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米文学 > 穿越快穿 > 一篇人外主攻单元文 > 14、柳姨(14)
    这人真是个疯子。


    ……是她把陆小葵安排到自己身边,也是她布下了那些符箓。


    唐砚青将身体的重心向后靠,抬起双腿,踹向李明漪胸口。


    但她浑身发软,动作十分迟缓,被李明漪轻易躲开。


    “好奇心是可以杀人的,你选这个专业的时候就该知道了,不是么。”


    李明漪眼中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将酒碗往地上一掷,转身便走。


    唐砚青用手指努力摸索着手腕上的绳结。绳子系得很紧,她完全无法挣开。


    火是从房间一角烧起来的,李明漪在那里堆满了易燃的桌椅和布草。


    凶猛的火焰已然吞没了小半个房间,浓烟盘旋,热浪拍在唐砚青脸上,熏得她不住咳嗽,眼泪都快呛出来。


    得赶紧想个办法逃出去……


    忽然,有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到她的手臂,手腕上的阻力随之消失。


    ——绳子解开了。


    唐砚青回过头去,身后分明空无一人,只有一团浓郁的黑雾,正在缓缓蠕动。


    ……这是,什么东西?


    不等她细想,唰地一声,那黑雾迎面袭来,撞进她的眼睛。


    她的脑海深处,响起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


    “阿青,快去追,香囊在她身上!”


    唐砚青一怔,立刻联想到这声音的主人。


    “……顾婆婆?”


    她的手脚却开始移动。


    出现在她身体里的诡异力量,似乎没有和她深入沟通的打算,而是直接接管了她的身体。


    下一秒,唐砚青以自己从没有过的灵活程度,奔出客房,翻过围栏,从二楼一跃而下。


    稳稳落在即将出门的李明漪面前。


    “把香囊……交出来……”唐砚青抬起阴戾视线,恨意切骨。


    李明漪半眯起眼睛,一眼便看出唐砚青被夺了舍:“你这孽祟,竟然还没死透么。”


    话音未落,女人从衣兜里掏出一把五帝钱,开始结阵。


    刹那间,李明漪身前金光四绽,灿如烈日。


    唐砚青的皮肤被灼出青烟,就地一滚,躲入庭院中央的树影。


    李明漪抬脚追来。


    “呵……”


    唐砚青听见自己嗤笑一声,喉咙发出骨头错位一般的“咯咯”怪响。


    她咬破舌尖,将口中鲜血喷向满地破碎的符咒。


    那些原本镇邪所用的符纸残片,竟完全违背物理法则,倒悬升空,漂浮,重组,化作数十张青面鬼符,符胆处绘一只猩红独眼,阴森至极。


    狂风骤起,鬼符聚成漩涡,朝李明漪扑去,将五帝钱阵的金光生生撕开缺口。


    李明漪踏出七星步急退,后背撞上走廊的木柱。


    哗——


    一块燃烧的天花板,从她头顶轰然坠下。


    李明漪仓皇躲避,却被闪现到她身后的唐砚青一把扑倒,将她的双手死死按在地上。


    “五天魔鬼,亡身灭形。所在之处,万神奉迎。急急如律令!”


    五帝钱阵已经被鬼符彻底撕裂,但李明漪喊出的咒语,还是震得唐砚青浑身一颤。


    浓郁黑影从唐砚青的身体里缓缓析出。


    黑影探入李明漪的衬衫口袋,掏出那枚血迹斑斑的桂花香囊,递到唐砚青手边。


    “我来拖住她。小姐的残魂被封在香囊里,阿青,拜托你了,你一定要救救小姐……”


    黑影凝出一只手,往唐砚青背上一推。


    唐砚青这才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四肢,抓着香囊,一口气跑到客栈门口,回头去看。


    火势开始向一楼蔓延,滚滚浓烟中,黑影和李明漪正在缠斗。


    没有时间犹豫,唐砚青跨上摩托车,疾驰而去。


    她没有什么成熟的逃跑计划,总之要先离开磨桥市,躲到一个暂时不会被李明漪发现的地方。


    眼看着快要出城,胃里忽然翻江倒海,一阵绞痛。


    唐砚青想起李明漪刚才往她嘴里灌的酒。里头飘的黑灰,应该是烧了什么符。


    她停在路边,手指扣进喉咙,把胃酸清理干净。


    经常喝酒的好处是,她还挺擅长吐东西的。


    她重新翻身上车,沿着省道一路向南,准备先去邻市找个小镇落脚,再做下一步打算。


    城市和平原很快被她抛在身后,黑色的丘陵在道路两旁起伏。


    晚风已经染上秋意,唐砚青的膝盖被吹得发木。


    转过一个不算太急的弯道时,摩托车的前轮突然打滑,开始横向漂移。


    唐砚青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甩飞出去。车身和头盔,同时在水泥路面上磨出刺耳的啸鸣。


    她摔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才撑着地面爬起来。万幸没有受伤。


    车和人一样,倒在路基外的碎石地上。


    唐砚青打开手机电筒,走过去检查车况。


    车身侧面的油漆被磨掉一大块,前叉整个变形卡死,引擎也无法点燃。一时半会儿应该没得救了。


    刚才摔车的地方,凝固着一小片彩虹色的油膜。应该是有汽车在路上漏了油,又刚好被她的车轮压到。


    唐砚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越发觉得不对劲。


    摩托车摔成那样,她却毫发无损,连一点擦伤都没有留下?


    这完全不合逻辑。


    唐砚青想起了什么。难道是因为她身上多出的东西……


    她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了香囊。


    那些早已干涸的血迹边缘,散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如同拥有生命一般,正在徐徐生长。


    唐砚青想起她在黑板上写下的证据链。


    为什么许如林攻击的人是她,而不是柳烬……


    断裂的线索又一次串联起来,她终于想明白了。


    ——只要身上带着这个香囊,柳烬就会通过某种连接,替她承担伤痛。


    所以许如林捅了她那么多刀,她背上却只留下一道伤痕。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只是那些本该捅在她身上的刀子,都由柳烬帮她挡下了。


    一定李明漪告诉许如林,如果想以最小的成本伤害柳烬……那么就应该来伤害唐砚青。


    记忆按下播放键。


    那天的意外,在唐砚青眼前重演。


    盛夏暴雨的傍晚,走廊昏黄。


    被谎言操控的老人,愤怒地举起匕首。


    而柳烬微笑地,坚定地,站在了她和刀锋之间。


    鲜血在旗袍上一片片晕开,像一千朵盛开的山茶花,红艳如火。


    “没事的,阿青。”


    柳烬含笑看她,眉目温软,一如往常。


    ……她不明白。


    她不明白。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唐砚青站在深夜空旷的省道上,攥着那只香囊,胸口像被锋利的石头来来回回地割。


    为什么她烂命一条,却有这么多人,要拼尽全力保护她。


    如果她当时没有被陆小葵误导,没有离开柳烬身边,如果她当时狠心扔掉了香囊,也许李明漪就不能乘虚而入,柳烬就不会受伤……


    她怎么会蠢到相信陆小葵的挑拨呢。


    现在再怎么捶胸顿足,追悔莫及,也一点用都没有。


    唐砚青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泪水。


    能救柳烬的人,只剩下她了。


    头顶的路牌标识着最近的岔路——雾原镇,500米。


    她把车留在那片荒地里,孤身向镇上走去。


    时间很晚了,大部分铺面早就关门歇业,只有零星几家旅馆亮着灯。


    唐砚青随便选了家不起眼的旅馆走进去。


    自建的四层水泥小楼,地面铺着仿佛从没洗过的红色地毯。前台的电视机在播深夜肥皂剧,一个中年阿姨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唐砚青有点内疚地推了推阿姨的胳膊,把身份证递过去。


    “不好意思,阿姨,麻烦帮我开个房间。”


    阿姨露出疲惫但热情的笑容。


    “没事,你一个人是吧,欢迎啊。”


    阿姨低头登记的时候,唐砚青随意张望,视线从旅馆的后门穿出去。


    后院里,堆满杂物的铁皮棚下,晾满了衣服和床单,角落里立着一尊刚上过彩漆的菩萨像,面前供着几个苹果和一瓶可乐。


    “那尊菩萨呀,是隔壁舞厅倒闭的时候,我老公花200块钱请回来的!我也认不出来是个什么菩萨,但是能镇住半夜跳闸,特别灵。”


    阿姨留意到唐砚青的目光,热情地向她介绍,一边把房间钥匙递给她。


    “你的房间在三楼,从这边的楼梯直接上去就是。”


    唐砚青接过钥匙,登上楼梯爬了几步,又倒回来,走到那菩萨像跟前去。


    她从来都不拜神佛。


    可是现在什么怪力乱神的事情,她都亲眼见过了。


    唐砚青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在菩萨面前端端正正地鞠躬三次。


    如果菩萨真的能实现凡人的愿望……我什么都愿意做,请你一定保佑柳烬平安无恙,快点回到我的身旁。


    房间多少有些简陋,但收拾得还算整洁。


    唐砚青趴在床头,手机插着找老板娘借的充电器,开始搜索各种道学知识,试图寻找解开封印的方法。


    折腾了这一大遭,身体实在疲惫,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梦中,宇宙是一座小小的旅馆,被乳白色的浓雾包裹。


    她穿过大雾,走下楼梯,来到菩萨面前。


    无名菩萨结说法印,端坐于八叶莲台。


    哒。


    一滴露水自菩萨指尖跌落。


    须臾之间,唐砚青从那滴露珠中,看见了自己所有前世的倒影——


    她是守着垂死的小狐狸,在菩萨座前长跪叩首的唐婉芝……


    她是与柳小姐两情相悦,却马革裹尸的唐恕……


    她是以草木之躯,为柳烬生生挡住五雷的槐青……


    她是一心想要与爱人厮守的游商,偏又在最后一次归途中,坠下雪崖……


    她也是柳府盲眼的琴师,回故乡送殡时,被困入一场烈火。


    唐砚青低头凝视掌心——那里浮现出槐树的藤蔓,将军的刀茧,禅院的香灰。


    九世相逢,九世死别。


    宿命是九次毫无意义的重复。


    而她是柳烬命中最大的劫数。


    原来人心痛到极点,会哑然失笑。


    第十世,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你不就是要我的命吗。”唐砚青抬起头来,直视菩萨金身。“我死了,她是不是就能活下来?”


    “不。枯枝折尽,新芽方生。”


    菩萨垂目,身后绽开万字金纹。


    菩萨看向她,也看向白云苍狗,急景流年,三千大千世界。


    “你求的解药,已写于轮回之中。因与果,皆是缘起,亦皆为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