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好,我去见他


    明黛看着被他推倒在地的饭菜, 不明白他为何发那么大的火,但是直觉告诉她,恐怕和燕珩有关, “夫君,可是那人说了什么,惹你生气了。”


    周淮止听见她那么自然的喊出那个男人的名字, 联想到同僚明来暗讽他的那些话。


    以及这送来的一桌子菜, 是不是代表他们两个人在私底下一直互通书信, 只不过是瞒着他这个蠢货。


    为什么将他们全家押入大牢, 指不定是不想要偷偷摸摸,想要光明正大的过了明路,好用此来敲打他这个多余的丈夫。


    才刚喝了一口小米粥的周母也被他的反常给吓到了, 眉眼惴惴皆是不安,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要知道她的儿子是个向来温柔待人的谦谦君子,何时发过那么大的火气。


    牙根咬得咯咯作响的周淮止下颌绷紧盯着一旁的明黛,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心虚,愧疚。


    可是没有, 就那么坦坦荡荡,衬得他像个笑话。


    胸膛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周淮止冷笑着收回眼底的讽刺, 扯了扯唇, “没什么, 你们不用担心, 倒是可惜了这一桌子的好菜了。”


    成婚三年, 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神态的明黛并不信他的那一番说辞, 等他情绪逐渐稳定了, 才走过来, 轻声地问, “是不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若非如此,他又怎会如此。


    周淮止对上她的脸,又生硬的移开目光,“没有,你不用多想。”


    他越是那么说,越令明黛感到不安,就像暴风雨来临前仅有的风平浪静。


    明黛牵过他的手,不顾他抗拒的和他十指紧扣,微微仰头满是依赖,莹白易碎的小脸占据着他瞳孔的全部位置,“夫君,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周淮止对上这张自己深爱至极的脸,指关节握得变白,嘲讽不已的松开手,咬牙切齿中带着憎恶的恨意,“让你去死,你也愿意。”


    明黛笑意一僵,很快收敛好情绪,依赖的将自己投入他的怀里,紧抱着他越发显得清癯的腰身,“你我二人是夫妻,自是生同寝,死同棺。”


    “无论发生了什么,妾身都会一直陪在夫君身边,所以夫君不要轻易的将妾身推开好不好。”所以你一定不能信他的挑拨离间。


    也越发肯定,定然是燕珩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反常。


    被关在牢房里的人总是分不清白天和黑夜,因为都是一样的不见光亮,唯一能分清白天黑夜的,唯有衙役带走周淮止的时候。


    那是暖阳和煦,云卷风舒的白天。


    精神处于崩溃边缘,且不知那把行刑的刀子何时会落在脖间,而变得草木皆兵的周淮止终于在第六天见到了燕珩。


    不过三年未见,眼前之人褪去了昔年的阴戾桀骜,整个人像一头从沉睡中苏醒的狮子,拥有着掌控棋局的萧杀之势。


    不变的是,他的身份一如当年狠压他一头。


    天底下还有什么能比昔日跌落在泥泞里的情敌不但杀回来了,其身份更是远尊贵于他来得羞辱。


    就连他说话时,都需得垂膝弯腰。


    耻辱,这对他而言是天大的耻辱!


    穿着玄色云纹箭绣,头戴紫金冠的燕珩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上匕首,狭长的眼尾乜向他,“周大人是文官,又生得细皮嫩肉的,这刀子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你,不知道得有多疼啊。”


    随着燕珩说完,他手腕一转,手上的匕首脱力后向周淮止掷去。


    匕首划过周淮止的脸颊,割出一条血痕,铮地一声钉在门板上,嗡嗡作响。


    也意在提醒着他,只要他想,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能轻易的要了他的命。


    没有想到他会如此胆大包天的周淮止恐怯得连连往后退,浑身槲觫得瞪目怒斥,“我警告你,本官可是朝堂官员,你要是敢对本官做什么,朝廷是不会放过你。”


    燕珩唇角勾起一抹轻藐的笑,像是在看一只无能的跳梁小丑,“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小官,就算你死在这里,你说,朝廷真的会受理吗。”


    “就算朝堂不受理,但我的岳家是明家。”对,姑父一家知道了他们的处境,肯定不会见死不救!


    “啧,明家啊。”男人从鼻间发出的一声冷嗤,也令周淮止从心底感到胆颤的不安。


    “柳州离上京果真是远,要不然你们怎么会连那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燕珩眼皮掠起,带着施舍般的不疾不徐,“你的岳家早就因为支持新法改革,现被押入大牢,就等着秋后处斩了,你说,自身都难保的明家又如何能救得了你。”


    鹿皮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的每一声,都像是踩在周淮止的心鼓上,亦跟随着他的节奏而跳动。


    “本王虽同令夫人有过婚约,那也是过去,本王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又怎会看得上一个已成婚的妇人。”


    他状若无意地一眼,彻底将周淮止到嘴边的那句“怎么可能,定然是你诓骗的!”给生咽了回去。


    因为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反驳的能力,两军尚未开战,他这边已是丢盔卸甲的溃不成军。


    周淮止将送来的饭菜全部打翻在地后,关押他们的人,便将他们换到了另一间牢房。


    明黛进去前,第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缩在稻草堆上,小小一团的身影,连她的一颗心都跟着高高攥紧,大脑随之变得一片空白。


    仅是一眼,她就惊恐交加的认出了那个小小的,蜷缩成一团的小人儿是谁。


    她不是让张嬷嬷带女儿藏起来吗,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如果女儿出现在这里,张嬷嬷又在哪里,一瞬间不好的预感如一桶冰水劈头盖脸的浇下,冷得她遍体生寒,牙齿发颤。


    “我女儿怎么了 。”短短的几个字,像是抽空了明黛全身的力气。


    将周眠眠抱进来的丫鬟如实回答:“我们发现令千金的时候,她已经饿晕过去了,要不是我们去得及时,只怕令千金凶多吉少。”


    “好端端的,她怎么会饿晕过去,那么大的周府怎么可能会没有吃的!”并不信她们口中说辞的明黛指尖发颤,喉咙发紧的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去触碰这具小小的的身体。


    因为她害怕,害怕自己碰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如果女儿真的出了什么事,她定然要和伤害女儿的人同归于尽!


    “小姐喝了点米汤后又睡下了,想来晚点儿就会醒来,夫人不必挂忧。”


    “不过小姐的身体虚弱,只怕不能长久居住在里面,有些事,夫人还是得要早点想通为好。”充满哑谜的一句话伴随着牢门关上的瞬间,烟消云散。


    但也落入了有心人的耳边,比如周月芙。


    她眼珠子乱转的凑到苏怜儿耳边,咬着耳朵问,“表姐,你知道那个安阳王吗。”


    苏怜儿摇头。


    周月芙冷哼一声,“要我说,她指定是得罪了人,还连累我们一起受苦,要不然为什么别人都没被关起来,就我们倒霉。”


    周月芙见她说了那么多,那人都不为所动,就连个眼风都不曾施舍给自己的时候,对她的讨厌更是加深了一分。


    哼,装什么清高。


    等大哥把她休了,到时候看她怎么哭。


    直到天色彻底放暗,几颗碎星缀于半山腰,周淮止才回来。


    对比于暗沉的天色,他如墨底的脸显然要更胜一筹。


    明黛将水壶里仅剩的一点儿水倒了过去,发现夫君一直直勾勾地盯着她瞧,连往常最疼爱的女儿出现在这里都不闻不问,忍着头皮发麻,问道,“夫君何故一直看我,可是我的脸上沾了脏东西。”


    周淮止望着这张往常只要见到就能产生欢愉的脸,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燕珩临走前说的那句——


    “周大人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如何做取舍。”


    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夫人带来的,天底下还会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想到自己娶了个不洁的妻子,还帮别的男人养孩子的周淮止气得胸腔剧烈起伏,眼里流露出狰狞的恨意,一字一句咬牙切齿,“你准备好要去见他了吗。”


    明黛又一次听到燕珩要见自己,长睫垂下遮住难堪的讽刺,“我不会去见他的,以后这些话,夫君还是莫要再说了。”


    而且她不信燕珩在得势后,对于自己这个曾多次伤害过他的人,只是单纯的见上一面。


    如果真的是单纯见上一面,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拙劣的手段。


    唇角泛起残酷冷意的周淮止双拳攥得骨节泛白的盯着她,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动,薄唇轻言,“为什么不想见他。”


    明黛对上夫君怀疑的审视,不避不退,“那我倒是想要问夫君一句,为何执意要让我去见他,是有什么原因吗。”


    闻言,周淮止鼻间溢出一声冷嗤,“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一家会被关在这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吗。”


    眉心一跳的明黛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如夫人所想的那个意思。”


    “就算夫人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要想一下我们的女儿,眠眠还那么小,本来就还生着病,难道你真的舍得让她一直住在四处阴冷的牢房里,和我们一起过着没水喝没食物吃的日子吗。”周淮止嗓音微扬,带着斥责的控诉。


    “黛娘,你是眠眠的母亲,你怎么能那么狠心的连累到一个孩子,王爷也说了,只是同你见上一面,难道他在你心里,比我们的女儿还要重要吗,所以你才如此抗拒和他见面。”


    想到女儿,喉咙像被硬物给堵得发涩发慌的明黛的态度也没有了一开始的强硬,却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说,“你让我想一下。”


    她可以吃苦受累,但是她的女儿从小就是金尊玉养的大小姐,本不必吃这些没必要吃的苦。


    周淮止以为她肯定会严厉拒绝的,她为什么不拒绝!


    她是不是也迫不及待的想要从和他在背地里见面变成明面!!!


    原本睡着的女儿嘤咛一声醒来,软软地喊了一声娘亲,也让他们之间冷凝到冰点的氛围得以打破。


    明黛伸手探了探女儿的额头,担忧地问,“眠眠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张大着嘴巴的眠眠看着近在咫尺的娘亲和爹爹,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揉了揉眼睛后见他们都没有消失,小嘴一瘪,哭着扑进她的怀里撒娇,“阿娘,真的是你吗。”


    “眠眠还以为阿娘不要眠眠了,眠眠好害怕,好怕自己是在做梦。”


    “眠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又怎么会不要眠眠,眠眠不怕啊,娘亲会一直陪着你。”眼尾染上一抹湿红的明黛轻轻拍打着女儿的后背,心口苦涩至极。


    眼眶里含着一大泡眼泪的眠眠只是更用力的抱紧了娘亲,鼻音闷闷,“可是眠眠醒来后没有看见阿娘,眠眠好怕,好怕阿娘嫌弃眠眠不听话,把眠眠给丢了。”


    对比于他们这边的一家团圆,此时的杨宝正战战兢兢得想要装死,他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谁能想到都瞒不过爷的火眼金睛。


    咽了口唾沫,搓着手,小声地说,“爷,奴才不是故意要欺瞒你这件事的,奴才只是想等事成后在对爷坦白从宽,爷你知道奴才胆子小,哪怕你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做出欺瞒你的事。”


    正在提笔作画的燕珩抬起头,手中笔豪掷向杨宝,眉宇间充斥着冷戾,扯动薄唇,“是吗,本王瞧你的胆子倒是变大了。”


    将毛笔捡起来,屁颠屁颠送回的杨宝疯狂摇头否认,“没有,小的还是和之前一样胆小如鼠,以爷马首是瞻。”


    “你要是胆子小,又怎么敢做本王的主意,杨宝,你清楚本王最厌恶逾越之辈。”燕珩站在黄梨木书案前,一束光影落在半边脸,气势迫人。


    也吓得杨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小的知错了,还请爷责罚。”


    “奴才之所以那么做,只是不希望那位周夫人一直影响着爷,更希望爷能早点放下过往的旧人。”就算爷为此杖杀了他,杨宝想,他也不会后悔的。


    “你这是仗着本王不会杀你吗。”


    “没有,奴才从来没有那么想过,奴才做错了事,无论爷是杀是剐,奴才都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就在杨宝快把脑浆都给磕匀了,上首再度发出传来声音,“拉下去,杖四十。”


    要说他是怎么发现的,倒不如从一开始燕珩就没有信过他的话。


    只因他了解明黛,依她的性子只怕会和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又怎会见他。


    她不想见他,不代表自己不会去见她。


    既然大家都以为这位周夫人对他影响至深,那就由他亲口告诉世人。


    一个已成婚的妇人,又怎配得上他,又如何能影响到他。


    鎏金兽首香炉里袅袅腾起的白烟,随后又渐渐化为朦胧。


    周家人都关在一个牢房里,昨晚上他们两人的对话大家自然都能听见。


    今日等周淮止被带走后,周月芙再也按捺不住的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嫂子,那位王爷说要见你一面,你去见上一面不就好了,再说了你一个嫁了人还生过孩子的女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真当自己还金贵着啊。”


    她昨晚上听到的时候,只觉得震惊,随后是狂喜,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嫂子,要是能用这个作为理由让大哥把她给休了,对她来说就是天大的美事。


    一个当嫂子的如此小气,哪里比得上说只要当了自己嫂子,就送自己两个铺子做嫁妆的宋家小姐好。


    就连饿得难受的周母也开始劝说,“皎皎,我们知道此事可能有些为难你,可是王爷也说了只是见你一面,我这个当娘的年纪大了,继续在里面住下去,谁都不知道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眠眠对上姑姑凶狠的眼神,缩瑟的躲在娘亲身后。


    将女儿护在身后明黛看着前来劝说她的婆婆,心里不说难过是不可能的,同为女人,难道婆婆不知道对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她一面那么简单吗。


    此刻的她喉咙嗓子眼发哑得厉害,眼睑半垂,“母亲,我不信他真的会关我们一辈子,说不定等晚些夫君回来了,他们就会把我们放出去了。”


    周母无奈地叹气,“可是这都好几天了,他们又不送吃的喝的来。”


    是啊,如果只是把他们收押起来,能出去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对方根本不给吃不给喝,他们又如何能撑得下去。


    周月芙翻了个白眼,“这句话你刚来的时候也是那么说的,可你看看,现在我们有被放出去了吗,你别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周家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啊,居然会摊上和你这样的人做一家。”


    “如果我大哥娶的是别人,说不定都不会有今天的牢狱之灾,我看啊,你就是我们周家的罪人。”


    ——


    这一次的周淮止没有被带去暗牢,而是被人请到了一个环境清幽秀美的小院。


    里面早就备好了热水吃食和干净的衣物,阳光从十字海棠窗牖里洒入,连空气都弥漫清甜自由的味道。


    待在大牢里好几日,就吃了一个馒头,喝了一碗水的周淮止站在门边犹疑了片刻,随后径直走向屋里放置的一块等身水晶镜前。


    镜子里倒映的是一个穿着邋遢,下巴长满胡渣,眼睛缠满血丝,颧骨凸起泛白的青年。


    这样的一个人,哪里是昔日一朝看尽长安花,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郎啊。


    怪不得三十六计,攻心为上计。


    任谁在地狱里待久了,突然被人拉到人间都不会舍得在放手,哪怕是同恶灵签署不平等的条约也要留下。


    昨日衙役送来一回饭后就不在送来,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了水和吃的,更不知道是否能坚持到第二天。


    从小到大不说山珍海味,锦衣绸缎的周月芙再也忍受不住了,正想要再次开口嘲讽,却看见大哥回来了。


    周月芙看着洗完澡后焕然一新,还提着一包糕点回来的大哥,惊讶得连下巴都要掉在地上,“大哥,你是不是来带我们出去的,这里我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我来这里后一直都不敢睡觉,没有吃的没有喝的,简直和死了没有区别。”


    周淮止没有理会周月芙的哭闹,将糕点递给母亲后,神色晦暗不明地走向明黛,喊了一声,“黛娘。”


    猜到他想要说什么的明黛掐着掌心,深吸一口气后说出了自己的答复,“夫君,我是你的妻子,我既已嫁给了你,又怎会同外男见面。”


    如果是别人,她兴许会去见上一面,但那人是燕珩,这和逼她去死又有什么两样。


    别人不知道她和燕珩的纠葛过往,身为枕边人的他难道也不清楚吗。


    周淮止眉头微皱,像是呵斥她的不懂事,“你忍心让我们一直关在牢房里吗。”


    “我不信他真的能只手遮天,也不信他能关我们一辈子。”父亲一直派人在柳州照看她,这里发生的事情父亲肯定收到了。


    而且他有没有想过,今日是要和她见上一面,那明日,后日呢?


    就像人的底线也会随着一次次的试探而妥协,难道连那么简单的道理他都不懂吗。


    阴沉着脸的周淮止只觉得好笑,现在的她到底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和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想要揭穿她的话,又在出口变成了,“黛娘,你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要为我们的女儿眠眠着想啊,你难道忍心她跟着我们一直饿肚子,继续关在这个狭小得不见阳光,和老鼠臭虫为伴的日子吗。”


    “眠眠还小,要是这一次的经历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该怎么办,我们为人父母不止是要考虑自己,也得要为儿女着想。”


    不可否认,他说的那些话全踩在明黛最无法忽略和心软的位置上。


    她怎么舍得眠眠受苦,这种恶劣的环境连她都受不了,何况是眠眠。


    她甚至思考起,究竟是担心燕珩日后的得寸进尺重要,还是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更重要。


    而担忧,已然呼之欲出。


    周淮止见她隐有动容,拉过她的手循循善诱, “王爷说了,只是单纯的和你见一面,并不会做什么,等见了面后,就会把我们放出去。”


    周淮止伸手抚上她苍白如雪的脸颊,随后将其拥入怀里,“黛娘,你是我的妻子,我身为你的丈夫又怎会真的希望你去见别的男人,我们都只是为了眠眠。”


    任由他抱住自己的明黛仍然没有一口应下,浓密地睫毛轻颤,如雨夜蹁跹的墨蝶,“夫君,你在让我考虑一下好不好。”


    她想要在考虑一下的话落在周淮止耳边同那欲擒故纵几乎没有两样,她一直拒绝,不过是想要把自己放在恩人的位置上高高在上,好对他予取予求,更像看笑话一样看着他们一家人求着她。


    即使以后他们东窗事发,是不是还能指责都是他逼的。


    要不是她,他们如何会被困在这间狭小的,连阳光都透不进来的牢房里,活得就连路边乞讨的乞儿都不如。


    周淮止忽然笑了,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还透着毛骨悚然,“所以在夫人的心里,我和眠眠都远不及那人重要吗。”


    周月芙见缝插针地跳出来,“只是见一面而已,嫂子你一直推三阻四,很难让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猫腻。”


    “哦,什么猫腻,不若小妹说出来给我听听。”明黛冷冷地看向这个无时无刻不想着给自己找麻烦的小姑子,语气森冷。


    周月芙对上她冰冷的目光,猛地打了个寒颤,忙撇清关系的讪笑两声,“我什么都没有说,嫂子你就当没有听见吧。”


    “不过大哥有句话说得对,嫂子一直不愿意见那位王爷,很难不让人怀疑你们的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里,衙役不在带周淮止出去,也没有送水和吃的过来,他们像是被彻底遗忘在这间小小的牢房里了,只等着他们成为一具无人问津的枯骨。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的眠眠难受地扯了扯娘亲的袖子,扬起瘦弱的小脸,小声地询问,“娘亲,我们什么时候能去吃东西啊,眠眠饿。”


    何尝不知道女儿饿的明黛鼻头发酸贴上女儿的小脸,“眠眠在忍一忍,待会儿我们就能回家了,等回家后娘亲让厨房做你爱吃的酥油包好不好。”


    “嫂子,你做人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你是不是想要我们全家人陪你一起饿死你才满意啊!”周月芙声音尖利得拔高。


    嘴唇干裂的周母已饿得不行,“皎皎,那位王爷只是让你去见他一面而已,要不,你就去见上一面吧。”


    周淮止抚摸着女儿的脑袋,满目慈爱,“眠眠在忍一下,你娘亲肯定不会让你饿太久的,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你是你母亲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


    “夫人,你认为我说的对吗。”


    这个时候,连明黛都不得不佩服他的手段高超。


    在你快要饿得奄奄一息得时候,有个人走过来告诉你,只要你去见上他一面,他就会送来水和吃的,还会带你离开。


    这个时候别说是见上一面了,哪怕是要命都能给他。


    耳边皆是他们劝说声的明黛难堪的低下头,看着怀里饿得不行也没有哭闹的女儿,鼻头忽然酸涩得厉害。


    要不是她的缘故,她现在还在房间里玩着九曲环,而不是被上蹿下跳的老鼠吓得连连哭泣。


    既然他想要见她,那就去见上一面又如何。


    明黛闭上眼,睫毛随着呼吸轻轻翕动,“好,我去见他。”


    此事既因她而起,也应该由她来结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要回家,更新可能不太固定。


    因为坐火车差不多得24小时,中间还得换乘,回家后会努力更新!


    第52章 夫人怎能如此天真


    呼出一口气的明黛刚做出这个决定, 前面送饭过来的衙役不知打哪儿听来了风声。


    不但神出鬼没的马上出现,更恭恭敬敬的将她给请出去,也更看得周月芙直翻白眼。


    要是他们之间没有关系, 她第一个不信。


    拳头攥得青筋暴起的周淮止脸色阴沉得似能拧出铁水来。


    走出大牢,被煦煦阳光一照,竟恍如隔世。


    走在前边的碧枝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穿着, 微微拧眉, “夫人确定要以这副模样去见王爷。”


    明黛想到自己进入大牢后就再也没有洗过澡换过衣服, 以为她是在说自己身上有味道, 难掩尴尬,“可否先让我回府换身衣服后再去见王爷。”


    即使自己不愿和他再有牵扯,也不希望自己以这等模样和他见面。


    否则不正是明着告诉他, 她当初执意退婚的举动有多么的蠢。


    碧枝笑, “夫人何必那么麻烦,我们府上就有现成的衣服和热水。”


    她们甚至不给明黛拒绝的机会,就拉着人往那备好热水的梧桐深深院走去。


    一切都像是早有准备,唯有她毫不知情。


    白雾缭绕的湢室里有一池天然温泉, 白玉为边,金镶玉玛瑙, 温泉上面洒满了娇艳的粉色花瓣, 梳着垂髻的丫鬟垂首静立两侧。


    静谧美好得, 宛若误闯仙境。


    碧枝进来后, 下颌微扬, “你们还不服侍夫人沐浴更衣, 要是让王爷等急了, 我看你们怎么办。”


    丫鬟们第一次见到明黛, 又听碧枝喊夫人, 下意识认为她是王爷的妾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要知道王爷身边那么多年除了许小姐能靠近,这还是王爷第一次带姑娘回来,就连桃枝姑姑都亲口喊夫人,说明她定然得王爷宠爱


    “夫人,奴婢们伺候您沐浴。”


    明黛婉拒了她们的好意,“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我洗澡的时候不喜有旁人在场,你们先出去。”


    “可是夫人,王爷说了………”


    “你们王爷是你们王爷,我是我,你们应该遵重我的意见。”明黛抿了抿唇,“你们下去吧。”


    几个丫鬟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应了一声是后退下去。


    随着门槅关上,屋里静谧得只剩下明黛一人后,她无需抬袖都能闻到身上长久没有沐浴更衣后,所产生的味道,可真是,多闻一口都能令人当场厥过去。


    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也越演越烈,沐浴途中有好几次想要抬脚离开,又在脚伸出的那一刻收回。


    都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反悔又有什么用。


    不外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很快,洗完澡,换好衣服明黛被带到了一个外围有重兵重重把守的院子。


    她也像极了可口的美味羔羊,即将亲自走入饿狼为她精心准备的陷阱。


    走在前面的碧枝忽然停下,转过身柔声道,“夫人,我们就不进去了,待会儿你自己进去就好。”


    她顿了顿,又说,“王爷就在里面等你。”


    而这也是时隔三年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随着雕花门槅吱呀一声被推开,身后的阳光跟着争先恐后涌入室内,落下满地斑驳残影。


    分明是艳日暖阳天,却有一丝凉意从脚底升起。


    呼吸屏住的明黛素手拨开粉玉珠帘,脚步轻移来到一座光影明暗相交的双面绣竹松屏风后,只看见一道欣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


    朦胧一层纱中,依旧能看清男人宽肩窄腰的俊伟俶傥,玉色金腰封勾勒出一截,蕴含着磅礴力量感的劲瘦腰肢,也让她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毕竟周围太安静了,静得连她的呼吸声都清晰可落。


    还未等明黛斟酌着如何出声,那人玩味戏谑的嗓音先一步响起。


    “周夫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燕珩摩挲着大拇指的镂空玉扳指,噙着玩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打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


    “许久未见,王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风采依旧。”走过屏风后的明黛微微俯身,回以一笑。


    她面上虽是镇定,可掌心早已被指甲抠破了皮。


    她没有什么和旧人再续前缘,谈论往日情分的想法,有的只是想快点儿离开这个令她感到惴惴不安的男人。


    燕珩语调拉长,“哦,何来的风采依旧,夫人不妨直说。”


    “自是英姿飒爽,让妾身回想起王爷昔年银鞍白马度春风,起舞四顾以笑和。”朱唇轻抿的明黛长睫半垂,“按照约定,妾身已经和王爷见面了,王爷是否能信守承诺将我们放走。”


    走过屏风的燕珩眼梢微挑,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他是那么和你说的。”


    他漫不经心的一句话,落在明黛耳边却犹如惊雷炸响,呼吸骤停。


    不知何时走到她跟前的燕珩看着这张并未因为岁月而有损,反倒是少了少女青涩多了女人妩媚的脸。


    眼尾染绯如贴桃,朱唇饱满攫樱桃。


    喉结滚动的燕珩低下头,两指掐住她下巴,漆黑的瞳孔逼近她的眼睛,扯唇露齿,“夫人,本王应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天真。”


    “你真以为本王,只是单纯的想要见你一面吗。”


    大费周章只是为了见上故人一面,就连蠢货都不一定会做的买卖,她怎么就信了呢。


    男人温热的吐息洒落在脸上,像极了冰冷的毒蛇吐着腥臭的蛇信子缠绕而上,而后将她给裹缠得喘不过气来,直至窒息。


    下巴被钳住,强迫性被抬起头来和他对视的明黛刹那间瞳孔放大,嘴唇颤抖得甚至说不出话来,“王爷,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已经成亲了。”


    “只是成亲,又不是死了,就算夫人死了,尸体也在。”燕珩冰冷的指尖暧昧得逐渐往下移,可说出的话却令明黛恶惧得全身槲觫,如坠冰窖。


    “只要夫人愿意陪本王一晚,夫人所想的,都能心想事成。”


    “你无耻!”怒和颤,惊慌汹涌的填满着胸腔的明黛抬手朝他脸上扇去。


    “我告诉你,你休想!”


    被打得偏过脸的燕珩修长分明的手指划过被她打的地方,漆黑的瞳孔里翻涌着毁天灭地的躁郁,“夫人说得没错,本王就是无耻。”


    “既然本王是个无耻之徒,那自然是想对夫人做什么都可以。”舌尖顶住左颔的燕珩阴沉着脸,不容她反抗的强势锢住她的手,嘲讽不已,“反倒是夫人还以为自己是没有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想要表演所谓的忠贞烈女把戏不成。”


    手腕被禁锢的明黛尚未反应过来他想要做什么,整个人已经被他推扯到了床边。


    眼前的一幕同三年前完美的叠合在一起,以至于令人分不清此间是三年前还是三年后。


    唯一不变的是明黛挥之不去的厌恶和恐惧,“你不要过来!”


    浑身散发着浓浓戾气的燕珩将人扔到床上后,又站在床边没有动作,而是弯下腰,和她四目相对的嘲讽起来,“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真当本王稀罕你不成,夫人难不成以为自己国色天香到本王非你不可。”


    “既然夫人不愿,你们还不将人带走。”


    原先放晴了好几日的天空,在正午来临时,不知打哪儿飘来一朵乌云遮住了太阳,落下了一场淅沥沥的春雨。


    今日伺候的下人皆是小心翼翼得连呼吸都不敢喘大,生怕惹了王爷发怒。


    “王爷怎么突然发那么大的火。”许有蓉疑惑地问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杨宝,“你可知道王爷怎么了?”


    刚被打了四十军棍,疼得只能在床上趴着的杨宝当然明白爷因为什么才会发那么大的火。


    但是这件事他可不敢说,只得随口敷衍道:“兴许是爷心情不好。”


    眉头微皱的许有蓉并不信他的说辞,“就算是心情不好,也得有个原因吧。”


    而且她认识他那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他发那么大的火。


    “许小姐想要知道是什么原因,不如直接去问爷,要是许小姐问的,爷肯定会说。”不过杨宝没想到都那么多年了,那位昔日的明二小姐,现如今的周夫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知道如何惹爷发火。


    ———


    裹紧着身上外衫的明黛几乎是逃着跑出来的,她甚至不敢回头,生怕回头看见的燕珩阴沉的一张脸,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质问她。


    逃啊,本王看你能逃到哪里去。


    从明黛走后,这里的人就给周家人换了个居住的环境,不在是窘迫阴冷的大牢,而是一个清雅的院子。


    院子里也早早备好了热水和吃食。


    对比于小妹和母亲迫不及待要去沐浴更衣的急迫,周淮止则是守在院门口,双眼充血赤红的一瞬不瞬的盯着院外。


    她在如何也是自己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回家的妻子。


    随着天色一点点变暗,整个人变得急躁不安,连喉间都涌上一口腥甜的周淮止终于看见一道人影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仅是一眼,就令他呼吸急促。


    她回来了。


    从离开到现在也才半个多时辰,说明她坚守住了自己作为妻子的贞操。


    顿感松了一口气的周淮止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又止不住发抖的身体,急切地追问道,“黛娘你回来了,王爷可有说过让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他都大度得让自己的妻子去见当年的未婚夫一面了,他怎么也得要兑现自己的诺言。


    “出去出去,你满脑子是不是只有出去!”这一刻,明黛先前积压的委屈,恐惧,绝望,皆在顷刻间爆发。


    “你有没有想过我是你的妻子,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也是明家女!”


    “你怎么还能那么无耻得心安理得的让我去做这种事!”


    明黛压抑着委屈的一声声怒吼,泛红的眼尾,瞬间让周淮止的脑子嗡的一声炸开。


    他不是说了,只是单纯的想要同黛娘见上一面吗,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舌根和牙齿黏在一起的周淮止白着脸儿辩解起来,“黛娘,你和我说,他是不是………”


    剩下的那些话,对于一个丈夫来说无疑是被全天下人嘲笑的奇耻大辱,更是一辈子抹不开的污点


    猜到了什么的周月芙幸灾乐祸的捂嘴直笑,“嫂子,王爷不就是让你陪他睡一晚吗,你难道不想要让我们早点出去吗,再说了人家是王爷,在怎么样也是你赚了,而且做人可不能那么自私。”


    “我是你的嫂子,不是花楼里的姑娘。”


    “谁家嫂子像你这样不守妇道,还善嫉妒得不给哥哥纳妾。”周月芙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苍蝇不叮无缝蛋,为什么王爷不要别人陪他一晚上就要你,如果不是你们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谁信啊。”


    苏怜儿听不下去的扯了扯她的袖子,“表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还有你那句话用得也不对。”


    周月芙甩开她的手,鄙夷不屑,“我可不承认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是我嫂子,她也配当我嫂子。”


    她要的嫂子一直是她想要什么给什么,把她高高捧起,一言一行都得努力讨好她的嫂子,而不是这种自小处处压她一头,连她想要她一个嫁妆铺子都不给的小气鬼。


    等周家人全部进去后,站在原地踌躇许久的苏怜儿才走上前,轻声安慰,“表嫂,你要是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了会好受一点。”


    “表妹可能是年纪小,所以那些话才说得难听了点,表嫂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为好。”可是这些话,连苏怜儿都说得干巴巴的,何况是让听的人。


    就连今晚上的天,都黑得比前几天要早。


    自从明黛回来后,丫鬟们不在送水送吃的进来,更从外面落了大锁,不允许他们外出。


    对比于这些,更让明黛感到痛苦迷茫的是,因为她拒绝了如同妓女一样陪睡别的男人,却沦为了全家的罪人。


    好像她身体的决定权不在属于她,而是一件可交易的商品。


    就在这个时候,眠眠病倒了。


    第53章 夫人可是自愿


    柳州的雨季总是来得又密又久, 有时候会给你一点儿好脸色,转眼间又噼里啪啦的落下倾盆大雨,比六月姑娘还要来得喜怒无常。


    不过要说比起柳州的雨季还要反复无常的当属安阳王, 本来下人们就怂他满身的萧杀之气,如今阴沉着脸,更是令人打从心底发悚, 也盼求着王爷的心情能早点儿恢复, 不在让他们担惊受怕。


    躺在靠椅上, 闭目养神的燕珩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


    以为是那人终于认命后决定来找自己, 虽然时间比自己预计的要晚上几天,他也并不在意,只是带着一丝冷然的讽意, “你真当本王这里是你想走就走, 想来就来的地方不成。”


    端着乌木托盘的许有蓉闻言,脸上笑容一僵,而后推门走了进来,柔声道, “景珩,是我。”


    又想到他先前说的那一句话, 心中浮现一抹异样, “你可是将我认成了其他人?”


    与其说他是认错了, 倒不如说他一直等着那个人来, 就连他近几日低气压的原因也何那人有关。


    就是不知那人是谁, 能在他心中占有如此重的位置。


    “你怎么来了。”见进来的不是那人, 燕珩眼底闪过一抹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失落。


    “我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 想着柳州这边的天气比较湿热, 特意吩咐厨房给你准备了清热解火的百合绿豆汤。”许有蓉将百合绿豆汤放下, 又见他的书桌乱糟糟的堆成一团,下意识地走过去帮忙整理。


    从榻上起身的燕珩指尖轻揉眉心,“辛苦你了。”


    “这里的事不用你帮忙。”


    “我只是帮忙端过来,又哪里会辛苦。”许有蓉并没有动案几上的东西,只是将一些书放回书架上,“反倒是你,就算在忙也得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


    “景珩,关于最近的事。”许有蓉想到自己最近听到的那些风言风语,有心想要开口询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因为她知道景珩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但越不让打听,她的心里就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抓心挠肺。


    这时,暗一突然出现,“王爷,周夫人派人传来口信,说要见你。”


    “确定是她真心想要见本王。”燕珩听到她要见他,唇角不可控地微翘,就连许有蓉的欲言又止也没有看见,拂袖就往外走。


    他的神情变化落在许有蓉眼里,就像一根针扎进了最隐秘的地方,泛起微微刺痛。


    一个连大战得胜归来都喜愠不形于色的人第一次展现出如此外露的情绪,也让许有蓉心里感到不安,更迫切地追问起,“那位周夫人是何许人士?”


    还没走远的暗一回道:“周夫人是王爷的一个故人。”


    真的只是普通的故人吗?许有蓉忍不住在心里反问自己。


    枝繁叶茂的树枝层层叠叠的遮住往下洒落的阳光,带来缕缕阴凉。


    当明黛再次踏进那日如噩梦般的小院,只觉得如水的窒息感要将她给淹没了。


    她原以为自己哪怕是死都不会答应如此屈辱的条件,可是当女儿病倒又出不去,更找不到大夫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的愚钝可笑。


    她能为了不被受辱去死,但她的眠眠该怎么办。


    她还那么的小,都还没有来得及看一眼这个绚丽多彩的世界。


    一拢银玄长袍,衬得人卓尔不凡的燕珩正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因屈辱而难看得闭上眼睛的女人,喉结不自然地滚动,“周夫人,你这一次可想好了。”


    分明是在温和不过的语调,落在明黛耳边却犹如恶灵的低吟。


    十根手指尽掐掌心的明黛难堪地闭上眼,双唇翕动着却怎么都吐不出“愿意”二字。


    虽改变不了既定的结局,她只求能为自己留下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可怜自尊,好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的卑贱。


    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的燕珩垂眸注视事到如今,她还妄图想要留住的可怜自尊心。


    既然她想留,那就由他亲手,一点点打碎。


    燕珩薄唇轻勾带着玩味的轻藐,“既然夫人想通了,那就应该清楚本王最讨厌的,就是那种在床上同条死鱼一样无趣的女人。”


    身为官夫人,却被比成楼里下等花娘的明黛掩在袖口下的手指紧攥成拳,亦连呼吸都随之急促凌乱。


    她原以为就算他们二人早已没了往日情分,他也不会如此羞辱她。


    可她忘了,他们虽没了往日情分,还有往日恩怨未消。


    “还是说,夫人不愿,这样,很难不让本王怀疑夫人是心不诚,情不愿。”


    胸膛因他的再三羞辱而剧烈起伏的明黛咬得红唇糜烂的抬起头,对上他饶有兴趣的玩味眸子,心中的恨意如同野草般肆无忌惮的生长着,让她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


    “燕珩!你不要得寸进尺!”


    燕珩漆黑的瞳孔里泛着寒意,“既是求人,夫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态度,要知道现在是你求本王。”


    “我为什么来求你,你这个罪魁祸首不是在清楚不过吗!”生病的女儿,恶毒刻薄的小姑子,欲言又止的婆婆,日渐消沉,脾气暴躁的夫君,囚于断水断粮的一院,这些不都是拜他所赐!


    明黛回想起她回去后,夫君隐带指责的目光,和那不经意间让她委身的言语,心脏抽疼得要喘不过气。


    她可是他的夫人,他怎么能说出要自己委身于另一个男人的混账话!


    不但是他,就连一向对她和善的婆婆在得知她拒绝了如同妓女一样陪睡后,从而连累他们不得出去,也面露不虞,更别提一向和她不对头的小姑子,恨不得将她直接打晕后塞//进他的被窝。


    而女儿的病倒,也成为了压死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既如此,本王也不是色令智昏非夫人不可。”说完,他起身就往外走,快要走到门边时,忽然停下,人却并未转身的微侧过脸,眼神中带着一丝嘲弄。


    “想来夫人的名节比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重要。”


    他最后一句近乎是踩在明黛软肋上说的,她不惜将自尊踩在脚下来求他,不正是因为女儿病了又不得外出吗。


    不,不是的,明黛想要否认他的话,可嗓子像被异物给堵住一样发不出丝毫声响。


    随着他快要走到门边,即将推门离开的那一刻。


    眼角滑落一滴泪珠的明黛才终于挣脱了所谓的束缚,也放弃了从一开始,就本不应该存在的尊严,羞耻心。


    “你别走,我,我脱。”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的明黛睫毛轻颤的垂下脸,细白的手指哆嗦着伸向领口的如意扣。


    “夫人不必如此,本王说过了,若不是自愿,本王宁可不要,更不愿强人所难。”燕珩低沉的嗓音里满是暗哑的恶劣。


    牙齿咬得唇内刺疼的明黛纵然明白他是想要以此折辱自己,也只能压下无尽的屈辱,忍着恶怯的睁开水雾涟漪的眼,“王爷没有强人所难,妾身所做的一切皆是出于本心。”


    “可是自愿。”


    认为杀人诛心不过如此的明黛品尝着从齿缝间溢出的腥气,绝望又难堪的闭上眼,“自愿。”


    分明是他不择手段逼迫于她,强迫于她,临到最后还要来问一句是否自愿。


    简直可笑!


    这和杀了对方全家,还要假惺惺地来上一句,我爱你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她说自愿后的燕珩适才转过身,眸光如刀,寸寸锋利,“夫人要是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只盼王爷能说到做到。”事情到了这一步,断然没有她后悔的余地,临到最后反悔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让他将自己羞辱得更彻底。


    随着如意双结扣解开,是绣着蓝白线的雪中白梅外衫坠地而落。


    穿着藕荷色碧桃枝肚兜的貌□□垂着头,露出雪白莹润的双肩,连空气里都涌动起沸腾的缱缱燥热。


    “还望王爷能怜惜妾身。”她的声音清清冷冷,一如枝头上盛开的冷傲白梅。


    更令人产生了想要将白梅攀折,囚于掌心肆意把玩的征服欲。


    “想要本王怜惜,还不过来为本王更衣。”此刻只想着将白梅拦腰折断,置于掌心下肆意欺辱把玩的燕珩的眼神在这一刻都变得危险起来。


    清楚等下会发生什么的明黛在接触到他身体的那一刻,指尖是止不住的发抖,喉间上涌着翻涌的恶心,脑海中更是在疯狂的叫嚣着,杀了他。


    只要杀了他,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归原地,她依旧是受人尊重的周家少奶奶,而不是用身体求人的周夫人。


    随着这个念头越演越烈之时,一道冷笑彻底打破她的想法。


    “夫人身上的这支簪子倒是别致。”燕珩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不知何时拿在的珍珠簪,低首凑在她耳边,微凉的指尖将她落下的碎发别到耳后。


    戏谑地嘲讽,“夫人该不会想着,用这支簪子刺伤本王吧,不过本王好心劝夫人,除非你能做到一击毙命。”


    “否则本王可不确定,自己是否会迁怒于你的家人。”


    他的话明显不是开玩笑,而是在陈诉事实,也让一缕寒气直从明黛脚底升起,随后涌到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冷得连她灵魂都要随之打颤。


    如果真的伤了他,自己确定能全身而退吗?他的下属不会因此迁怒于她的家人吗,答案自然也是否定。


    不过短暂的三年时光,他已然将杀人诛心给玩弄得炉火纯青。


    “王爷多虑了,妾身没有那么想过。”舌尖咬破尝到浓郁血腥味的明黛将珍珠簪别上发间,柔柔一笑,“王爷认为妾身戴上可美。”


    她刚说完,一只炽热滚烫的大手已抚上了她的腰肢,惊起一片骇惧。


    死死咬着唇内软/肉,才克制住恶心没有将人推开的明黛抬眸间对上他充满兴味的眸子,目光偏移落到不远处的等人宽高的水晶镜,脸上血色尽失。


    他,该不会是想要


    胸腔中翻起惊涛骇浪的明黛连指甲都要险些崩断,近乎哀求地说,“王爷,可否,到床上。”


    她是做好了委身的准备,不代表她就放浪得要亲眼目睹着,自己是如何在除了夫君以外的男人身下承欢。


    男人伸出二指捏住她下巴,心情极好的欣赏着她屈辱又羞愤欲死的神情,直白又恶劣地拒绝,“不好。”


    “只有这样,本王才能看清夫人芙蓉面下藏着的蛇蝎心肠。”男人低哑的嗓音刻意停顿,带着显而易见的嘲弄,“相同的错误,本王绝不会蠢得再犯第二次。”


    “还是说,夫人对比于水晶镜,更喜旁人围观,比如。”


    “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回家了


    然后得知我姑姑和我小学同学在一起了(啊,啊,啊)


    第54章 夫人如此金贵


    自此明黛被带走后, 周月芙脸上的鄙夷连遮都不遮了,更撺掇着大哥赶紧把人给休了,但她不能明着说, 而是暗戳戳的往大哥的心口上撒盐,“大哥,嫂子该不会真和那个安阳王睡了吧。”


    “如果我是嫂子, 我一定得要以死明志才对, 我就不信那位安阳王对一具尸体还有想法, 自古以来好女不侍二夫, 亏嫂子还是名门闺秀,怎么连那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要知道女人家的贞洁是最重要的, 此事要是传了出去, 还不知道外面的人会如何编排我们周家,说大哥你居然连这种帽子都能忍。 ”


    “大哥,你说嫂子那么轻易的就答应了,她会不会早就同那位王爷………”


    额间青筋根根爆起的周淮止双眼赤红, 眼角的肌肤绷得像是要裂开,“闭嘴!周月芙你别忘了, 她是你的嫂子。”


    她会拒绝的, 一定会拒绝的对不对!


    哪怕她刺杀他, 当场自刎都可以, 唯独不能让别的男人碰了身子!


    他都原谅了她的初次不是给他, 还心甘情愿的帮别的男人养了那么久的孩子, 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非得要自甘下贱到这种地步!


    刚为眠眠送走大夫的周母满脸愧疚, 她身为皎皎的姑母和婆婆不但没有为她撑起一片天, 将她护在身后就算了,还为了儿子女儿埋怨她,为了让她妥协特意给眠眠吃不干净的东西。


    希望她不要怨恨她这个当婆婆的心狠,她也只是无奈之举才会如此。


    等她回来了,她一定不会嫌弃她不洁,依旧当她是周家的好儿媳。


    随着日头一天天往西偏移,晚风来凉渗人凉骨。


    周家人没有等来明黛,反倒是等来了安阳王身边的贴身太监杨宝。


    行走间仍有些一瘸一拐的杨宝走了过来,笑眯眯着一张圆脸儿,“周大人,周夫人周小姐,我们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车,等下就送各位回府。”


    “这几日恐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谅解。”


    “我夫人呢。”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的周淮止死死盯着外门,就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即将要冲出去,撕碎他所见到的一切。


    “周大人这句话不是在明知故问吗。”杨宝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两度,眼底深处又暗藏着鄙夷,“周大人您放心好了,等明日尊夫人醒来后,我们一定全须全尾的将人给您送回府上。”


    “往后周大人的青云路只怕长着呢。”


    短短的几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打击得周淮止浑身觳觫,清隽的五官狰狞的挤成一团,看起来格外可怖。


    □□!


    她就是一个人尽可夫的□□!!!


    随着周家人被送走的是那暖杏色重花帷幔的落下,好遮住满室盈盈春光。


    床下凌乱又暧昧的散落着男人的金玉扣腰带,月白外衫,女人的珠衩小衣。


    和一件轻飘飘落在最上边的藕荷色碧桃枝肚兜。


    很快,屋里发出了令人耳赤面烫的床帷晃荡声,偶尔掺杂着因承受不住而发出的低吟声,又很快被另一人尽数咽下。


    今夜正所谓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无力慵移腕,多娇爱敛躬汗光珠点点,发乱绿葱葱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①


    随着天色蒙蒙亮,守在外头一夜的婆子送了最后一次水才下去歇息。


    眼梢眉间都挂着慵懒餍足的燕珩见她醒来,指尖勾缠着她的一缕发丝把玩,心情极好,“醒了。”


    醒来后的明黛一动,只觉得有种全身上下被巨石碾过后的疼。


    就连她昨夜里晕了过去,又很快被男人掐着下巴,往嘴里灌上参汤弄醒,非得要她亲眼看着自己是如何在他身下婉转。


    到了最后,她都记不清自己晕过去多少回,屋里头又叫了多少次水。


    只知道纵然她想晕过去都不行,只能被迫的一次次承受。


    燕珩眸光晦暗的落在她露出锦衾的半边圆润肩头,低沉的声线暗藏着危险,“夫人果真不愧是嫁过人的,伺候人的功夫就是比青涩的姑娘家厉害。”


    有些羞辱的话听多了,都自觉免疫了的明黛避开他想要触碰自己的手,深吸一口气控制着起伏的胸口,语气冷漠中透着厌恶,“王爷说完了吗,说完了妾身可否能离开了。”


    不过是一场单方面被迫掠夺的交易,她不认为他们之间还能有过多的交流。


    本来想要和她好生温存一番的燕珩瞬间冷下脸,声音变得越发冷厉,“夫人还不走,本王还当夫人舍不得走了。”


    很快,一顶小轿从王府的后门抬走。


    守在外边的杨宝进来回话道:“爷,周夫人已经离开了。”


    他想着,这一次爷终于得偿所愿了,心里头对那位周夫人的执念也应该放下了。


    “嗯。”眼睑半垂的燕珩虽神色淡漠,可那一连萦绕在他周围数日的阴云像是被凿穿了一道光,驱散了开来。


    周府的下人们并不知主子被囚于王府数日,只以为他们是到庄上游玩了。


    一直守在春熹院的桃苒见老夫人和姑爷他们都回来了,却没有看见夫人时,顿感不安,她去问姑爷,姑爷又阴沉着脸不说。


    好在第二日早上夫人就回来了,也让她一直高高悬着的心往肚里头放了放。


    两条腿都是软的,某处随着走动间就是火辣辣刺疼的明黛嗓音发哑地说,“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她的身上太脏了,她得要将身上的脏东西全部给洗掉,更要将那个男人留给她的气味全部清除才可以。


    很快,她要的热水抬了进来。


    解了衣服的明黛将自己蜷缩着抱成一团沉入水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摄取到那么一丁点儿可怜的,微弱的暖意。


    就在水快要将她整个人淹没时,门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了争执声,也让她猛地从水里探出头来,两只手抓住浴桶边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着久违的新鲜空气。


    不过是被狗给咬了一口,她为什么要自怜自哀。


    做错事情的人从来不是她,她凭什么要为此感到难堪和耻辱。


    守在门外的桃苒见姑爷要推门闯进来,忙伸出将人拦住,“姑爷,夫人正在里头沐浴,你能不能等下在………”


    向来态度温和的周淮止阴沉着脸推开桃苒,“滚开!”


    那么晚才回来,一回来就沐浴,是想要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


    一夜未睡,怒火烧得理智逐渐消失的周淮止走进湢室后,撞入眼球的是她满身遮都遮不住的斑驳暧昧痕迹。


    “你让他碰你了是不是!”简短的几个字,似从他牙缝里硬挤而出,带着咀嚼后的森冷血沫。


    捂住胸口沉入浴盆里的明黛对上他愤怒的指责,冷笑不已,“夫君将我送过去的时候,不是早就猜到会发生什么吗,为何又来此一问。”


    “这就是你自甘下贱的理由吗!”


    “那我能怎么办,让我咬舌自尽离开这个世间吗!”


    周淮止瞳孔冰冷的盯着她,似撕碎了往日温柔君子的壳子,露出卑鄙阴暗的一面,“有何不可,难道你希望眠眠有一个自甘下贱,水性杨花的生母吗。”


    “女人的名节从不在裙摆之下。”


    没有想到她做出了下贱事非但不以为耻,还没有任何愧疚的周淮止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断了,此刻的他只有一个想法。


    她脏了,她不在是自己那个冰清玉洁的表妹。


    她就是一个□□,一个只配浸猪笼的□□!


    他的表妹怎么能是人尽可夫的□□!


    脖子被掐住,按着头往水里溺去的明黛不停的伸出手拍打他的双臂,意图挣脱他的桎梏,“周淮止,你放开我,我让你放开我,你听见了没有!”


    她的头颅在水面上上下下,渐渐地,连话语也不成句子,“夫君……你放开我,放……放开我好不好………”


    周淮止没有理会他的挣扎,像是陷入了自己的魔怔之中的扼住她的脖颈,“表妹你别怕,只要你洗干净了我就不会嫌弃你,你还是干净的。”


    “你现在太脏了,得要好好的洗干净才是。”


    女人薄如蝉翼的肌肤很快红成一片,微弱的脉搏在他掌中跳动,扑腾的水花声逐渐消失,也让男人禁锢着她的手臂逐渐松懈。


    察觉到他力度放松的那一刻,明黛迅速抬起手指往他虎口上的肉狠狠的用力一拧。


    在他吃疼松手后,终于得以挣扎后的明黛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愤怒和恨意齐齐涌上,“当初是你让我去陪他睡的,现在又假惺惺的做什么!”


    “难道就因为我活着回来,我就不配活着了吗。”


    这一巴掌打得周淮止凝滞得忘了动作,猩红的瞳孔充斥着恨意像是在看仇人,最后更是暴力薅着她的头发将人扯到床上。


    甩在床上的明黛的后背撞上一处坚硬的突起,疼得她泛起生理性泪水。


    可更让她惊恐的是,解了腰封,屈膝入榻的周淮止。


    脸是熟悉的那张脸,人也是那个人,明黛却认为此刻的他是一个陌生人,一个有着和夫君相同长相的陌生人。


    更不敢相信,这人会是那个因她难过比她更难过的夫君。


    在他的手粘稠又冰冷的伸向自己的那一刻,明黛才如梦初醒般的扯过锦衾遮住身体,惊恐得连连往后退,“你想要做什么!”


    解下腰封扔在床边的周淮止抓住她试图逃走的脚踝,猛地用力拽到自己面前,说出口的话犹如喷着腥臭毒液的毒蛇蔓延而上,“怎么,就允许你那个奸夫碰你,我这个正经夫君反倒碰不得了。”


    “我倒是不知道我的夫人何时那么金贵了。”


    第55章 他想要的东西


    守在外面的桃苒听见里面的争吵声, 整个人急得不行,要知道姑爷和夫人的感情好得那叫一个从未红过脸,即便少有争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等姑爷怒气冲冲的推门出来后, 桃苒立马担忧的推门走了进来。


    而后她看见的是仰躺在床上,头发凌乱得黏在脸上,整个人了无生机的夫人。


    其中最刺眼醒目的, 当属夫人身上斑驳的暧昧红痕。


    姑爷在床事上一向温柔克制, 而夫人身上的痕迹有深有浅, 看得令人脸红口干。


    蓦然间, 桃苒牙齿打颤的想到了昨晚上彻夜未归的夫人。


    所以姑爷是看见夫人身上的这些痕迹后,才勃然大怒的离开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拉过琼兰锦衾遮住身体的明黛难堪地闭上了眼, 松开勾得锦被花样起丝的手指。


    待怒厌恐恨等气息逐渐平缓后, 才缓缓开口:“你去帮我拿些活血化瘀,消肿止疼的药回来。”


    “记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有风从窗缝里涌入,晃得青辰流苏勾缠相绕, 也吹落了白玉瓶里斜插的几枝紫荆花瓣。


    风又一卷,滚得花瓣簌簌, 暗香疏影。


    怒意上涌得涨紫着脸的周淮止甩门离开后, 等走到无人的角落, 靠着树干, 捂着嘴才压住那股子升腾而起的毁天灭地。


    在看见她身上遍布着其他男人留下的斑驳痕迹的那一刻, 他觉得恶心, 无与伦比的恶心。


    除了恶心之外, 剩下最多的是滔天的怒火和嫌恶。


    恨那不择手段强夺人妻的安阳王, 恨自己的无能, 更恨的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的躺在别的男人身下曲媚迎合,还带着那一身恶心的痕迹回家对他耀武扬威。


    她怎么就能没有一点儿羞耻心!


    她怎么能对女人这辈子最在意的贞洁视若无睹!


    她此举又将自己这个做丈夫的置于何地!


    小妹说得对,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贱人。


    “表哥,你怎么在这里?是不舒服吗?”从花园里摘了些还没开的夜兰香准备用来做菜的苏怜儿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表哥,又见表哥的脸色很不好,难免担心。


    “没有。”周淮止抿了抿唇,见她挎着个竹篮,上面还还盖着一块白布,难掩好奇地询问,“表妹这是?”


    “我见院子里的夜兰香还没开,想着正好能摘来打个汤,或是炒鸡蛋都是极好的,表哥今晚上正好能尝下鲜。”穿着浅色素罗裳的少女三千青丝仅用一根桃木簪慵懒挽发,肤色白皙,杏眸莹润,手挽竹篮冲他微微一笑间。


    恍惚间,让周淮止见到了表妹尚未出阁时的青涩模样,喉咙亦跟着发紧。


    他的表妹就应该是这样冰清玉洁,白玉无瑕,无论身心皆都只属于他一人的女子,而不是那个会委身于别的男人身下承欢的□□!


    此情此景更让周淮止情不自禁地问出,“表妹,你觉得女子的贞洁是否重要。”


    苏怜儿不明白表哥为何会有此一问,正欲开口,周月芙拔高的音量先一步盖过了她的声音。


    “女子贞洁重于天,无论是婚前失贞还是婚后失节都得要被拉去浸猪笼才对,要不然其她女人都学了那等子勾栏作风,这天底下岂不是得要乱了套。”从杜鹃花丛里走出来的周月芙今日穿着件百花穿蝶织金大红袖,发挽如意,别双蝶垂珠金玉流苏簪。


    她身上那匹云锦是由江南上供给皇家,皇家又赠予明家,更被明黛作为嫁妆带来周家。


    周月芙穿着自己命下人打开嫂子嫁妆,私自拿走的云锦,语气里却充满着对她的鄙夷。“哥哥,要我说我们对她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谁家出了这等丑事不得将那女人给沉塘,偏生也就嫂子的脸皮厚如城墙,非得不觉得羞耻就罢了,还乘坐着王府的马车大摇大摆的回来,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做的那些龌龊事吗,要么就是早就同那安阳王有了首尾,嫌我们周家配不上她那等金枝玉叶的上京贵女。”


    苏怜儿听她越说越过分,连忙打断,“表妹你不要乱说,表嫂她当时本就不是自愿的,何况她遇到了这种事本来就很难受了,你身为她的家人,又怎能如此编排。”


    周月芙翻了个白眼,“我哪里有乱说了,要不是她水性杨花和那位王爷早有一腿,怎么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而且我才不信人家一个王爷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唯独会看上嫂子这种嫁了人的妇女。”


    要是换成之前,周淮止在小妹开口贬低的第一句话时就会冷声呵斥,但他这一次却没有,反倒是脸色越发阴沉,最后浓成墨砚。


    ——


    重新叫人抬了水进来沐浴后的明黛对镜涂抹药膏时,才发现她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雪白的皮肤,点点红梅绽放后又会随着次数的增加逐渐变深,直到完全熟透,好盛放出最美的糜烂艳丽。


    其中红梅斑斑的重灾区更是在胸口的位置,即使她穿高领也完全遮不住蔓延而升的枝丫。


    连呼吸都快要喘不上来的明黛忽然明白,夫君为何会如此暴怒的推门离开了,如果换做是她,得知自己的夫君碰了别的女人后,她指定得要把家都给砸了。


    强忍着羞耻感和恨意的明黛用手指抠出药膏涂抹在受伤最严重的地方后,才想起他没有给自己端来避子汤,他竟是要折辱她至死才甘心吗!


    明黛深吸一口气压下汹涌而至的怒火,喊来桃苒不要声张的去拿一副避子药煎了后端给她服用。


    等涂好药膏后,顾不上□□的不适便去看望生病的女儿。


    又见镜中的自己脸色过于惨白,寻了胭脂抹上少许,才让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


    她那天走投无路之下才会选择委身于他,如果能重来一回,她想,她为了女儿还是会义无反顾。


    刚喝完药,正苦得将小脸都皱成一团的眠眠余光看见娘亲来了,兴奋得要从床上跳下来扑进她怀里撒娇,“娘亲,你来看眠眠啦。”


    明黛快步走到床边,将女儿拉回床上,拉过被子盖住她的小身体,温柔的揉着她的小脑袋,“身体还难受吗,或者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要是有哪里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娘亲,千万不要不说,知道吗。”明黛看着瘦得下巴都尖了的女儿,鼻子发酸得忍不住落泪。


    若不是因为她,眠眠根本不需要吃这些不必吃的苦头。


    “没有没有,眠眠没有不舒服,所以娘亲不要难过了好不好。”眠眠就差把小脑袋给摇成拨浪鼓了,抬起软乎乎的小手去捧娘亲的脸颊。


    “娘亲,眠眠身体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所以能不能不喝那些苦苦的药了。”


    “好,要是没有不舒服了,我们就不喝了。”是药三分毒,在确定身体好了的情况下,明黛是不会给女儿多用药的。


    眠眠拉着娘亲的手臂撒了一会儿娇,才皱起眉头,带着一丝闷闷不乐,“娘亲,爹爹是不是在生眠眠的气啊,爹爹怎么都不来看眠眠。”


    自从她生病后,夜里总是给她念故事书哄她睡觉的爹爹就不见了,就连她想要去找爹爹,奶娘都说爹爹在忙,没有空见她。


    提到那人,喉咙像被明炭滚过的明黛动了动干涸的唇,“你爹爹在忙,等他忙完了就会来看眠眠的。”


    “这样啊,那眠眠得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就能去找爹爹了。”


    原本盘旋在王府上空的乌云才散去两日,又重新聚拢而起,也让人感叹最近的天气还真是变化无常。


    燕珩看着心腹送来的信。


    随着太子最近频频犯错,惹得景阳帝大怒,隐有废黜的念头,底下的其他皇子更是拉帮结派,将整个朝堂弄得乌烟瘴气。


    反倒是被打退到回老家的突厥人得知他不在,又开始蠢蠢欲动得想要一雪前耻。


    以及安阳王妃来信让他早些寻个身边人诞下一儿半女。


    男人将信看完后,修长的手指捏着信封一角置于跳跃的烛火中,看着它被火舌吞噬后化为灰烬。


    准备出去后,余光不经意间扫见放在桌上把玩的珍珠簪,嘴间暗藏讥讽。


    那日她是想要用这支簪子刺伤他的吧,只不过临到了最后又改了主意。


    燕珩想到那日她别着这支珍珠簪,笑问她美不美时,喉咙不自觉发紧,眼前亦浮现出是她屈辱欲死又不得被迫承受的桃靡春色,连呼吸都不自觉跟着急促起来。


    或许只是他没有沾过女人才会这样,等自己多几次,就会对她腻了。


    走出书房的燕珩招手唤来暗一,叫杨宝滚过来伺候。


    杨宝听到爷找自己,哪儿敢耽误的从床上一个轱辘起跳的滚过来,笑得谄媚,“爷,您找奴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双手背后,眺望着湖面碧波春水的燕珩扯了扯唇,“最近周府里头可有发生什么。”


    杨宝听到后,险些吓得连人带头栽进湖里。


    爷,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位周夫人吧?想到这个可能的杨宝顿时头皮发麻。


    无论杨宝心里有多么惊涛骇浪,也得压下,斟酌着小心地回,“周府和往日一样,不过奴才不知道周大人到底是不是皇帝那边的人,暂时还不让人回衙门上职。”


    他们这些天来可不是真的闲得发慌的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后只为敲打,而是为了换上自己的人。


    从者放回去,骨头硬的不从者,荒山野岭才是他们的归宿。


    谁让柳州山多地少,是最合适屯兵操练。


    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的燕珩听完后兀自沉默许久,方才缓缓睁开眼,“让人透露点口风,就说知府一职悬空。”


    这走了捷径的人,待到了甜头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开了口的深渊又如何能堵住。


    他无需做什么,只需对外透露个口风,就会有人争先恐后的将他想要的东西亲手奉上。


    第56章 有舍才有得


    回来后的第二天, 胸腔中积压着一团怒火的周淮止就穿戴官服去了衙门。


    一路上,周淮止生怕被别人知道他当了绿毛龟,从而对旁人望过来的目光, 乃至背对着他的说话声都格外敏感和警惕,认为他们是在背后嚼他舌根。


    他一进衙门,正好遇到匆匆要往外走的罗指挥使。


    罗指挥使惊奇道:“周大人, 你不是在休沐吗?”


    周淮止一听, 想到他可能并不知道自己被囚于安阳王府一事, 面色稍霁, “我这不是休沐回来了,想着要是再不回来,堆积的事务那么多该怎么办。”


    罗兵马指挥使皱起眉头, 犹豫了片刻才说, “可是周大人,你的工作全被莫大人给接手了,周大人突然回来,恐怕得要去和莫大人交接一下工作才行 。”


    他口中的莫大人指的是莫通判, 也是本应坐在他这个知县位置上的人,因为他的空降导致此人认为是周淮止抢了他的位置, 这些年来他们明里暗里争斗不止, 谁都想要拉彼此下马, 又都总差上那么一口气。


    他都还没调走也没死, 姓莫的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抢自己身为一县之长的身份, 是不是太不将他这个县令放在眼里!


    “不必, 本官亲自去找他!”咬紧牙关的周淮止双拳攥握, 转身甩袖离开。


    倒是想要质问他一个小小的通判, 到底有什么资格胆敢趁着他这个县令不在的时候越界行驶县令的权力, 还妄图要架空他这个真正的县令。


    两人办公的地方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周淮止怒气冲冲的来到南院,却听到有几个人正聚在一起说话,那些人更没有注意到出现在门边的他。


    “安阳王说他再过不久就会离开柳州,他一走,知府之位就会悬空着,也不知道最后这个位置会花落谁家。”


    “要我说,最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不是周县令就是莫通判,不过这两人一向不对付,真要是其中一个做了知府,剩下一个肯定有罪受了。”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的传入周淮止的耳边,令他连推门进去的手都蜷缩着收回。


    脑海中有的只是那句,要是真让那姓莫的当上知府,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周淮止深吸一口气,眼神阴冷的抬脚离开。


    无论如何,这知府的位置必须得是他的!


    周月芙得知大哥回来后,立马提着裙摆过去找他,结果又意外的扑了一场空,只觉得有一口气堵在胸腔,吐不出,咽不下。


    她心情不好,就派人拿着工具撬开南院的一间房子,将里头自己看上的东西尽数搬走。


    丫鬟翠环看着小姐从一开始只是偷拿几支簪子,几匹布料,在到现在的大张旗鼓,忧心地劝道:“小姐,我们私自偷拿少奶奶的嫁妆,她要是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啊。”


    况且一个小姑子偷拿嫂子嫁妆的名声传出去不但难听,还会让人认为这小姑子的品行道德皆有瑕疵,小姐又怎能说一个好的婚事。


    最厌烦自己拿她一点儿嫁妆,就被人说教得跟犯了天条的周月芙不耐烦道:“本小姐愿意拿她的几匹布料都是看得上她,她要是还想留在咱们周家,就得要努力讨好本小姐,否则的话,外面谁还会要她这种女人。”


    就算她知道了,周月芙笃定她非但不会让自己还,还会将嫁妆全都送给自己,只为了让自己帮她说几句好话,好留在周家。


    反正这些嫁妆早晚都是属于她的,她提前拿自己的嫁妆出来用有何不行。


    要是她敢说出半个不愿意,她一定撺掇大哥将她给休了,连她生的那个讨人厌的小鬼一起赶出去。


    明黛自从王府回来后,能敏锐的感觉到周家人对她的态度都变了,最明显的是早出晚归的夫君。


    就连女儿去找他,他都避而不见的说没空。


    究竟是没空,还是因为她这个母亲从而迁怒到了女儿,但是在如何,眠眠也是他的女儿啊。


    “皎皎,你在想什么,我喊你好几声了你都没有听见。”周母见她端着茶盏迟迟未喝,不免心忧,毕竟这件事说来说去,都是他们周家人对不起她。


    虽是对不起,可她心里头也存了一丝疙瘩,认为以往千好万好的儿媳在经历了那件事后,终归配不上那么优秀的儿子。


    “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事,走了会神。”明黛将茶盏放下,“母亲刚才和我说了什么。”


    “是这样,我想着眠眠都快三岁了,你这些年身体调理得也差不多了,你们正好可以趁着年轻再要个孩子。”周母想的是,如今儿子跟儿媳关系不好,等要了个孩子后说不定一切都会变好了。


    若是她不愿生,自己正好顺势提起要为浮微多纳几个妾回来,不过儿媳的正妻之位她是不会动的。


    这也算是他们周家给她的补偿。


    孩子?


    长睫半唇,唇角蔓延一丝苦涩的明黛自然是想要个孩子,她这些年来一直在调理身体不正是为了要个孩子吗。


    婆婆说得对,要是她和夫君重新有了个孩子,他们的关系说不定能回到从前。


    告辞了婆婆后,明黛并未回春熹院,而是去了他的书房。


    明黛问向洒扫院子的下人,“夫君回来了吗?”


    自从那件事发生后,他就拒绝和她同房,就连和她见面都会刻意避开,以至于两人很久没有见面了。


    正在洒扫的下人回:“回少奶奶,少爷今晚上有应酬,恐怕得要晚点才回来。”


    明黛听后点点头,但是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在书房里等他。


    推门进去后,能闻到浓郁得连开了窗都散不走的酒气,满地的酒瓶子更是堆得欲找不到落脚的地。


    也许他不是不难过和痛苦,只是将那些痛苦和难过都藏了起来,不让外人发现罢了。


    将书房打扫干净后,明黛来到他在自己书案旁给自己安排的小书桌,修长的手指抚摸上她看到一半还没看完的书。


    翻开书,里面还夹着她亲手做的一张枫叶脉书签。


    闭上眼,都能回忆起两人的过往是那么的甜蜜幸福。


    只是回忆有多么甜美,就显得那日想要真正掐死她的男人有多么的面目可憎。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从指缝中溜走,伴随而来的是月挂高悬,照得满地银月晖晖。


    坐在书案旁的明黛单手撑着脸颊,困得快要睡着时,她听到了有人推门进来的声响。


    朦朦胧胧中睁开眼,见到的是喝得酩酊大醉,又不要小厮搀扶,跌跌撞撞着走进来的周淮止。


    她见过他晚归,见过他醉酒,只是从未见过他醉酒晚归的模样。


    跟在后面想要搀扶大人的阿平解释道:“大人今晚上和几位同僚聚餐,一时高兴才会喝多了,不是奴才不想劝酒,只是大人不听。”


    “你先去为他准备一碗醒酒汤,剩下的我来照顾他就好,今晚上辛苦你了,明日你去账房支一两银子。”明黛伸手去扶他,以防他喝得太醉不小心撞到了其他地方,摔得第二日青紫加深。


    “怎么回来得那么晚,还喝得那么多,等下喝完醒酒汤后再睡,要不然明早上起来会难受的。”明黛搀扶着他往床边走去时,才发现他的身上除了浓郁的酒气,还掺杂着一丝女子的胭脂香。


    她用的香是清冽孤傲的梅香,她很肯定周家上下没有一个人用的是在他身上闻到的那个香。


    指甲掐进掌心的明黛控制不止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冷下声质问,“你今晚上和谁去喝的酒,身上的味道哪里来的。”


    她知道自己质问的样子很丑陋,可她无法接受他去找了别的女人,回家的时候身上还带着女人的香气对自己耀武扬威。


    难道就是为了报复自己和燕珩发生过关系!所以他也得要以此为利刃的伤她。


    不行,她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更不允许自己的婚姻变成自己的坟墓,更让自己成为整日里斗姨娘外室,看着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冒出,从而扭曲了本性和自我的深闺怨妇。


    周淮止睁开醉意朦胧的眼,见是她,顿时厌恶地重重甩开她的手,“本官做事,凭什么要和你交代。”


    “我是你的妻子,我有权利知道你去了哪里,见了谁。”


    “妻子?谁家妻子会像你这般不知廉耻,水性杨花。”满身酒气的周淮止垂眸盯着这张,曾让他爱得深入骨髓的脸。


    乌发雪肤红唇,玉颜艳春红。


    如今在看,不过一寡淡无趣的长相,何况她现在从里到外都脏得连他多看一眼都嫌恶心,更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何会看上这样的一个女人。


    酒意熏染得眼睛赤红的周淮止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力度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目光鄙夷的一寸寸扫过她的五官眉眼,薄唇轻启如吐毒针,“明黛,你可真脏,也让我感到恶心。”


    “你说什么。”瞳孔瞪大的明黛满是不可置信,脑海中嗡嗡作响后留下大片空白。


    她宁可承认是自己听错了,都不愿意承认这些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他怎么会对自己说出这种话,他怎么能对自己说这种话!


    似碰到什么脏东西,从而嫌恶的松开手的周淮止像是没有欣赏够她的痛苦和崩溃,盯着她瞪圆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你真恶心。 ”


    “我看见你的这张脸,我就恶心得想要吐,一想到娶了你,我连隔夜饭都要恶心得吐出来。”


    气得浑身发抖的明黛忍着钻心的疼痛,端起给他倒的茶水朝他脸上泼去,“周淮止,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你忘了当初是谁就差跪下来求我,让我爬上别的男人的床上,也是你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不会嫌弃我,你只会心疼我,痛恨自己没有本事护住我。”


    “你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我恶心!要说恶心的人,也应该是你才对!”她当时为什么会答应,除了女儿生病的原因,不正是婆婆泪眼婆娑得就差跪下来求她,他再三保证发誓永不负她,更不会嫌弃她,还用女儿生病来威胁她吗。


    被如此直白的戳破心底自卑懦弱和阴暗面的周淮止抬手擦去脸上被泼的茶水,酒精壮大了胆量抬脚朝她狠狠踹去,眼神凶狠,“你还有脸提这个,你敢说不是你们两个早就有一腿,要不是,你怎么会迫不及待的答应。”


    “你就应该死在那里,你就不应该回来!”


    这一脚就像是打开了他的潘多拉魔盒,好像只有在她身上施展着暴力,才能彰显出他的男子气概,那些压着他的难堪屈辱也会随之消失。


    “怎么,那人不要你了,就想到了我是不是,明黛,你当本官是专捡破鞋的不成。”


    “当初要不是你勾引我,本官怎么会娶你这个不清不白还被两个男人退婚过的女人!”


    他的话让明黛四肢发冷得,连他落在自己身上的拳头都忘了躲开,就那么睁大着眼睛,看着昔日恩爱的枕边人,一下又一下的对着自己挥拳。


    噩梦,她只觉得这是一场完全避不开的噩梦。


    如果不是噩梦,为什么一向温柔有礼,同自己恩爱有加的夫君会对她拳脚相对,更不明白他的嘴里会说出那些话。


    端来清醒酒汤的阿平听到屋里头的声响,一时之间开始犹豫要不要送进去。


    要不,还是别送了吧。


    在他的巴掌又一次落下,打得明黛头晕眼花,耳朵嗡鸣后。


    困得打了个哈欠的周淮止才停了动作,摇摇晃晃的走向书房里的床,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陷入熟睡后的鼾声。


    地上是那打碎的瓷片,推倒的椅子。


    和头发凌乱,捂着肚子疼得蜷缩在地上的明黛此刻双眼无神得宛如失了焦距。


    她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些话会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更不愿接受他有一天会对自己拳脚相对。


    不,他说不定只是醉酒了才会如此,等明日他酒醒了就好了。


    紧咬着牙关,品尝着弥漫着满腔铁锈味的明黛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好像只有这样自欺欺人,她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今夜月圆,连吹来的风都凉爽得正好伴人入梦。


    翌日酒醒后的周淮止像是完全忘了昨晚上的争执,整个人神清气爽的回到衙门就职。


    昨晚上他邀请不少同僚喝酒,就是希望他们到时候能在安阳王面前为自己多美言几句。


    以前的他最厌恶酒桌上的推杯换盏,赔笑奉承。


    如今才发现,他不是讨厌酒桌文化,只是讨厌自己不是坐在主位上的人。


    接下来的几日,周淮止下职后就邀请同僚们喝酒,像是要将以前拒绝掉他们的邀请全部给请回来。


    行走间更是春风得意,逢人三分笑。


    这日,他刚准备踏进办公点,就听到了其他几位同僚正在闲聊着官场上的事,而他们说的,也正是自己忙上忙下要办好的一件事。


    “你们说,最后的知府位置会花落谁家啊。”


    其中一个人笑道:“要我说,那个位置肯定非莫通判莫属了。”


    “此话怎说。”此时就连躲在窗边的周淮止都屏住了呼吸,竖起了耳朵。


    他自认自己才华和本事都远在莫临风之上,知府之位为何不能是他的,他又究竟输在哪里!


    开口的那个人端起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得意的扬起眉稍,“看来你们都不知道这件事,不过要不是我看和你们关系好,我才不会告诉你们。”


    那人特意卖了关子,也将他们的胃口都给高高挂起,并猜测莫通判和安阳王之间难不成有什么关系。


    “其实莫通判家和安阳王家有过姻亲关系,你们说,他们之间有着那么一层姻亲关系在,都说举贤任亲,举贤任亲,谁有会放着自家亲戚不用,选择用一个外人。”


    周淮止听到这个惊天噩耗时,想到他最近上蹿下跳着请他们喝酒的场景,此刻就像一个又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要是真让莫通判当上了知府,他往后的日子只怕举步维艰,说不定他的青云路也会就此中断。


    不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那姓莫的和姓燕的之间有着姻亲关系,他又有什么本事能挣得过。


    远的不说他娶了安阳王曾经的未婚妻,为此将人给狠狠的得罪了,近的就是前段时间那件事。


    如果他当初娶的不是表妹,现在是不是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不对!


    瞳孔缩小的周淮止猛地想到那个杂种,他平白无故帮别的男人养了那么久的孩子,被迫戴了三年之久的绿帽,知府位置就应该是他给自己的补偿才对!


    “呦,这不是周大人吗,最近怎么都来那么早,该不会是又是工作没有饱和,提前来干活了。”莫通判挺着大肚腩,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走过来。


    周淮止瞧见他这副笑面虎的样子就心生厌恶,皮笑肉不笑,“本官来得在早,也早不过莫通判。”


    “周大人的这张嘴,还真是一如既往,不过。”莫通判笑眯眯的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最近喂马那边缺了一个人,下官瞧周大人是个勤快人,倒是很适合那地方。”


    周淮止冷笑,“莫通判对自己未免过于自信了些。”


    “这怎么能叫自信,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道理,周大人都不懂吗。”莫临风嘲讽的乜他,“周大人该不会还想着写信给你岳家告状吧,可你岳家现如今都自身难保,又怎会理你。”


    “下官很是期待,周大人养的马。”!!!


    被狠狠羞辱过后的周淮止胸腔里积压着一团火熊熊燃烧着他的理智,也烧得双眼赤红。


    不行,他绝对不允许姓莫的当上知府。


    既然他仗着和同安阳王和他有着姻亲关系认为知府的位置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但他的手里更有种安阳王的亲生女儿!


    他不信那人不认自己的亲女!


    周淮止待心情逐渐平静后,立马派人递了帖子给安阳王府,并想着如何换取最大的利益。


    妻女都不是自己的,那他就要权力,要至高无上的权力,要将他们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的权力!


    燕珩收到周淮止的请帖,随手扔给杨宝。


    那么一个窝囊的废物,还不值得他出去见。


    更不清楚明黛为何会弃了他,选择那么一个无用又窝囊,还没有半分担待的男人。


    茶肆的二楼雅间内


    杨宝笑眯眯地接过他递来的茶,“我家王爷最近有事在忙,所以不便出来相见,还望周大人见谅。”


    哪里是有事在忙,分明是不想见自己的周淮止愤怒得攥着手中茶盏快要裂开,但他脸上仍是带着虚心求教,“其实是下官遇到了些难题,思来想去只有王爷能给下官一个答复。”


    让他对着一个阉人陪笑讨好,周淮止只觉得有种名为难堪的虫子爬满全身上下,又钻进他的血管里咬得刺疼红肿。


    放下茶盏的杨宝扬唇,“哦,不知是什么问题,竟能难倒我们学富五车的周大人。”


    周淮止不理会他话中的阴阳怪气,而是继续陪着笑,“本官听说王爷不久后就会离开。”


    “周大人的消息倒是灵活。”杨宝说着,状若惆怅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王爷最近也正是在愁这件事,愁得连白头发都快要长出来了。本来是想要让上面派个新的知府下来,但上面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皇帝就让王爷在当地里选一个官员顶上,可是选来选去,选到最后竟是犯起了难。 ”


    “要我说,周大人若是当了这里的父母官,定然会是百姓之福。”


    周淮止听到这,连呼吸都要随着狂热而急促了。


    他仿佛能看见了自己当上知府后,风光无限的场景。


    他压抑住内心的狂喜,问起,“不知王爷选人是更看中才华和本事,还是其它?”


    杨宝笑着端起茶水喝上一口,慢悠悠道:“我家王爷有时候选人,除了才华和本事之外,也得要看那人是否有价值和听话,要是不听话的,哪怕再有才华和本事,我家王爷也是不敢轻易用的。”


    “杨总管你瞧本官如何,是否能入得了王爷的眼。”这一刻的周淮止彻底忘记了自己和他之间的恩怨,有的只是想要将权力牢牢的握在自己的灼灼渴望。


    “周大人是否忘了,你离开那日咱家同你说的话。”杨宝起身离开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只不过有时候有舍才能有得。”


    第57章 只要你原谅我,怎么都可以


    明黛今日收到一封来自安阳王府的请帖, 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让人给拒了。


    她并不想去,更不想要靠近任何和他有关的存在,即使举办赏花宴的人是她得罪不起的身份。


    “娘亲, 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抱着一大捧蔷薇花,梳着双环髻的眠眠迈着小短腿,小脸晒得红扑扑地跑来, 将花递过去。


    “漂亮的花花送给娘亲, 娘亲不要心情不好啦。”


    “娘亲没有心情不好。”接过花的明黛亲了亲女儿的脸颊, 折下一朵别上她的小揪揪, “眠眠为什么会说娘亲心情不好啊。”


    眠眠抬起眼睛,又低下头,扳着胖乎乎的小手指, 很认真地说, “因为娘亲的眼睛红红的,娘亲也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


    “娘亲生得漂亮,得要多笑笑才好看。”眠眠说完,踮起脚尖凑过去亲了她一口, “娘亲这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了。”


    “娘亲听眠眠的话, 以后一定要多笑笑。”明黛抱着女儿小小的身体, 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其它的都不重要, 重要的女儿会一直陪着她, 对她而言就足够了。


    ——


    坐在茶肆二楼上的周淮止等他们快要打烊后, 才抬脚踏入混沌的黑夜之中, 左手因兴奋而止不住的痉挛着。


    杨总管的意思很明显, 只要他愿意舍得, 知府之位就会是他的囊中之物。


    一个破鞋能换来他的锦绣全程, 他有什么不愿意的。


    只要想到再过不久,他会从九品小官一跃高升到四品,这在历年历代都没有过比他还要升职快的官员。


    知府将会是他的起点,日后他还会官拜丞相,成为太子天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周淮止连呼吸都兴奋得急促起来。


    以防夜长梦多,也为了表忠心。


    有些事就不适合拖,而是要尽快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诚意。


    周淮止刚准备前往春熹院,一直蹲守着大哥的周月芙从暗处窜了出来,拉着他的手臂就是一个撒娇, “大哥,我听母亲说安阳王府给我们下了请帖是不是。”


    并不知道这件事的周淮止看向管家,管家回道:“今日午时安阳王府的管事给府上递了请帖,不过少奶奶拒了。”


    “请帖是单独邀请夫人的,还是………”剩下的几个字就像卡在周淮止的喉间,根本吐不出来。


    管事在他的眼神逼问下,坎坷地回道,“请帖不止是送了少奶奶,其他人也都收到了,据说举办赏花宴的是居住在安阳王府里,一位姓许的姑娘举办的。”


    “姓许?”要是安阳王府有了新的女主人,那他还有什么优势可言。


    周月芙不满自己被大哥冷落,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大哥,到时候你能不能让她带我一起去,自从回来后,我都没有出去参加过宴会,整个人都快要闲得发霉了。”


    最主要的是她身上的新衣服新首饰也得要穿给她们看,享受着她们对自己的羡慕。


    “这件事你应该问她,而不是我这个当大哥的。”周淮止本想要说“你嫂子”,但一想到她做过的那些事,下意识认为她不在配得上周家,更配不上他。


    “为什么要问她啊,只要大哥你开口,她肯定会答应。”周月芙提起她就来气,她不过就是拿了几样她的嫁妆吗,干什么将锁给换了,还安排了人看守,恁的小气了。


    既然她不仁,那就休怪她这个当小姑子的不义了。


    周月芙眼珠子一转刚要开口,周淮止已是抬脚走远,“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他的举动气得周月芙撕碎了手中的帕子,反正这个赏花宴,她是去定了!


    ——


    刚哄完眠眠睡下,正准备吹灯芯的明黛看着推开的门。


    月光倾洒而下,见到了一个本不会出现的人。


    这是自从上一次吵翻后,他第一次主动来她的院子。


    他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是想要为那天晚上的事和她道歉吗?这个念头刚浮现在明黛的脑海中,又可笑的被她所否认。


    要是诚心想要道歉,又何必等到现在。


    而且她不认为一个在醉酒后动手打她的人,不是由酒精放大了心中积压了许久的厌恨。


    周淮止推门进来,视线落在穿着件雪白曳地素衣的女人,头发用白玉簪松垮垮的挽就后坐在小竹榻上,清冷的月光从她周身洒落,美好静谧得宛如月中仙子。


    看着这张在月光下美得惊人的脸,周淮止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又在想到她那具肮脏的身体,就是一阵恶心,薄唇弯起带着居高临下的讥讽,“怎么,你夫君来你院子,连杯茶都喝不上了吗。”


    不明白他在发什么疯的明黛倒了一杯茶过去。


    周淮止看着递来的水,却没有要接,而是继续嘲讽,“你真以为自己傍上王爷,他就会娶你不成,人家不过就是把你当成一个消遣的玩意罢了。”


    气得都像发笑的明黛手腕一转泼了他满脸,“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滚出去。”


    真是的,她到底还在期待些什么。


    被一杯茶水泼了脸的周淮止正要发火,又想到自己的目的,攥得骨指近乎断裂才压下那团火气,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才缓缓睁开眼。


    再次睁开眼后,他眼中没有鄙夷的嘲讽,而是愧疚的深情款款,“黛娘,之前的那些话不是我真心要说的,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控制不住自己。”


    “黛娘,我为刚才和之前的事向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周淮止拉过她的手,愧疚得眼尾泛红,“只要能求你原谅,无论你打我骂我我都甘愿。”


    明黛任由他拉过自己的手,不说话也不做声,就那么冷漠的看着他。


    自认主动给她台阶下,厌她还在拿乔的周淮止咬了咬牙根,闭上眼,抬起手就往脸上扇去,“你不愿意打,我来打,只要能让你消气,我怎么都可以。”


    “对不起,我之前实在是太生气了,因为我太害怕你离开我该怎么办”


    “黛娘,我这样你可愿意消气了。”


    明黛冷眼看着他打了自己两巴掌,在他落下第三个巴掌后,才伸手制止,“你别打了,我相信你。”


    就算不相信又能如何,他们是夫妻,他愿意道歉了,她只能原谅,何况眠眠还小,日子也得要继续过下去。


    就算不是为了她,也得要为眠眠着想。


    提着灯笼等在院外的阿平见少爷很快出来了,两边脸更是红肿得高高挂起,顿时着急起来,“大人,你的脸怎么肿了。”


    该不会是夫人打的吧?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夫人看起来温温柔柔的,不像是会动手打人的人,若不是夫人打的,难不成是少爷自己打的?


    周淮止警告的乜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等下给本官拿个鸡蛋热敷一下。”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本来他是能直接将人给绑了送过去的,可是这样发生的意外太多了,他得杜绝多生的意外,更得要将她牢牢的拿捏在手上。


    只有在手上,才能为他换取更多的价值,他要做的,从来不是一锤子买卖。


    接下来好像恢复到了以前的日子,但隐约中又透着暴风雨前来临的平静。


    “娘亲,你看爹爹给我买的糖葫芦。”眠眠举着手上的糖葫芦,高兴得一双眼睛都弯成月牙儿。


    爹爹又变回那个晚上会念故事书的爹爹了,她很开心。


    明黛从走神中回来,拿出帕子擦了下女儿沾了糖渍的嘴边,“糖葫芦吃多了容易牙疼,所以不能多吃,知道吗。”


    “眠眠知道。”眠眠看着手中红艳艳的糖葫芦,思考了一下,将糖葫芦递到娘亲面前,“娘亲,好吃,你吃。”


    明黛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娘亲不吃,眠眠吃就好。”


    或许那抹不安只是她想多了,夫君变回了以前的样子,自己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傍晚,周淮止回来的时候,手上还提着一包糕点,先是让婆子抱走要扑上来撒娇的女儿,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温润笑意才走进屋里,“回来的路上经过张记,想到你上一次说要吃他家的流心芸豆糕。”


    “你尝下,喜不喜欢。”


    “不过是随意提起一嘴,难为夫君倒是记上了。”明黛垂眸看着他给自己带回来的糕点,自从和好后,他每日下值都会给自己带上一份糕点。


    只是不知他是忘记了还是无心,买的皆是她不喜欢,或是吐槽过的糕点。


    周淮止见她没有动作,着急得就差上手拈一块放她嘴里,“怎么了,不喜欢吃吗。”


    “没有,只是夫君买的,我都喜欢。”明黛笑笑地拈起一块糕点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既然是他买的,就算再不喜,她也会吃下几口。


    直到亲眼见她吃下了糕点,周淮止才放下心来,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两分,“你先吃,我到书房处理一下工作。”


    本来他是不想那么快的,谁让他今天遇到了莫临风,知府的任命还没下来,他就对着自己摆知府的谱,真以为那个位置就是他的板上钉钉了不成。


    明黛等他走后,便将吃的那块糕点扔在了一旁,端起手边的茶水漱走满嘴的甜味。


    想到被抱走的眠眠,正准备出去,结果刚站起来,脑袋就晕乎乎的,紧接着一阵强烈的困意席卷而来。


    眼皮子上下一碰,竟是直接睡着了过去。


    说要去书房,实际上一直守在外面的周淮止听见重物倒地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推门进来。


    进来后,就看见她趴在桌上睡着了,并没有急切地马上过来,而是小声的喊了几声“黛娘。”


    确定她真的睡着了后,阴沉着脸的周淮止招来婆子将她送进马车里。


    【作者有话要说】


    晚点二更~


    第58章 周淮止,你误我


    将大山挖空, 好在内里锻造兵器的室内正传来热火朝天的叮叮当当敲击声,


    身着玄墨色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腰封的燕珩正拿起锻造好的一柄长剑, 凌空砍向旁边的木板,木板应声裂成两半。


    削铁如泥,是柄好剑。


    而这样趁手的武器不止是一柄。


    他当初来柳州正是因为此地发现有大量铁矿, 山多地广, 就算朝堂里的人追查到这里, 只要他们往山上一躲, 就没有人能找到。


    至于这个身份更是好用,本来他不想那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柳州,谁能想到他会好运气的遇到携带着大量金银珠宝回京就任的张知府。


    起兵除了要大量的兵器, 人, 金银更是不能少。


    盘问之下才发现,不久后就会有新的知府走马上任,既然谁都不知道新的知府是谁,那为何不能是他燕珩, 他当了知府也能更好的把控住整个柳州一带的铁矿。


    唯独让他意料的是,会在这里遇到当初的故人。


    刚走出山洞, 笑得谄媚且讨好的杨宝滚了过来, “爷, 先前姓周的送来了一份礼物, 说那份礼物您肯定会喜欢, 奴才已经让人抬进你的房间里了。”


    提到那人, 杨宝便是满心满眼的鄙夷, 一个连自己结发妻子都能送出来的男人, 简直枉为男人。


    更不明白周夫人当初拒绝了他家爷后, 怎么就嫁给了那么一个窝囊的伪君子。


    要知道那种货色,别说放在爷身边和爷相提并论了,就连他一个净了根的太监都不一定比得上。


    放下的雨天色帷幕别在莲花铜钩上,从屏风后望去能看见床榻上躺着一道朦胧倩影。


    美人薄背,朱颜色浓。


    素手轻撩珠帘,晃得满室琳琅珠翠玉落。


    伴随着一声嘤咛而起的是,睡在榻上的美人睫毛轻颤欲醒,也让小紫金香炉里的袅袅白烟盘旋着打了几个圆滚儿。


    醒来后的明黛最先撞入眼球的那垂挂在床边的玉铃铛,挂了整墙的刀剑,和明显充斥着男子气息的房间。


    “醒了。”


    正挣扎着无力的身体要从床上起来时,一道尾音拖长着,显得缱绻又暧昧的低沉男声骤然响于室,也让风都悠悠停缓。


    指尖下意识攥紧床单的明黛的脖子几乎僵硬的转过去,而后对上的一双带着戏谑含笑的桃花眼。


    一股寒气立时席卷明黛全身,冷得她连骨头缝里都呲呲地冒着寒气,“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不应该是在家里吗?


    走到床边的燕珩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她瞳孔里放大的恐惧,震惊,低下头,两指勾起她下巴,带着暧昧地摩挲,“本王倒是要问夫人,为何会睡在本王的床上。”


    “夫人难不成是想要对本王投怀送抱,方才自荐枕席。”


    是啊,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记得自己吃完夫君买回来的糕点后,就觉得很困,而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燕珩接下来的话,更像是要撕碎她最后一层遮羞布,让她直面残酷的现实,“你猜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本王的床上,自然是你千挑万选的好丈夫将你送来的。”


    “明黛,你的眼光可真是垃圾,居然会选了那么一个烂人。”


    “你闭嘴,他不可能是这样的人。”就算他在窝囊在无能,她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的表妹,她怎么能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事到如今,燕珩见她还为那个窝囊废一样的丈夫说话,下颌绷紧带着令人胆寒的气势,“他能将你送到本王床上一次,那么自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燕珩手下力度稍重,捏得她的下巴出现团团红印后,忽地笑了起来。


    “只要本王想,就算将你做成禁脔,他都不敢有半句反对,还会感恩戴德的将你洗干净后送到本王床上。”


    下巴被捏得刺疼的明黛避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冷声道:“我不信你说的那些话,你休想挑拨我们之间的感情。”


    “啧。”


    “夫人若是不信,不如现在回去问你的好夫君,究竟是他主动送你到本王床上,还是本王派人将你给掳来的。”他口中的“夫君”二字咬得又重又沉,活像铁石碰撞后的尖锐。


    寒意瞬间浸透全身的明黛对上他戏谑的一双眼儿,脑袋嗡地一声跟着炸开。


    周淮止,你误我!!!


    居住在安阳王府,现以府上女主人自居的许有蓉远远瞧见有一丫鬟拿着套崭新的女子服饰急匆地的走远,不由感到一丝奇怪,“站住,你这身衣服是要送到哪里去。”


    要知道府上从没有女眷来做客过,就算是有女眷前来做客,也应该是由她来接待的。


    丫鬟恭恭敬敬地回:“回郡主,衣服是要送到松砚院。”


    松砚院是燕珩居住的院落,让丫鬟送女人的衣服过去,一瞬间,许有蓉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些年来,她百分之百肯定燕珩的身边除了她,根本不会有其她女人靠近,那么那个女人是谁,为什么会住在松砚院,还让丫鬟送衣服过去。


    许有蓉忍着怒火,咬牙切齿道:“将衣服给我,我送过去。”


    “郡主,这恐怕不合规矩,若是让王爷知道了,王爷定然会怪罪奴婢的。”


    “本郡主让你拿给我就拿来,听见没有。”


    丫鬟犹豫了片刻,遂将衣服递过去。


    接过衣服后的许有蓉把它扔在地上,抬脚重重踩上,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哪个不要脸的胆敢勾引她的男人!


    松砚院外伺候的下人看见许有蓉怒气冲冲的过来,忙将人拦住。


    “郡主,王爷正在里面有事,你不能过去。”


    “本郡主之前都能进去,为何现在就拦住我,别是你们藏了什么心思。”


    “景珩,你在屋里吗。”许有蓉听着屋里头传来的床帷摇晃间发出的咯吱声,她将嘴唇咬破了皮,掌心都给抓烂了才勉强克制住推门进去的冲动。


    “景珩,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来找你。”


    屋里的明黛听到院外传来的声音,就像是被搁浅在岸上的鱼终于等来了雨水的浇灌,用力地推开屈膝入了榻的男人,“有,有人找你。”


    也希望那个人能将他带走,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在回来了。


    燕珩不满她在这个时候还要推开他,眉头紧蹙,“无关紧要的人。”


    “可是我看她喊得很急,你还是先出去看一下吧。”


    “行。”燕珩很满意她此时的乖顺,低下头亲了她一口,“等我回来。”


    不耐烦这个时候有人来打扰自己好事的燕珩阴沉着脸走出去,浑身上下散发的不虞气息令人后颈生寒。


    任谁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却被迫中止的感觉都不见得会好受。


    “有事。”


    “是这样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你。”不是真的没有脑子的许有蓉将父亲传给她的信递过去,“这是我爹从西北那边送来的信,我想着肯定很急,才不敢耽误。”


    得知是西北来信后,燕珩不敢掉以轻心的接过。


    趁他看信,没有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后的许有蓉咬着唇,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朝那内室走去。


    她倒是要看清楚,那个女人究竟生得有多国色天香才会勾引得景珩白日行欢。


    明黛以为那人暂时不会回来,下床将被撕碎的衣服穿好,正准备翻窗逃跑时。


    她听见了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为是她回来了,但细听脚步声又不像,无论是谁,她都不希望对方看见她的脸。


    在如何,她也是周夫人,是眠眠的母亲。


    “你便是勾引景珩的女人。”


    重新躲回床上的明黛听到许有蓉的声音,想起了今日送到府上的请帖。


    能在王府里自由出入的女人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女人。


    他都有了王妃,为什么还要如此折辱她,就因为报复自己和他退过婚吗!


    这一刻,明黛对他的恨意达到了巅峰。


    有对他的恨,也有对周淮止的恨。


    许有蓉刚走到床边,周淮止森冷的声音骤然响起,“滚出去。”


    手刚要伸到被子上的许有蓉的脸顿时变得又青又白,“景珩,我只是………”


    “郡主,本王的话不喜说第二遍。”


    除了他一开始会叫自己郡主后,他后面再也没有叫过这个称呼的许有蓉察觉到他真的生气了,也更嫉恨被他藏在屋子里的女人。


    “我这就出去,景珩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知道错了。”


    “我,我可以向那位小姐道歉的。”


    眉宇间笼罩着戾气的燕珩冷漠地下了逐客令,“不用,出去。”


    ——


    周淮止将人送走后,正好遇到在花园里玩耍女儿,垂眸瞧着这张和自己没有半分相似的脸,便是满心的愤懑和厌恶。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这个小杂种长得和自己一点都不像,看着自己将她和别的男人的女儿抱在怀里宠爱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得意。


    得意于将自己这个傻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眠眠仰着头望着爹爹,露出甜甜的笑,软呼呼的伸出双手,“爹爹,眠眠要抱。”


    见她还敢喊自己做父亲的周淮止眉间涌上厌恶,拂袖将她甩倒在地,“谁允许你这个杂种喊本官做父亲的,本官可不是你父亲。”


    “爹,爹爹,是眠眠做错了吗。”眠眠看着突然生气的爹爹,不知所措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将人关进院子里。”他本想要说关进柴房里,可现如今还用得着他们。


    眠眠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就被奶娘抱着回到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怎么不算二更


    第59章 许有蓉


    周母得知明黛就连一个丫鬟都不带的独自出去后, 马上来找儿子询问,“浮微,皎皎她人呢?那么晚了她还一个人出去, 怎么都不多带些人。”


    手持一卷书的周淮止并不意外母亲的到来,反倒是露出事不关己的讽刺,“母亲不必担忧, 她自到她该去的地方。”


    “她嫁到了柳州, 柳州就是她的家, 就算要回娘家怎么能连女儿都不带, 也不和我这个当婆婆的说一声。”本就因那一事对她颇为微词的周母不由埋怨了几声。


    谁家媳妇会做得像她这样,一声不响就跑回娘家,这要是传出去, 哪里会好听。


    周淮止也不解释, 而是继续扔下一枚炮竹,“母亲放心好了,她明日就会回来。”


    明日回来?刹那间,浑身僵硬的周母反应过来了。


    “你和我老实交代, 你把她送到哪里去了!”嘴唇翕动着的周母问出这句话时,连声线都在抖, 因为她不信自己的儿子真的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母亲这句话, 不是明知故问吗。”


    闻言, 气得直哆嗦的周母扬手甩了他一巴掌, “你怎么能那么做, 皎皎可是你的妻子啊!你这样做, 和畜生有什么行为。”


    “妻子, 我可没有这种水性杨花, 不贞不洁的妻子。”嗤笑一声的周淮止截住周母甩来的巴掌, 阴冷的戾气爬满整张脸。


    “本官没有将她浸猪笼已经算是仁至义尽,她怎么还有脸敢怨恨本官,这是她欠我的,她要还。”


    “她那么做,不也是因为我们逼迫她的吗。”手腕被甩,带动着人往后踉跄几步的周母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很是陌生,陌生得不像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呵,那她可以选择去死啊,没有人拦住不让她去死。”他对女人的贞洁看得格外重,近乎到了疯魔的地步。


    “母亲,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儿子。”周淮止冷笑,“难道你想要为一个品行低贱,身子不洁的女人毁掉你的儿子,毁掉你儿子的未来吗,要是父亲九泉之下看见了,肯定也会心寒吧。”


    这一夜,好像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有她明黛成了在里面被牺牲掉的祭品。


    直到天亮,浑身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的明黛才被马车送回来。


    若非还能看见她的睫毛在动,恐都会误以为是谁搬了一尊玉像放在马车里,只因她的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不见一丝生的yu/望。


    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全世界她所憎恶的苦难都会加注在她的身上,压得令她喘不过气来。


    明着送来伺候,暗里监视着她的碧枝掀开帘子,轻声道:“夫人,周府到了。”


    直到这时,那闭眼假寐的玉人方才轻颤着睫毛睁开了眼,也给她增加了一丝活着的人气。


    “夫人,小心些。”


    明黛看了她一眼,并不需要她搀扶,提起裙摆就自个儿下了马车,只是动作太大,竟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疼得她脸色骤变。


    “夫人还是莫要逞强为好,这样对彼此都好。”碧枝在她快要摔倒时,及时伸手将她扶住。


    耻辱得咬着唇的明黛等身体站稳后,才甩开了她的手,“你还真是你家主人的一条好走狗。”


    碧枝也不恼,反倒是笑眯眯地接受了夸奖,更让明黛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更想着,如何将这人给远远地打发走。


    周府庙小,可容不下这尊大佛。


    天色尚未大亮,连湖边垂垂杨柳,一叶扁舟都笼罩着一层纱笼白雾中,宛如仙境。


    周淮止正做着加官进爵,桃梨满天下的美梦时,紧闭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一杯凉水突然泼上了他的脸,也让他猛地从梦中惊醒。


    而后对上的是脸色惨白不见一丝血色,却双眼充血通红的明黛,后槽牙直咬的怒道:“大早上的你在发什么疯。”


    “我发疯?就算我疯了也是被你周淮止给逼疯的!”明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愤怒得仿佛要在下一秒扑上去将他撕咬成碎片。


    抬手抹去脸上水渍的周淮止此刻倒是极为镇定的从床上起来,不紧不慢地取下挂在木施上的外衫,“夫人回来得倒是比本官预计的要早很多,本官还以为夫人定然会乐不思蜀得到了傍晚才回来。”


    “说来,夫人还得要感谢本官才对,要不是本官,你们偷情都得要偷偷摸摸,如何能像现在光明正大的旁若无人。”


    前面还在燕珩面前为他辩解,说他休想挑拨他们夫妻关系的明黛在这一刻,像是被又重又响的巴掌打得头晕眼花。


    他像是还不够将她踩进泥土里,从而不断的说着刺激她的侮辱性字眼。


    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不是他的结发妻子,而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杀父仇人!


    听着那些诽谤字眼,气得涨红了脸的明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他脸上扇去,“周淮止,你还是不是人!”


    “我确实不是人,要不然怎么会被你这贱人戴了那么多年的绿帽都不知道!我周淮止这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才会娶了你那么一个贱人,脏了我们周家的门槛。”脸被打偏的周淮止的眼神中带着癫狂的恨意,“明黛,你该死!”


    她和她生的那个小杂种都该死!


    要不是她们,他怎么会成为天底下最屈辱和可怜的男人,而这些耻辱都是她带给自己的!


    “我脏,我该死?我在脏又如何比得过你丧心病狂的将自己的妻子送到别的男人的床上!要说该死的人也应该是你周淮止才对,从来不应该是我明黛。”来之前的明黛还对他心存过几丝妄想,如今看来不过是她在自欺欺人。


    她的丈夫早就死在了那个监狱里,活着走出来的不过是一个披着和夫君相同皮囊的恶鬼。


    系好衣服上的最后一根带子周淮止不想和她多说,命令道,“后天你带小妹一起参加安阳王府的赏花宴,知道了吗。”


    眼里一片冰冷的明黛讽笑起来,“我说了我不去,你是没有听见吗。”


    事到如今,认为彼此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的明黛转身就要往外走,手腕却被攥住,紧接着对方一个用力将她甩倒在地。


    “你凭什么拒绝。”阴沉森冷的男声似指甲刮过玻璃后发出的尖锐刺耳。


    “我为什么不能拒绝!”她凭什么不能拒绝,他又有什么资格强迫她必须答应。


    身为男人的尊严又一次被挑衅的周淮止转过身,清秀的五官狰狞得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从你和他鬼混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欠我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拒绝我的命令。”


    脖子被掐住,双腿离地导致呼吸逐渐不畅的明黛憋红了脸,挣扎着用手去拍打他的手臂,“我欠你的,我欠你什么了,要说欠我的也应该是你们周家人!”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分明是你这贱人自甘下贱,不守妇道。”周淮止眼里泛着凌厉的杀意,偏冷的声线听着令人毛骨悚然,“你该死,你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拼命掐打着他手臂的明黛挣扎着要否认,却在对上他那双泛着冷漠陌生的眼睛时。


    脑海中疯狂的闪现出一个想法,他会杀了自己,他真的会杀了自己!!!


    就在他掐着脖子的力度不断加重,喉骨疼得要被捏碎的明黛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的时候,他忽然松开了手。


    跌坐在地上,得以呼吸的明黛正捂着胸口,仰着头,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咳得脸颊泛起红晕的明黛又见他高高举起的左手,身体下意识的因害怕而往后缩瑟着,“你又想要对我动手是不是,打啊,有本事你今天把我打死在这里。”


    “你将我打死我后,我倒是要看你怎么和安阳王交代。”


    “明黛,你别以为我不敢打女人。”咬牙切齿的周淮止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即使满身狼狈,发髻凌乱,依旧美得令人心生怜惜的女人。


    果然他猜得没错,他们二人早就背着他这个丈夫暗度陈仓!


    今日敢当着他这个丈夫的面用别的男人威胁他,来日是不是还得要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当面看他们的活春宫!


    咳得满脸通红的明黛讽刺地大笑,笑得连眼角都淌出了泪花,“你说得你之前没有打过我一样,周淮止,做人不必像你那么无耻,虚伪。”


    “周淮止,我明黛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那么一个人面兽心阴险狡诈卑鄙无耻的伪君子。”当初的她千挑万选的以为自己找了个如意郎君,本以为能琴瑟和鸣,携手白头恩爱一生,未曾想竟是一脚踏进了火坑里。


    更不明白昔年那个和她说话都会脸红的表哥,如何成了眼前这个面目可憎,想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


    阴沉着脸的周淮止僵硬着收回扬起的手,“这次王府举办的赏花宴,你不去也得去,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明黛冷漠地重复着相同的话,“我不去。”


    “你不去,你就休想见到你的女儿,想来你不会舍得让她受苦吧。”本来他是不想做得那么绝的,可谁叫她根本不听话。


    对于不听话的狗,好言相劝不如拳头威胁管用。


    明黛闻言,瞳孔瞪大得全是不可置信,顾不上体面的抓住他抬起往外走的脚,嗓音凄厉得如夜莺泣血,“你把眠眠怎么了,她也是你的女儿!”


    周淮止垂眸扫向抱着自己腿不放的女人,嫌恶得像是碰到了脏东西将其踹开,“本官可不承认那个杂种是本官的女儿。”


    “想要见到你女儿,就好好按照本官说的去做,本官说不定会好心让你见到你的女儿。”


    “你的女儿还那么的小,你也不希望她出现意外吧,明黛。”他说完,毫不留念的抽腿转身离开,仿佛多待一刻都嫌恶心。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于视野中,明黛才后知后觉发了疯的站起来,将屋子里的东西全给砸得个稀巴烂。


    “畜生!”


    “周淮止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畜生!”


    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可他连当父亲的资格都不配!


    而那日他离开后,明黛将整个周府翻了个天翻地覆都没有找到女儿,去找婆婆,婆婆更是为了躲她去了寺庙祈福不曾归家。


    甚至连她想要踏出周府去找女儿都不允许出去,她忽然发现,她是彻底的被囚禁在了这间名为“周府”的牢笼之中。


    而拴住她脖子上的铁链,是她的女儿,眠眠。


    举办赏花宴那日到了,还没等明黛起来,盛装打扮的周月芙已经出现在了门外。


    她身上穿的,戴的还皆是从明黛嫁妆里拿出来的,简直是说不出的讽刺。


    “小姐,我家夫人还没起。”


    “这太阳都晒到屁股了,她还没醒,谁家的媳妇像她一样睡到日上三竿还不去给婆婆请安。”如今的周月芙已是连一句嫂子都不愿在喊,她都不愿意拿嫁妆讨好自己,自己又为何要喊她嫂子。


    再说了整个柳州想要做她嫂子的人有那么多,她不稀罕自己喊她嫂子,多的是人希望。


    闯进房间里的周月芙趾高气扬的抬起下巴,“你还不快点起来梳妆打扮,难道你想要让本小姐等你不成,在官场上帮不到我大哥一点儿忙就算了,怎么连做人媳妇都做不明白,真就应该让我大哥把你休了。”


    明黛眼神冰冷得扫过去,“说够了吗。”


    冷不丁被打断的周月芙凶狠地瞪了回来,“你凭什么打断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凭我现在是周家的少奶奶,是你的嫂子,不知道这个理由,你可满意。”明黛不想和蠢货多交流,指着门边。


    “出去!”


    “小姐,你还是先出去先,少奶奶等下还得要更衣。”碧枝笑眯眯的做了一个请。


    “神气什么,真以为本小姐愿意来你这个破穷酸屋子!”周月芙放下狠话后,才怒气冲冲的甩门离开。


    等大哥回来了,她一定得要向大哥告状,最好是将她给赶出去!


    还得净身出户的赶出去。


    ———


    “夫人身子不适的话,奴婢便为夫人拒了这场赏花会可好。”自从碧枝来后,她就逐渐顶替了桃苒的位置。


    拿起一支珍珠簪别上发间的明黛看着镜子的自己,冷冷地拒绝,“不用。”


    要是自己真的拒绝了,眠眠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她已经很多天没有见到女儿了,很想要知道她现在过得好不好,是否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换好衣服,刚上马车的明黛就听见了周月芙尖锐的嘲讽声,“你怎么穿得那么寒酸,不知情的还以为我们周府破产了,要么就是虐待你了,那么大的赏花宴上非得穿成这样,简直是存心给我们周府抹黑。”


    她越是打扮得普通,越说明那个安阳王长得其貌不扬。


    她今日跟着去赏花宴,一为炫耀自己新得的衣服和首饰,二是好奇那位安阳王长什么样子,更多的是要嘲笑她陪睡了一个又老又丑的男人。


    “我这样就很好。”她本就不打算来,又何必打扮,要是真的打扮了,落在另一人的眼里只怕是迫不及待的要红杏出墙。


    周月芙捏着鼻子,嫌弃的同她拉开距离,“等下你可得离我远点,免得他们说我带了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


    两人刚下马车,就有丫鬟上前为她们领路,将人带到举办宴会的园子里。


    之前来过几次知府的周月芙在看见不少反季节生长的鲜花,为此感到惊奇不已。


    因为走路不注意,没有发现前边的拐角处突然走来一个人,一时不差的就往他怀里撞去。


    “谁啊,走路不长眼胆敢撞到本小姐!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好意思,姑娘可有撞到哪里。”低沉暗哑的男声骤然响起,也让原本怒火中伤的周月芙觉得耳朵发痒,并迅速抬起头,她倒是要看清楚,是谁走路不长眼撞到了她。


    只是一眼,周月芙觉得自己的心不受控制的遗落到这位公子的身上。


    玉带金冠,萧疏轩举,灿若春花。


    周月芙自以为大哥已是君子如玉如竹,可在眼前男子的衬托下竟显得寡淡普通,比他容貌更盛的是那通身天潢贵胄,卓尔不凡的气质。


    杨宝横眉冷竖,“大胆,你是何人竟敢冲撞我们王爷。”


    燕珩抬起手制止,并柔声安慰道:“本王无事,反倒是这位小姐可有伤到哪里”


    “没,没事。”忘了反应的周月芙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像是完全不信,他就是那个被她多次鄙夷又老又丑的安阳王。


    极度的安静之下,她能听见自己心脏在剧烈跳动的声响。


    一下又一下,仿佛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好让他看清自己的一颗真心。


    明黛对上男人投过来的目光感到头皮发麻,拉着周月芙匆匆低头行礼,“臣妇拜见安阳王,王爷千岁。”


    指腹摩挲着白玉扳指的燕珩似笑非笑地点了下头,而后转身离开。


    直到那道朱红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两只手娇羞得绞着帕子的周月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少女含春的咬着唇,“嫂子,那位就是安阳王啊,长得可真俊,我还以为那位安阳王肯定是大腹便便,年过半百的老头,我之前那么说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告诉我真相,害得我平白被瞒在鼓里那么久。”


    说到后面,周月芙对她这位嫂子的嫉妒和怨恨更生了一层。


    她一定是害怕王爷会看上她,才会那么瞒着自己的。


    毕竟自己生得比她年轻貌美,又琴棋书画皆通,最重要的是她自小熟读女德女戒,哪里是她这种不知廉耻的女人能比得上的。


    抬手扶了扶鬓间红玉宝石簪周月芙鄙视地乜了眼垂着头,一脸小家子气的女人,也难怪大哥宁可在外面养人都不愿意回家,定是看见她的这张丑脸就倒尽了胃口。


    两人来到举办赏花宴的粹玉园,才发现她们是最后一个到的。


    此时早到的人,正围着个身穿红衣的少女说着讨巧的话,惹得那位少女连连发笑。


    身边的人也介绍着那位红衣姑娘的身份,今日举办赏花宴的郡主,其父为护国大将军,她本人亦是被封为惠安郡主,也是上一次闯进房间,差一点儿发现她的人。


    许有蓉似有所觉的转过身,正好同明黛的目光远远对上。


    转过来的少女红裙炙目,浓眉大眼,似一株生命力极为顽强的太阳花。


    同看见许有蓉长相后的周月芙掩下心中的嫉妒,更多的是得意、撇了撇嘴,“长得也不怎么样啊,简直连我们府上的烧火丫鬟都不如,真不知道王爷怎么会看上那么个长相平平的女人。”


    谁料周月芙自以为小声的悄悄话,会被耳力灵敏的许有蓉听到。


    最厌恶旁人拿自己相貌说事的许有蓉捏着腰间的鞭子,冷下一张芙蓉面走来,“哦,看来是我的相貌让这位小姐感到不舒服了,本郡主倒是要看看,这位又生了一副如何国色天香的好相貌。”


    她的语调虽柔和,可细听之下全是冷硬的刺骨寒意。


    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贬低的一句会被对方听见的周月芙在大家都看过来时,心虚难堪得如坐针毡,而后指向明黛,“不是我说的,是我嫂子说的。”


    倒打一耙的周月芙不忘埋怨起来,“嫂子,我前面都和你说了,让你不要在背后说人,你还快点向郡主道歉。”


    第60章 好一个几面之缘


    一瞬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明黛的身上,想要看她究竟有多厚脸皮,又生了何等的仙姿玉色, 才敢如此说人。


    只是众人转过身看见她脸的那一瞬间,周围诡谲得连吹来的风都变得轻柔起来。


    她们也在其它宴会上见过这位周夫人,不过那时的她是清冷的, 孤傲的, 像一株凌凌不可犯的雪地白梅。


    何曾如现在这般像被人给凭空折断了傲骨, 碾碎了羽翼, 只留下了惹人怜惜的破碎感。


    别说男人,就连女子见了,都想要将其抱在怀里轻言安慰。


    许有蓉瞧见她的脸, 倏然想到了景珩藏在房间里的那个女人。


    她那日被赶出院子后, 就去找了府里的丫鬟婆子,又旁敲侧击的想从杨宝口中套话,谁知道杨宝滑溜得跟条泥鳅一样,唯一的线索, 也仅有暗一口中透露的“故人。”


    取下腰间赤蛇鞭的许有蓉下巴微扬,举着鞭柄指向她, “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 也难怪你敢说出那些话。”


    “本郡主非那种胡搅蛮缠之人, 只要你跪下来向本郡主道歉, 本郡主不是不能勉为其难的原谅你。”


    并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的明黛, 很是冷漠的摇头, “背后说人的不是我, 我为何要道歉。”


    羞愤得涨红了脸的周月芙立马拔高了音量,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是我冤枉你了,我知道你讨厌我,但你也不能那么过分吧。”


    周月芙身边的丫鬟为主出头,“少奶奶,平日里你在家里欺负小姐就算了,可这件事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还要冤枉我家小姐,难道你非得要将我家小姐的名声给毁了个彻底你才满意吗,天底下怎么会有你如此恶毒的嫂子。”


    说是恶毒,她明黛如何能比得过这位小姑子半分。


    “小妹倒是养了条会咬人的狗。”明黛又一次重复,“说话的人不是我,我为何要道歉,反倒是只要小妹你诚心认错,郡主大度说不定不会和你计较。”


    换成之前,明黛是会为她认下,在如何自己也是她的嫂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也不希望因这些事让他夹在里面为难。


    可是自己一次次的为她擦屁股,赔礼道歉,本以为换来的会是她的感激和改正,结果换来的只是她埋怨的多管闲事,和变本加厉。


    那么多年,哪怕是帮条狗都懂得真心护主了,哪里会像她这种理所当然的白眼狼。


    “嫂子!就算你在讨厌我,你也不能将自己做错的事情污蔑给我,要是让大哥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眼中全是恨毒了的周月芙以为她会跟之前一样乖乖认下是她做的,然后赔礼道歉,谁知道她不帮自己就算了,还说出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她就知道她以前的贤良淑德,维护自己都是装的,现在装不下去了,就露出狐狸本性了!


    不耐烦听她们争论的许有蓉手中长鞭攥紧,猛地一甩破空而响,“有本事背后说人,怎么没有本事道歉,是瞧着本郡主好性,好欺负是不是!”


    “郡主,臣,臣女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被那一鞭子给吓得身体直打哆嗦,脸色惨白的周月芙直摇头否认,抬手去推明黛。


    “嫂子,你还是快点承认了吧,这样对我们都好,大哥和眠眠肯定不希望看见你说谎。”


    明着是为她说话,实际上话里话外句句都是威胁。


    突然被推,导致人踉跄着往前走的明黛抿了抿唇,依旧不改说辞,“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许有蓉盯着她的脸许久,忽然拧起修眉,“你姓什么。”


    不知为何,从先前见到她的第一眼起,许有蓉就对她有种莫名的敌意,这是独属于女人的第六感。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或者可以说是厌恶。


    旁边有人提醒道:“郡主,她就是周县令的夫人。”


    得知她已嫁人,从而松了一口气的许有蓉再次将视线移到她的脸上,英气的眉毛微扬,“你就是周夫人。”


    对于这些或好奇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的明黛毫不在意的点头,“臣妇正是。”


    “本郡主听说你是上京来的。”


    明黛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些,点头应是。


    但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就是上一次闯进房间里,险些发现她的女子,更是燕珩的女人。


    “那你是不是认识王爷,知不知道王爷以前的未婚妻是谁。”她听说景珩在上京时曾有过一个未婚妻,景珩为了挽回那位执意和他退婚的未婚妻,险些多次命丧黄泉,就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成了他身边人的忌讳。


    他瞒得紧,她越抓心挠肝的想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不清楚她究竟是不知道,还是在明知故问的明黛轻轻摇头,否认起,“臣妇同王爷仅有过几面之缘,并不知王爷的未婚妻是谁。”


    既然是仅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也是素不相识的人,她自然不清楚那位未婚妻究竟是谁。


    出现在假山后的燕珩听到她说的“几面之缘”,拇指用力得捏碎了玉扳指。


    果然人气到了一定程度只想发笑,好一个几面之缘,他倒是要问清楚,到底是哪一个几面之缘。


    眉眼间戾气增生的男人松开碎成齑粉的玉扳指,“将人带过来。 ”


    原本以为会起的事端没想到了最后,会如叶过湖面,了无痕迹的淡去。


    既是宴会,大家都会去找和自己相熟之人。


    周月芙更是提着裙摆找她的好姐妹们,同她们炫耀自己新得的衣服首饰。


    扫了一圈,发现这里并没有相熟交好之人的明黛走向了一处僻静的花丛后,不求别的,只求今日能平平安安的结束。


    可是一想到燕珩临走前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又似被一条攀爬而上的水蛇给缠住了脖子,连她的呼吸都要因此变得不畅。


    不知何时出现的杨宝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动作,“夫人,我家王爷要见你。”


    似是担心她会拒绝,杨宝又加了句,“王爷说,夫人要是不过来,他就亲自过来。”


    唇角浮现一抹冷笑的明黛讽刺道:“话都让他说尽了,你说我有拒绝的权力吗。”


    “夫人又何必对王爷有那么大的意见,要奴才说,王爷实属顶天立地的伟岸好男人,怎么都比夫人那位夫君好多了,只要夫人能想开一点,往后的荣华富贵又如何能少得了。”这些日子里,他杨宝倒是看出来了,爷心里头还是惦记着这位明二小姐的。


    也许现在只是因为被抛弃后的执念在作祟,等执念散了后,爷对她的兴趣应当也会淡了。


    只是何时淡了,腻了谁都不知道,他能做的只有在这期间说服周夫人想通,不要总是惹得爷大发雷霆。


    要知道谁家女子能好运得到王爷的垂怜,那都得烧香拜佛还愿才对,特别是有了她那一位窝囊夫君对称着,两相对比,只要不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谁才是真正的良人。


    起身轻掸肩上落花残香的明黛冷漠道,“那又与我何关,我凭什么要对一个强迫我的人卑躬屈膝的讨好。”


    如果不是他,她又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夫妻不睦,家庭不合。


    这一句话也将杨宝准备劝说的话给堵了个严实,罢了罢了,待以后明二小姐应当是会想通的。


    明黛答应过去,自然也是存了她的私心。


    她被软禁在周府,根本无从得知他们将眠眠藏在了哪里,又安排了人监视她,控制着她的一举一动,导致她想要逃出周府去找女儿,简直和登天一样难。


    今日来赏花宴,一是他用女儿来威胁她,二,这也是她好不容易才能出府的机会,她一定不能放过。


    前来参加赏花宴的小姐们很多,有时候少了一个两个人并不会惹人注意,除非是有心一直盯着对方。


    刚同她们炫耀了一圈自己新首饰的周月芙一个扭头,发现那人并不在原本的位置上好好坐着时,怨恨和嫉妒扭曲了五官。


    她抢了自己哥哥还不够,怎么还要抢自己的王爷!


    果真是和大哥说的一样,改不了的水性杨花,天性放荡。


    不行,她得要当着众人的面,揭穿她的真面目,好让全天底下都唾弃她的不知廉耻,最好是抓去浸猪笼。


    咬着手指头的周月芙正想着怎么将大家引过去的时候,眼珠子一转,正好看见和人说笑的许有蓉。


    要是让郡主知道她的好嫂子不知廉耻的勾引王爷,王爷说不定还会迁怒于郡主,到时候一箭双雕正好让王爷知道,只有自己才是适合当王妃的女人。


    已经能想象到自己穿上嫁衣,成为王妃的周月芙压抑着胸腔里的剧烈跳动,下唇轻咬,带着不安和担忧的走来,“郡主,你们有看见我嫂子吗。”


    “你嫂子不见了不会自己找,来找郡主有什么用,我们郡主又不是你家丫鬟。”同周月芙不对付的刘家小姐冷讽道。


    许有蓉却问,“你嫂子好端端的怎么不见了。”


    “我嫂子本来说是要去换衣服,结果去了那么久都没有回来,我担心她迷路是小,要是不小心冲撞到了王爷该怎么办。”周月芙咬了咬唇,决定抛下一枚重雷。


    “郡主你不知道的是,我嫂子在闺中就不怎么守规矩,我本以为嫁给我大哥后她就能收敛一下那股子风尘作风,谁知道她居然变本加厉,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还不小心遇到了王爷,谁知道我嫂子直接摔进了王爷的怀里,怎么都不愿离开。”


    她的后两句话,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里扔了一块巨石,砸得水花四溅,其她人都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大胆。


    一个成婚的妇人红杏出墙就算了,还当着郡主的面勾引她的未来夫君。


    葱竹相掩,碎金斑驳的松砚院内


    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燕珩听着推门进来的声响,眼皮轻掠,“夫人倒是来得及时。”


    “王爷相邀,妾身自然不敢怠慢。”明黛笑吟吟地模样,全然没了前两次寻死觅活的冷漠,而这,也是从他们见面后,她第一次对他笑。


    笑意灿烂,宛如当年梨树定情。


    她乖顺的模样看得燕珩眼梢微挑,更警惕她要做什么。


    认识那么久,要知道她仅有的两次乖顺也是骗他的。


    “夫人这一次又想要耍什么花样。”燕珩放下摩挲着腰间玉佩,高大挺拔的身躯如一堵山遮将她遮住,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我这样,王爷不喜欢吗。”唇角噙着笑意的明黛踮起脚尖,伸手抚摸上男人的脸颊,“还是说,王爷就喜欢臣妇对你爱答不理的样子。”


    他如何会不喜欢,只是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藏在温柔笑意下的心肠又有多狠。


    诡异的是,即使知道她的为人如何,他的那颗心仍是会不受控制的为她所跳动,因她的一举一动而牵扯到情绪起伏。


    敛下眸底深思的燕珩抬起手掐住她下巴,逼迫她的眼睛和自己对视,“本王记得,之前的夫人曾说过一句话。”


    “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不需要过多的交流,夫人如今又是何意。”


    “那是之前,臣妇如今想通了,臣妇能伺候如王爷这样伟岸的大丈夫有什么不满意的。”明黛仰着脸,露出仙露明珠般的好看。


    不可否认她是美的,褪去了清冷的外壳后露出清媚姿态,即使是钢铁都得化成绕指柔。


    燕珩对上她的笑,喉结不自然滚动着,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女人努力讨好着他的脸,“你这样,可真难看。”


    这样的他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为何他会觉得如此烦躁,甚至是碍眼。


    决定抛下所有自尊的明黛闻言脸上笑容一僵,既被看出了自己的强颜欢笑,她也不在装了,而是再度恢复到冷冰冰的模样,冷漠地拉开彼此距离。


    没有弯弯绕绕,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我想同王爷做笔交易。”


    燕珩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凑到她耳边轻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和本王做交易,夫人该不会还可笑的想要以我们昔年的情分吧。”


    情分,什么情分,一而再,再而三抛弃他的情分吗。


    明黛像没有看见他眼中的讥讽,而是咬着唇,闭上眼睛忍着莫大的羞耻,动作虽僵硬却不犹豫的解开身上的外衣。


    随着外衫的摇曳落地,是那如鲜藕一样雪白可口的美味佳肴。


    唇齿咀嚼间,杀死了她所有的羞耻尊严,“不知道臣妇这具身体可还能令王爷满意。”


    周淮止用她的身体讨好他,好获取利益,她凭什么不能自己用身体换取好处。


    她是身体的主人,该做主这具身体使用权的也应该是她本人。


    没有想到她会如此豁得出去的燕珩挑眉,“既是交易,夫人得要让本王看见诚意才行,夫人应该知道,本王向来不做无本的生意。”


    他的话含糊不清,没有直白的答应或是拒绝,就像是钓在毛驴面前的一根胡萝卜,即使明知咬不到,毛驴仍在伸长着脖子努力。


    踏出了第一步,就能想到第二步的明黛即使做出了决定,仍是对此产生了要逃离的厌恶。


    厌恶他,也厌恶成为了最讨厌的那一类人的自己。


    “夫人不愿?”


    檐下不知打哪儿飞来一只肥雀,正停在窗牖边,好奇的伸长着脖子往里头窥探,又在听到婉转哭泣的女声时,惊得扑棱棱展翅落飞。


    微眯着桃花眼的燕珩仰躺着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在她发间穿行,极为享受她的主动。


    更恶劣的想要知道,她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明黛在他掐着自己腰,准备泻出时,凑到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姓周的死,王爷可否能帮我。”


    她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更不喜欢委曲求全的求一个动手打过她,用女儿威胁她的男人浪子回头金不换。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连空气都跟着寸寸凝滞了。


    燕珩一愣,狭长的桃花眼半眯着端详起她的脸,“都说最毒妇人心,倒是诚不欺人。”


    “只要王爷愿帮臣妇这个忙,臣妇的这具身体任由王爷处置。”明黛拉过他的掌心贴上脸颊,带着讨好的臣服……


    她没有任何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唯一的一样,也就只有这具还称得上年轻漂亮的身体。


    她是下贱,是自甘堕落又如何,只要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是值得。


    平复着身体余韵的燕珩嗤笑一声,冷漠的起身将人推开,“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帮你,凭你这具被本王睡腻了的残花败柳吗。”


    “明黛,你别把自己想得太高,本王更不会为了一个抛弃过本王的女人舍掉一个人才。”


    那些话又密又重的砸在明黛的身上,不但将她砸得遍体生寒,砸得难以喘息,也砸得她彻底清醒过来。


    懊悔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太重了的燕珩嘴唇动了动,正要扶住她,明黛像是应激一样甩开他的手,猩红的双眼中翻滚着无尽的恨意,“滚!别碰我!”


    “你和周淮止一样令我感到恶心!”


    他们恶心,但更恶心的是将希望放在男人身上,寄托于他会帮自己,还由着他羞辱的自己!


    而刚才搔首弄姿的她和花楼里最下等的花娘又有什么区别。


    不,是有区别的。


    花娘不是自愿的,她们是被迫的可怜人,而她是自愿的。


    错了,一切都错了。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并禀告,“王爷,郡主刚才派人来说,周夫人失踪了,便想要来问王爷,可否能派人搜找。”


    燕珩看向已经恢复好情绪,并将凌乱的衣服穿戴整齐的女人,胸腔中陡然升起一团怒火,更产生了恶劣的想法。


    不妨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这样,在所有人都唾弃辱骂下的她,只能选择向自己求救。


    但是这个念头仅是浮现了一瞬便被他否认,他真的那么做了,那他同周淮止那样的无耻小人又有何两样。


    “周夫人在临风亭。”


    短短一句话,既点出了她的位置,也洗清了她身上本不应该存在的污点。


    正在系带子的明黛倒是意外,以为他肯定得要看着自己跌入万劫不复,卑贱得跪在地上哀求着他才满意。


    毕竟他在自己的眼里,同周淮止别无二致。


    好不容易说服郡主和自己一同去找人,并期待着看见明黛身败名裂的周月芙在得知她在临风亭时,权然不信。


    等在临风亭看见人的时候,周月芙顿时又急又慌,她要是在这里,接下来的戏还应该怎么唱。


    明黛从湖边亭子里起身,“臣妇路过这里,觉得此湖风景极好,一时之间倒是看得入了迷,竟让郡主担心了,实在是羞愧难当。”


    担心其她人认为自己在挑拨是非,污蔑嫂子的周月芙裙摆扬起跑来,抓住她手腕,“嫂子,你怎么跑来这边了,我刚才找不到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眼睑下带着抹惫意的明黛不动声色的收回手,并不想和她表演所谓的姑嫂情深。


    在二人擦身而过时,许有蓉眸光如利剑的盯着她簪错了位置的珍珠簪,“周夫人身上的香,闻起来倒是独特。”


    不是独特,而是她在哪里闻过,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闻到的。


    明黛脚步一滞,以为她是闻出了什么,垂下浓睫,扯了扯唇,“不过是寻常香,郡主若是喜好,臣妇明日便派人送些来。”


    “既是寻常香就不必了。”


    乘坐马车回去的路上,周月芙忍着恶心和她搭话,又带着一如既往的屈尊纡贵,“我听说你以前在上京和王爷订过亲,你是不是知道王爷的喜好,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告诉我好不好。”


    靠着马车内壁的明黛如何能看不出她的少女心事,虽厌恶这位小姑子的为人,仍是秉承着好心提醒她一句,“他非良人。”


    不满他说自己心上人的周月芙翻起白眼,“王爷是不是良人我会不知道,要你来说,别是你见不得我好才那么说。”


    “不过你一个嫁了人的女人还是不要总想着对外勾三搭四,要不然让大哥知道了,我看你怎么办。不过也难怪大哥宁可在外面养女人,都不愿意回来看你,任谁见了你这张脸都得倒尽胃口。”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骨指攥得近乎断裂的明黛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刺疼遍布全身。


    从他身上闻到陌生的香水味后,明黛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到来。


    可是当它真正到来的那一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


    更不允许旁人破坏她的婚姻,哪怕他们二人早已势如水火她都不允许!


    他怎么能背叛她,背叛他的誓言,背叛他们的婚姻!!!


    周月芙以为她真的无动于衷,得意的翘起嘴角,“怎么,听见我大哥在外面养了别的女人就那么激动。”


    “我告诉你,我新嫂子不但年轻漂亮温柔,还出手大方,哪里是你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能比得,等她生下我大哥的孩子后,我一定得要让大哥把你赶出去,你要是想留下,最好是跪下来求我,把你的嫁妆都送给我,我说不定能勉为其难的让大哥留个妾的位置给你。”


    明黛看着她喋喋不休的那张嘴,身体忽然动作了起来。


    紧接着下一秒,周月芙的脖子被扼住,一支冰冷的簪子贴上了她的脸颊。


    在极度的愤怒下,越发显得沉着的明黛嗓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质感,“眠眠在哪里,你要是不说,休怪我手上的簪子划破你漂亮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