为一种现在还被归类在量子力学之内的理论,所以其实一切原生或者衍生的世界都是真实的,在有人觉得它成真的一瞬间就开始孕育,随后像是那些被搅打出来的、丰富而蓬松的泡沫一样互相贴着彼此,一并漂浮在量子之海上
提瓦特所在的世界,正是因为这个时间行者文明所在的宇宙中的一些虚构而生——更确切来说,它的诞生就是因为这个时间行者文明。
这也就导致了,如果想要少许更改掉一些这个世界的宿命,就可以通过世界之外、令这个世界诞生的意志的方式、而不一定要通过这个世界本身的世界意志集合来完成。
世界的意志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宇宙当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么这个念头就可以更改宇宙中的所有规律。
这是很早就已经被证明了的铁律,同样也是一些人对于“一个资源无限的、没有毁灭终焉的世界”的畅享之所由来。
“所以,”在让南红像是一块海绵似的汲取、学习了很多关于宇宙的知识,甚至还包括一些科学技术以及相关理论之后,那位看似年长的首脑说,“或许,可以用文娱作品的方式,让你的世界如今的模样为我们这个世界所知,在这个世界中做出的选择,也会以同样的纠缠方式影响你的世界发生改变。”
“只不过,关于这个世界,具体的信息还是要靠你提供,我恐怕这是个极大的工程。”
“多停留一段时日吧,将你所能学习的都学去,虽然知识有可能会带来诅咒,但是更高的文明层次,永远都是文明自救的方式。”
南红有些惊讶于为何这位首脑会给予她这样多的友善:哪怕是因为双子的存在、以及她此时的到访给予了这个文明开启一条时间支线的机会,的确值得这个文明所做的一切,但这样的反馈……
当她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后,首脑倒也没有说些什么样的往事,而是讲:
“或许有一天,我们的文明能够再一次靠着和你们的文明的这一段善缘,再次创造出全新的时间分支,又一次拯救、延续我们这个文明。”
*
南红花了不短的时间跟着一个很优秀的游戏工作室研究了要怎样制作出能够让更多人希望有个好结局的游戏。
从这些人口中,她逐渐明白了为什么得是自己而不是维瑟弗尼尔或者是海洛塔帝来到这个世界:
如果是做游戏的话,女玩家对于女角色的容忍度其实还是相当高的。
但是有相当一部分的男玩家。
那是真的有男不抽。
她的存在并未真正地留在那些见过自己的普通人的记忆当中,这些小小的调控对于这个文明来说并不是什么很难达成的事情。
但是她的存在被做进了这款游戏里头,在尼可带着她跑去提瓦特的五百年后的时候,她也将这个世界未来发展的脉络大概看在了眼里——或许她的记忆会和提瓦特世界原本写定的命运不太一样,但是,那就尽量往好结局上头引导吧。
南红心想:虽然对于塑造艺术作品来说,悲剧确实比喜剧更容易创作,那些留名千年的作品中,也确实是悲剧更深刻、更容易引人发省。
但这毕竟是一个世界的未来走向不是吗?
那就让历史去承担那些沉重的东西吧。
让现在和未来都变得更轻松一些。
*
南红在这个文明里头待了很久。
在这里无法用时间来衡量她所做的事情,但她的的确确地在后台等到了很多的数据和反馈。
应该说,但凡是一个星球,就一定会有吸引人的地方,不管是那些发展不同、表现不同的文明,还是在漫长的历史之中出现的一个个极具备人格魅力的存在,这些都很足够支撑起一个优秀的故事了。
优秀的故事引发共鸣,走向悲剧的世界会让玩家在评论区呼吁明明包饺子的结局大家也是能够接受的——到了这一步的时候,让故事的走向更自由一点、更温柔一点就是制作组可以逐渐调整的了。
尤其是在到枫丹的时候。
南红思来想去,倒是并没有将和自己没有见过面,只是有过书信往来的学生雷内以及他的朋友阿兰加入主线剧情。
在跟着尼可穿行在提瓦特的五百年未来的时候,她也瞥见了雷内和他的朋友们的未来。
只能说那是一个逐渐失去,但并没有人后悔,颇为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未来。
诚然,说“没关系”的、已经成为了大师的雷内其实也很优秀,况且如果没有旅行者这个变量的话,雷内也是真的能够拯救这个世界。
但是南红还记得雷内给自己写信的时候所畅享的那个孤独的水神在王座上哭泣的结局,因为乌龙而空无一人的剧院——明明如果是用这样的办法来达成预言的实现也是挺好的啊。
她在雷内所想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了一点,包括剧院看起来像是在闹鬼所以那位心理年龄没有很大,而且因为是人在扮演神明所以承受的压力要格外大一些的水神哭泣出来的速度要更快些的设定。
后面也还有其实这些是一场设备故障之下导致了画风变异、原本只是想要欲扬先抑的赠予这位优秀演员兼导演的一场生日纪念的设定补充。
反正哭出来也就行了,哭个半分钟和哭个十几分钟的在这一点上完全没有区别不是吗?
而至于说愚人众那边……
南红有一点胆怯地没有去看在自己离开之后的愚人众都发展得怎么样了。
她不清楚如果她在世界上存在的痕迹被抹去了之后瑟雷恩的记忆都被谁替代,但是她非常清楚她自己不想看到这一幕。
而且,因为完全想象不出那样的一个瑟雷恩,所以她在有些纠结扭捏着地将自己的情况说给了这些临时的同事们之后,南红双手合十地表示想要拜托同事们……做掉这一部分的工作,然后手下留情地、不管是过程还是结局,都最好尽量——
“诶,”已经被她用奶茶诱之以利并且说动的同事在点头之后突然将目光落在了她手指上的那一枚戒指上头,“之前一直没好意思问,不过,这枚戒指就是——吗?”
南红有点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同事:“这样啊……说起来,还以为你会更了一自己写这一段,毕竟你也在这段故事里面吧?按照自己想要的进度来,什么时候重逢、什么时候你能够找回记忆——虽然说在这里写成的只能算是一道可能性的轨迹,前后浮动的范围也不小,但是至少你可以自己掌控着,不是吗?”
人毕竟不是完全主观的生命,客观发生的事情会有相当大的影响,比如说被某件事拖住了,又或者是因为某件事必须提前行动——这都是有的。
她倒是也挺想呢……南红心说,但是真的放任她自己来的话,很有可能是一点儿铺垫都没有,就这样速通大结局的剧情。
但这样是不行的嘛。
南红说:“那我还是要角色塑造的,至少也要……五星,要有那种我是个不能被抽离这个世界的重要角色的感觉。”
在脱离了世界树的管控,被更换上了空的身份,斩断了和这个世界的全部记忆之后,南红能够感觉到提瓦特这个世界对她产生了一定的排斥——大概是因为她的记忆吧,那么,当她在回到这个世界并且恢复了记忆之后,她大概还是会感受到排斥力的。
但是她要将自己绑定在这个世界上,在完成和空的身份更换回来之前,她都需要保证自己不会被提瓦特那非常混沌的星球意志给踢出世界——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也是一样需要被保证的。
她已经想过了。
当她要回到提瓦特去,这些关于提瓦特的记忆就必须被暂时取出来了……不,不一定是要取出来。
如果是将记忆变成了不一样的东西,也就算是在表面上添加一层用作欺骗的伪装的话,那么或许这些记忆并不需要从她身上斩下。
南红最终思考出来的结论,是她可以给自己伪造一个像是系统一样的东西。
她毕竟在这个文明生活了一段时间,对于这个文明的文娱作品也在学习怎么做游戏的时候看了不少。
她觉得如果哄骗自己,说自己是从这个文明穿越到了提瓦特的话,失去了足够多记忆的自己也是会相信的。
系统还可以给发布任务,好让她以做任务的方式去哪里做什么事,从而不耽误事地完成将这个世界的命运推动到另一条轨道上的大目标。
同事耸了耸肩膀:“好吧,要求真多啊,我的朋友,不过等我写完之后我会给你看的——两杯奶茶。”
南红:“外加一份巧克力脆皮麻薯冰激淋蛋糕?”
同事不怎么明显地吞咽了下唾沫:“……好。”
这种名字长长、完全就是材料堆叠的甜品虽然看起来好像都是流水线的设计和起名,但是因为糖油混合物并且混合得还相当不少,所以好吃也是真的好吃。
拒绝不了一点。
毕竟,也没人说抗拒不了美食的诱惑就当不了四维生命不是吗?
四维生命在高热量的甜食炸弹的诱惑……不,应该说是贿赂之下,写出了非常细腻的文本,南红在看完这些文本段落之后安安静静地没有说些什么,但是在夜晚的时候,她爬到了高处看着星空。
周围没有人,就可以很自由地做点丢人的事情,比如说在哭起来之后大声地擤鼻涕。
这个星球没有月亮,只有众多的繁星在天空中连成并非河流的图案。
这片天空与故乡的天空没有半点相似,反而让她的情绪变得更沉重了。
她并不是四维的生命,虽然现在也能够在这个文明的帮助下感觉到时间,但是那种日复一日流淌过去的感觉却不是能够因为可以在时间里行走而消除的。
就像是飞虫的翅膀被打湿了沉重地无法飞起来似的,在这种时候抬头看向天空。
南红在刚刚看完临时同事写的剧本的时候那种安安静静也的确能够说是作妖前奏的反应,此时此刻逐渐地将她的真心真意流露出来。
她抬起手来,一次、两次、三次地擦着眼角垂到脸上的眼泪,泪水中的盐分让她觉得脸颊发干,甚至有点刺痛。
而手指上的戒指也擦过这片有些刺痛的皮肤,冷冷的,她也不知道是否从中感觉到了些许缓解。
这样的情况逐渐发生得越来越少了,而通过在这个世界、集合足够多的意志所给予提瓦特世界的那个“祝福”似的新的命运轨道,成型的速度也比她想象中的要快上好多。
几乎是在南红没有反应过来的一个时刻,她突然收到了来自首脑的通知:
她可以做好返回的准备了。
首脑很温和地说,她如果觉得准备不充足的话,还可以再多停留上一段时间。
“但是,我想你应该归心似箭。”*
是的,她的确归心似箭。
南红告别首脑,她在降落的那个平台上看到了尼可的身影——远远的,像是一颗流星似的朝着她飞过来,白金色的光芒在她身后拖得长长。
就像是尼可在离开提瓦特世界之前的计划那样,她很顺利地回到了这个世界,带着并不完全的、没有半点苦大仇深的记忆,还有一个从头开始的身体,以及一个正在等待着故事来到应该开始的地方之后再上线的、指引她拉着这个世界的命运朝着被祝福的、更温柔也更宽容的那条轨道上走去的系统。
尼可在尼伯龙根蛋壳的那道细细裂缝边上把她放了下来,祝福道:“希望我能够早日回来造访这个世界。”
第82章 重启大号!
这就是先前被割裂掉的记忆全部。
被切分开来的符文对应着的正是那个古老的月神文明遗迹,毕竟这里和世界树没有关系,才是真正的藏记忆最好的地方。
系统已经将第五颗星星给到了她手中——或者说,按照她分割下来的这一部分变成了指引的记忆,她已经在推动提瓦特朝着另一条旅行者推七国图推得极快,简直就如闪电般归来的大致命运线上走出了一定距离,并且让自己被绑定在了这条命运线上,现在如果想要将她踢出这个世界的话,世界之外也会有很强大的力量想要将她再扔回到这个世界里来。
经过强调的在游戏主线里头给自己留一个五星卡位置的含金量,朋友!
在第一时间,南红其实也没顾得上别的,她手中那枚象征着空的灵魂部分的罗盘,以及从对方那边交换来的降临者的身份都以微微发光的模样从她的手中飘出来,闪烁着穿过了坎瑞亚如今的断壁残垣朝着一个天晓得对应着哪里的方位飘了过去。
深渊教团的王子殿下又在做些什么了呢?
从方向上来看应该还是在须弥境内,南红有点儿隐隐约约地想起来,在自己准备着离开提瓦特的那几年里,似乎是在为数不多去深渊教团的几次里头听到过一个词,叫做“命运的织机”。
这种东西简单一想就知道一定是从维瑟弗尼尔那边弄来的计划。
而在这个降临者的身份从她身上飘出去之后,南红赶紧仔细感受了下有没有那种整个世界都在针对自己的滋味——细细一品倒也没有。
不管是因为所谓“五星”的身份在她身上,给予她的绑定足够强势,还是天理如今的状态不好以至于……
天理的状态确实不怎么好,纳贝里士的心都被掏了还在那边沉迷绝区零呢。
一想到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学来的梗,南红忍不住笑了下,而她从刚才到现在几乎都是靠着一口认真紧张的气息在提着自己,而现在随着这一下笑出来,这口气就这么松开去,一直悬高的心也终于安安稳稳地沉落下,好让她连动一动脑子再想想有什么正事是要着急的都没能想起来,径直被直觉掌控着身体,转身、因为距离太近没能飞扑但还是扑了一下、非常非常用力地把自己撞过去再非常非常用力地抱紧,把鼻尖埋在颈窝里头,用力地深吸上一口气。
然后就维持着这个姿势,南红保持不动了。
抱上去也没过一秒,她的背后被轻轻地拍了拍,然后又拍了拍,一下两下、像极了在安抚小孩子的时候会做的那样,也是一个养成于五百年前的习惯。
南红的手勾得更紧了,她心想自己太喜欢这个发型了——长长的黑发总会在一些时刻从背后绕到身前来一些,而既然如此,瑟雷恩便习惯了在身前留上一缕很长的黑发,位置也是贴着颈窝的,当南红将脸颊辗转着左右蹭两下的时候,也让自己的皮肤贴在了长发上头。
淡淡的、香香的、没有半点征战太多而萦绕什么血腥味,让人联想到从战场上下来之后的沐浴清洗,想到那些热水和蒸汽、泡沫以及从发梢上滴落下来的已经变冷的水珠。
其间还穿插着一些一星期更换一次的花,以及很艺术的、或者奇形怪状的花瓶的画面,抑或者是真丝的枕套、很偶尔出现的眼罩——
“我回来了,总算……”
南红很轻声很轻声地说。
有些人认为,只要灵魂完整,那就算是同一个人,但还有人觉得,不管灵魂如何,记忆相同那就能够算是同一个人。
这是几种不同的生物炼金流派的观点,而如果从记忆流派的观点来看呢,在她将这些记忆重新获得之前,她都不能算是真正地回到了提瓦特来。
哪怕南红并不认可这个生物炼金流派的观点,但她也确实觉得,只有到这一刻才终于能说是“我回来了”。
然后又踮了踮脚尖。
瑟雷恩一直都高高的,为什么她以前将脸埋在他脖颈边的时候没觉得自己一直都在踮着脚呢?是因为习惯了而现在却过去了很久所以身体不那么习惯吗?还是——
在她踮起脚尖的下一秒,她就被抱起来了,视野并未高上多少,但是脚尖自然垂落后也并未碰到地面,而且刚好一抬头的时候,双眼的目光可以平平地看进瑟雷恩的眼睛。
“那么,欢迎回家。”
她看着这双蓝眼睛,并不能非常确定这是不是她的错觉——但是,她眼中的一点红色分润在那些蓝色里头,混合着带出了些许不明显的紫色调。
“我很想念你。”
瑟雷恩说。
南红将降临者的身份还给空的时刻这个世界就该重新记得她了,于是一时间那么多的记忆空缺都有了填补。
但哪怕是在还没有被填补上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已经在告诉他自己所欠缺的部分了,哪怕没有意识到究竟缺了些什么,但是多处空缺的滋味就像是经常有冰原上的冷风从这些孔洞中穿过一样不好受。
那些算得上是思念吗?
或许能够,或许不能够。
但哪怕这些空落落的感觉不能够被算得是思念,在这些空缺被填补了之后,本应该在五百年的时间里逐渐缓缓释放出来的情绪浓烈得像是被提纯的酒精一样猛烈地在灵魂中释放,几乎让他眼前失光。
“我也很想你——好了,现在我已经回家了,真正的家,别为了其他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未来我们可以不再分开。”
南红还是更喜欢“欢迎回家”这一句,这话听着就像是平常回家一样,只是这一次出门出得有点远。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慢慢地笑容加深起来:“我在另一个宇宙找到了一种很适合做为戒指主石的宝石,我也把它带回来了。”
在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她也挺经常地会想到这个问题,在洗澡的时候要将戒指摘下来,把自己弄干之后再戴上去——在这些不必要去思考提瓦特的时刻,她就会想一想自己应该怎样将还欠着的一枚戒指补上。
互相准备是坎瑞亚的风俗,毕竟,这个国度的武力除了剑术之外基本都靠着技术力的提升而实现,女性天生在力量上相对偏弱的劣势完全可以在科研方面的细心上头弥补回来。
在这样的社会风气之中,平等确实贯彻了绝大多数的方面。
——《帝国华彩》这样针对、讨好女性的杂志出现甚至于除了大雅之堂哪儿都能去,也可以算是一种体现。
主石最好是选择最适合对方的,在特别的情况下会选择对于对方能够产生帮助的——或者是对于对方的某种祝愿。
南红在思考的时候总是会很自恋地想到一旦自己回到了提瓦特,就没有什么更好的帮助或者更好的祝福可以送出,因此只能在最契合的这一点上下功夫。
而在时间行者文明里头有一款是不会被时间影响的宝石,它的结构稳定性甚至超过了黄金,硬度和熔点也都很高,简直就是心如匪石不可转也的真实写照。
虽然很贵,但南红还是弄来了这样的一颗,现在被她塞在了晨星空间站里头,但凡艾莉丝不带着她可爱的女儿去那边寻宝探宝,那都能好好地保存到她准备将这颗石头镶嵌到戒指上去的时刻。
她其实有想过,但是思来想去最后最为确定的还是只有一种可能性:瑟雷恩的性格沉稳,而她的性格哪怕曾经是热烈的,也在很多事情过后逐渐变得沉静,所以大概率是会用最温和的姿态重逢。
在分开之前说的、在重逢的时候一切都被喜悦压过——的确是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是在多年的时间里头浸润了的、双方都清楚地知道是个什么相处模式、能凭借最简单的动作、甚至是最细微的表情变化确定对方心中所想的那种健康且全面的关系。
“而且,我也想好了设计,”南红将额头往前贴,还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的时候,她经常会遇到思考太多以至于大脑都有些发热发胀的感觉,如果还是没能想出来,她就会靠着自己的手背,想到如果布克十五世还能让她将自己的烦恼说给她最想分享的人听,或者是这样如小时候那般额头靠着额头轻声说自己的问题,然后在那些安慰的话语中让自己灵机一动再一动。
人擅长从别人那里获得力量,有些人看到敌人痛苦的样子而获得力量,有些人在感觉到竞争对手给自己带来的压力时迸发力量,南红算是那种在亲朋和爱人身边的时候更容易获得力量的类型,她觉得这是因为那时候她知道自己可以全身心地投入在这个问题上面,其余一切都不用管,哪怕她因为思考这个问题脑力消耗太多,以至于最后甚至累得困撅过去,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发辫不会被拆开、头发不会被梳顺了之后涂上她自己日常用的那些护理。
现在她就感觉好多了,只除了——
“……你为什么不亲我呢?”
明明都近到这个份上了,虽然说的确往昔基本上都是她主动,包括踮起脚尖在瑟雷恩的嘴唇上碰一碰之类的,但那更像是给予一个开启键,按下去之后就并不完全是她主动。
况且方才把她抱起来的时候不是还挺主动的吗?
算了毕竟是在这样的时刻,主动不主动的事情先让它去见天理吧,在坎瑞亚的故土上,这样的争论没有半点价值。
南红身体微微前倾。
……可是,为什么看起来有些抗拒,甚至在躲闪呢?
南红挣了两下落回地面,她不笑了,倒是完全没有生气,只是联想到了一些需要哄一哄才好的桥段——虽然瑟雷恩应该不算是需要哄一哄才能好的人,但如果当真需要哄一下的话,她也全然不介意。
“是我离开太长时间了吗?”
“不是你的问题。”
瑟雷恩垂眸,很长的眼睫将双眼都覆盖在阴影中。
他瞧着似乎并不怎么愿意在这件事上多说,于是句子都变得短起来。
“磨损。”
啊——的确是这样。
一些被久别重逢掩盖掉的小问题,比如说,队长在五百年后确实是一直用头盔遮盖着面部的,而在五百年前却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因为什么可笑的、那些从深渊中出现的魔物也会看人脸下菜碟,说对面那个家伙长得那么好看完全不适合上战场之类的话,而这些话甚至都能够影响到这样一位战士的决心——那么就一定是因为五百年的时间所造成的磨损。
抗拒死亡和抗拒衰老是两回事,正如就算是莱茵多特这样的存在,也是靠着将自己改造得不完全是人类了来避免在岁月的影响下逐渐老去的。
另外——南红记得魔女会里头的芭比洛斯就是一位死亡追不上但是还没有跑赢衰老的女士。
“你现在的样子,是用博士给你的药剂维持的吗?短时间的回溯?”
南红抬手,她的手上捏着个符文。
“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你如今的样子——如果你不介意让我看见,那么我就用一下这个符文,如果你介意的话,那就算了,博士这么多年来的长进有点一般呢……总之,稍微给我一点时间,如果你非常在意的话,要不了很久的,我来解决。”
虽然嘴上说着的是博士这么多年来没什么长进,但是南红心里清楚,自己长进得不少的原因主要在于在一个文明层级更高的地方,她接受的是比填鸭还要更大量的知识灌溉,在这种情况下,她的成长自然是飞速。
她来解决,她会解决,她一定可以解决。
瑟雷恩说:“之前吓到过一些人,我并不担心你会介意,只是……”
在古代璃月有个讲感情的故事,大概就是说在一人病死之前觉得自己形容枯槁,于是就用被子掩盖住自己的脸,让爱人没有看到自己憔悴丑陋时候的样子,而是一辈子都只记得她健康时候的美貌。
不少人能够理解这种想法,况且现在的情况并不是不复相见。
“但倘若你想要看的话。”
他并没有拒绝。
“因为我想要看到我爱人完全的模样,你知道我会不在意的,覆面系也很好看,不是覆面系也很好看——”
南红伸手,她将掌心贴在瑟雷恩的脸颊上头,她并没有在此时用上那个符文。
“就算在我两三岁那会儿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才特别喜欢和你一起玩,但我现在早就已经不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呀。”
她早就已经不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爱意也绵长且亘久,外表这种锦上添花的东西,早就已经在重要的排序中落在了格外后面。
她轻轻地让这个符咒贴在瑟雷恩的身上,看到冷白的肤色瞬间销蚀下去,露出骨骼、因磨损而释放的深渊色的黑气,以及那些已经有些边缘破碎的灵魂。
南红轻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她往前了半步——这是她能够上前的最多的距离了。
“这对你、还有其他所有人来说,都太辛苦了。”
南红尝试着去触碰那些灵魂被磨损的表层,她无法触碰到,只是眼底的心疼愈发强烈起来。
“疼吗?”
“不怎么疼。”瑟雷恩说,南红撤开了符文,他的面容也恢复原样——至少是博士的药剂起作用的那种“原样”,“世界树中关于你的记忆并不能说是完全被删去了,至少你当初的那些研究成果都保留了下来,并且提供了不少帮助。”
相比起戴因斯雷布那样相对倒霉的独行侠,他被磨损的程度要好上很多——哪怕那颗坎瑞亚时期留下来的心脏已经被用来存储那些经受不住更多磨损的同袍的灵魂了。
“我会很快解决这些问题的。”
南红说。
“先是深渊、再是天理,然后是蛋壳本身,以及提瓦特文明本应该去往的方向。”
“毕竟,我已经回来了。”
她弯着眼睛,心情温柔得就像是当初在把那段在时间行者文明中整理出来的、之后一段时间都要做些什么、要怎样实行计划的安排都整理在那个像是游戏ui似的系统里头的时候——之所以像是游戏ui,主要还是因为她当时最擅长的也就是这样的系统,所以干脆没有考虑其他的可能性——那会儿,她将自己系统里头的第一个可选任务写作了:
去给瑟雷恩写封信吧。
就算他还没有恢复记忆,就算自己也还没有恢复这段记忆,但是他应该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哪怕其实命运本身要更温柔一些,在这个任务之前,她就已经与他见了一面。
*
南红愿意将当前这种情况称之为拿回大号。
在时间行者文明那边把提瓦特的故事做成游戏的这段经历还是太深地影响到她了,以至于到了如今,她脑子里想的、嘴上说的、很多都带着那个文明的文化特色烙印。
但是这样也挺有意思的。
而且也不仅仅只是拿回了大号,她的大号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又加了很多的经验值,额外给自己点了非常多的资源点。
“所以现在,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应该可以去当海洛塔帝阁下的老师。”
南红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就是无限骄傲,从小时候把海洛塔帝当成言灵术的终点,再到长大之后想要和莱茵多特一样,成为那种级别的言灵术大师,再到现在的弯道超车——她果然是天才级别的。
她放下手中的笔记本,上头已经写满了三大页,边上的草稿纸更是厚厚一沓。
每一个世界都有不同的世界常数,可以通过相同或者相似的公式将其计算出来——而世界常数,是很多用来对付深渊所需要的技术当中必须要确定的一个数字。【1】
南红的计算水平不算太高,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觉得的,所以她打算用笨办法慢慢算——三四天的差别不能算是太大。
首先,她需要获得一个提瓦特世界的世界常数,然后再获得一个深渊的世界常数。
“你会发现深渊其实是已经被毁灭的世界,而里面席卷的那些灵魂碎片,都是曾经活生生的存在,所以,当新的世界常数——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观察坐标系变得能够兼容双方的时候,那些灵魂就可以在变更过后的世界获得自由且正确的解放,那些灵魂所携带的科技可以为尚且延续着的文明使用,而这两种世界常数不同的力量叠加在一起,互相湮灭的时候会产生出非常大量的能量。所以,深渊越多,能量越多,也就越能促进文明的发展,甚至世界常数之间的差值还是永动机技术的来源。”
——这是南红在那个时间行者文明处得到的科普,莱茵多特证明了自己的实力,而南红先前通过大量的实验研究出来的用深渊的力量和天理的力量互相湮灭的技巧也在此时直接转化为了理论上的经验。
如今的她对于这些都已经非常熟练了,虽然计算要花上一些时间,但是计算之外的流程都可以很快完成——只除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深渊那一边的世界常数如何确定。
提瓦特的世界常数确定起来是很容易的,人们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探索,让他们早就已经获得了一些容易获得的常数,这些其实就是坐标系里面的坐标点,靠着这些凭借着经验获得的坐标点,便可以获得原本坐标系的原点,以及各条轴的延伸方向——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坐标系了。
而这,也就是世界常数所概括的信息。
但是深渊的世界常数需要的,其实应该说是那些深渊生命视角之下所看到的一切,比如说在深渊的视角之下,重力加速度是多少?自然常数是多少?圆周率是多少?
在南红离开提瓦特之前,能够清晰对话的、来自深渊的灵魂就只有厄里那斯,而清晰理智地对话和了解这些数学上的知识并不是一码事。
但是当她对丑角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连夜提前将自己的最好的茶叶全部收了起来,令前来这里说正事的富人半开玩笑地质疑他是不是把那些好茶叶全都暴殄天物地拿去做茶叶蛋了的丑角半点看不出有事隐瞒的样子,他老神在在地说:“枫丹的那位大师雷内所计算出来的世界式与当今最大的偏差之一便是,这个世界上有人正在建立兽的国度。”
丑角的谜语人问题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有所好转,反而似乎是要愈加严重了。
但是兽之国度——南红还真的知道是谁干的。
莱茵多特上大分这句话,她在自己仍然没有离开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就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而现在也还要继续。
莱茵多特在自己半失控的情况下也没有放弃生物炼金,她在用炼金术做为提瓦特本地的生命和深渊之间的承接桥梁这件事情上的坚持可谓是百折不挠,五百年来只要她有分秒的清醒就会将她的研究继续下去。
而且——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五百年前她找到我的时候说,她能够听懂那些深渊生物说话,并且能够理解它们的思考方式,除此之外,她最成功的炼金成果阿贝多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换言之,不管是这两个人中的哪一个,应该都能够做到将那些南红需要的数据给到她。
知道了要找谁,之后的步骤就不会难了,尤其是莱茵多特——维瑟弗尼尔那边也有尼可的部分计划,而做为维瑟弗尼尔的朋友,莱茵多特当然会知道在什么时候需要拿出点什么东西来,为了这个世界的未来帮忙。
南红觉得,甚至是这个兽之国度,应该也是莱茵多特为了确定这些数据而准备的试验场。
而另外一个问题,就在于解决了那些公式的问题之后,要怎样完成动手实践的最后转化。
在这个环节,需要的工业基础对于时间行者文明来说当然算不得高,但是对于提瓦特来说,就会比较需要考古式科研了。
这样的地点是绝对不能选在蒙德和璃月的。
相比起对天理更为了解,并且最大的意图是保存自己治下的文明和百姓的初代神明,二代神明因为知晓得更少,所以摆在明面上的科技研究也就更多。
规避得更少,在真正需要去做那些僭越的事情的时候,也就距离终点目的地更近一些。
至冬国做为全国上下都因为女皇迟早会掀起对天理的叛旗而追随女皇的国度,自然在这一方面领先良多。
而愚人众——这个组织一定意义上像是在为了这一刻而准备着、甚至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存在。
*
相比起在蒙德还有教书任务的阿贝多,很显然此时正在兽之国度中承担国家唯一首脑这一职责的莱茵多特女士出行更为自由一些。
当然,另一个原因则是,她是用符文把自己传送到愚人众总部来的。
用过符文传送的人都只会说符文传送真的好好用,然后逐渐走上一条哪怕对言灵术不感兴趣,也会开始研究怎样实现空间位移的不归路。
莱茵多特对于言灵术和符文就不怎么感兴趣,虽然了解,但也就维持在她那个标准的“略懂”而已。
不过——
南红看着步入自己这间新开出来的研究室(她从前用的那一间在这个世界失去了关于她的记忆之后就转赠给别人用了,瑟雷恩的副官古瑟雷德曾经用过一段时间,直到他的灵魂也无法在磨损的影响下支撑更久)的莱茵多特,挑眉:
“这传送符文仿佛是我的。”
“就是你的。”莱茵多特微笑,“容错率高,填入准确地址之后哪里都能去,还能打开很长时间,可以自行控制允许多少人通过——没有什么传送符文比这一款更方便了。”
好吧。
南红叹了口气。
她在去信的时候,已经将自己需要的所有数据都告诉了莱茵多特,而现在莱茵多特直接取出了一张列表,将她需要的常数都告诉了她。
随后,她蹲在南红身边,看着她不怎么心甘情愿的计算,嫌弃了一句:“速度真慢。”
“那么,或许您在计算方面有着很突出的天赋了?”
南红果断将手中的草稿纸塞了一刀给莱茵多特。
“那就一起吧,博士已经在帮忙了。”
博士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虽然他现在已经失去了很多的切片,只剩下了原本的二十四分之一,但是多一份算力也就更快一点,更重要的是她能够稍微轻松一些。
南红在把任务分给博士的时候有一点可惜地想到:如果小吉祥草王能够迟上那么一个月让博士把自己的分身全都销毁掉的话,那她一定会很乐意给小吉祥草王献上一份最顶配的水果拼盘的。
不过现在也还好了。
莱茵多特在自投罗网地进入这个“陷阱”之后,就已经注定了会被南红“一把抓在手中顷刻炼化”,她叹了口气,也拿过了草稿纸开始演算起来,速度比起南红的确要快上不少。
毕竟公式不能直接套,还要根据单位什么的进行推演,对于南红来说就是慢慢算,而她成天都要进行生物炼金,遇到的同类问题相比之下可要多出太多了。
她甚至还能一心二用地分出心思来和南红聊上两句,比如说,问她在这离开的五百年左右的时间里都遇到了些什么。
南红停下笔,她在自己不擅长的事情上多半不会挑战一心两用这种进阶难度:“暂时还不方便说,等到把这些算完,然后该改造的都改造完毕的时候?你们现在都那么不忌惮天理了吗?”
莱茵多特:“如果我还忌惮着天理,那么世界上就不会存在这个兽之国度了,你的那位不记名学生雷内,他的世界式就真的能一直沿用到今天了。”
南红:“所以,你这么潇洒的原因,是纳贝里士之心吗?”
莱茵多特:“嗯……有一点点沾边,但最主要的原因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天理还记得纳贝里士是祂的四个影子之一,就因此投鼠忌器。”
能创造,自然也就能收回。
天理分出四影的根本原因其实和博士把自己给切了二十四片的原因相似,为了更好地做成某件事——不是说他们原本做不成,而是有了更多的自己之后,能够做得更好一些。
“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法涅斯在沉睡。”
莱茵多特说。
“而且,这会是一场非常蛮长的沉睡。”
“然后赌一把法涅斯不会醒来吗?”
“不,当然不是。”
“法涅斯短时间内醒不来了,所以我才会那么随意地问你都去了哪里、获得了些什么。”
“因为,从五百年前,坎瑞亚覆灭的那一刻起,天理就不仅仅只是法涅斯了。”
状态明显好了不少,只是在右眼之上的额角部分仍然会时不时地凸起一些深紫色的纹路来的莱茵多特抬起头来,她直视着南红,一双眼睛似笑非笑的:
“就像是我吞噬了纳贝里士之心之后,现在正处于和纳贝里士融合的状态之下;海洛塔帝献祭了自己的一只眼睛,获得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而当他献祭了自己的全部,他就获得了和法涅斯融合的机会,在给予法涅斯轮回更多次、在倘若我们在这一世的全部计划失败之后,更多次尝试机会的同时,让这一轮回的法涅斯陷入了沉睡。”
莱茵多特叹了口气:“那是个很临时起意的想法,虽然先前已经有了一些类似的预设,但最终执行的时候还是非常临时起意的。”
“如果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原本也不需要吸收那么多的深渊之力,也就不会在半疯狂半清醒的状态中徘徊上那么久。”
“贤者海洛塔帝……老实说,他其实把我们四个都坑得挺惨,苏尔特洛奇嘴上说着获得了自由,但是实际上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个世界,并且看守着一些危险的东西;维瑟弗尼尔现在已经不具备人形了,早晚有一天要带你去见见这家伙,他还欠你一个当面的道歉,这一点我帮你记着呢。”
“但是,这么多年不见,甚至抬头看向天空岛的时候,也不一定能够看清它的轮廓,我还真是……”
“挺想念这位老朋友的。”
第83章 尝试
博士本体是第一个被抓住当算力耗材的。
莱茵多特是第二个而且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南红甚至去了一趟深渊教团,将那位名字从“地上”到“渊上”并且肉眼可见未来还会多加更改的昔日老同事给拽了出来。
她知道对方素来除了读书之外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甚至变成了魔物深渊读经士之后也保持着颇为不错的心态——而且他除了不能打之外,在其他事情上着实藏拙不少。
你也过来,给我一起算。
如今的渊上挠了挠头,有些感慨:“好吧,我跟你去计算就是了……但是我明明已经变成深渊造物了,为什么我还是失去了那段关于你的记忆呢?”
南红耸耸肩:“我想,那就需要去问你们的王子殿下了。”
“说的也是。”渊上点点头,“那走吧。”
南红摇头:“是你走,我不是。”
渊上:“……”
渊上叹了一口气:“好吧。你要去哪里?”
南红说:“当然是你们王子殿下的血亲那里,我答应过她,在她去了须弥之后,我也会去须弥和她会和。”
虽然现在以及有点儿迟了,小吉祥草王已经被救出来了,甚至于都到这个时间点了,南红将自己身上原本罩着的那一层降临者的身份还了回去之后,她隐隐约约地觉得第六席在当初自己意思意思地要了那么没几天之后,后来是有人继承的。
只是,愚人众内部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第六席,而是说在她一点都不给愚人众面子地轻飘飘为了挪德卡莱扔掉了这个头衔之后这个位置就空出来了数百年。
怎么看都是又有人把自己从世界树当中给删除了——南红干过这套,所以她感觉这应该是个没把自己删除干净的——否则她应该不会隐隐约约地有点这样的预感。
“是的哦,你猜得没错。”
在她这么确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径直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笑意,“不错,你回来了——我是还没有出发的尼可,至于说我为什么现在还能够让我的声音出现在你们的耳朵里,而不是随着命运线的波动而波动嘛……你就当是一些专属于金目乘黄月驹的时间小技巧好了,人类是学不会的。”
好吧,那么现在,第二任的第六席也把自己从世界树当中删除了,但是南红猜测这位更年轻一点的第六席没有给自己留下记忆的备份。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要去一趟须弥的,因为只有去过了须弥,见过了旅行者,她才能把一些相对不那么重要、但也绝对不能说是不重要的、和那个*时间行者文明有关的事情收尾掉。
当然了,也包括她和旅行者之间的友谊。
南红在先前曾经很多次非常愧疚地心想,自己对旅行者表现出来的所有的友谊全都是有目的的,在哪一天被拆穿了之后大概会让对方非常伤心。
现在记忆回来、多了那么多年的阅历之后,她就觉得……
就觉得自己的良心也随着真实年龄的暴露而逐渐变得小且坚硬了起来,反正就是没那么容易感觉到愧疚了,但还是会想要和对方说说明白。
尼可:“我明白你的想法,就像是当初我在找到海洛塔帝他们,告诉他们一部分我的计划,并且要求他们成为计划中的旗子并且帮我完善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有一点少少的愧疚来着——毕竟,这也是为了我的自由,而他们可以说是会失去很长一段时间、甚至永久的自由,牺牲很多啊。”
尼可:“隔空摸摸你的头,我也没办法啦。但比起我来,你的好消息是旅行者其实并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完全可以既往不咎,先开始不带目的地和她成为朋友,等到哪一天你觉得时机成熟了再开口也行啊。”
她看起来像是已经很有经验了似的,南红心想。
金目乘黄月驹从这个时间节点上消失了,看起来是打算去和更未来或者是更过去的人说些什么。
南红叹了口气,她打开了去往须弥的传送门。
*
再过一会儿就要去璃月过海灯节了。
虽然此处的一会儿指的不是三五分钟而是三五天,但是对于寿命严格来说约等于正无穷的旅行者来说,三五天也可以是一会儿。
须弥草原这一带的权力更迭问题暂时告一段落,那些原本就信仰小吉祥草王的人们正在张灯结彩地庆祝上一任大贤者阿扎尔的下台,到处都是歌舞、糖果还有装点用的小花车。
整个须弥城里头都很热闹。
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惊慌,南红特地传送到了自己在须弥城中的一处不动产,并且在这处房间里头把自己身上不那么适合须弥气候的衣服换了一身,随后才推开门去找旅行者和派蒙。
也还好她没有直接传送到这两个人身边,此时的旅行者正带着派蒙在街上买零食,派蒙对于零食的需求和渴望从来都是相当高的。
属于是那种:别人是高需求的宝宝,但她是高食欲的宝宝。
南红出现在旅行者视野范围之内的时候,派蒙正在糖果摊前面。
糖果摊上头摆着大概三十几个不同的盒子,每一个盒子里面装着的都是形状、颜色和造型都各有不同的蘑菇状的糖果,其中还有一些是蕈兽的造型。
派蒙被这些糖果吸引得根本抬不起头来看向四方,蛋花眼里头倒映着的满满都是不同口味的糖果,等到她听见旅行者说了些什么、然后反应过来旅行者喊的名字是谁的时候,人都已经走到面前来了。
这一次再出现在旅行者身边,南红就看不到弹幕了。
虽然这会儿也不是主线剧情吧,但是弹幕随着系统,的确是已经彻彻底底地回归到了她的记忆里头去,安稳地落在了它们本应该落在的位置上。
就像是璃月的榫卯技术,当凹凸不平的木块们终于卡在一起之后,从外面看起来甚至不是很容易看到木块之间的缝隙,就好像一切都是浑然生成。
旅行者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毕竟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还没有那么深,此时的旅行对于她来说,了解提瓦特历史当中最为沉重的那部分还没有到来,她更多在享受的其实是某地的风土人情,而不是从后来者的角度去观摩那场曾经发生之后被人掩盖起来的悬疑剧,并且开始代入侦探的视角,一点点摸索当年的真相。
而那些承载在她和她哥哥灵魂中的、属于时间行者文明的烙印,会对他们产生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就比如说在关键的时刻做出帮助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决定。
但是,这并不表示他们能够知道这些时间行者们所知道的一切——用比较时间行者文明的说法是,硬盘是用来存储数据的,但是硬盘不能直接连接在显示器上。
于是她高高兴兴地喊了一声:“南红小姐!”
等到南红走近了之后,她才收起了兴高采烈的笑脸,摆出一点儿装模作样的不高兴出来:“你怎么能来得这么晚呢?你错过了好多我的高光时刻呢。”
南红笑起来,她握着旅行者的手腕:“因为我在愚人众那边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做,嗯,是一些生意和人情。”
说是“人情”也对,说是“情人”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错,南红的思维飘忽了一小会儿,随后落了回来,只表现在她的耳根上有一点微微的红色。
旅行者注意到了这点儿微小的变化,于是一句“是不是愚人众在和你做生意的时候压榨你的利润了”从差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变成了被她生硬地吞回到咽喉里头去。
虽然有点儿想要提醒南红愚人众里头不全是好人——到目前为止,从她的视角看出去,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而不是“愚人众里面几乎没有好人”以及是非常、非常客观公正并且客气的了。
但是她最终还是没有在愚人众这个话题上说些什么,而是开始说起自己在须弥这儿的旅行经历,以及,邀请南红今年一起在璃月过海灯节。
去年的海灯节她可是完美地错过了,今年应该不至于再不回到故乡去吧?
南红笑了笑,点点头说今年还是一定要去的,顺便还要去一趟家族的墓园。
她想起来在这一次回到提瓦特世界之后,曾经在这一次的小时候看到过墓园里头的两块墓碑,墓碑被照顾得特别好,家里人说是最早的老祖宗被安葬在了这里,而后来的整个家族都是当初两位老祖宗收养的孩子的后代。
……五百年前她一直在用家里的钱反哺她在研究院中的研究,而五百年后她也还是在用家里的钱让旅行者能够彻头彻尾地站在她这一边。
小时候她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很静得下心来给这两块墓碑上香磕头,现在回头一想,只觉得鼻腔和眼睛又都泛了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后,她转头朝着卖糖的商家,也没有抬头,不给任何人看到她低垂的眼睛里面浮上来细细红血丝的样子,而是直接要了几款酸甜味道的,没有完全包好,就这样敞口着放在怀中,往嘴里扔了两三颗、用舌头和上颌压着蘑菇形状的糖果。
酸溜溜甜滋滋的味道随着挤压而愈发快速地释放出来,充斥着她的口腔,让她脸颊两边的肌肉不自觉地向上抬起,将悲伤的神情冲淡了一点。
“今年的海灯节我是一定要回去的……说起来,我听说今年的海灯节会是一场非常安全的、没有任何需要警戒的意外,从头到尾都只需要吃吃喝喝享受的节日——哦,当然,要麻烦旅行者你做的事情其实并不少。”
南红看到旅行者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旅行者握拳,兴奋:“当然没问题,全都可以交给我!”
任务好啊,任务意味着更多的奖励,更多的奖励意味着更多的摩拉,养育派蒙的重担也不会那么沉甸甸地压在她可怜兮兮的肩膀上,让她感觉到生活是多么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旅行者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南红觉得怪可怜的:毕竟派蒙的花销是真的不怎么少,而派蒙自己挣钱的途径约等于零。
于是,她将自己手中装糖的那个口袋朝着旅行者的方向送了送,开口直接对着她的手。
旅行者没有和她客气,拿起了一朵色彩非常鲜艳漂亮的糖蘑菇往嘴里一扔,幸福地从鼻腔里面哼出来两道长长的气。
这气虽然代表着生活给予她的历练和艰辛,但其实也还挺甜的来着。
她含着糖蘑菇,图穷匕见的速度飞快:“璃月港总务司那边要我做的事情不少,我都接了,那么南氏矿行呢?”
南红微笑起来,她就知道旅行者一定会说这个的。
“你知道焰色反应吧?”
南红从随身的荷包里面掏出一块孔雀绿色的石头——当然,与其说是掏出来的,不如说是用符文隔空掏出来的,速度又快看起来又够有逼格。
这块颜色非常漂亮非常正的矿石在她手中上下抛起又接住。
“那是什么?”
旅行者知道,但是派蒙不知道,旅行者简单地告诉派蒙,那大概就是不同的元素被点燃之后会发出不同颜色的火光来。
“而且,它还是制作烟花的基本原理。”
南红微笑:“今年的海灯节,总务司请到了稻妻花见坂的烟花大师宵宫,她对于烟花的美学可是格外有研究,尤其擅长在烟花中制造出不的图案,而不仅仅是让那些匹配好的颜色乱哄哄地炸开来。”
“而色彩最为鲜艳繁多、质量最高的烟花,当然就需要最多种类的矿石,所以,这个活动也可以算是总务司和南氏矿行的合作。”
派蒙瞬间来了兴趣:“哦哦——是要让我们从矿石开始,制造出整个海灯节期间最漂亮的烟花吗?”
她的小拳头也握紧了:“派蒙很感兴趣!”
“差不多?严格来说是自由发挥,毕竟每个人都审美都是不同的,你觉得这个最好看,我觉得那个最好看,总之,这其实是一场烟花比赛,由南氏矿行赞助。”
就算刚才这个比赛不是由南氏矿行赞助,在南红说完这句话后,这场比赛的规格也就注定会提高到匹配得上“南氏矿行赞助”这几个字的含金量。
“祝愿你们能够做出被投票最多的烟花,然后抱得大奖而归哦——友情提示,大奖真的还挺大的,强烈建议不要错过。”
旅行者真的很容易被诱惑到。
或者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只有很少一部分人会在南红给出这样的条件的时候不心动,毕竟再怎么说,那可是南氏矿行的钱,那可是南氏矿行的大小姐承认了特别多的一笔钱啊。
旅行者压根用不着犹豫。
*
本次在海灯节其间回到璃月,南红除了祭拜五百年前的父母之外,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她去了往生堂,挑了一个胡堂主不在的时候,用一笔生意把钟离先生给锁定在了往生堂内而不是可以到外面去喝茶听戏听说书的,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将人躲开。
钟离很有些无奈地说:“做为往生堂的客卿,我自然要感谢你在这笔单子上给予堂里的折扣,但就算我不在堂内……罢了,有什么想问的,问便是。”
五百年前的南红在一开始还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帝君会提前给予警告,五百年后的南红却有些朦朦胧胧地感觉到,这或许就像是风神曾经是千风中的一缕——也算是坐实了他在时间执政伊斯塔露那边的关系、岩王帝君掌握天星的力量,而天星曾经是天理法涅斯冠冕上如明珠宝石一般的存在,况且他的磨损从来都不表现在记忆上,反而随着年龄往事愈发清晰。
总之,这大概也是和某位执政有点关系、或者说直接和天空岛、和提瓦特世界原本的龙类文明、和这个世界之外的无数世界文明有关的部分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钟离先生先前就没有探究她的秘密,她当然也不会这么细致地问上太多。
南红就只是先站起来,对着钟离深深地鞠了一躬:“当年帝君相救之恩,我却没能及时回报。”
钟离:“换作任何一个尚且有救的璃月人,我都会这样提醒。”
只不过,更多选择加入了坎瑞亚的璃月人,是想法更为激进的人,因此就算并不厌恶他摩拉克斯,也会选择为了新的、自己掌握的命运而彻底将过往的信仰抛在脑后。
所以,他并不能提醒到这些人而已。
“况且,难道不是的确有了很好的结果吗?”
他微笑着,给南红沏了一杯七分满的茶——抬起那双金色眼睛来到一瞬间,很多话都在不言中了,其中就也包括一些为什么南红什么都还没说,他便已经说是“好的结果”之类的问题困惑。
“是很好的茶,在仙人洞府中已藏满了五百岁,韵味悠长,入口不算特别浓郁,后味却极香。”
他停顿了一下,手指敲了敲桌面,声作笃笃:“私人珍藏,日后要是还有今天这般好的生意,再拿出来相待。”
从这句话开始,立场就是彻彻底底的往生堂客卿,而和岩王帝君摩拉克斯不沾边了。
南红端起茶盏:“若要都是这般半点不赚的话,或许要到明年的钟离先生生辰之时做为礼物了。”
那么,她当然也就只会正正常常地、按照一位经常和往生堂做生意、和钟离先生也有不错私交的矿石商人的态度和他交流。
*
旅行者大过年的在璃月港玩得很开心,烟花制作比赛是一款让她特别喜欢的项目,而随后由烟花衍生出来的、也是璃月先民在古老的时代用的火药火炮攻防体验她也玩得相当开心。
生活中为数不多有点小问题的地方之一在于:她总是觉得自己的朋友好像有些时间其实并不在璃月港。
就比如说,有一天晚上她突发奇想地想要约南红出门去吃吃虎岩吃烧烤,到了南氏矿行的时候却被揽月拦在了门外,说小姐因为最近过年吃得太好所以痛定思痛地决定要轻断食两天,此时已经睡下了,建议旅行者过段时间再来找南红半夜约饭。
但是,第二天早晨再见到南红的时候,却发现她不仅仅有点儿昨天晚上没睡好的样子,甚至于身上似乎还带着一点烧烤料的味道。
这是轻断食的人身上应该出现的味道吗?
当然不是!
她肯定在悄悄地瞒着自己,偷偷地去吃好吃的了!
真坏啊,让她一起又怎么样,她好歹也是被派蒙的食量训练出来了的人嘛,就算南红吃得再多她也不会对她的食量说三道四的。
感觉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
南红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紧接着打了个哈欠,她现在正困得很,整个人都是倦倦的,恨不得回去睡一觉。
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去至冬。
能传送过去为什么不传送?毕竟她在至冬也有个家,而且这个家里面仍然有着在工作不忙的时候一个星期换一次花的习惯,也还有那些熟悉的、或者造型夸张的花瓶。
当然,最重要的工作也在至冬。
这么一说的话,她好像是已经深陷连轴转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南红连轴转得还挺厉害,补觉的时间没有很多,要不是还有一个最大的目标像是胡萝卜一样挂在前面,她大概会更早地罢工……也不一定,毕竟这样连轴转的工作她确实也已经可以说是习惯了。
而在昨天晚上,被她拽过去帮忙的那几个算力总算是将需要的数据全部算好了,至冬国的国家机器已经等待着了,准备早就已经开始做了起来,尚且欠缺等待中的便是这个数据。
首先需要改造的是提瓦特世界——当然,不能改得太多,只能是一部分,这样的话才有足够多的“再来一次”的机会。
至于深渊——尝试会在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中进行,而如果成功的话,之后深渊入侵纳塔的那一次,会有在愚人众这边已经组装好的、专门针对深渊特质的改造炮弹随着玛薇卡的拳风一样轰击出去,为在天幕之外的深渊带来改变。
总之,世界常数的确定是非常关键的倒数第二步,所以在成功之后的确该兴奋的不该兴奋的人都很难不激动起来,南红直到凌晨三点钟才终于躺在床上睡过去,而一大早醒来的时候发现莱茵多特正半点不客气地把她回来之后采购了没多久的香料都开瓶用了起来,并且一大早就吃得很是大鱼大肉,甚至还给自己配了酒。
……她的香辛料!
南红充满怨念地上前对莱茵多特表示“分我一口”,但也没来得及吃上多少,便因为她现在理论上应该还在璃月,还有不少璃月的事情要处理,所以把自己传送回了璃月来。
身上还沾着一点烧烤的香气,没能吃得很痛快的高热量早餐让她既馋又有负罪感,还觉得自己应该去喝上一顿早茶,用粥水来养养胃,外加上还很困——这几重感觉结合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没有笑容而且看起来略有些痛恨这个世界的她。
此时此刻南红心里在想的是她今天晚上要狠狠地撬掉工作,在她久违了那么长时间的、至冬国的那个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她为此甚至都没有注意到旅行者正在自己身边不算太远的位置打量着自己,一直到对方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才有点恍惚又有点如梦初醒地“啊”了一声:“早……不对,中午好,旅行者。”
旅行者有些担忧地抬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没发烧……你该不会是轻断食把自己给断恍惚了吧?如果不习惯少吃一顿的话,其实只要饮食稍微清淡一点就行了?”
其实还没有回南氏矿行过的南红:“……我会的。”
虽然不知道轻断食是怎么一回事,但还是先认下来好了——天可怜见,揽云到底是怎么和旅行者说的?下次还是对对口供吧。
她坐在原地,双眼有些呆呆滞滞地注视着面前的小盘,片刻之后才醒过神来:“说起来,你想好什么时候去枫丹了吗?”
话题跳跃得有些太快了,旅行者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发出声音来,片刻之后才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感觉最近出发……其实也还行?”
虽然须弥的沙漠也还是要探索的,但是正所谓支线剧情和主线剧情并不冲突甚至一定程度上不那么并行,一个国家正在世界末日的时候另一个国家可能正在欢天喜地地过着节。
所以,枫丹其实可以和须弥齐头并进。
“你的船队打算去枫丹了吗?”
旅行者问。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听说枫丹今年可能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至少相比起南红给了她警告的须弥来,枫丹看起来很平静也很正常。
南红:“准确来说,是我打算去枫丹拜访一下一位笔友,从沉玉谷出发,顺便去看看我预订的一艘浮空船。”
她可还没忘记莱欧斯利和自己的生意——虽然说现在的她其实已经没有那么需要浮空船了,如果想要出门的时候足够有逼格的话,只需要周身都是符文开道就行。
但是,很显然在深渊和天理这一系列的问题解决之后,人类就要开始沿着正常的轨迹走向天空了。
而现在朝着天空的科技发展毫无疑问还需要非常长足的发展。
南红在时间行者文明学到了一条:高于时代的知识不能无条件地拿出来分享,因为这会意味着文明被过快的拔高,就像是其他情况下的拔苗助长一样,这会导致文明在后来逐渐变成期待着天降猛人来解决一切,而不是逐步、速度相对缓慢但是稳定地往前推的健康模样。
要传递的是思维方式、挂在前面令人想要去追赶的目标和利益,而不是成果。
首先是飞起来,然后才是向着更为广袤的世界,凝光的群玉阁是很不错的例子、纳塔那边考古式科研得到的龙族技术也挺好的,枫丹的气球浮空艇同样也不错——但还需要更多、更普遍、以及,更为强烈的技术迭代的欲望。
旅行者抬手在南红面前晃了晃,南红回过神来,目光仍然有一点点涣散,她首先看到的是在旅行者背后,派蒙正在非常快乐地大快朵颐。
烟花制作比赛的得奖很显然为这一对旅行伙伴赢得了足够多的摩拉做为经费,好让她们在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大手大脚地随意花销犹如钟离先生。
旅行者:“嗯……你的笔友?”
她将南红上下打量了一番,表情像是在说:你原来也有笔友吗?你看起来并不像是那种会有笔友的人,就像是你看起来不太可能拥有幻想朋友。
“很早以前认识的了,只通过信件往来过一段时间,并没有在现实中真正见过面。”
南红点点头。
“我想,我的这位朋友还是蛮有名的,你应该会见到他的。”
雷内,她那从未真正见过面的,或许都不能被称之为“学生”的学生。
说真的,如果她是个老师的话,那么相比起莱茵多特带阿贝多的仔细和全面,她带雷内的时候就实在是太粗糙也太放养了。
除了确保那些知识不会让雷内也被天理来个不死诅咒之外,她几乎可以说是没做什么。
但是怎么说呢,凡事都有两面性,当转念想到那些压根就不被莱茵多特认可,就被直接扔进了杜林肚子里,直到现在尚且消化不良的那些阿贝多的“兄弟”们,她就又觉得自己简直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良心的老师了。
再想想教令院里的大贤者——好的,这下她已经是全提瓦特最好的老师了。
人,都是这么对比出来的。
相信雷内在得知了那些炼金术创造的人造人,以及须弥教令院中那些被虚空终端压榨脑力的学生们之后,也会这样觉得。
*
对于旅行者来说,因为南红画了这个饼,邀请她在之后一起去往枫丹,所以首先她解锁了沉玉谷。
沉玉谷的山清水秀和须弥的沙漠地带一起探索,拿着两个地方的寻宝罗盘跑得像是一条拖着舌头的狗——旅行者虽然疲惫且痛苦,但是在真的开出了那些宝箱之后整个人都精神状态就好上太多了。
她抱着原石抱着摩拉,除了这些以及背包里头的那些武器素材和圣遗物之类的东西,其余什么都不管了。
勉勉强强还能够想得起一个派蒙,除此之外就真的是不知天地日月为何物了,她顺手把派蒙也一起抱在怀里,就这样在摊开了地毯的山间,盖着月色枕着山溪,非常快乐地来回翻滚了有差不多十分钟。
而在旅行者快乐地满地打滚的时候,至冬国那边的第一期工程也终于到了实操的时刻。
最初选定的范围非常偏僻,实验人员也没有很多,地点正靠近莱茵多特建立的兽之国度——位于纳塔的烬寂海附近,人员也就是主持建造了这一工程的那几个人。
而且也不是全部。
因为,观测坐标系发生了变化所能够造成的危害,深渊已经给所有人都演示过了,如果出了意外,新改的世界常数和提瓦特本身的世界常数无法兼容的话,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造成一些灾难,这时候就需要剩下的人出面阻止。
南红在负责以防万一的人之列——毕竟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是技术总监,而技术总监是最不能以身犯险的那个。
博士——因为他的计算能力,也因为莱茵多特在曾经那种比较莽撞的强行接触深渊的过程中,已经体验过了兼容在两种不同世界常数之间的感受,算是非常有经验的“老前辈”,所以被留了下来做为又一个以防万一的人——他在关于南红的记忆被归还到世界树内,也被归还到了提瓦特人的脑袋里头之后,他看向南红的目光多少带了点不对。
两种认知有些冲突地交织在了一起,其一是当初嘴还没有那么毒的时候,偶尔尝试了一把然后从此戴上面具的不是很好惹前辈,其二则是一个完全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总能把潘塔罗涅气到的年轻璃月商人,而夹在这两种认知之中的他偶尔会觉得有些头疼,偶尔则会生出一点过了这么多年好像又忍不住想要嘴上说点什么,就仿佛他还在那个相对无害的时候似的冲动。
比如说如果什么失控了的话你会尝试着用爱感化的对吧——想了想之后这句话还是没能忍住说出了口。
由此可见,一个人的性格其实很早就被定性了,以及,对于不同的人,往往表现得非常不同。
南红活动了下手指关节:“当然不会。”
她似笑非笑地看了博士一眼:“首先,我不认为会有失败的可能性,其次,其实戴了面具也不一定就能够防住我呢?”
第84章 雷内大师
枫丹。
格式塔。
大师雷内隐居在这里,而他最好的副手、最信赖的同伴、身边最强大的战斗力,也是五百年来几乎从未分开的朋友雅各布也同样隐居在这里。
将这种情况称之为“隐居”似乎并不那么妥当,因为虽然说他的门庭并不怎么若市,但的确有太多人知道他们当前居住在这里,并且会在一些时候上门求学或者是求教。
毕竟,这可是和器械公阿兰约吉丹一个水平的学者啊,而在器械公阿兰不愿意将自己转化为机械之身延续寿命,于是在四百多年前寿终正寝之后,大师雷内就代表着整个枫丹从上到下最厉害的学者水平。
科学院的那群研究员们往往愿意将来到这座格式塔、这座就算是奇械公都前来居住过一段时间的水中高塔,他们将这种充满了敬仰与膜拜的拜访在私底下称之为“朝圣”。
雷内大师的一生虽然不像是奇械公阿兰那样利用枫丹的律偿混能创造出了无数让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利的齿轮机械,但是他在世界式的推演方面做出的贡献却是其他人拍马也无法赶上的。
大约在四百八十年之前,雷内大师拿出了自己一生的作品,对于提瓦特世界的推算——而这份作品甚至得到了魔女会的认可,诚然普通人们并不知道魔女会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是他们会知道芭比洛斯这位杰出的占卜大师,以及,艾莉丝女士在爆破方面确实是个奇才。
——哪怕艾莉丝女士总是宣称,自己在爆破方面的能力,同一位异世界的、名叫西莫斐尼甘的先生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但是考虑到这个世界并没有流传着闪电疤头男孩和他那大难不死的故事这样的童话,大家都认为这只是艾莉丝女士的又一次玩笑话。
这份对于世界式的推演,揭开了人们对于五百年后洪水会淹没枫丹,枫丹人会溶解在水中,而水神会孤独地哭泣这个预言的了解,也开始了他们对于未来的挣扎躲避。
雷内并未公开所有的世界式,他只把不让人们恐慌的一部分公布了出来,不过有一说一,就这份资料里面所包含的技术力之高,其实就算是公布出去了,也不会有多少人能看得懂的。
当然,雷内自己绝对是能够看懂的,他通过这个世界式得出了几个结论:
一、现在的水神不是水神,纯人而已;
二、被现在的“水神”芙宁娜请来当了大审判官的那维莱特先生虽然看着气宇轩昂人模人样,但是实际上他是一条龙,而且还是龙王尼伯龙根之下最强大的几条龙之一——二代水元素龙王;
三、水神之所以不在神位上,完全是因为她把自己分割出了神性和人性的两部分,并且将神性的那部分藏在了裁定机器下面,在不断地收集力量并且准备杀死自己;
四、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初代水神厄歌莉娅做为生之执政纳贝里士的造物,拥有着和生之执政一样柔软的心肠,在听到纯水精灵们想要和人一样生活的愿望之后果断地动手开始做这件事,但是她的权柄和生之执政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的,所以本质上枫丹人们都还只是披着一层人皮的纯水精灵。
我们枫丹真是人杰地灵啊。
雷内面无表情地想。
水神?
你也给我活。
想死?在雷内大师这里想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虽然这话听起来像是什么“我要留着你的灵魂,永世地折磨你,令你不得安生”,但是实际上雷内大师从来是一位温柔的人,所以他的不许死,是真的在说:
如果水神想要归还古龙大权,完全有比杀死自己更好的办法,如果暂时想不出来那就慢慢来,总之距离洪水到来还有四百八十几年的时间,为什么现在就要宣判自己的死刑了呢?
强大且想要拯救所有人的雷内大师给沫芒宫递了一封信件,他把水神芙宁娜给吓了个半死,随后趁着那维莱特难得放假、去海沫村找美露莘玩的哪一天,还去找了一趟芙卡洛斯,把芙卡洛斯同样吓了个半死——很难说这位神明的人和神两面哪边被吓得更厉害一些,反正雷内差一点就上了这两位的黑名单,倘若不是他的技术真的过硬的话。
所以,从这里就可以得到一个结论,有技术的人总是能畅行无阻。
这可能就和艾莉丝曾经嘟囔过的“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是相似的道理吧。
雷内记得自己有一位出身坎瑞亚的神秘老师,他并不知道这位神秘老师的姓名,但是老师曾经告诉过他,世界式推算出来的结果是有可能被改变的,就像是从天而降的、代表着世界之外、能够与世界匹敌的力量的金发双子,又像是在坎瑞亚灾变之后已经变得同样具备了匹敌世界之力的几位存在。
所以雷内直截了当地给出了方案:
找这些具备匹敌世界能力的人来改变枫丹的命运——就比如说改成让芙宁娜女士孤独地在剧院里面以为自己被讨厌了然后哭上一场,当然这话他并没有说出口。
退一步,如果这个无法成功,那就让他自己变成能够匹敌世界的人。
再退一步,如果到了那时候都无法改变枫丹的命运的话,那就让他重新变成纯水精灵,然后走上一条把大家的精神都融*在一起,等到原始胎海水所导致的淹没灾难结束之后,再重新把枫丹人们都给捏出来。
的确,现在是找不到生之执政纳贝里士了,雷内非常冷静地说。
厄歌莉娅也没了——尸体在须弥。
并非原始胎海心脏的芙卡洛斯再造不了枫丹人,而现在的水龙王还没有和枫丹人打好关系,愿意赦免这些人类的罪行,他也未必具备创生之能。
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可以找到纳贝里士的平替不是吗?
因为他那位神秘的老师的缘故,雷内认识的在枫丹之外的大佬数量其实并不少。
莱茵多特也在此列。
当然了,这就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雷内很高兴地又挑了一个那维莱特去找美露莘们的时刻,身子一低直接钻进了芙卡洛斯的小房间,然后告诉她这个令人令神都很高兴的消息:
虽然没有了纳贝里士,但是还有莱茵多特啊,莱茵多特一样可以给枫丹人们捏塑一个全新的身体,到时候大家甚至可以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是到时候大家可能会顶着不一样的脸,需要互相重新认识一下。
对于这样的“未来”,芙卡洛斯忍不住笑了起来:“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确实太好啦。”
虽然早就已经做出了牺牲的决定,但是如果可以不用去死的话,她也很想要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久违了的花花草草,看看枫丹大湖上的波光粼粼,那些倒映着天空、白云和阳光的银色纹路。
看看喷泉、看看虹彩蔷薇,看看如今的枫丹科学院长了一副什么样子,然后再看一看那些美露莘们——能把水元素龙王迷得这样五迷三道的,这到底是有什么样神奇的魔力。
在共计四百多年前的时间里,雷内、阿兰、雅各布、水神芙卡洛斯……这群人一直在研究着要怎样将那把原本准备杀死芙卡洛斯的断头刀改成一把精确的手术刀。
在她的身体里剜一下,然后将剜出来的古龙大权还给那维莱特,让芙卡洛斯去当一只自由的纯水精灵,并且在她想要为自己找个父母、做为孩子出生开始全新的生活的时候就这么去做。
同时,他们也一直在准备着原始胎海的躁动以及海平面的上升——梅洛彼得堡内如今这位公爵大人的所作所为并不完全对外保密,雷内也是被他请来帮忙查验过技术是否合格的研究人士之一。
我们枫丹还是很有救的。
雷内在检查完了可以飞行的大船以及其他的船只之后,非常骄傲地想到。
我们枫丹真的是人杰地灵啊——不带半点贬义也不带半点嘲讽的。
当然,这时候他最开始的世界式已经是错误的了,但是后来他又加入了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重新推了一遍,金发的双子是早就加入进来的。
这一下得出的结论就挺妥当了,雷内很放松地心想,水神那边的问题是可以搞定的,他就不需要采取备用计划了。
旅行者来到枫丹,果然是给整个国家的命运,还有预言的走向注入了一枚非常强大的变量啊。
这个时候,雷内还是有要去见一见旅行者的想法的,他至少需要将自己的目标和旅行者通个气不是吗?让旅行者愿意帮他这个忙,愿意在关键的时刻做为这个“手术”的操刀人,给芙卡洛斯来上这么一下。
但是没过几天,格式塔之内的雷内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有点胀胀的。
片刻之后,他半点大师高人的风范也维持不住了,直接原地站了起来然后朝着雅各布的方向跑去:“雅各布,雅各布!”
雅各布的脑袋也有点晕晕的,他没能第一时间回复自己的老朋友,直到雷内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面前,握住他的手,因为过分气喘吁吁、心情也着实有点波澜起伏得壮阔,他只来回重复着一个词:
“老师、老师……老师!”
好消息是,雅各布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一直以来神秘的老师其实并不神秘,只是隔绝在两人之间的那层记忆上的面纱终于被揭开了,让他想起来自己最初是怎样走上这条路的、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有天赋但是并不被什么人知道、了解的少年。
但是老师回来了这件事倒也没有让雷内激动上太久,至少他没想着快速回到枫丹城里面去,和芙卡洛斯说说这个好消息——他的老师,同样也是拥有匹敌世界力量的人呢。
他看向了自己的世界式。
是啊,对于他们这样的学者、研究人员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成就更重要、排位更高的了。
毕竟,研究结果就像是孩子,而老师就像是父母,这个世界上生了孩子但是不爱孩子的人的数量,大概还是比不孝顺父母的人的数量少一点。
雷内完成了第三次的推算。
而在第三次的推算结束之后,他得到了一部分的提瓦特世界虽然仍然被包含在这个世界式当中,但同样它并不仅仅被包含在这个世界式当中的结论。
雷内思索片刻之后大概想明白了:一定是深渊。
他知道老师是从坎瑞亚研究院出来的学者,研究的东西一半是天理、一半是深渊,而现在世界式中出现的、并不妨碍他继续演算的变化应该是他们那个宏大计划中的一部分。
嗯……看起来还挺成功的,至少世界式上头没有传回失败或者是着急忙慌地去补救的信号。
雷内轻松地笑了起来,随后他连去一趟枫丹主城的想法都没有了,让老师去吧,老师的命运回归到了世界式之中,并且在世界式给出的结果来看,正打算和旅行者一起来到枫丹这边。
既然老师已经来了,那么该做的事情自然都会有人去做,这就像是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在前面顶着——雷内大师伸了个懒腰,他觉得自己已经没必要去旅行者面前露这个脸了。
当然。
在和来自天外的旅行者不相关的时候,他还是要去见见老师、请老师到格式塔上来喝杯茶——他的一切知识基础都来自于老师,而枫丹的预言之所以能够拥有那么长的准备时间,也完全是因为老师。
多年来,哪怕是在那漫长的、“忘记”了老师是谁的年份里头,他也总是想着老师教给自己的这些知识,是让他拿来保护枫丹人的,也会去想老师此时在做的事情是什么,是否会很危险,然后一边内心担心着、一边低声地祝愿两句。
严格来说雷内其实并没有接受过多么高多么优质的教育,但是不管是做人做事的道理,还是那些让他走向成为大师、成为“英雄”的知识,他也一点都没有缺乏。
而这些全都开始于老师的信件。
他回头看了一眼雅各布。
当初的那些知识,雅各布也一样学习了,甚至在一部分信件还是他写的,因为他也有问题需要老师来解答。
雅各布看起来也挺激动的。
或许最近他们可以出门一趟。
大师雷内摸着他的下巴心想,不知道老师会像是梅洛比德堡里头的那位年轻公爵一样特别爱喝茶,解决了某件事之后会用非常严肃且决断的语气说“要喝三杯茶”,还是会像是那位年轻的水龙王一样,热爱喝水所以需要一些优质的水源?
还是说,雷内记得曾经带着他的小女儿上门来拜访的卡雷斯——刺玫会的会长,差一点当上伯爵,给枫丹捐赠了修建三条水路干线的钱,他的女儿名叫娜维娅。
雷内非常清楚地记得那个活泼漂亮的小女孩很热情地递给他的两块马卡龙。
“是我自己做的哦!加了很好的杏仁粉!上面还有笑脸表情,怎么样,很可爱吧?”她明媚地笑着,根本不给人半点拒绝她的机会。
谁能不喜欢这样的小姑娘呢,谁能面对这样的小女孩而铁石心肠、无动于衷呢?
反正雷内不行,所以他就吃了。
他不知道里面放了多少糖。
他只知道那一天他真的很希望自己是莱欧斯利,并且能够把三杯茶浓缩成一杯那么苦。
大师雷内不经常坑人,他一直是个诚信的君子,坦诚、友善、在一些时候非常热情,忠诚于他的友谊——但是那一天,他叫来了雅各布,然后好兄弟有福同享地将另一块马卡龙交给来的对方来品尝。
“你真的没有半点不怀好意吗?”
咬了一口马卡龙之后的雅各布这样问他,他的脸皱得就像是舔了一口柠檬的蛇。
面对着雅各布狐疑的目光,雷内大师看起来丝毫不心虚,他说:“会不会只是因为你年纪大了,逐渐变得没那么耐甜了。”
你的年龄好像也没有很小吧,如果我不耐甜的话,你不应该也是一样吗?
雅各布仍然狐疑地看着雷内,但是他没有看到雷内咬下马卡龙第一口的原始画面,所以他就只能这么怀疑但是拿不出证据地将分给他的这枚马卡龙吃完。
倘若老师也是个喜欢吃甜食的人的话,要不去卡雷斯那边进口来一点……
雷内这样想着。
反正卡雷斯还欠他一个人情,他的商业伙伴想要用原始胎海水会溶解人的问题栽赃陷害他,但是原始胎海水会把枫丹人溶解——这是个雷内早就已经告诉了审判庭很久、让他们多做小心、尤其是对梅罗比德堡下方的那个闸门多做小心的事实。
那可是半条命的人情呢,就算让卡雷斯自己套着蕾丝花边围裙下厨做甜品,他也会干的。
*
旅行者在沉玉谷的青山秀水之中狠狠地迷失了一把。
现在终于到了从遗珑埠启航的时刻。
她坐在南红那支船队中格外气派的一艘船上,非常感兴趣地在几架元素炮之间来回蹦哒着这里摸摸那里摸摸。
她甚至还非常感兴趣地问边上的人:“我能开一炮吗?”
她被非常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毕竟这些元素炮开起来的话都是要消耗矿石的,再有敌人的情况下那当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要是把大小姐的矿石扔到水里去,除了一个水花之外什么都激不起来的话,那这个打工人还想不想继续做下去了?
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要找到一份南氏矿行这里这样,给了足够多的工资、还每年都会给定量的假期、各种员工福利也都很足的工作虽然不至于说找不到,但也确实没那么容易找到。
南红并不在船上。
这让旅行者有些奇怪,她还以为南红会和自己一起走,她先前也是这么说的——但是,现在她却说自己会从另外一条道路去往枫丹。
但是,她的疑惑并未来得及说出口,很快一份非常精美的餐食就已经送到了她的面前来。
融合了枫丹知名大厨爱可菲的料理时尚美学,以及璃月万民堂当家主厨香菱的先进美食里面,是一份璃枫融合的美食。
“……就比如说现在为您送上的这份一蟹两吃,在这道炸蟹腿的制作过程中就结合了……”
后面的话就被非常好味的炸蟹腿香味给盖过去了,旅行者咬着蟹肉,耳边就连派蒙的声音都变得轻了起来。
跟着有钱的闺蜜到处走就是有好处诶,比如说,随时随地都能够享受到世界上最顶级的东西。
旅行者幸福地眯上了眼睛,而在她身边,派蒙眯起眼睛来的样子,几乎可以说是和她一模一样,令人不由得感慨,在一起旅行就是会很不一样。
南红的船是从至冬来的。
第一次的尝试很成功——就像是她说的那样,没有失败的可能性,更没有失败的余地,不仅仅是天理秩序这一边的转换,更是莱茵多特的兽之国度那边的转换。
在转换真正完成之后,莱茵多特就点了点头。
“是没错了,就是这只小狗。”
在南红以及其他还没有更改过世界常数的人看来,她抱在怀里的是一只兽境猎犬,拥有锋利的爪牙,可以非常凶悍地撕咬开生物的胸膛,带着毒的攻击会让猎物缓慢且痛苦地走向死亡,而整个过程中保持鲜活。
但是在莱茵多特眼中,这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毛不算很长,但是卷卷的,非常厚实地贴在身上,眼睛很圆很亮,粉色的舌头从嘴筒子边上垂出来,像是要舔舔她。
可爱得很。
既然已经验证过了成功,那么后续就可以开始推广起来了。
做为至冬国的边境,挪德卡莱在遭受深渊入侵方面情况格外严重,所以推广是从他们那里开始的。
这时候所谓的自治不自治就很不重要了,如果有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狂猎的影响,让这里的人能够别再因为没挑个好时间出门这样荒唐而随意的原因就死去的话,不管是执灯人还是霜月之子都不会有意见的。
所以南红也去了。
狂猎,这是一些已经粉碎得很厉害的灵魂了,如果想要让其中的理性重新恢复,那么将会需要在莱茵多特那边经过漫长时间的修复。
莱茵多特叹息着接过了这份工作,并且开始思考,如果将那些被杜林吞吃掉的人造人全都唤醒,并且在那些还没有产生思考的壳子里面塞上这样碎片的灵魂,能不能给这些灵魂碎片起到一点帮助作用,顺便让那些对“什么是人”这个问题并不了解的人造人获得一点人性,从不及格的作品变成及格作品。
挪德卡莱、随后是至冬国全境,然后则是要去说服其他的国家——术业有专攻,这件事和南红没什么关系,所以她开始研究怎样,至少在至冬国这个地方,先让不死诅咒失效。
并且在失效的那一瞬间保证原本那个人的活性。
中过不死诅咒的人都知道,这个诅咒本质上是由一个诅咒逐渐地替代掉灵魂,磨损掉一点就替代掉一点,所以格外痛苦的同时还不能直接被净化掉,因为这样的话剩下来的就只能有一个空空荡荡甚至有些残缺不全的骨架子,以及一个同样残缺不全的灵魂。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还不如把她杀了算了,南红当然不会这样鲁莽(此处似乎含沙射影了谁),并且,她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思考之后,觉得自己其实也不能用天理或者深渊的手段来思考这些不死诅咒。
自己手动填补上那些灵魂的空缺?
磨损的东西就是消失了、不见了,像是火烧过后飞灰随便往空气中一散一样直接化作万物去了,要怎样再重新拿回来呢?
如果要那样做的话,工程量太大了,而且不能确保有个好的效果。
所以,要跳出传统的言灵术框架,甚至跳出提瓦特这个圈子,做到从更高的视角往下看,这样问题就会变得简单且清晰很多。
而且,这也是博士之前曾经尝试过的角度,只不过博士的能力——准确来说是提瓦特既有的知识无法支撑他做到彻底。
直接小范围地、针对某件事情倒流时间。
很显然这是可能的。
如果人会死的话,那么就连人带着不死诅咒一起倒流会这诅咒被死之执政扔下来的一瞬间,然后将匹配这个时间点的记忆单独保留,这样就构成了一个健康的坎瑞亚人。
南红用层岩巨渊之下垂死的丘丘人做了实验。
这些丘丘人如果不做为实验对象的话,或许会更快地在痛苦中死于黑暗,上方的泉水也无法对他们的情况有半点改善。
这样的存在,不管放在什么地方,都是最应该被推上“手术台”,做为实验志愿者而存在的。
那些实验也挺成功——南红没有对外推广,甚至几乎没有说的、关于时间方面的技术并不是她自己不会,严格来说,她现在其实应该和当初将尼伯龙根的蛋壳合在了提瓦特世界之外的那个时刻比较接近。
距离更高维度还有一定距离,但的确是已经摸到了时间的边,能够利用时间做些什么了。
第一个,她尝试了三次之后才成功地找到了手感,帮那个丘丘人恢复了自己曾经的样子,随后是一个身形几乎要溃散的黯色空壳。
——这些被从层岩巨渊运送到了如今已经兼容两种世界常数的至冬国后进行了治疗并且恢复效果不错,如今正在慢慢接受不死诅咒已经从自己身上被剥离出去了这个结果。
狂喜对于病患来说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事情,准确来说情绪的大起大落、任何比较明显的波动都不够好,但是,这之后的护理,就应该交给那些专业的医疗人员了。
而她则是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帝君保佑之后,先把瑟雷恩心脏里头存储着的那些灵魂都给释放了出来。
周围的环境被模拟了纳塔的夜神之国。
南红自己不好分心,所以此时正在用言灵术帮着维持环境的是丑角——这种并不怎么专精,但是懂很多方面的人在这样的时候是真的非常好用。
先将那些已经非常脆弱的、失去了**的灵魂恢复到健康的状态、从时间上去除不死诅咒,随后再是用莱茵多特提供的灵魂存储罐来保存他们,毕竟肉身这东西早在不知道几百年前就被他们磨损殆尽,或者就是干脆埋在了土里。
为了避免至冬的墓园里出现一些僵尸从坟墓里爬出来的诡异场面,也为了避免在至冬国的向下,那些冻土之中出现有尸体正在挠着被冻瓷实了的棺材板以及泥土,南红没有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时间回溯。
重新造个身体吧,生物炼金技术已经够发达了,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
而在将这些前面的步骤都完成之后,丑角在某一时刻半点不做声地离开了现场。
——为了庆祝先前那一连串的胜利,这积累了五百年、或者,如果将尼可在时间中不断思考的部分也算上、将三月女神也算上的话,远远超过五百年的时光中终于积累下来的优势被换成了如今的成功,南红在当天晚上喝了三瓶酒。
半瓶叫微醺,一瓶叫正好,两瓶叫放纵,三瓶叫宿醉着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到爆炸。
如果不是还有言灵术在拯救着她的状态,南红小小地翻了个白眼,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可能就上不了和阿蕾奇诺同一班次的船了。
这位第四席道德水平颇为过硬,经过了专业人士的认定,并且,她长得也很好看。
咳,她也想要拯救枫丹。
在不让枫丹的人们溶解在水里之后,再从水神那边将神之心拿过来,这两件事并不矛盾。
“送你去枫丹城内的哪里?还是说你有什么要在城外见一见的朋友——倘若没有落脚点的话,我仍然不怎么推荐布法蒂公馆。”
南红轻快地挑了挑眉。
愚人众的名声在枫丹也不太好听吗?
“愚人众整体的名声都不好听,毕竟,执行官的名誉并不是靠着少数个体就能够挽回的,有的是人在败坏它——甚至还有人把自己分成了二十四份,每一份都在拉低平均值。”
南红:“……”
她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
“我的确要先去城外见一个人,我很快就会回到城里来的,至于说住在哪里——这就不用费心了,我在枫丹也有几处房产。”
仆人的眼睛里头看不出多少情绪。
她那有血火交错着的红痕覆盖着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容易看出情绪来,但是南红还是从她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感慨:
“很多套房产吗?那很好了。”
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要为很多孩子发愁的大家长,还要为孩子们在离开了家之后住在哪里担心。
南红拍了拍她的手背:“放着也是放着,可以低价出租给你几套,没关系的,我可以直接让丑角付钱,不用走你这边的经费。”
仆人:“那其实也不用了,离开家的孩子都需要学着靠自己的力量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南红很有感触:“要给他们足够的成长空间呀。”
仆人突然回过头,她稍稍侧了侧脸。
“是指被放养的雷内大师吗?”
南红:“不,指的是在人生的前二十几年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我。”
第85章 水神退休后都去做什么?
老师看起来很年轻。
事实上甚至有点过分年轻了——一张看着二十岁刚出头的脸,以及那种和娜维娅相似的、属于这个年龄段的人会喜欢的衣着打扮,如果不是知晓一点世界树啊之类的情况,雷内或许都会怀疑他的老师是被困在了某个时间节点上长达五百年。
听说须弥也有一个这样的学者,只不过只是困了百年。
雷内一时间有些不太习惯。
但是很快他就变得习惯起来了,因为南红曾经和他通信过太多次,而一开始她或许还会装模作样地摆出一点前辈高人的架子,用那种类似于维瑟弗尼尔这样的人会摆出的模样和雷内通信,后来她装不下去了,言辞里面也表现出来了一点她这个年龄应该有的活泼。
雷内没花多久就找回了当初和老师通信的感觉。
“我原本以为您应该会先去枫丹城里,或许旅行者会更需要您的帮助。”
“旅行者吗?旅行者到哪里都能够自己解决问题。”南红对旅行者的放心,就像是她对自己的放心程度一样。
动画片里面的主角或许还会一时失手,但是旅行者在哪怕最危急的关头也不会失手,如果连旅行者都做不到了的话,那就证明她是真的没办法。
“而且——让我看一眼你的世界式,洪水会在什么时候爆发?”
雷内的世界式像是一个阵法一样漂浮在空中,书写世界式的文字微微发光,南红盯着这些被雷内挥手招来的世界式看了一会儿:“反正洪水爆发还要等到旅行者去过梅罗比德堡并出狱之后,在此之前她所要做的只是在枫丹人的介绍之下了解这座城市、然后了解到枫丹人正在面临着的未来困境。”
在洪水即将爆发之前,并没有什么一定需要她出现的时刻,所以在这里远远地喝喝茶也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
南红和龙的接触不算多,去图兰大火山里面考古式科研算一次,去往天外的时候遥遥地看到了尼伯龙根算一次。
但是,她在图兰大火山里面考古式科研的时候确实从龙族那边弄来了点儿好东西,就比如说龙族的文字,还有一些后来被悄悄往至冬国运了一部分,用来已经平静下来的挪德卡莱这里建造人类在这一轮回,也是最后的一个轮回当中通往太空的太空电梯。
毕竟也是趁着龙族都无法反对的时候把他们的家业给打包带走的人,所以南红对于见见那维莱特这个提议并不感冒,甚至还会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好奇地拿起了娜维娅倾情提供的马卡龙,全无防备地咬了一口之后,整个人瞬间为之一僵,然后动作轻轻慢慢地将这块马卡龙放回了小碟子里头。
光是咬下这一口就够她踢正步从这里走回至冬国——没想到她素未谋面的学生竟然会如此的爱吃甜食。
南红非常委婉地提醒道:“平日里少吃一些甜食,会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雷内:“……”
雷内:“谢谢老师您的提醒。”
*
关于枫丹城里都发生了些什么,雷内原本是想要通过世界式的演算来完成的,但是在南红伸手拦下了他之后,他也意识到了没有这个必要。
南红可以用言灵术做到现场直播。
在回归到提瓦特世界之后,南红逐渐地开始感慨起还好自己在时间行者文明用了很多现在已经用得非常顺手的科技。
因为顺手,因为习惯,所以当回到了提瓦特之后也仍然想要,然后就会想着可以怎样用言灵术来做成这一点。
人类的欲望和需求,南红心想,这还真是科技进步的根源。
枫丹城里现在并不怎么好。
林尼和琳妮特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表演里头发生了一起意外,由一个潜入后台、随后在后台失踪,原本是想要盗窃一枚即将在不日后展出的珠宝的女士,引出了一些喝下去之后会让人溶解成水的枫达饮料,随后再引出了当年卡雷斯面对指控,险些就真的需要靠决斗来证明自己并未犯罪的陈年旧事。
——当初栽赃陷害了卡雷斯的那个生意上的伙伴,他并未被抓捕归案,逐影庭一直都在追踪着这个家伙的踪迹,直到三个月之前因为一场意外跟丢了人。
现在这个犯罪分子重出江湖,外加上是能够溶解人的饮料,这件事直接让整个枫丹城区之内人心惶惶的,外面的饮料对于枫丹本地人来说已经成为了彻底禁止的东西,而甚至就连家中的饮用水都变得让他们颇为警惕。
不过,不是枫丹人的旅行者和不是枫丹人的派蒙非常有效率地一起就解决了这次危机,他们将这些人送到了法庭上去,让那维莱特给予了他们非常公正的审判。
但也就是在这一时刻,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地板突然被顶破了一个巨大的洞,地面像是镜片一样碎裂开来,混合着蓝紫色的、看起来有些梦幻的水从中喷涌而出,与之一同冲出来的,还有一只巨大的鲸鱼。
在世界式最新的计算当中,这只鲸鱼会出现在枫丹城中,并且带来预言之中决定的那个洪水决堤的时刻。
“原本它应该在两个月之后才出现,但是——”
但是因为如今的至冬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项前所未有的大工程,所以执行官根本没空离开至冬国。
公子没有因为神之眼的小问题而来到枫丹,而枫丹的逐影庭自然也就不会跨国地抓来一个执行官扔进梅罗比德堡里头去。
所以,鲸鱼——它的活动时间节点也发生了改变。
雷内已经通知过枫丹官方了,刺玫会当然也没有放过。
雷内的话还没有出现,南红却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她坐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符文,而现在这个符文在说:
“虽然之前的确决定了要让旅行者来解决问题,但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计划里面有一点小小的疏漏瑕疵,我打算去把它填补一下。”
雷内的脸上一瞬间晃过了一点疑惑的神色,但是在片刻之后他迅速地反应了过来。
呵……
他举起茶杯,微笑着喝了一口,随后放下茶杯,和雅各布一起来到了格式塔的顶端。
那里已经有一座浮空艇在等待着起飞了。
*
五百年的时间已经到了,并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大洪水会淹没上来,所以,像是莱欧斯利这样知道未雨绸缪的人当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
船只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也包括南氏矿行的船队——其实枫丹并不需要那么多的矿石,旅行者在从遗珑埠来到枫丹城的路上被美食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并没有能够及时地发现:
其实南氏矿行这一次出发来枫丹的船队里头的船只,比起先前她见过的每一次都要多。
所以,当这只鲸鱼出现的时候,在雷内大师给予的最新警告里头,枫丹人就应该跑到那些以及准备好了的船上去,尽量减少伤亡。
而枫丹的战斗力——主要是指那些不会被融化在原始胎海水里面的战斗力,此时此刻就要从鲸鱼创造出的裂缝里头跳下去,把这只因为喝了太多的原始胎海水而变得比原本强大了很多、而且让人在揍起来的时候投鼠忌器的鲸鱼狠狠地收拾一顿。
此时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已经乱起来了。
诚然美露莘这些不会融化在原始胎海里头的优秀公务员正在指挥着群众快速撤离,而在其他地方,美露莘们也都在调度着那些还留在家里的居民快一些离开家里,去往各处都已经安排准备好的大串上;
诚然这些慌乱的枫丹人也在努力为了自己的生命做到乱但是有序地上船。
但是,在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舞台上头站着的那些人里头,因为距离鲸鱼冲破的那个洞口最近,所以至少那几个案犯已经全部溶解在了水中。
而芙宁娜——芙宁娜在欧庇克莱歌剧院有自己的座位,而她此时就正在那个高处,并非,非常惊慌地看着逐渐上涨的洪水。
芙宁娜是个普通人。
她扮演水神但是她的确是个普通人,而在当前这个时间节点上,她连神之眼都还尚未拥有,而她也是个枫丹人,所以不管是做一些飞檐走壁的动作,还是直接跳到下方的海水里头去,芙宁娜都不敢冒这个险。
她好像已经被人忘记了,在她慌张的时刻她忘记了要为自己喊救命,毕竟扮演水神那么多年,总是会入戏的吧?爱枫丹人就是水神的天性啊,她一直到看着那些在下方看台上的枫丹人都撤离了之后才想起自己来,但是这个时候旅行者和那维莱特居然都已经追着那只鲸鱼下到那个巨大的洞口里面去了。
此时的欧庇克莱歌剧院中已经连一只美露莘都没有了。
她好像已经被遗忘在了这里,芙宁娜眨了眨眼睛,眼泪在她的眼眶里面打转。
虽然在这个时候大家都先顾着自己的生命是很正常也非常正确的,而且在他们看来自己好歹也是神明,是不会被这样上涨的水位影响到、更不应该害怕的,但是在被抛下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很害怕很孤独,也很委屈。
为什么扮演神明的任务要落到她身上来呢?
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如果没有神明这个职务,她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导演、音乐剧演员、歌唱家……
芙宁娜深吸一口气,她有点憋不住眼泪了,那些在眼眶里面打转的东西逐渐湿湿热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下来。
明明什么人都没有做错,但是——
为什么一定要选中我呢?*我已经孤单了那么、那么久的时间了,我……
在没有人的时候,芙宁娜可以将自己不得不藏起来的情感稍微表达出来一点。
而人类还有一个习惯,就是在死之前回顾自己的一生,现在芙宁娜就有点感觉自己是在临死前回顾自己的一生了。
她有些绝望地三十度角朝上抬头,泪水逐渐无法控制地越来越多,直到她感觉到有一只挺温暖的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帮她擦去了逐渐变得越来越多的泪水。
“他们当然没有忘记你,至少还有知道实情的雷内大师在,不是吗?他们不会牺牲你一个人的,虽然水神孤独地在王座上哭泣也是预言的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实现了,所以,好啦好啦,芙宁娜,不要哭泣了,最厉害的人就在你的身边保护着你呢。”
声音听起来也是挺温柔的,虽然不怎么符合芙宁娜心目当中对于“妈妈”的定义,但对于一个一直被责任压抑着内心,所以各种意义上都还可以被称为“小姑娘”的少女来说,至少也可以管这一声线的主人叫姐姐了。
她有些茫然有些懵地抬起了头,眼睛里头还含着很大颗很大颗的泪滴,然后就看到在自己的做为旁边站着一个披散着一头银白色长发,眼睛是暖朱红色的女性,正将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弯着腰,微笑着看向她。
芙宁娜仍然有点懵懵的。
虽然她做为水神,的确拥有非常多可以调动的资源,手下也确实有一些精干的能人,可以在旅行者抵达枫丹的第一时间率领着自己的仪仗队出现在她的面前。
但是,那些关乎提瓦特本身的辛密,她在被芙卡洛斯从自己的身体里面分出来,做为一个真正的人类而存在的时候,芙卡洛斯就已经将这些知识从她的大脑里面剥离出去了。
从神明的角度来看,知道这些对于人类来说绝非好事。
所以,她并不认识南红,看到她的出现,想到方才说话的声音,有些疑惑地问:“所以,你是最厉害的人吗?比克洛琳德还要厉害、比那维莱特还要厉害?”
好问题。
南红还真的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比起还没有收回古龙大权状态之下的那维莱特应该是要强一点……不,应该强上不少,如果是收回了古龙大权的、全盛状态之下的元素龙王呢,那么她应该和那维莱特七三开。
不开玩笑。
当然她胜率更高的原因在于,她可以通过调度时间的方式,做到让自己把那些没打好的细节重新再打上一次。
如果已经把自己的发挥都做到了最好,但却还是无法打败的话,那就属于是……
那就属于是剩下三成的可能性了。
于是南红对着芙宁娜点了点头。
概率学上给出的结论,就是她比那维莱特还要强上些。
“对哦,现在在场的话,应该可以说我是最强的那个了。”
她蹲下来,让自己处于一个比低着头的芙宁娜要矮上一点的高度,随后伸手去捧起少女柔软的、带着肉感弧度的脸颊。
“所以别担心,枫丹不会末日,你也不会有事的。”
芙宁娜异色的眼睛看着她,嘴唇微微张开,但她的确没有再继续哭了,她看起来除了懵于南红到底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之外,其他一切都回归正常状态了。
随着一声遥远的鲸鸣,在她们的身后,那维莱特和旅行者从鲸鱼创出来的那个洞里头钻……不,飞了出来,并且几乎是即刻地朝着谕示裁定枢机跑去。
芙宁娜是看到了的,她有点儿紧张,毕竟先前雷内来找她的时候也确实将她的命吓掉了半条。
她知道谕示裁定枢机里面有东西,其实也隐隐约约猜到了一点。
南红握住了她的手。
“别害怕,想想看,这毕竟是雷内大师做了几百年的安排呀。对你来说,我的确是个不是非常值得信赖的陌生人,但是雷内大师你总归是信任的对吧?就像是枫丹人信任奇械公阿兰那样。”
芙宁娜想了想,随后小幅度但却非常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对南红说:“谢谢你,在这个时候过来陪我。”
南红的确是特地过来的。
哪怕在五百年前,看到雷内的计划草案的时候,她就觉得芙宁娜有点可怜了。
虽然水神是一定要孤独地在王座上哭泣的,所以欺负小孩的事情是一定要干的,但是除此之外的话,南红经常在被提醒到枫丹的末日的时候思考:
能不能让芙宁娜的负面情绪产生得更少一点?
她哭泣的时间可以被尽量压缩的吧?她觉得危险的时候,是不是到她哭出来了就可以有人从天而降并且告诉她没关系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还需要等待的最后环节就是那维莱特在哪个小手术之后变回完全之龙,然后把原本的枫丹人全都变成新枫丹人也就是普通的提瓦特人。
不再会有生育方面的问题,必须去喷泉那边拜一拜之后才能生小孩的,正常的提瓦特人。
所以,当时间来到这一刻,她就飞快地和雷内打了个招呼,然后过来做为芙宁娜身边给她提供安全感的那个人了。
别的地方也不是很需要她。
外面的船只连带着上面的枫丹人必然一切安好,毕竟除了船只本身之外,南红也确实很妥帖地给那些船只提供了一两个额外的符文,能够让那些哪怕是站在甲板上的人都不至于被溶解性的水触碰到。
虽然只是一些个防水小技巧,但在这个时候的确能帮上不小的忙。
至于说船只之外的地方,美露莘会保护好那些平常和她们关系很好的人类的。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红说。
“所以,也别对阿蕾奇诺女士的蛋糕太过警惕了,她其实是一位非常温柔的女士,而且她的烘培手艺,就和她的化妆手艺、穿搭技巧一样,都是从她的外表上不那么容易看出来的优秀。”
芙宁娜呆了一小会儿,随后她用力地点头。
南红看到,她好像有点条件反射似的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诶,馋了,馋了。
*
枫丹的洪水逐渐退了下去,露出了洪水之下被冲刷得已经有些狼藉的枫丹城区。
在此之前,很多人都已经看到了那维莱特漂浮在半空中,身后有两条长长的飘带飘起来,发出很亮的蓝色光芒的样子。
对于联想能力稍微丰富一些的人来说,他的龙王身份就不可能瞒住,但是好在对于那维莱特来说他也并不很在意这种事情,甚至还能在公共场合说出“一条好龙”这样的自称。
古龙大权回归,与此同时枫丹人的罪孽都被赦免,从此没有了被厄歌莉娅创造出来的枫丹人们。
而那场原本应该象征着枫丹城的毁灭,现在却变成了代表水龙王回归的大雨,也在没多久之后就彻底停了下来,露出背后的艳阳天。
灾后的城市还需要重修兴建,而这个过程也需要非常蛮长的时间,但是至少预言当中的末日,这倒是的的确确已经开始远去了。
枫丹人们开始在洪水过后的家园上庆祝起来,至少此时此刻她们还没时间意识到那维莱特匆匆忙忙地又回到了应该是受灾最严重的欧庇克莱歌剧院里头,而他们的水神大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出现。
——那维莱特回来是想要确定“手术”之后的芙卡洛斯情况如何,当时枫丹城在危急关头,他自然是在拿回了古龙大权之后就直接去赦免所有枫丹人的罪了,完全没时间关心手术之后的芙卡洛斯,以及,在外头的剧院里、按照剧本就应该被抛下的、负责孤独流泪的芙宁娜。
说起来,原本芙卡洛斯在意识到有能够匹敌世界的人愿意帮忙之后,是想过要不要让自己来当这个孤独地哭泣着的水神的,但是架不住“手术”进行到一半,总不能让负责操刀的那个人先离开现场,让她坐直起来孤独地哭上一会儿,随后操刀者再赶回来?
这过分挑战医生的道德操守了,真要这么做了,生之执政都要复活过来并且开除手术负责者的人籍。
所以,那就只有芙宁娜能来应验这条预言了。
那维莱特朝着高处属于水神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发现芙宁娜身边还有别人,形象有些熟悉,并且看起来是已经在这里陪伴她有一会儿了。
他稍微放心了一点,回到谕示裁定枢机里头去,便看到了和他想象中不太一样的画面。
旅行者手中拿着的、用枫丹五百年来积累下来的能量、以及雷内大师起码一百年的研究才造出来的手术刀,现在已经随着这场难度重重的手术而彻底报废。
而一旁的芙卡洛斯已经不是芙卡洛斯的模样了,她现在是一只纯水精灵的样子。
毕竟,在获得水神之心之前,她其实也是厄歌莉娅手下的一只纯水精灵嘛,现在神之心给出去了,而变成了人的模样的这个祝福,也在分出了芙宁娜之后都给了对方。
所以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非常漂亮、当然也非常古老的纯水精灵,而这只纯水精灵此时愉快地在舞台上转了个圈,长长的尾巴看起来像是拖长的裙摆一样美丽地摇曳在身后。
翅膀也很好看!
纯水精灵芙卡洛斯带着欣喜:“好久没看到这个样子的我了,哦,我变得好高——那维莱特,你看,我现在可比你高多了。”
身长起码也有三米的纯水精灵发出竞争后胜利的骄傲的声音,然后又一次原地转了个圈。
她大声地宣布:“五百年了,五百年来我头一次感觉自己的状态那么好!虽然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应该出去和芙宁娜见见面,但是我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到外头去多走走了!”
“其实我可喜欢旅游了,以前在厄歌莉娅手下的时候她就总是给我画饼不让我放假,之后又是五百年不让我四处逛逛,现在终于是我可以用很长的时间到处旅游的时刻了!”
纯水精灵越说越高兴,声音已经逐渐变得不那么温柔,而更像是旅行者在枫丹的港口初遇芙宁娜的那会儿她的声音了。
“我毕竟也当过一段时间水神嘛,世界还是留给了我一些馈赠的,现在,世界上任何有纯水精灵的地方,我都可以不用跨越遥远的距离前往。”
“让我想想,应该先去找谁比较好,蒙德吗?听说蒙德的水里面有苹果味;但是须弥的沙漠里面,我知道那个魔瓶的世界,那个世界里面到处都是游乐园,去玩一趟绝对会很开心的……”
她突然看向那维莱特,随后又看了看旅行者,声音变得小心翼翼了很多:“你们觉得,如果我把芙宁娜带上的话,芙宁娜会原谅这五百年来我让她承受的压力吗?”
此时的那维莱特还不是一只很擅长开玩笑的龙,他还需要判断莱欧斯利的“这一次要喝十杯茶”到底是人类想要挑战自己的生理极限还是在开玩笑。
他愣了一下。
而就在这愣神的功夫,旅行者已经竖起了大拇指,甚至笑到露出一口白牙:“超赞的计划,芙卡洛斯,我支持你!你可以让那维莱特资助你一点旅行经费!”
毕竟是为了枫丹辛苦了那么多年的水神,如今为了枫丹,连神都不是了,这好歹也算是个公务员在岗期间工伤,沫芒宫必然得给出一点金钱上的赔偿吧?
这些赔偿别说是带着芙宁娜四处传送着玩了,就算是奢侈点玩都够用啊。
芙卡洛斯漂亮的大翅膀上下摇摆了两下:“我认可了!说得太对了!”
*
于是芙宁娜还没太来得及面对“我现在退下了神位,但是因为五百年过去了,我已经不知道要怎样当一个普通人,也没想好作为一个普通人要做些什么了”这个问题,就被芙卡洛斯带着满世界玩去了。
天理?
现在的天理已经不是什么非常需要顾忌的存在了。
在规则范围之内的一切行为都会被海洛塔帝给压下去,无法让沉睡之中的天理给出多少反应。
至于说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的旅行会怎样,在魔瓶的秘境之中,她们是否会在过山车最垂直最陡峭的那一段的时候尖叫出声,那就是只有那位在须弥等待着下一个进入秘境然后快快乐乐地享受假日的纯水精灵才知道的故事了。
旅行者或许会在将来有机会回访一下这处秘境,看到她们留在这里的信件,然后得知比如说纯水精灵被吓到的时候其实是会元素化、从安全带后面飞出来直接把自己挂在半空当中的。
但是现在,她首先需要探索一下枫丹的过去,比如说到雷内大师的格式塔里面坐坐、把大师这么多年来攒在宝箱里面的家当给翻个底朝天,然后就要快速奔赴下一片战场——纳塔。
毕竟在纳塔这样的地方,越晚过去、越晚和深渊开战,就会越多地遇到小股深渊力量入侵然后导致那些原本可以安享一生的战士们死在战场上。
所以,这就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为了提瓦特的安危,那就只能让旅行者多多地辛苦奔忙了,相信旅行者会看在那些宝箱的份上,对于这份比起海灯节来还要加更多班的工作少一点怨言?
*
当旅行者正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七国的土地,用自己的眼睛见证这一路上的旅程,从而试图得到那个哥哥口中的“答案”的时候,在另一边,已经在挪德卡莱执行完毕的计划也被覆盖到了整个至冬国。
而现在,须弥、以及地下的废墟坎瑞亚也都完成了这个世界常数的转换。
纳塔尚且不能转换——纳塔的战争是轰开天空中那道口子,将整个提瓦特以及外面的尼伯龙根的蛋壳打出裂缝来的唯一办法。
如果没有这一场战争,如果没有火神的那一拳,那么时间就会出现问题,尼可无法离开提瓦特,而南红也就无法被尼可带着离开这片禁锢了人们的天地,从而去世界之外寻找到她需要的答案。
得先有裂缝,然后再对着裂缝之外的深渊开炮,最后再是对着纳塔的土地来上一场彻底的转换。
丑角称之为“提瓦特补全计划”。
毕竟在那之前,其他的国家都应该完成转换。
南红听到这个计划的名字的时候就觉得肝有点疼,但是丑角的表情看起来太认真了,她到最后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个计划说难也很难,毕竟消耗的人力物力都还不少,但是说简单也确实简单——一切都已经是演练过几遍、非常成熟的技术了,尤其是对于曾经和愚人众合作过(哪怕合作得不那么愉快),并且具备非常高的学术水平的须弥来说。
须弥原本的地理位置注定了它和璃月一样都属于相对安全的地方,但是坎瑞亚造成的影响以及层岩巨渊的存在毕竟还是给这两个国家也增加了一些危险。
而现在,虽然禁忌知识已经随着上一任草神彻底的献祭而从须弥这里拔除,但是如果禁忌知识再来上一轮的话,那么须弥也很难可持续性地对草神竭泽而渔下去了。
如今的小吉祥草王已经够年轻了,再来一次岂不是要命?
所以,坎瑞亚的问题要解决,须弥的问题也是要解决的,在这种情况下,世界常数的变化几乎可以说是唯一治标又治本的道路。
博士理所当然地没有去须弥这一趟。
他的故乡也凝结了他太多的意难平,不仅仅是五百年前的拒绝,也不仅仅是那二十三个切片,这不还有一个他已经不记得了,但是据说对他仇恨很深、曾经被他坑了个彻彻底底的稻妻神造人偶。
去须弥约等于喝水都要小心,那还是算了。
博士惆怅地决定自己还是在家里待着——实在不行他可以把自己偷渡去坎瑞亚,至少在坎瑞亚没有人会拒绝他。
……算了,还是不考虑坎瑞亚了。
博士想了想,觉得自己对于别人的故乡果然还是不怎么感兴趣,尤其是愚人众里头少数几个论资历和战斗力都比他还要高出一线……或者是好几根线的人,基本上都和坎瑞亚关系密切。
或许他们会很需要一点追忆往昔,感慨岁月,甚至于执手相看泪眼乃至于把栏杆拍遍的私密空间。
他着实没必要去打扰。
第二席毕竟是第二席,博士的推断倒是也没有出错,因为丑角的确是个会回到昔日的宫廷里头去,然后把栏杆拍遍的人。
追忆海洛塔帝这个“宿敌”,追忆那曾经贤明后来疯癫的王伊尔明——这在南红看来就仿佛他也要折断一大堆的卡片,而王伊尔明其实也是个黑皮大奈长发还打钉穿链的狂野猜忌男孩。
有一说一,她在时间行者文明的时候玩了那款游戏,觉得不错,印象还挺深刻,以至于如今轻而易举地就产生了几分既视感。
而至于她自己。
她的打算是去把自己的老家给收拾出来。
准确来说,是两个,“老家”。
隔着一座相对低矮的建筑的两间卧室,中间的那栋建筑里头一如既往地没有别人在,可以相对肆无忌惮地走过屋顶——原本这屋顶已经很脆弱了,但是南红小范围地回溯了一下时间。
如今的她走在这条屋脊上,就算手中抱着再大的花束,也可以和当年的瑟雷恩一样如履平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