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滋滋,出品于万兵宗的录影镜被调试着阵法,发出古怪的声音。
待调整好了,阮壁站在镜子前。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玄真报》的记者小阮,现在我正身处关外的黑山驿站,传说这是由关外著名大妖王,槐树妖王与朝廷合作开设的一家驿站,而修真界最危险的刺客血杀客,在退隐以后就在这里做了一无名驿卒。”
“为了获得有关修真界十大恶人中排名第四的血杀客的独家报道,大家都知道,血杀客性格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用其成名绝技影龙风把人卷成饺子馅,小阮此番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希望我能够在此获得大家以前不知道的全新消息!请大家祝我好运!”
说着,阮壁举着那面巴掌大小的录影镜,走出客栈,前往黑山驿,一路走一路感叹:“这黑水县风景真不错,尤其是吃的,便宜分量足,难怪连血杀客都到这隐居,说来这血杀客也是十大恶人中唯一一个可以采访的了,其他恶人危险性可比她高多了,到底……”
到底血杀客是帝尊麾下暗探出身,还是守原则底线的。
话到嘴边,阮壁又咽了回去,哪怕全修真界都知道血杀客是帝尊的人,可人家没公开承认过,血杀客朝世家动手便只是她自己的事,与帝尊无关。
唉,可不敢乱说话,不然这报道八成得被封。
路上买了一袋包子,阮壁吃得喷香:“虽修士应当少食,吸纳天地清灵之气,防止浊气入体,以求长生,可令人间烟火进五脏庙,也是大多数人难以放下的享受啊。”
此时是辰时,阮壁进入黑山驿,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吃早饭的黑山驿众人。
黄安安只看了阮壁一眼,就忍不住嫌弃道:“诶哟,看这埋汰的,来黑水县,早餐就啃个包子呐?”
阮壁嚼着包子:“味道不错啊,皮薄馅大的。”
雪不在啧啧道:“一看就知道是不会吃,连份火烧和铁皮烧麦都不买,只吃包子,都不算你来过黑水县。”
阮壁愣了一下:“那你们吃的这是?”
秦归燕低着头吃东西。
临瞳答道:“糍粑饭,咸蛋黄拌了下,还有羊肚汤。”说着,他给小秦倒茶。
这位好像就是与血杀客在戏台上情意绵绵的那个小白脸。
阮壁客气地问道:“敢问贵姓?”
临瞳回道:“免贵,姓临,名瞳,黑山驿的厨子。”
阮壁想,血杀客那么牛气一人,怎么找了个厨子?虽然这厨子样貌极好,气质外形都不错,可惜感知起来是个没修为的。
真奇怪啊,怎么黑山驿里所有人都看着没修为?连血杀客也……阮壁突然僵住,想起一件事,那就是修为比自己高一个大境界的人,是完全可以收敛自身修为,不让人看出来的。
想通了这一点,阮壁再看黑山驿时,目光便截然不同了,因为他根本分不清这个驿站里到底有没有普通人,还是说全部都比他强?连那个被唤作小贵、啃着糯苞米的女子难道也比他强吗?
可他明明是师门内备受赞誉的天才,年仅五十岁就进入玉骨境,所有师长都夸他有前途啊!
莫语发觉这年轻人僵在那儿,好心的老槐树招呼着:“来都来了,坐下一起吃点。”
阮壁坐下,在沉默中吃完一顿早饭,当然,他也尝到了血杀客家小白脸的手艺,说实话,当真不错。
早饭过后,苟降尘出门摆渡,其余人都忙碌起来。
秦归燕提着扫把对阮壁说:“让让,别挡道。”用扫把柄将阮壁顶开,认真干活。
小贵提着抹布到处擦。
阮壁跟在秦归燕身边,尽量不碍着她做事,只问道:“秦姑娘,在下想问一下,您当初是为什么会走上刺客之路的呢?”
“家传,我爹也做这个。”
阮壁:爹?血杀客还有爹?对哦,她肯定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那您的父母现在的情况是?”
“爹被血影教教主杀了,我娘带我逃走,我长大以后加入血影教,主要的目的是复仇。”
“哦——难怪血影教给您升到四大护法之首的位置,您还是要和血影教不死不休,原来是有这一重渊源在。”
秦归燕皱眉:“什么渊源啊?没这重渊源也得搞血影教啊。”
“为什么呢?”
“血影教搞芙蓉梦啊,我的天,他们搞这玩意,还不灭了他们?”
阮壁一愣,没想到秦归燕的回答如此正气。
她的神情很认真,显示她真的认为那些使用芙蓉梦的人丧尽天良,她必须要阻止他们,而且她真的这么做了。
然而对于修真界很多门派来说,当芙蓉梦出现的时候,那些大势力的宗主、长老们,其实并没有很紧张得要去消灭芙蓉梦,其中一些人甚至跃跃欲试着想要尝试,这才有了芙蓉梦在各大宗门的隐秘扩散。
说白了,对那些活得长又无望成尊,家里积累了一堆灵石和钱财的人,余生就是享受,他们要用美人纸、美人盂来证明自己的尊贵,再用各类刺激的娱乐让自己兴奋起来。
“秦姑娘,你觉得自己是英雄吗?”
“不是,说到底,我是为了报仇才加入到这件事里,为了我爹的仇,也为了我师父的仇。”
“你师父?”阮壁昨日便意识到自己挖到了大料,那就是血杀客并非散修,而是有师承的人,今日聊到这个话题,令他整颗心都战栗起来。
到底是怎样的师父,才能教出血杀客这样的浑天界千古第一刺客?
“我今年三十二岁,我在小时候,大约四岁的时候,第一次遇到我师父的女儿,她被血影教抓住了,因为她是个资质很好的女子,所以血影教要帮助三大世家里那些出身高贵的人,夺走那女子的灵骨,她不从,因此殒命,我师父因此打上了血影教总坛。”
“当时我爹是血影教的刺客,受血影教教主的指示,为我师父种下疯蛊,但他内心有恻隐之心,因此在疯蛊里掺进了幽寒玉髓,让我师父在往后的岁月里没有全疯,而是半疯半醒,师父在清醒的时候,将我爹遗留的剑送到了我家。”
阮壁咽了下口水:“你的师父是……”
秦归燕又拿扫把戳阮壁一下:“让让。”待阮壁让开,她拿起灰斗,将垃圾都塞进去,才慢吞吞道,“看你的表情,不是猜出来了吗?我师父是尚泉啊。”
她用扫把舞了个枪花:“除了武尊尚泉,还有谁能教出我这么厉害的徒弟?”
临瞳不知何时送来了茶水和点心,放
在桌上,拉开椅子,秦归燕对他说了谢谢,坐在椅子上,对阮壁做了个请的动作。
阮壁坐下,他有预感,自己会听到一段波澜壮阔的故事。
秦归燕今日穿一身青衣,头发用木簪挽着,眉眼却是很凌厉的,当阮壁摆好录影镜,透过录影镜的影像看她时,发觉就算她穿得如此平凡素净,也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强大气势。
阮壁暗暗咋舌,到底是个女杀星。
秦归燕则思忖片刻,先从三世家如何出人出力建立血影教开始。
血杀客显然是个肆无忌惮的性子,因此一张口便语出惊人:“对于收惯了仙人税的那些老东西来说,帝尊梵朱的存在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胥国朝廷立在那里,就让世家肆意剥削底层百姓成了一件法理上不成立的事情。”
“因此,三大世家需要在暗中建立一个势力,来获取那些胥国朝廷成立前,他们可以名正言顺获得的东西,如随意的杀人,抢夺他人灵骨,暗算他人获取别人的丹药、秘籍、灵器,毫无疑问,血影教建立在延续千年的罪恶的惯性上。”
秦归燕说的这些词并无古韵,是很典型的第九纪末出身的年轻人常见的调调,阮壁都能听懂,并为她的发言感到暗暗吃惊。
完蛋了,采访血杀客的这一期要么上不了玄真报,要么就是玄真报全员提着脑袋把报道登上去,然后他阮壁在修真界彻底出名。
这料可真猛啊!血杀客简直是扯了三世家的人皮扔地上,然后毫不客气地踩踏着……毕竟她已经将三世家杀没了,那三世家这会儿也没法对她提意见不是?
讲完血影教的背景,秦归燕开始讲自己的身世,对于母亲的家世她没有细说,毕竟她娘她妹还是朝廷的正式官员,她身上背的仇不少,没必要暴露她们。
但讲起老爹,秦归燕就坦诚了,不就是曾经干过血影教的护法,之后在对抗疯尊时死了吗?
她从这一段说起,讲到妈祖留下的秘境,再到武尊的到来,还有他收自己为徒。
“我师父并不是一个彻底的疯子,他有清醒的时候,而且他在清醒时依然是一个非常有侠气的正直的好人,他就像是我的另一个父亲,教我成长,教我变强,我欠他一份恩情,因此他的仇,我是要一起背起来的。”
接着秦归燕就去血影教里潜伏了,她对这些没什么保留,该说就说,顶多就是为帝尊掩盖了一些事情。
比如说,当年帝尊在是否要对血影教、三世家下狠手的时候是犹豫过的,只是秦归燕不肯听他的,抄家伙就上了,等大伙反应过来,她已经把该杀的人都杀完了。
而秦归燕坐在录影镜前,只淡淡地说:“帝尊原本是打算慢慢对付血影教的,但在这件事上,我觉得不能听他的,而且我也不是他的属下,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他的暗探给我帮把手,让我可以潜伏在血影教里,我回馈他一些情报。”
“但是当事情走到要复仇的节点的时候,我不想拖,我就要在那个时候杀光仇人,我甚至不需要他们去邢鉴下接受审判,我只要他们死!”
所以帝尊的犹豫不需要让别人知道,而三世家和血影教的覆灭,既是血债也是荣光,这些秦归燕都自己背,任何人都不能分享和分担。
阮壁凝重道:“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杀死的那些人里,有些是无辜的。”
秦归燕轻笑一声:“别把邪|教和世家想得太好了,邢鉴审判我的时候,只判了我十年,当然了,我是十八岁被抓,从被抓到被判,中间还过了两年,帝尊是想恕我的罪,或者是别把我判到森罗狱里的,但我本人愿意完全遵守邢鉴的判断。”
“既然邢鉴认为我犯下的罪,在因果和法律层面只值得森罗狱十年,就说明我是没有错杀任何人的。”
阮壁又问:“你后悔吗?你说自己服用了幽寒玉髓,你的余生比别人短,然后你用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去复仇,又进森罗狱里蹲那么久,后悔吗?”
秦归燕沉默了许久,慢吞吞道:“就是因为活得比别人短,所以这辈子才要做点什么事,证明我来过。”
第82章
“这辈子总要做点什么。”
“证明我来过!”
“小秦,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有思想深度,你这么有个性这么勇敢善良的女子,上十大恶人排行榜真是太不对了,你应该上十大侠客榜!”
“大眼,你知道吗?玄真报说准备评个修真界十大侠客,正在向民间征集投票,你和你师父都有希望上榜诶!”
黑山驿众人复述着秦归燕那些登报“金句”。
秦归燕已经开始后悔接受阮壁的采访了,真的,早知道这家伙会把自己说的话一字不漏的登上玄真报,她就不说得那么直了。
啊啊啊!这报纸上的内容要是让熟人看到了,她小秦还有脸见人吗?虽然她的脸早在哭丧以后就没剩多少了,但秦归燕还是快要不中了。
临瞳看她一副快要升天的表情,拍了拍肩膀安慰道:“没事的,至少只有玄真报上面登了这些消息,玄真报一般只有修真界的人才看。”
也就是说,来他们黑山驿寄信寄货的三舅四姨五姑六嫂都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小秦还可以继续做一个愉快的漂亮村姑。
秦归燕双手捂脸,趴在桌子上:“我的天啊,我娘和我妹肯定也看到这些了,我这个人连死都不想死亲人面前的,突然让她们知道我内心这么深的想法,我不中了啊,我要不中了!”
苟降尘捧着报纸:“临哥,这上面还有你的事呢!”
小贵声情并茂地念道:“笔者在采访血杀客时,也见到了她的未婚夫,大厨临瞳,据说此人原来是一名散修,也是炼器师,在被血杀客的人格魅力折服后,心甘情愿留在黑山驿做了厨子。”
临瞳浑身一麻,搓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虽然这事写得有几分属实,可这调调怎么听着那么怪呢?”
秦归燕心想,属实什么啊属实?你不是因为我吃了你的证道神兵,才不得不留在这等着讨债的吗?
莫语道:“也是奇了怪咯,衍天居的势力已经大到门下一个玉骨境的小弟子可以直言血影教覆灭这件事了哦?我记得当初各大宗门都有大人物吸芙蓉梦,把这事闹得很不体面,所以修真界都没什么人敢谈这个事。”
既然大伙一起丢了脸,那就一起不提这件事,这便是修真界大部分人对芙蓉梦的态度,得亏秦归燕当初把芙蓉梦的配方、炼蛊的池子都毁了,不然还不定事态如何发展呢。
秦归燕看着报纸,也不太理解。
雪不在细致些,对小秦说:“是不是你家老头子帮忙打招呼了?”
他没说小秦家老头是谁,但大家都晓得那个老头是谁。
秦归燕皱眉:“其实我接受这次采访,主要是想给我师父澄清一下的,他不是突然变成了一个疯子,也不是疯尊,而是很有侠气的武尊,但让人给害了。”
黄安安感叹:“经此一遭,你师父肯定是拿回清白了,大家都知道他是被害成现在这样的嘛。”
武尊没有白养小秦一回,更没有白将家里所有天材地宝都砸这徒弟身上,这师徒俩如今也是真心换真心的典范。
不过秦归燕觉得吧,要是她师父看到报纸上那堆描述武尊的话,大概会觉得自己养了个不肖徒弟。
她摊开手对众人说道:“按这报纸上写的,那真是老尚清白一辈子,临了临了混成了苦情小白花,怎一个悲催了得,他以后怎么见人,诶哟喂,我不看了,再看我头皮都麻了。”
说着,小秦收拾家伙,她真的觉得玄真报这玩意她再看,今天一整天都没心情干活了。
见她匆匆离去,临瞳打了个激灵:“我也不看了。”
魔尊奋斗大半生,竟奋斗成修真界初代知名娇夫,这事要让认识他的人知道了,
唉,不敢多想,买菜去。
莫语身为千多年的老槐树,心理接受能力就比年轻人强,她笑道:“那我可继续看了,人家可是专门为小秦做了一期专刊,上面全是血杀客的文章,他俩只看第一版,后头还有三版没看呢。”
她坐下来,展开报纸一行行字看过去,神情逐渐有了变化。
日头从东挪到西,忙碌了一天的黑山驿众人回到家里,都说今儿热得可怕,得弄些温水洗一洗。
秦归燕说:“莫语,你知道吗?大黄和大咪今天都下河洗澡了,还被河边的虾兵蟹将罚了钱,说是黑麟龙王现在不许别人下河游泳,大黄还和虾兵蟹将他们吵起来了。”
莫语抬起头来,应道:“哦,为什么不许人下河啊?”
小贵回道:“怕淹死人呗,好多人族脆得很,没法在水下呼吸,黑麟龙王怕这些人族淹死在黑水河里,她今年的考评会不好看,干脆就禁止了。”
苟降尘说:“一直这么封着河也不是个办法,驿丞大人,能不能和龙王说一声,让她指定一段河道,允许大家下河去消暑啊?到时候可以派人守在那段河边上,有人出事就去捞一下么。”
雪不在说:“这个法子好,我往年也喜欢化为人形下河泡一泡的,不然这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地板都烫得能煎鸡蛋了。”
小秦很平静,她南方人,南边热起来可比关外厉害多了,和关外比起来,羲京都属于南边,临瞳也平静,他老家那边是沙漠,热起来能死人。
莫语看大家聊着有关天气和游泳的话题,朝秦归燕招了招手:“小秦,你来。”
秦归燕不明所以,还是顺从地和她一起进了驿丞的书房,这房间里堆满了莫语这些年来收集的书本字画,其中有些还是燕红霞留下的收藏。
莫语有些忧虑地看她一眼:“小秦,那个玄真报哈,你还是要看完,我总觉得里面有些东西,你是不乐意见到的。”
说着,她将玄真报头版以外的其他几个版面铺开,示意秦归燕坐,她留下一壶茶,翩然离开书房。
秦归燕眉头微蹙,沉着表情,拿起第二版面的报纸,低头看了起来。
《谁才是修真界古今第一天才》
在这篇文报道里,笔者极尽所能的用华丽的文笔将秦归燕夸得天上有地上无,并以此论证,和秦归燕一比,修真界其他天才都算不得天才。
夸得小秦又要起鸡皮疙瘩了。
再看下一篇,《论血杀客与其他天才的区别》
这篇报道真正让秦归燕看得不舒服了,如果说上一篇讲她如何天才的人,只是不断地讲她的武力值如何高,她的天赋神通如何罕见和诡谲难防,这都算实话,顶多辞藻炫目得连科举人都不流行这么写了,但小秦还读得下去。
可是如果一篇文章,不断的让秦归燕和其他天才比较,说她如何好,其他人和她一比如何渣,然后通过这种对其他人的打压抬高秦归燕。
小秦不喜欢这个。
第一,她这人已经习惯和比自己强的人比了,也就是说,如果要拿人和她比,那就拿七大至尊和她比!
第二,哪怕她的成名路的确是暴打过很多高手,但她也没否认过那些高手的长处,为什么这篇文章要极尽贬低那些人?把他们说的一文不值?难道秦归燕打了一群一文不值的弱者是什么光荣的事吗?
第三,不踩别人,秦归燕依然是天才,依然会对血影教和三世家挥刀。
再看下一篇,秦归燕眼前一黑。
《血杀客与她的娇夫》,这篇文可厉害了,笔者推测,秦归燕和炼器师临瞳八成早就认识了,能让血杀客看上,临瞳必然是个不简单的人,他一定是个炼器天才。
而在血杀客黑暗的过往中,临瞳就是她唯一的光,是这道光用理性安慰了她的冲动,照亮了她的心灵,让她坚定了对抗血影教的决心。
后院中,临瞳强忍羞涩,再次翻开《玄真报》,想要看看大伙到底是怎么夸的小秦,恰好也看到了《娇夫》这一篇。
看着看着,魔尊黑了脸,这什么玩意啊!他临瞳自然是炼器天才,可他什么时候指引过小秦?
他有他为之骄傲的过往,小秦也有小秦自己的荣光,这怎么还能有在文章里暗搓搓把小秦的决心偷过来安他脑门上的操作了?
这文章才是真的不能让临瞳的熟人瞧见,要是让别人发现有人偷一个女子的荣光冠到魔尊脑门上,那魔尊以后就真不用见人了!
他可是靠自己的实力在第九纪登上至尊的乘黄族末裔!比龙族靠代代传承资源一代又一代捧出的至尊含金量高多了!他自尊心强得很,丢不起这两百一十二岁的脸!
而且小秦也是个要强的性子,她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帝尊可能有隔着十八辈的血缘,省得别人一提她的辉煌过往就立刻扯帝尊身上,和小秦连种族都不同的临瞳难道还要借着所谓“情侣”身份去偷她的荣光?
临瞳叫来雪不在,请他帮忙看着灶上的火,别把锅里的绿豆粥烧干了,自己匆匆去寻小秦,凭着神识感知到了驿丞书房,礼貌地敲了敲门,只是敲门声急促,显出他内心的焦急。
里面传出秦归燕的声音。
“请进。”
临瞳入内,开口就道:“小秦,这《玄真报》上有几篇文章是乱写的!”
秦归燕慢条斯理合上报纸,说:“我知道。”
“给我磨墨!”她慢条斯理撸起袖子,“这事要不解决好,我饭都吃不香了。”
临瞳一顿,上前拿起墨锭,添了些水,开始磨墨。
秦归燕摊开信纸,执起兔毫笔,蘸了蘸,一串流丽清逸的字体出现在纸面上。
第83章
当《玄真报》的主编看到阮壁带回来的采访时,立刻就意识到,《玄真报》闻名天下的机会来了。
谁能想到啊,阮壁居然真的采访到了血杀客,还活着回来了!
阮壁带着他的成果,兴奋道:“主编,这就是我带回来的东西,你知道吗?血杀客居然不介意我拍摄和她的谈话。”
主编和蔼道:“不急,小阮啊,你先去写篇文章,这回咱们的头版头条必须得是你了,还有其他人也得看你带回来的光影玉简,然后大家都写她的文章,咱们做一期她的专刊出来!”
头版头条!阮壁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
他知道,经此一役,自己将向着成为《玄真报》头号记者的位置更进一步,往后父母提起他离开衍天居跑来做记者的事情时,他也可以告诉他们,他不是在胡闹,而是将更真实更广阔的世界带给读者们,这是一份有意义的事业!
很快,阮壁的文章就写好了,主编爽快地承诺,往后要提他的工钱,再让他有更多采访重要人物的机会,阮壁就是玄真报下一代的招牌笔杆子了!
阮壁内心的喜悦沸腾着,在玄真报终于印出来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买了一份,准备收藏起来,他细细地看着自己的文字印在纸页上,即将让修真界许多人都看见,看见他的文章,他的才华,他的勇气。
然而当阮壁翻开第二页时,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想,这不对,这不是我采访的血杀客,哪怕是那个我带回来的光影玉简写文章,也不应该这么写她呀。
她提过她是到关外隐居时才遇见的临瞳,为什么这些人要写她的决心来自临瞳?她的决心明明是来自复仇、对正义的追求、对芙蓉梦的憎恶啊?
还有,血杀客在谈及以前交过手的高手时,是有肯定那些人的实力的,她并不是一个会肆意贬低他人抬高自己的性格,骨子里自尊极强,为何这些文章的字里行间,字字句句都是在为她招惹其他人的憎恨呢?
阮壁不解,果断去见了主编。
主编正在俯首写文,阮壁,笑容满面:“小阮啊,来了?怎么样 ?果然给你头版头条了对吧?”
阮壁回道:“是,我看到了报纸。”
“诶哟,说起这个报纸啊,销量可是爆了,你不知道吧?今天早上报纸才被送出去,就卖出了十多万份,修真界统共就这么些人,很多没修真的人都拿起报纸看了。”主编高兴不已,“这下玄真报三个字可是红遍了修真界。”
他举起手里的纸:“我准备继续写一些有关血杀客、武尊往事的点评,争取一点也不浪费这次采访带来的关注。”
“可是主编,这上面有些文章,它不写实啊!”阮壁翻开第二页,第三页,“你看看,这些文章都是乱写的,里面有些情况,和血杀客的陈述完全不同,这、这不是胡编乱造吗?”
主编面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他有些惊异地上下打量着阮壁:“哦,写文章嘛,总要润色一下。”
阮壁说:“润色文章,也不能说假话啊。”
主编的神情淡了下来:“有心人自会去查证真相嘛。”
阮壁咬住下唇,不得不说出一个现实:“可这世上九成人都不会去查证真相的,别人说什么他们就信什么的!”
主编重新坐回去:“那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蠢人被人骗不是活该嘛。”
见阮壁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想起这到底是个大门派出身的公子哥,主编深呼吸一下,还是忍着不耐哄了起来:“小阮啊,我们说到底只是笔杆子,别人想看什么,我们就写什么。’
阮壁打断道:“买报纸的都是想通过我们的报纸看到真实的血杀客,而不是这种……这种。”
主编也生气了:“可你不这么写,别人哪里会长长久久地记得我们玄真报?我们是报纸!我们也要出名,要赚钱,要让人看到我们,按你的想法去搞,你信不信血杀客这波事情过了,别人都只记得她是个正气十足的女侠,她师父被害成了疯子,谁记得我们?啊?谁记得我们?”
“你进我们报社不到一年,还不知道吧?报社这玩意新出的时候根本没钱赚,那时候谁知道报纸这一行能存在多久?我好不容易将玄真报经营到如今的地步,可谁能保证天天有大新闻天天有好销量?万一我们倒了,底下人吃什么饭?”
阮壁生气道:“可血杀客都快死了!她是临死前为自己和武尊澄清过往啊!”
主编吼道:“她要不是快死了?我敢这么写她吗!”
欺负的就是将死之人半年以后开不了口啊!不然他怎么能这么编排她?!
主编怒道:“我也是背了风险的,万一那娘们上门来找我们麻烦,我可能会死啊!可我必须要这么做,你懂吗?玄真报需要这个话题,让我们多红一阵子,所以我才让你的文章排头版,懂吗?我得把她架上去,让世人知道她正义,这样她才不好意思来杀我!”
“就算如此,我也要背风险,你懂不懂?为了你们担风险的我有多伟大啊!”
阮壁听得内心巨震,一种强烈的反胃感在他的胸口翻腾,他一点也不觉得主编伟大,他只觉得这个人用卑劣的理由欺骗自己,而且真的将自己骗过去了。
这样一个人,其内心的恶毒比魔修尤有过之!
他后退几步,缓缓摇头:“我明白为何我选择入世时,师门长辈都让我不要被人性险恶击垮,我原以为是采访的路上有种种风险,谁知血杀客勇猛正直,真正的险恶却藏在我身边,主编,你这么做,难道不怕血杀客背后的帝尊对你出手吗?”
主编呵呵一笑,说了一句非常大不敬的话:“帝尊?帝尊半年后不也要死了吗?古往今来,你见过哪个至尊进了天地轮回,还能活着出来的?他们不过是一群短暂获得至尊神力,迟早要被天地轮回吞噬的祭品,我不信他们真的能有人成神。”
阮壁再也受不了了,他以袖掩鼻,转身狂奔出去,内心惶惶然不去何处去,心想,这便是我的入世了?我怀抱着书写真相的信念入世,最终却要被谎言和虚伪、丑恶的文字熏得退避回师门吗?
可是玄真报已经是我选择了多家报社后,见过的报道真相最多的报社了,其他报社更是善于报道市井虚假,他们用文字巧言令色,写良家妇人的香|艳,写风尘男女的堕落,写高官富商的善……
世间之大,何处是真?我该往何处去?
阮壁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那主编从书架上取下一酒壶,美美饮了一口:“好了,那个蠢货被赶走了,往后血杀客的报道都只有我们能写了。”
侧门里走出一个满头白发的妖修,笑道:“是啊,那小子就是不会忍,只能灰溜溜地被我们赶出局。”
主编冷冷嗤笑:“帝尊下令,让我们不要忌讳,尽可报道血杀客的真实过往,但何为真何为假,可是我们说的算!”
白发妖修拱手道:“主编高义,如此以来,待恶尊入天地轮回后,我也会入试炼地争夺尊位,待到下一纪,我们齐心协力将玄真报办成这世上最大的求真之报。”
主编哈哈说道:“不错不错,到时候,我们就是真,我们才是真!”
阮壁在街上浪荡时,则看到了一名眉宇间与血杀客有几分相似,但更为高挑冷冽的女子。
对方身穿官袍,站在人群之中却并不显眼,只举起手中令牌:“刑部正五品员外郎,秦归月,请阁下随我走一趟。”
如此过了几夜,那已经逐渐传遍整个浑天界的玉影镜里出现了一道人影。
那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子,面相端庄大气,吐字清晰,坐在一张书案后,讲说着近日胥国朝廷的诸多政策。
这是一起全新的节目,往后都会固定在这个大伙吃晚饭的阶段播放。
节目过半,这女子又开始讲一起朝廷新颁发的政令。
“近年来,随着我国报纸行业的兴起,业内出现诸多不法之事,经过刑部多年研究,特颁布《新闻业规范》等三部条例、法规,规范行业发展……朝廷将办《求真报》,为广大求真之人展现真实。”
“下面有一起《求真报》正式成立的拍摄,请大家与我一同观看。”
说着,镜面一转,阮壁出现在其中,他的神色坚毅许多,褪去天真,与一名记者交谈着。
“大家好,我是阮壁,就是前阵子采访了血杀客的阮壁,我之所以接受《求真报》的聘请,是因为我认为,如今愿意真实报道一些事情的同行越来越少了,事实上,我去采访了血杀客后,我原来所在的报社上立刻就编写了许多有关她的不实文章……”
“因为这件事,血杀客特意给我写信,询问我为何要这么做,这让我非常羞愧,这是她给我的信。”
阮壁展开信纸。
“阮记者,你好,敝人写信只想询问几件事,第一,我从未贬低过我的对手,为何玄真报上却对他们极尽贬低?这令我不解,若说这份报纸是想抬高我,我的人生不需要他们抬高,其次,我个人喜欢击败强者,被我打败的对手越强,越能证明我的强大。”
“其二,是我的未婚夫临瞳很奇怪的问我,他明明是在黑山驿认识的我,为何玄真报却说我在血影教卧底期间就已与他相识?为何不按事实来写文章,以虚假
之言欺骗大众?”
……
这封字数不多的信,阮壁念得时间却不算短,因为他每念出一个问题,就会看着玉影镜回道:“我没有写假东西,那不是我写的。”
与此同时,他还播放了他采访血杀客时拍摄的光影玉简。
这是玄真报主编完全没料到的事情,他不敢置信道:“这不可能!我明明确定了,阮壁没有光影玉简的备份!”
阮壁当然是没有的,但是小秦有啊,当初被阮壁采访的时候,她就留了心眼,备份了光影玉简。
毕竟是混过血影教,做过卧底的人,她不可能一点戒心都没有,就让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小伙子获得描述她一生的权力。
秦归燕坐在驿站的玉影镜前,悠悠道:“我的确不喜欢做关系户,但有时候做做关系户还挺爽的,老头子办事就是靠谱。”
莫语感叹:“是啊,这立刻就把相关法规推出来咧,还办了个新报纸。”
秦归燕撇嘴:“他啊,他想管这些事也好多年了,这次也是看准机会就出手吧。”
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捻起一枚临瞳特制蜜饯,低头笑道:“讲真的,我以前也看报纸,有些东西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可报纸一定要那么写,因为那些文字可以让人看了爱,看了恨,看得心里升起一股情绪,这股情绪最后就会转化为钱,让报社收入囊中。”
“在钱面前,真相算什么?”她将蜜饯放入口中,有些唏嘘:“所以接受采访的风险很大的,这次要不是为了师父,我才不让那小伙采访我呢。”
雪不在摇了摇头:“这就叫防舆论胜过防虎啊,可别人真要造谣,被造谣的又怎么拦得住呢?”
黄安安叹气:“管天管地管不了别人嘴巴说什么,心里想什么,不是每个人都像小秦一样,有个厉害的十八辈祖宗,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想开点了,至于辟谣?嗨,腿跑断了也辟不了一点吧。”
临瞳听着他们的话,再看向小秦,却见她突然转身看着自己。
“临哥,你畏惧人言么?”
临瞳认真回道:“我不惧,以你我的修为,谣言伤不了我们半分,只是随着报纸、玉影镜的普及,也许,以后会有很多无辜之人受害。”
“我也不惧人言,就算我死后,全天下将血杀客说成个女魔头,与已经死了的我又有何干?至于后来人面对谣言该如何,嗨,就让朝廷操心去吧。”
秦归燕面带洒脱,摸了摸小贵的头,“走,贵儿,趁着今夜外面有风,我们去黑水河上坐竹筏飘河灯去。”
小贵愣了一下,就见秦归燕一把挽住临瞳的胳膊,将人扯了出去:“走咯——”
女子悠长快活的声音在夜色中回响。
莫语跟着起身,走了出去:“心胸豁达就是好哦,我估计她待会在竹筏子上还要吃一堆零食。”
其他人听着,也都笑起来。
“是啊,她这样也挺好的。”
第84章
玉影镜中传来咿咿呀呀的歌声,“人生不过梦一场,谁料那冤家偏来到……”秦归燕在这声音中将最后一根发簪插到发髻中,准备打水搓抹布去打扫全驿站了。
临瞳看她一个人提了桶水,去擦楼梯栏杆,问道:“小贵呢?”
平时是小秦一个人扫全驿站,小贵擦全驿站,大家分工明确,怎么地扫完了,小贵还没影子?这马上就要吃早饭了啊。
也是天气热了,驿站众人也起得比往日早一些,他们会在太阳没那么大的时候尽量多做些事情,省得白日里顶着燥热的太阳干活。
“是哦,小贵咋还不起来?是不是昨晚上偷偷耍萤火虫耍过头了睡懒觉呢?”秦归燕嘀咕着,去了小贵的卧室,过了一阵,全驿站都听见了小秦的声音。
“诶呀妈呀!贵儿!”
正在田里忙活着除草除虫的黄安安、雪不在、苟降尘纷纷跳起来,莫语也从燕红霞的《侠书》中连滚带爬地冲出来,临瞳将切肉沫的菜刀咚的一下放菜板上,也跑出去。
一群人齐聚莫富贵的房间前,房门大敞,秦归燕指着里面的小贵:“小贵不好几年前睡觉的时候就不是富贵竹的样子了吗?”
在她指着的方向,巨大的古董水盆里,小贵正伸展着身体,睡得郁郁葱葱,竹身绿得如同深色翡翠,就算秦归燕闹出这么大动静了,小贵依然没醒。
还是莫语来看了一眼,她说:“没事,俺们植物化形的修士,在进阶的时候总要睡一觉的。”
秦归燕蹙眉:“可小贵前阵子才进入凝玄境啊,这就又要突破到化神境了?”不对劲吧?小贵是走功德气运的路子,不积德怎么破关的?
莫语道:“突破小境界的时候也要睡啊,她这是从凝玄境初期进阶到中期啦,别看她平时傻乎乎的,修炼起来可努力咧,我还让红霞时不时指点她一下呢。”
苟降尘道:“是,小贵平时都和我一起进侠书修行的,因为驿丞大人说全驿站里只有师父可以在修行一道上指点小贵了。”
一群人齐齐看向莫语,表示不满。
“我修行多年,怎么不能教小贵了呢?”
“就是,我们谁不是高手啊?走出去方圆几百里的妖怪都叫我雪爷爷!”
“哪怕是大眼呢,她的修为也够指点小贵了啊。”
此事事关尊严,谁都不肯承认自己连个凝玄境的小孩都教不了。
莫语着急:“诶哟——我没有小瞧你们的意思嘛!可你们就是指点不了小贵,小贵的资质只是中上,你们一群天才,和小贵说,诶,修炼简单得很,你这样再那样就修为噌噌涨了,小贵能和你们一样嘛?” :
驿丞大人这么一喊,大伙倒是都露出心虚的表情。
这么一想,似乎老槐树说得也有道理。
莫语叹了口气:“所以我才找红霞嘛,红霞的资质和你们一比还是比较正常的,活得久,脾气好,又通幽冥之道,生前多做功德,见多识广,让他指导小贵最合适咧。”
秦归燕道:“那小贵突破用的功德是怎么来的呢?”
雪不在抬起手指:“且待我算一算。”
这白蛇精嘴里念念有词,蛇信嘶嘶,原地转了十来圈,手指掰个不停,终于,他恍然大悟地说:“小贵回来的时候不是招惹了一群扶桑国的蛟族吗?那些蛟族似乎是灾患呐,但是我们把他们都灭了,小贵就这么积了德。”
大伙这才明白了。
黄安安不解:“那也不对啊,我看她最近还是霉得慌,不像有气运傍身的样子。”
苟降尘这会儿却明白了:“小贵现在只倒一些小霉,比如走路时被绊一下,晒白衣服时没及时收起来,导致衣物被晒黄,吃果子吃出虫子,普通人冒失一点也会遇到这点事,小贵的确是没以前那么霉了。”
临瞳和秦归燕想起这两人从南到北一路问路,问出十大恶人排名的辉煌归家之路,心想,的确,你们俩现在的运气比以前正常多了。
以修士的身份,倒点小霉罢了,对小贵来说顶多有点丢脸,无碍性命。
秦归燕挠头:“行吧,那她的活先让我和临哥干了吧,对了,莫语,她要睡多久啊?”
莫语说:“我平时睡个两天就行了,小贵不会睡得比我久的。”
听到这,大伙放心得散开,秦归燕让临瞳布置一个聚灵阵、一个护法阵,确保小贵安全无虞,两人便都忙活去了。
谁知到了第三天,小贵还没醒。
秦归燕清早提着抹布站在小贵房门口:“莫语,小贵还没醒!”
莫语急匆匆赶来,看着古董水缸里的小贵,上前嚷了一嗓子:“贵儿!我把你藏砖缝儿里的私房钱都拿走了哈!”
那富贵竹依然静静立在缸里,没有多余的反应,莫语大骇:“见了古神了,这娃咋一直晕着嘛!”
临瞳自忖至尊,上前探查一阵,对秦归燕摇头:“我也看不出来,她似乎就是正常的睡觉,但是又叫不起。”
驿站众忧心忡忡地待在小贵的房间里,有的坐凳子,有的坐地板,小贵的事不解决,他们都不放心就这么去干活。
莫语连忙翻开侠书:“那我找红霞,他活得久,还教了小贵好多符咒,肯定知道咋回事。”
众人纷纷道:“我们也进去。”
侠书悬空,黑山驿一伙人盘腿坐下,神魂化作流光进入书中世界,临瞳走之前还分了个毛绒绒的小乘黄,在外界守着大伙的肉|身。
燕红霞本是坐在已经没那么破烂的寺庙里,在槐树下品着村头打的黄酒,见他们来了,老道士稀奇道:“哟,难得看你们一起进来。”
“霞哥~”莫语长长呼唤一声,扑到他怀里,“出大事了啊,小贵睡不醒咧。”
燕红霞单手稳稳接住莫语,不解道:“怎么会呢?除非资质逆天成她那个样子,不然一般植物妖修进阶时只要沉睡一到两天,身体就能适应了啊?”
说逆天时,燕红霞指的是小秦,显然,现场众人之中,哪怕是临瞳,也没有资格在资质上头与秦归燕比。
莫语着急道:“这阵子都是你指导她修行,你说说你怎么教她的嘛。”
燕红霞便回忆起来:“我教了她一点木灵术法,让她以后可以帮受伤的人治疗一下,更方便攒功德。”
众人点头,这个教得不错。
燕红霞又说:“我还教她遇到危险的鬼怪怎么处理,如何在自身战力不强的情况下自保,如何画一些简单的符箓防身,复杂的她画不了,这孩子心思纯净,就是背书不太行。”
众人继续点头,妖修不擅长背书本就是常见的。
燕红霞道:“我还往她的神魂中灌了一本《清心诀》,告诉她往后要背书前先默念此诀,澄净灵台,下次我会考校她对此诀掌握如何。”
苟降尘忍不住道:“《清心诀》有八百个字呢,对小贵来说不太好背吧?”
众人沉默下来。
秦归燕说:“也不是很长吧?我师父教过我,我只背了一下午。”
其他人一起说道:“人族先别说话!”
擅长背书的人族哪懂妖族的苦?
只有妖族里的背书天才临瞳拍了拍小秦:“八百字很多了,很多妖族背修炼功法都要背几十年的,其实妖族记性不差,只是他们不擅长文字的记忆,好像是因为人族和妖族的脑子构造不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秦归燕一阵恶寒:“你还知道人脑和妖脑子长啥样呐?”
临瞳:“游历的时候知道的,我没剖过谁的脑子!”
说起来,小贵突破一个小境界后,肯定是要来和燕红霞报到的,那孩子该不会一直没把《清心诀》背下来,所以现在还在下苦功吧?
燕红霞也沉默了,他想的和黑山驿众人一样。
许久,莫语站直,拍拍裙摆:“走,咱们现在去找小贵,然后归燕直接用幽影进她的躯壳,把她给我弄醒,别怕伤到她,我看她好着呢,看她那竹叶子,又绿又水灵,竹身滑滑的,虫子都爬不上去。”
大伙纷纷离开侠书,燕红霞跳起来:“这就全走啦?嗨,这帮人真是!”
莫语气势冲冲,一马当先进了小贵的屋子,秦归燕紧随其后,怀里抱着临瞳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小乘黄,毛绒绒的小狐狸被她捏着背上的角,想挣都挣不开。
莫语说:“小秦,上!”
秦归燕这才舍得将乘黄抛给临瞳,撸起袖子,化作一道影子融入小贵的竹身。
幽暗森冷如冬日水银的触感渗入小贵的身躯,进入她的灵台之中,秦归燕化作幽影时没有了五感,而是通过神识感知一切,在她的感知中,小贵正蹲在灵台里,满脸愁苦都背诵着。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呃……”
秦归燕在一边听着,接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贵儿,你卡尘垢不沾这句多久了?”
小贵哭丧着脸说:“好久了,咦?燕子,你咋进来的?”
秦归燕翻了个白眼:“这你甭管,以我的修为,大多数人的灵台对我来说都不设防,你先和我出去,大伙看你睡了好几天,都要担心得不行了,小苟那孩子连饭都吃不香了。”
说着,她伸出冰凉幽影,环绕住小贵的胳膊一扯,带着小贵脱离了灵台之境。
小贵化为人形,穿着一身绿衣坐在水缸里,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群人双手环胸看着她。
富贵竹讪讪一笑:“呃,那个,驿丞大人,我突破啦~”
莫语面无表情道:“俺已经知道咧。”
小贵才松口气,就听莫语补充道:“莫富贵旷工三天,扣你三天工钱啊,本月全勤也没得咧。”
小贵立刻苦着脸,趴着水缸发出哀求。
“不要啊——”
第85章
小贵回归岗位以后,秦归燕终于可以放松下来了,不过她很快就发现了新的问题。
午后,趁着小贵在屋里背书的时候,全驿站的人聚集起来开会。
秦归燕愁眉苦脸:“她还卡在尘垢不沾那一段呢,都卡了五天了,还过不去。”
雪不在双手捂脸:“就算是妖族,背书背得这么艰难也不对劲了,大黄背书也费劲,可花几天时间是能靠毅力啃下八百字的。”
大黄豪气挥手:“用不了几天,以我的毅力,两天足以。”
苟降尘叹了口气:“可小贵也不缺毅力啊,她就是卡那了。”
莫语唉声叹气:“诶哟——再这么下去,这个丫头都不敢去见红霞了,可是她才突破小境界,正是应该找经验丰富的师父给她看一下滴时候嘛。”
这正是最重要的,小贵进阶太快,很需要稳固一下,可驿站里其他人多是天才,且又不是植物化形的修士,在这方面帮不了小贵太多,只有指导过老槐树,还见多识广的燕红霞能帮上点忙。
临瞳此时走来,他放下手里的托盘,将装有干果的盘子、装有加冰奶茶的茶壶放好,大伙拿起杯子,他举着茶壶给大家倒茶。
秦归燕疑惑:“可她以前记性也没差成这样啊?真差成这样她根本修炼不了。”
临瞳道:“也许是心理问题影响了她的记忆里正常发挥。”
见桌上所有脑袋扭向他,临瞳镇定道:“小贵现在就是着急,越着急越背不下来,越背不下来越觉得自己记性差,越觉得自己记性差……”
黄安安接话:“她就越背不下来。”
临瞳重重点头:“就是这样!”
莫语单手托腮:“也是哦,小贵以前和我背修炼功法的时候也没这样,大概是好久没背书了,导致背书的能力和信心一起退化,她又刚突破,心境浮动,哪哪都不稳定,就背不动书了,哎呀,有啥法子帮她嘛。”
驿站众人又思考起来,苟降尘尤其为难,他张口想说点什么,雪不在说:“小苟就别着急了,你过目不忘的,从棺材里出来就没为记性发过愁,这事让我们来忙活,你先去黑水河边摆渡吧。”
黄安安也劝道:“是啊,别小贵旷工扣工钱,你也旷工扣工钱,我和你说,黑麟龙王没驿丞大人脾气好,你要是旷工了,龙王一准儿扣得更多。”
在他们的劝慰下,苟降尘一脸不安地出门干活去了,临走前还说:“有事就去河边叫我啊,我随时可以喊同僚帮忙顶班回来帮忙的!”
莫语朝他挥手:“你去吧,安心干活啊,别把船撑翻咧。”
等苟降尘离开,莫语才说:“好了,过目不忘的人走了,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背书的小技巧,可以帮到小贵,助她早日度过这次难关!”
众人严肃点头,这事必须得管,他们可不能让小贵的修炼被一篇八百字的《清心诀》绊住了。
最先出手的自然是小贵的好姐妹秦归燕,她在小贵一边擦桌子一边嘴里念念有词时凑过去:“背书有个秘诀,就是每天早起的
时候脑子最清楚,这时候吃点甜的,把劲儿顶起来,背什么都快。”
小贵一顿。
雪不在紧跟着上了。
这位自称在妖族中算得上文字敏感性超凡脱俗的天才,一脸认真地对小贵说:“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想背什么的话,就拿出纸笔,将之抄上几百遍,怎么都记住了。”
小贵点头,下午就去莫语那拿了纸笔。
到了黄安安这儿,招儿更活泼一些,他说:“背东西是要有节奏的,我背书的时候喜欢一边摇尾巴一边背,那摇尾巴的节奏要和语气一致,你没有尾巴?那就跺脚,一边跺脚,一边按着跺脚的节奏把你那个《清心诀》念几遍,身体会跟着脑子一起记忆的。”
小贵觉得他们都说得很有道理。
第二日,小贵清晨起来,啃掉临瞳给她的一大盘甜米糕,站在磨盘边,一边跺脚一边有节奏地抄写《清心诀》。
秦归燕看得脸都皱了:“不是,她就不能一个个的尝试吗?这三个人的招一起上,她真的不会乱掉吗?”
接着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这种混合打法对小贵来说居然是起效的!
时隔多日,她终于突破了“尘垢不沾,俗相不染”,抵达了“虚空宁宓,混然无物”,一天就背了几十字,只要再多努力一阵,就能将《清心诀》全部背下来。
小贵喜极而泣,举着她抄的那厚厚一摞纸,高呼:“我有救啦!”
临瞳看得叹为观止,但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鼓起掌来。
“好小贵,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为你背书的事情着急了。”
“勤奋和毅力帮助你打败了难关,小贵,厉害啊!”
这么一来,小贵背书的风波应该到此为止,大家伙还可以照常干活,主要是小秦可以少干一点。
小贵在回过神来以后,也发现在她沉睡那几天,秦归燕默默将她的活儿做了,这令富贵竹内心愧疚不已,因为她很清楚,秦归燕的身体是在逐渐衰败的,现在看着还好,是因为秦归燕前两年在夏季看着也很精深,待到入秋,她的衰弱会非常明显。
今年是小秦的最后一年,大伙都默契得不让小秦过多劳累了。
这么一想,小贵干起活来便格外卖力,秦归燕提着扫把要去外头扫扫落叶,这丫头也大喊一声“我来我来!”冲上来夺过扫把。
秦归燕不明所以,提了个凳子坐门口,吊着二郎腿叫了一声:“小贵。”
小贵低着头扫地,明亮地应道:“诶!”
“我还没到躺床上缩一团的地步呢,别把我看扁咯。”
小贵的背影一僵,回头讪讪一笑。
秦归燕也笑眯了眼:“不过嘛,我前两天代你做了不少活,今儿你帮我扫地是应该的,好好扫啊,我先去吃个下午茶,回头要检查你扫得怎么样。”
她悠悠起身,去厨房找临瞳要零食去,小贵拄着扫把,发出幼兽郁闷时的呜咽,认命地卖力扫起地来。
谁知过了一会儿,苟降尘喜气洋洋地回来,说道:“小贵,我弄来一个好东西,你快看看!”
小贵不解:“什么东西啊?”
苟降尘摸出一个木镯子:“你看这个,南海迦南木做的,说是戴了可以清心凝神,提升背书效率,好多今年预备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出发前都买了一个呢。”
小贵将扫把靠墙放着,手在裙摆上擦了擦,接过木镯子:“那不是好贵的?而且别人去考试,买这个也就算了,我又不考试,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啊。”
苟降尘爽朗道:“我买都买了,你用着吧,而且我听说,今年冬季,好多大宗门也要招人,传说那些宗门很重视弟子心境如何,因此有些去升仙门的人家也会买这个镯子,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小贵挠着头发:“可外物带来的心静只能一时起作用啊,依赖一样外力,除非一辈子这外力都很可靠,不然以后还是要靠自己的,小临之前还偷偷和我说,他认识一个很会炼药的前辈,有一些提升脑力的丹药,但他说我要是不急的话,不推荐我吃。”
苟降尘一个后仰:“临哥也有提升记忆的法子?”
“他以前到处游历,见多识广的,有些事情驿丞大人不知道他都知道呢。”小贵谈起,“我只是背个《清心诀》,觉得吃丹药背书还是太夸张了,就拒绝了他。”
苟降尘喃喃:“也就是说,你背个八百字,全驿站的人都在出力。”
半步至尊、半步至尊家那口子、天才白蛇精、关外犬类修士第一犬,有一个算一个,都在为小贵想辙。
小贵十分羞愧:“是的,我在妖修里也属于记性特别差的,这次多亏了他们了,对了,苟子,谢谢你的木镯,买都买了,那我就戴了啊。”
说着,她戴起木镯子,露出甜甜的笑意:“你和谁买的啊?这上面还真有静心符文呢!”
苟降尘看着她,声音变低几乎如蚊呐:“一个白头发的过路修士,我买这个,花了十块下品灵石,也不是很贵。”
秦归燕吃饱了小米糕,慢悠悠回来时,看到小贵手上的木镯子一愣:“哟,挺好看的。”
这是实话,小贵的木镯子雕工精致,上面有诸多精细的佛道天女纹路,加上静心符文,卖相看起来还行,在血杀客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小玩意。
秦归燕只心中疑惑,小贵本身是竹,有清心静神之能,莫语和秦归燕嘀咕过,她养小贵时,最担心的就是这丫头实力不济,被路过的没道德修士砍了拿去炼器。
雪不在拉了她一下,指着苟降尘:“小苟送的。”
秦归燕恍然:“哦——这两个小朋友的确关系好,降尘想帮小贵一点,给她买个东西是应该的。”
如此一来,秦归燕便撒开手,没有再多想了。
临瞳端着一大锅凉面出来,摆晚饭的时候也看到了小贵手腕上的镯子:“那是——”
秦归燕扯他一下:“那是降尘送的。”
临瞳恍然:“哦——我懂了。”便不再多语,只和秦归燕一起摆碗筷。
小贵一直戴着那镯子,夜晚也不睡觉,只捧着《清心诀》默背着,只是背着背着,她便眼前犯困,突然铺在桌上昏睡过去。
梦里雾蒙蒙一片,小贵在迷雾中前行,到了一处枯黑山脊上,圆月挂在山顶,四周寂静。
小贵觉得这里有点渗人,身后却传来一声慈爱的呼唤。
“姑娘,看来你就是我的有缘人。”
小贵哇的叫了出来,回身一看,一名白发男子站在她身后,面容虽不如临瞳、燕子的十八辈祖宗、燕子的师父、雪不在那么好看,也算得上俊雅,问带着温和的神情看着自己。
小贵谨慎问道:“您是哪位?为什么出现在我梦里?”
白发男子笑道:“如何能说是我进了你的梦,而不是你进了我的栖身之所呢?”
第86章
小贵的修为在黑山驿里排倒数,但不代表她是个没见识的妖,身为黑水县第一说书人蚌笔吏的忠实听众,资深玉影镜观众,她自认见多识广。
比如,小贵就曾经听那常常说书的蚌笔吏提过,曾有一个修为不高、资质平平的人,因为捡到了一个带器灵的灵器,那器灵又恰好曾跟过很厉害的主人,因而对新主人传授功法,使其最终成长为了化神境大能。
是的,黑山驿的聚魂境浓度高得吓人,却从不耽误比聚魂境低两个大境界的化神境在修真界呼风唤雨。
此时小贵看着眼前如仙人一般的白发美男子,脑子里想的却是这人的头发没有燕子鬓角的银**亮,燕子的银发有沧桑感,这个人的白发像染的。
嘴上问道:“您到底是哪位?”
白发美男子笑道:“我是这静心镯的前任主人,衍天居修士白雪,见过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小贵听到他的询问,原地跳了起来,跳起时右手掌高高举起,足尖踢到掌心发出啪的一声,落地时她扎好弓步,气沉丹田:“在下,黑山之东,驿站之中,一兢兢业业的小驿卒,莫富贵是也!”
白雪面上一僵,随即又温和道:“姑娘真是一位清新脱俗的女子。”
小贵眯起眼睛:“衍天居的弟子怎么会待在一个镯子里,还只剩一个魂儿了?你的肉|身呢?!”
白雪语调柔和:“自然是被人毁了,姑娘,我对你没有恶意,你看我一缕孤魂,就是想夺舍你都做不到,不是?”
小贵说:“那你有什么事?”
白雪道:“我倒想知道姑娘有什么苦恼,我看看能不能帮你解决了,作为交易,想请姑娘送我回衍天居呢。”
衍天居是修真界有名的门派中,宗门所在地最为神秘难寻的,
若无人指引,只怕几百年都找不到他们所在。
但小贵不一样,因为她已经去过衍天居送信了,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的确有苦恼,那就是我的记性很不好,背书背不下来。”
白雪笑意变深,是了,背书困难,难以记忆文字是妖族常见的毛病。
“我可以……”
“但是,我已经用不着你帮忙了!”
说完,小贵便蓄力冲出了这木镯世界,回归自己的躯壳,快速将木镯卸下扔到地上,打开门窗大喊:“燕子!驿丞大人!小临!雪不在!大黄!苟子!出事啦!”
这一溜喊下来的顺序,就是黑山驿众人在小贵心目中的实力排行,秦归燕无疑是公认最能打的那个。
小秦本是在打坐,听到动静,直接用幽影闪现到小贵面前,与她隔窗相望,手里还提着玉如意,气势沉冷,此时便是来一个聚魂境巅峰的高手,都有极大风险被她砸死。
小秦说话的语气很沉稳:“发生什么事了?”
临瞳也匆匆出来,左手提着先前戴手臂上的臂环,关切道:“小贵,出什么事了?”
巨大的白蛇、黄犬从菜房的方向,或是游来,或是跑来,苟降尘是反应最慢的,出来时手里提了把船桨。
莫语打着哈欠晃出来:“又怎么了嘛?”知道自家驿站有一个魔尊、一个半步至尊镇守的老槐树丝毫不慌。
小贵扁扁嘴,指着自己屋里地板上那个木镯子:“那里面有东西,刚才把我的神魂摄了进去,我趁那里面的东西不注意冲了出来,吓死竹子了!”
听到这,莫语精神了,她勃然大怒:“谁啊?敢欺负俺的驿卒!不知道乱摄人神魂是不礼貌的嘛!”
她气势汹汹,撸着袖子就要进去,手里出现个她的灵器,极乐酒坛,一言不合就要将木镯子丢进去融了。
“莫语,且慢!”还是秦归燕拦了她一下,“我下手重,我来!”
莫语一顿,立即改口:“那你别去了,小临,你来,留条命,我要审一审。”
秦归燕被莫语和小贵一左一右拉住胳膊,只得悻悻放下家伙。
临瞳大步向前,抬手用一道黄沙将那木镯子包起来,一番检查,大怒:“终日打雁竟被雁啄了眼!我堂堂两百年的老资格炼器师,竟然没发现这木镯子的端倪!”
他掰开镯子,怒气冲冲地指着里面:“这是幽门之阵,可以开启一个进入小世界的通道,龙族开发秘境就爱布置这个阵法,增加秘境入口,然后他们就守在阵法入口受门票钱!老贵一张!”
苟降尘失声道:“什么?这是去另一个小世界的入口?十块下品灵石怎么会买到这种东西?”
“你被诈骗啦!”雪不在气了一句,“真是便宜没好货,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黑心商家坑蒙拐骗纯良客人,这事得报官!”
莫语指着白蛇:“那你现在去和黑麟龙王说这个事情,对了,小临,这人发现不对劲了,不会毁了阵法跑掉吧?”
临瞳冷笑道:“他跑不了!落到我手里还能跑了,我和小秦的面子往哪里搁?!”
魔尊的手指钻出银白的灵光,他的手指灵活地动着,控制着手镯中的符文,接着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上面数个符文游走着。
秦归燕惊讶道:“这是神算镜?”
临瞳头也不抬:“对,我找李大槟问过了神算镜的构造,炼制起来有点难度,他很有才华,找到了!”
通过对阵法的逆向推理,临瞳成功锁定那个胆敢摄走小贵神魂的人,他站起来:“我这就去对方的小世界里,把他逮回来!”
说着,他凭空画出阵法,分出一只小乘黄钻入阵法中,传送到对方的小世界里。
秦归燕没赶得及一起跳入阵法中,只惋惜道:“打架的时候带上我嘛。”
临瞳一愣,才想起小秦的性子里有股强烈的好斗,这让她在面对任何可能的强敌时会很兴奋,甚至是主动挑衅,如同他当初上黑山驿讨债时,小秦一个试探,便用幽影凝聚成剑刺向他,若是他没接住……那也就没之后的故事了。
只有足够强大的人,才能给小秦做厨子。
小贵消失后不久,一只乘黄的身影出现在小世界中,白雪戒备道:“敢问阁下何人?”
那乘黄十分沉稳,化作人形,一拍手掌,扎了个弓步:“黑水河边,灶台之前,黑山驿第三十代大厨,临瞳是也!”
白雪忍了又忍,硬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只是白眼还没翻完,临瞳已悍然出手,黄沙一卷,将眼前人拧得半残,接着极端粗暴地撕开小世界,冲了出去,就看到白雪本尊因多重身被拧碎、小世界被撕裂而口吐鲜血,正亡魂大冒地往外逃。
临瞳十分沉着地又是黄沙一卷,抓住本尊,仰头看了看星空,发觉此处在山海关外一处荒山中,便认准黑山的方向往回赶。
白雪被困在黄沙牢笼中,怒道:“你到底是何人?可知我是恶尊弟子!”
临瞳道:“没事,我不怕。”
白雪一噎:“你就不怕恶尊的报复吗?”
临瞳面露喜悦:“他要是真的来了,那就太好了。”小秦全家都摩拳擦掌,欲为小秦夺下这一尊位而遍寻恶尊所在呢。
白雪又是一噎,正要再叫嚣些什么,被临瞳打晕过去。
秦归燕一看临瞳被传送走了,就很安心地回去修行了,她和临瞳本尊打招呼:“回来了叫我一声啊。”
临瞳道:“行,对了,大家都可以休息了。”
莫语也舒了口气:“那就等明早再说吧。”
只见临瞳准备进厨房,要把明早做馒头用的面先揉了放那醒着,雪不在忧心忡忡地拉住临瞳:“诶,你那边真的没事吧?不用我们过去支援什么的?”
临瞳竖起大拇指,只两个字:“放心。”
黄安安便拍了下雪不在的背:“休息吧,啊,你看小秦都没急,咱们急什么呀?”
雪不在一愣,出于对小秦实力的信任,遂安心地回去了。
第二日清早,馒头自带的麦香从笼屉中溢出来,又飘出厨房的时候,大伙看见一只白毛狼被扔进了驿站大堂。
说是白毛,又有点杂毛。
黄安安看了一眼,和雪不在说:“没大咪白得那么正,大咪当年在家里可受宠了,有时候犯懒不想逮耗子,他家里的人族都肯掰白面馍馍给他吃,那可是几百年前的白面馍馍啊。”
雪不在看了一眼,也嫌弃道:“毛上面有药味,这是染的吧?”
这两个妖修的点评,让白雪露出耻辱的表情。
秦归燕已经用馒头夹了腐乳和煎蛋,和小贵一起,一边吃一边走了过来,看到这狼,她笑了一下,指着说:“就是这小子?”
临瞳抱着一盆馒头走出来:“就是他。”
白雪在地上蛄蛹着,一见到小贵,立刻变了脸色:“莫富贵,你生来愚钝,我好心入你梦境,提出要帮你,你为何突然离开,还反过来害我!”
小贵愣了一下:“啊?正经人就算要帮忙,也不会突然跑到别人梦里的呀,你哪来的骗子?怎么玩的骗术这么糟糕?”
白雪气结,他骗术糟糕?开什么玩笑!
“我可是白毛大仙,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杰出的造梦师,一定是你!是你习惯了愚钝,不愿改变,才会令我落得这般下场,莫富贵!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小贵也生气了:“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哦,我不上你的当,你就骂我没上进心?我告诉你,我莫富贵也是有尊严的!我要背什么东西,会自己付出努力,而不是依靠你这种明显不怀好意的人!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愚钝的?”
白雪一顿,似是不愿意说出口。
秦归燕抬起手,幽影渗入白雪的脑袋,令他发出凄厉的惨叫,她嗤笑一声,咬着馒头含糊地说:“还白毛大仙呢,我看是杂毛大仙吧?不对,他是白毛大仙?就那个卖假货卖到上十大恶人排行榜的?”
临瞳站在一边肯定地点头:“应该是,他修为不错,有聚魂境初阶。”
让血杀客上了一盏茶的刑,那杂毛大仙立刻什么都招了。
“我、我看那富贵竹身负凝聚气运之力,想炼化了她,做一件气运法宝。”
“什么!”莫语捧着绿豆粥,面露悲戚:“这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小贵儿,俺早和你说过,走功德气运之道,不擅长打架都是轻的,最可怕的,就是总有人惦记着要夺你的躯壳去炼器,一不小心就没了妖身啊!”
这话由已经被夺走妖身的莫语来说,那可真是太痛了。
而白毛大仙此时已经被秦归燕折磨得奄奄一息,他躺在地板上,没有了蛄蛹的力气,只虚弱地瞪着小贵,有气无力地问:“此处既有血杀客,
我栽得不冤,血杀客,没料到你养的小白脸也不是普通人物,噗咳咳咳!”
临瞳在一旁欣然接受了自己小白脸的身份。
白雪接着说道:“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吧!我只有一点不解。”
黑山驿众人齐齐道:“你说。”
白雪愤然道:“这根竹子那么蠢,凭什么有底气可以那么干脆地拒绝我!”
这是他最想不通的地方!
小贵露出骄傲的表情,她站起身,气沉丹田,说出了背书的秘诀。
“想要背书,就得先睡饱吃足,才能保证脑力旺盛,背书时要有技巧,可以跺脚拍手以节奏增加身体对书的记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实在不行就去抄那些背不下来的东西,反复抄,总能记住的!”
小贵用力挥手:“有这些秘诀的我,不需要你的邪门歪道!”
苟降尘站起来,带头鼓掌:“好!”
一时之间,驿站内掌声一片。
第87章
经过雪不在的报案,以及黄安安的押送,浑天界目前为止最出名的诈骗犯、假货贩子,杂毛大仙白雪,被黑麟龙王一脸得意地栓上了链子。
临走之前,秦归燕还废了那杂毛大仙的修为,临瞳再上了几层禁制,省得黑麟龙王看不住太厉害的囚犯,一个不小心在押运的路上栽了就完蛋了。
小贵将一块米糕塞到已经变回原形杂毛狼的白毛大仙嘴里,“唉,你本事这么好,干点正经营生说不定早就发家致富了,这回也不知道你会被怎么判,以后有没有机会出狱重新做狼,唉,做妖还是要守法的啊。”
杂毛狼恹恹的的,呜咽几声,将米糕随意嚼了几下,咽了进去。
黑麟龙王对他们拱手:“不想我在黑水河这么偏远的地方做山川之主,还能撞上逮捕十大恶人这么大的功劳,这多亏了各位啊,黑山驿的大家,请你们稍待十天半个月,等我把此僚送入森罗狱,再回来请你们喝酒!”
莫语、黄安安、雪不在都和她客气着。
秦归燕和临瞳站一边,实在不想说这十大恶人里头,他们黑山驿连驿卒带家属能占一半。
送走了黑麟龙王,大伙本以为该各归各位,谁知到了中午,黄仙女来了。
对,就是那个关外所有黄鼠狼的亲娘加干娘的那位,大名仙女,实际上一身土黄土黄的衣服,身上还沾着土,特适合和秦归燕站在一起——她俩日常的穿衣风格都很村姑。
黄仙女大步走来,笑声爽朗:“莫语驿丞,咱们好久不见啊!诶呀,这黑麟去羲京了,托我在她外出的时候,看顾一下黑山附近,我说当然可以嘛,我也是黑山出身的妖啊,你看,我这就特意来和你们打招呼。”
她搓着手:“有你们在,什么敢来黑山闹事的恶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啦,只是还想劳烦各位,有事了一定要叫我老黄帮个忙,好让我出个力啊~”
莫语笑骂道:“真有好事,哪里会忘记你嘛,你当年认字、考朝廷官职,那不都是我给你补的课嘛。”
黄仙女连连作揖,兴高采烈地走了,说是还要去县里买只烧鸡吃。
小贵一脸怀念:“黄大姐还是那么喜欢鸡,总觉得就算沧海桑田、海枯石烂了,她都不会忘记烧鸡的。”
莫语嘴角一抽:“可不嘛,老陈家烧鸡都从刚开的小店被她买成百年老字号咧,一家五代人都是天天烤鸡,风雨无阻,就怕仙女去买的时候他们没货。”
这都吃鸡吃出五代人的感情来了。
黄安安站在旁边感叹:“人族传颂的所谓爱情,若是不能与黄鼠狼对鸡的迷恋媲美,那也不过如此啊。”
雪不在面无表情:“根据我唱戏看戏无数的经验,不要把爱情看得那么高,大黄,你该去县里拉信了。”
唯一的人族小秦压根不想什么爱不爱的,她拿着扫把路过这帮人,嘴里说着“让让”,把他们轰开,唰唰扫着地上的落叶,又嘀咕着“这天气热的,叶子都晒黑了落下来,唉,给花花草草浇点水吧,不然这些家伙都完了。”
莫语这才惊呼一声:“哎呀,都忘了这帮老伙计,它们都没修炼成精,被晒得缺水了也不能把根拔出土,自己走路去河边汲水,诶哟,这可是遭了老罪咯!小贵,快和我去接水!”
小贵已经面露心疼:“我的菊花妹妹,杜鹃妹妹,米兰妹妹,可千万要好好的!”
一伙人又忙碌起来,过了一阵子,附近村子里的大爷大妈过来寄信,给在远方工作的子女寄去思念,秦归燕又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翻出纸笔,按照他们的口述写信。
即便是一个修士走入黑山驿,也只会觉得这家驿站里的驿卒很勤快,而不会察觉到他们是修为远超修真界水准的修士。
临瞳在秦归燕忙碌间隙端了枣泥糕、茶水过来,稀罕道:“我记得前几天还有修士来这参观你呢。”
“也参观你,看看被血杀客泡了的小白脸到底是什么成色,目前来看大伙对你的评价还行。”
秦归燕休息时露出一丝疲惫来,她揉着眉心,心想自己的精力下降了太多,往年的夏季都是她最活蹦乱跳的时候,今年到底是最后一年了,整个人都不行了。
临瞳给她倒茶:“吃点喝点精神点,最近没什么修士来了,以你的名气,不至于吧?那些大门派送下山游历的弟子里应该有不少胆大的。”
秦归燕道:“那个啊,进了驿站不寄东西,只到处乱走乱摸的,都让我用幽影扔出去了。”
想起幽影渗入皮肤时,那如同水银灌入的森寒难受,临瞳了然,这下外界怕不是已经开始传闻血杀客厌恶被打扰,会毫不留情地攻击一切妨碍她隐居的外来者的流言了。
就在此时,一个女修士连滚带爬地冲进黑山驿,大喊道:“救、救命啊!”
秦归燕愣了一下,还是起身:“什么事?”
女修抽泣着:“十大恶人里的陶花艳在黑山附近捕猎,不是你这种假恶人,是那个到处采花的陶花艳啊,救命啊!”
秦归燕哦了一声,对临瞳说:“先把她关起来。”
黄沙牢笼原地立起,将女修围困其中,秦归燕对她解释道:“听说陶花艳会蛊惑女子去骗人甚至卖|身,换取大量天材地宝供自己修炼用,我先把你关着,等逮着陶花艳,确定了你的清白,我再放你走啊。”
女修面上一僵,那血杀客说话时还一直观察着她的表情,一见她表情不对,圆眼睛里就溢出杀意。
“你不是那个陶花艳使唤过来骗我的吧?”
女修连连摇手:“没有没有,我不是陶花艳的人。”
临瞳也看出问题了:“小秦,这个人不对劲。”
“得嘞,我先审你吧。”秦归燕袖子一撸,幽影直接把女子裹了起来,开始往她皮肤里渗透。
黑山驿中传来一声惨叫,附近的树林中,小贵蹲在一个水盘边上看鸟儿们喝水,听到这动静,鸟儿们都飞走了,小贵浑身一个激灵。
驿站里出事了!
大伙纷纷冲回驿站,有一个算一个,嘴里都喊着“先别杀!”“留着审一下!”“小秦别冲动!”
这话简直能听得任何人心里生出一股恶寒,到底小秦在大伙心里是多凶残的形象呐?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
临瞳站在原地,看到同僚们涌过来,淡定道:“陶花艳派出爪牙来驿站里,小秦正在审那个爪牙。”
秦归燕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两手压着扶手,不低头,只垂眼看着被幽影吐出来的女人,问道:“陶花艳让你来黑山驿做什么?”
那女子痴痴一笑:“血杀客,我不会因为你的刑罚就背叛自己的爱人的。”
秦归燕鼓鼓掌:“好,那我继续了。”
幽影再次将人裹起来,秦归燕回头语重心长道:“看到没?这就是被诈骗的典型,她这个魔怔的样子,简直比看到老陈家烧鸡的黄仙女还那个啥,啧啧啧,所以说,要远离诈骗犯呐。 ”
黄安安立刻指着小贵:“她是全驿站最好骗的,这次也没让著名诈骗犯骗进去,对我们,你尽管放心!”
秦归燕心想我不放心也没用,待我入土,谁晓得你们以后怎样,说不定梵朱一入天地轮回,天下就打乱了,战火重起,这回说不定关外也要跟着乱,呸呸呸,我怎么不想点好的?
幽影又将那女修吐出来,女修身上没有伤口,却疼得爬都爬不起来,她一捶地板,还未来得及说话,幽影又将人吞进去,里面发出一声沉闷的痛呼。
莫语戳了戳秦归燕的胳膊:“你咋不给人说话的机会咧?”
秦归燕拿起一枚枣泥糕,幽幽道:“怕她说的不是我爱听的,反正幽影审人安全得很,又不会死人,多给她来几轮吧。”
有时候小秦任性的劲儿上来了,就会只想听自己愿意听的话,但小秦都是将死之人了,那女修过来时还不怀好意,明摆着要骗秦归燕去给陶花艳坑一坑,那秦归燕就决定让女修让让自己,她多吃点苦吧。
幽影反复将那女修吞进、吐出、再吞、再吐,如此循环反复数次,其他人都忙活自己的去了。
一个时辰后,幽影再次吐出女修,女修趴在地上只剩出的气,眼前只剩缭乱的迷光,眼神也迷瞪了。
血杀客的声音从她上方传来:“说吧,陶花艳让你来做什么?”
女修吐出一口气:“我悟了。”
“啊?”秦归燕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影子,嘀咕“也没人说幽影可以助人悟道啊,我没这功能的吧?”
又抬起嗓门好奇地问:“你悟了个什么啊?”
女修凄惨一笑:“当我决心为一个男人上刀山下火海的时候,就注定了有今日这一劫,我明白了,沉浸爱情还不如沉浸烧鸡。”
秦归燕心想这悟出来的事儿不就是常理吗?这算啥悟啊,和天地自然之道没什么关系嘛,但嘴上还是配合得夸了一句:“嗯,不错不错,算你还有点悟性,然后呢?你现在可以招陶花艳的情报了吗?”
女修道:“我愿意招,有些劫,即使度过去会心痛,也一定要度,毕竟我还有漫长人生,不能死在这一场劫里啊。”
说着,两行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
秦归燕愣了一下:“呃,你这是痛得哭了?”
女修哭着摇头:“不,我是动容了,我虽然辜负了我的爱情,可是我为了求生而展现的决绝之姿,充满了生命的光辉,我依然是美丽的!”
秦归燕:……啥玩意啊?
第88章
“都交代了?”
“交代了。”
秦归燕翻着白眼:“陶花艳和杂毛大仙都是恶尊的手下!我们把杂毛大仙废了,陶花艳察觉到不对劲,这才来了黑山!”
黄安安失声道:“那个采花贼这么讲义气?”
秦归燕掏了掏耳朵:“义气?这个词和陶花艳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雪不在解释:“毕竟你看,你凶名在外这么多年,知情的晓得你是半步至尊,不知情的也晓得你是个聚魂境高手,虽然还有部分传言说你当年是用了禁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实力,才得以一个人剿灭三世家和血影教,更有人说当时有很多人和你一起动手,只是你一个人背完了所有的锅,但你在大众眼里依然还是挺可怕一个人。”
小贵跟着说道:“能为了伙伴来惹燕子,确实是讲义气啊!”
秦归燕拍桌子:“我那是英名,不是凶名,算了,但陶花艳和杂毛大仙关系不好,他俩其实是竞争者的关系,根据证人口述,这两个家伙都准备在恶尊进天地轮回后,去竞争下一纪的至尊。”
她啧啧道:“这是陶花艳还不知道白毛大仙已经让黑麟连夜押走了,不然他肯定会去袭击黑麟那边的队伍,确保对杂毛大仙斩草除根!”
小秦用手做了个斩的动作。
“那我们绝对不能让陶花艳知道黑麟已经带着杂毛大仙走了。”莫语严肃道,“这事得瞒着,去,小临,变个多重身,我再给你上一层幻术,伪装成杂毛大仙的样子。”
黄安安嘴快道:“然后用绳子捆门口,就像村子里拴狗。”
临瞳不悦道:“这是侮辱,我乃堂堂……”
秦归燕大手一挥:“没事,我用乌香纱给你打个不那么紧的结,不会勒到你的。”
临瞳改口:“我乃堂堂厨子,兼职看下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也不是本尊被拴,还披了层幻术,无损尊严,有何不可呢?”
除了秦归燕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想道:瞧他那点出息。
如此商议定了,小乘黄再度现身,莫语上前念念有词,神婆一样绕着他转了几圈,就让小乘黄变成了大伙记忆中杂毛大仙的样子,临瞳让小乘黄在地上滚了几圈,卷了一身毛发凌乱沾灰,一副落魄样。
大黄和雪不在拿着锤子钉了根木桩在门口,秦归燕带着小乘黄跑到门口,从腰上取下乌香纱,将杂毛大仙模样的乘黄脖子一捆,另一头牵到木桩上,齐活,完事~
秦归燕摸了下临瞳版杂毛大仙的耳朵,揪了揪,说:“我就喜欢摸猫狗狐狸的耳朵,你的毛质好,摸起来软软的柔柔的滑滑的,又很绒,毛特别密,我和你说,十里八乡所有的猫狗加起来都没你好摸。”
夸毛发对狐狸来说可是顶级赞美了,乘黄版杂毛大仙有点羞涩地低下头:“哪有你说得那么好?”
他还没来得及羞涩完呢,秦归燕已经起身去给自己泡茶喝了。
临瞳站在另一个自己面前,扭过头说:“我给她拿蜂蜜去,茶还是甜的好喝。”
要不是做了魔尊,也许临瞳适合开一家糖水铺子,一准儿生意好。
天黑了,苟降尘提着一条鱼回来,临瞳接过鱼唰唰剃鳞,准备红烧,陶花艳没有来。
柴火蒸出来的二米饭散发着白米与玉米自带的清香,黑土地养育出来的菘菜连菜帮子咬着都是脆甜,加油渣翻炒一番便是好菜,加上加了大把辣椒和黄酒炖煮的鸡,大伙盛饭开饭,陶花艳依然没有来。
那女修则别从头捆到脚,缩在角落里闻着饭菜的香气,吸溜了一下口水。
饭桌被清扫一空,秦归燕仰头将一碗冰镇过的山楂水一饮而尽,大伙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听老槐树讲故事,陶花艳还是没有来。
莫语讲述着她当年镇守黑山时的传奇。
“我是槐树嘛,我的树根阴气足,拿来养鬼最合适咧,想当年方圆百里有点名气的鬼那都得叫我姥姥,一下子就把我辈分拉上去咧!那有的鬼听到了我的名声,特意不远千里附身了
别人,赶到关外拜到我门下,那时候这儿、这儿,全都是鬼,那叫一个鬼山鬼海……”
大黄补充:“令人看了就头皮发麻,我头一回看到这儿的光景,诶呀妈呀,放眼望去初具人形的都没有几个。”
临瞳好奇地问:“大黄当年是怎么认识驿丞大人的?就像黄仙女那样,因着驿丞大人是此地的妖王,所以成精后就来拜会了么?”
大黄挥了挥手:“差不多,我一生出灵智来,驿丞大人就去我家拜会了,让我家对我好些,又留了一头野猪,说是人吃肉,把内脏留给我,大家都补补营养,那时候战乱嘛,吃的东西特别珍贵,多亏了驿丞大人时不时送些肉食,我才长得壮壮的。”
莫语道:“但是大黄第一次看到兰花寺到处是鬼的景象,还是他冲进黄泉里找他家女主人的时候,那时候好多人打仗嘛,大黄主人家的闺女、孙女也都去战场了,她们当年对大黄可好,过年啃个猪蹄子,都要悄悄分大黄一半。”
她一拍手:“可惜了呀,那一家子人都好,把大黄养得油光水滑的,结果就那么走咧,大黄先是在人间找,后来又去黄泉找,他在里翻腾啊,活物进了死人的河水,泡了三天三夜都没找到他认识的魂,最后还是小倩帮忙拖上来,我把他放兰花寺里养了好久,他才缓过劲来。”
“没想到大黄还有如此过往。”临瞳看着大黄,幽幽一叹,“你以前也不容易。”
大黄释然道:“也不能算不容易,我那时候是全村最幸福的狗,因为我主人家全都是大高个,有一把好力气,种田特别厉害,我跟着他们从来不挨饿,后来又开了灵智修行,如今他们走了,轮回去了,我也盼着他们来世能过好日子。”
雪不在宽慰道:“天下太平数年,大伙的日子的确比以前好了,他们若是已经投胎了,肯定都过的是好日子。”
莫语开玩笑:“像雪不在的身世就简单咧,他娘把蛋下在慈净观里,孵出来一窝小蛇,就雪不在有灵智,那观主又喜欢白蛇传,就干脆收他为徒咧,不过雪不在化形以后,慈净观才发现他是个男滴,可慈净观里都是坤道嘛,雪不在不好留在里头,就来投奔我咧。”
槐树妖王专门收留属地内无家可归的小妖修,抚养和教导他们,多亏了她捡小动物回家的习惯,黑山方圆百里的治安都挺好的,没妖修作乱,妖修们能犯的最大的事,就是某只黄鼠狼会躺在马车牵头碰瓷,那都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吓人类玩。
临瞳又问:“那驿丞大人应该是最适合成为此地山川之主的修士才对啊。”
莫语面上一僵,随即捂脸。
秦归燕戳临瞳一下:“别说了,莫语去不了。”
小贵对同样满脸好奇的苟降尘解释着,声音也没压多低:“当年朝廷有给驿丞大人发考试的邀请,她本来打算去的,也考上了,但是朝廷有规矩,就是异地为官,防止官员与老家的势力勾结坑害百姓,规定了官员必须要去家乡以外的地方任职。”
像黄仙女,她就被排到铁岭那边去了。
莫语羞涩道:“我哪里舍得离开黑山嘛,这儿是俺滴家,我不走。”
于是到了最后,莫语接受了朝廷给她的驿丞职位,却推掉了更高级的、以后有机会晋升入羲京的山川之主的位子。
对她自由自在的妖来说,金银珠宝并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她只愿守候自己想要停留的地方。
此时是夏夜,院子里能听见虫鸣声声,院子外有萤火虫飘着,微凉的风不紧不慢地吹得树林沙沙飒飒,众人坐在竹椅上,中间的小茶桌上摆着温温的莓汤和豆饼,秦归燕与一只半乘黄半狐妖的魔尊坐在一处,在座的还有老槐树、大黄狗、白蛇、富贵竹、僵尸。
多奇妙的情景。
莫语笑道:“明儿晚上要是有瓜吃就好了,对咧,那个陶花艳还没来嘛?”
小贵说:“是啊,小临被拴门口趴着,毛都积灰了。”
秦归燕也不耐烦了:“他再不来,我们就休息去吧,为了个采花贼耽误一夜时间,真是烦得很。”
就在此时,大黄和临瞳同时站起来,面带警惕。
“来了。”
夜风依然呼呼刮着,只是似乎越来越大了,秦归燕端坐竹椅上,捧着莓汤欲饮,却发觉汤上头浮着一层白灰。
临瞳捂住口鼻:“不好,是毒|粉,全员龟息!”
龟息便是将外呼吸转为内呼吸,是对身体把控极强时才能采用的呼吸法门,要到至少玉骨境才可掌握,黑山驿全员都能轻易做到。
而苟降尘这头僵尸则是压根不需要呼吸,他左右看着,眼眸在夜晚出现一种诡异的红,让他看得更加清楚。
他仰起头,眨了眨:“这粉……似乎还有催泪的效果。”
说完,小苟流下两行清泪。
秦归燕直接用幽影制造了一个半透明的罩子笼住众人。
驿站外,一阵嚣张的喊声传来。
“黑山驿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两个聚魂境的高手包围了!识相的就献上所有美女,否则,必叫你们没有好下场!”
黑山驿内,众人沉默地看着外头,一股无形杀气在他们身上逸散开来。
他们有没有好下场还得打个问号,但陶花艳今儿是死定了,恶尊亲临都不好使,这是小秦说的!
第89章
秦归燕是有幽寒血傍身的,这玩意让她短命,也让她百毒不侵,因而沾到那粉状物后,她只是打了两个喷嚏便完事了。
莫语是纸人,自然也没事,临瞳是魔尊,扛得住,苟降尘是僵尸,不算活物,因而也不怕毒。
而黄安安、雪不在、小贵就有些不好,听到陶花艳的叫嚣后,他们面露愤怒,身子却晃了晃,纷纷倒了下去。
苟降尘接住小贵和雪不在,莫语架住了黄安安,怒道:“不要命的东西,敢到我的地盘上闹事!翻了天了!归燕,小临,上!”
陶花艳还在外面大笑:“哈哈哈哈,白毛大仙,你也有今日啊!来来,且让我看看你的惨状,你怎么被人当狗拴在这里啊?”
同样是修真界十大恶人之一的泪沱仙人站在一边,冷静道:“陶花艳,不要得意忘形了,血杀客有幽寒血,我的泪如雨下粉未必能让她中招,我们要做好和她交手的准备了。”
陶花艳哼笑一声:“怕什么?她都是将死之人了,我们两个聚魂境,还能输给她?泪沱,你难道不是为了击败她,成功问鼎修真界第一刺客才肯陪我来的吗?怎么未战先怯了?”
泪沱仙人摇头:“她是个强敌,哪怕她下一息就要断气,我们也绝不能掉以轻心。”
陶花艳:“哈!看我怎么治那个小娘皮!”
“治我?口气不小,梵朱也不敢对我放这样的话。”
幽凉的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秦归燕的嗓子是偏甜的,别人听到她的声音,常觉得她还是少女,再看那圆脸圆眼睛,更觉得她小,当她沉下声音,语带杀气时,那份甜就莫名诡谲起来。
若有若无的杀机锁定陶花艳和泪沱仙人。
泪沱仙人背后展开一对蛾子翅膀:“小心她的幽影!”
陶花艳也只是嘴上叫嚣,实际上立即取出一顶灯笼,明亮炽热的光照亮他们周身,令影子难以靠近。
“你们该不会以为,我必须要动用幽影才能杀人吧?”
两人顺着声音猛地转身,就看到秦归燕手持斧头站在他们身后,她那斧头明显就是后院砍柴的凡器,斧刃并不锋利,显然是有阵子没磨。
好快,她什么时候到他们身后的?是用幽影遁术了吗?
还未来得及反应,秦归燕已经举起手中斧头,先一斧劈开了陶花艳面前的灯笼,这一击带着可怕的威势,那分明是天级灵器的灯笼被她轻易破成碎片,斧头余势不减,又劈裂了陶花艳的脑袋。
这一斧吓得泪沱仙人肝胆俱裂,他自认已是聚魂境中的强者,却从未见过这种杀同级如砍瓜切菜的怪物!这还是聚魂境吗?若有人说秦归燕已证至尊之位,泪沱仙人都要信了!
不行,得跑,不然他会死在这里!泪沱仙人反应过来,喷出大量的泪沱粉,想要趁机调走。
秦归燕却根本无惧泪沱粉这一泪沱仙人的知名杀招,她动作极快,在泪沱仙人拔腿欲跑的时候,用幽影将他一裹,再发狠一拧,就将泪沱仙人的翅膀都卸了下来,又咔咔这段他的骨头,拖回了黑山驿。
临瞳压根都没动,等秦归燕过来,他才熟练地在泪沱仙人身上翻找,期间辅以大记忆恢复术,几拳几脚下去,让泪沱仙人招出了解药所在,给雪不在、黄安安、小贵解了泪沱粉的毒。
这三妖原本浑身发软无力,两眼流泪不停,服用解药后便好多了。
秦归燕这会儿才有闲心琢磨泪沱仙人的身份:“这老小子一身灰灰的头发,还有泪沱粉这种招数,他不会就是那个泪沱仙人吧?”
临瞳意外:“哦,就是那个十大恶人里面排名第五,仅次于恶尊、魔尊、你师尊、你的那个泪沱仙人,我记得他是
修真界排名第二的刺客吧。”
“嗯,排名第一的刺客是我。”秦归燕神色复杂,“之前听说这小子的名声的时候,我还有点跃跃欲试,想着哪天有机会和他交手呢,谁知道这么弱。”
谁能料到第一和第二的差距能大成这样啊?
莫语忍不住道:“你比鬼还勤快,每天修炼个不停,你师父、红霞都竭力辅导你,红霞和小临更是时不时陪你练招,所以你今年只是身体变差了,实力反而还变强了。”
小秦能顶着如此衰败的身体逆势前行,时常让驿丞大人忍不住幻想如果她没有被灌入幽寒玉髓,该是如何的样子,说不定会是绚烂如太阳一般,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泪沱仙人颓败地跪坐在地上,翅膀没了,人身安全也没了,下一纪去竞争至尊之位的机会同样没了。
他感叹道:“早知道和陶花艳混一起会这么倒霉,我就不来了。”
苟降尘眯起眼睛,不爽地在他后脑勺上使劲呼了一巴掌:“你明知道陶花艳是修真界最大的采花贼,犯罪无数,你还帮他来对付我们,死了都活该!”
结束了这一场,大伙总算可以放心去休息了,原本拴着的杂毛大仙跳起来,化为小乘黄回到临瞳体内,接着莫语拿了根槐树枝搓的绳子将泪沱仙人拴木桩子上。
“我小时候也见过别人拴狗,拴蛾子的还是头一遭见。”莫语哈哈一笑,“红霞生前进天地轮回之前,特意找我要了树枝,给我做了这么一个东西,今儿可算派上用场咧。”
泪沱仙人本就伤势沉重,这槐树绳子更是透着股可怖森寒,如幽冥从上而下压着他整个人,使他动弹不得。
他心头巨震,这黑山驿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除了血杀客以外,其余人也那么不简单?
秦归燕收起乌香纱,看着周围:“得嘞,满驿站都是泪沱粉,这玩意聚魂境沾了都受不了,得扫一下,不然明天进驿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倒。”
雪不在虚弱道:“可是满屋的粉子,要怎么搞呢?”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随后,大伙齐齐走向泪沱仙人,抬起脚,开始了一场为时一炷香、惨无人道的爆踹。
泪沱仙人被他们暴打了一顿,被秦归燕用幽影举起来啪啪几个耳巴子,接着便是大刑伺候,受不住折磨的他又吐出一个重要消息来。
第二日,黄仙女哈哈大笑着走入黑山驿,看着拴着的泪沱仙人,嘴都要咧歪了。
“泪沱仙人!除了那三个至尊还有小秦,十大恶人里就他是可以逮去换功劳的人里头最有价值的,比那个白毛大仙还值钱啊!哈哈哈哈,我老黄果然官运亨通!”
“就是这玩意?看着都不成人形了啊。”黄仙女摸着下巴打量泪沱仙人。
秦归燕坐在板凳上冷漠道:“他活该。”
泪沱粉是有粘着性的,昨儿晚上,黑山驿众人不得不用水灵术法将整个驿站都冲刷了三遍,再加上风灵术法将各个边边角角都冲得干干净净,一粒灰尘不剩,然后撒了药粉,再冲,再吹,这才把驿站收拾干净了。
苟降尘清晨出门去上班时,都是哈欠打个不停的样子,可见他们所有人都累坏了。
幸好他们收拾得快,因为收拾完以后,就有一伙从老远过来的西域商人过来卖东西,一个个黄毛绿眼睛的,看着还以为是妖修,谁知道全是人,反倒是队伍里唯一一个黑发黑眼睛的胥国人是个鼠妖。
这帮人才在通铺里安顿好,那冲天的胡椒一样的臭味就把大黄熏跑了,反倒是临瞳能坚持得住,据他所说,西域的确有些外来商人体味特别大。
“惹你们的确是活该。”黄仙女却把秦归燕的话悟出了另一重意思,她觉得黑山驿的大家都是勤恳过日子的好人,能惹到他们头上,那实在是没事找事,令黄鼠狼不能理解,受到教训也是应该的。
然后黄仙女看着一直坐板凳上磨斧头的秦归燕:“小秦啊,这斧头怎么豁口了?”
泪沱仙人趴在地上,抬起看不出原本长相的脸:“她那拿玩意砍了两个聚魂境,斧头没碎就不错了。”
黄仙女嘶了一声,搓搓手臂:“这话怎么听得我凉飕飕的,不对,小秦这么厉害的嘛?”
黄安安两只手都指着秦归燕:“来,隆重介绍一下,武尊亲口承认武学境界无限逼近他,而且离超越他只剩一口气的超级强人,小秦是也。”
秦归燕举起左手比了个黄仙女没见过的手势:“耶。”
“耶?这什么意思?”黄仙女举起手指,有点懵。
雪不在说:“今儿驿站里来了一伙西域商人,卖珠宝的,顺道开辟新商路,听说把西域到关外所有驿站都住过一遍,说我们驿站环境最好最干净,给的免费早饭最好吃呢,小秦和他们学了这个手势。”
黄仙女:“好怪的手势,算了,这个泪沱仙人我可以现在就牵走吗?”
秦归燕说:“诶哟,不太行,因为我磨完斧头就要出远门了,泪沱蛾子要和我一起走。”
黄仙女不解:“你?出远门?什么时候能劳动你的大驾,还要带上这个蛾子的?”
秦归燕不语,泪沱仙人慢慢开口:“陶花艳是雪山宫的少宫主,修炼七命之术,每死一回,他的魂魄会转移到其他雪山宫弟子身上,如此七次,血杀客昨夜只杀了陶花艳一次,陶花艳还剩六条命,血杀客大概是担心她死以后,那陶花艳又跑回黑山驿找麻烦,所以决定趁着自己还活着去把陶花艳杀干净,我是负责带路的。”
经过昨夜的修理,泪沱仙人很自然地放下修真界第二刺客的偶像包袱,成功转型了带路党。
修真界实力为尊,秦归燕的境界无限逼近至尊,在她面前怂一点不丢蛾。
黄仙女震撼地后仰:“什么?雪山宫?就是那个全灵教倒了以后,西域最大的门派?不对?他们的功法这么邪门吗?还有,小秦,你、你要去打雪山宫?就你一个吗?你是单枪匹马的去,还是和帝尊一起去啊?”
秦归燕斜她一眼:“想什么呢?我一个人带一个伺候我吃喝的厨子就够掀了雪山宫了。”
磨好了斧子,她站起来,临瞳背着装馒头枣糕和果干蜜饯瓜子的包袱,匆匆走了出来,和众人打招呼:“驿丞大人,大黄,雪不在,小贵,我和小秦这就走了。”
莫语不舍地挥扇子:“那你们快去快回噢。”
秦归燕道:“放心,我手头有陶花艳的血,加上乌香纱,追杀起人来很方便的,我争取三天三夜内回来,临哥,我们走!”
临瞳应了一声,和她疾步走出大堂,两人在院子里抛出玉如意,如一道流星射了出去。
黄仙女站在门口,抬手挡在眼上:“这就飞没影了?牛啊!”
第90章
说起如今的修真界,在全灵教、血影教、三世家倒塌后,格局与以往大有不同,以四宗六派闻名、
与朝廷合作培养修士的昊天宗、长白山那出了玉影镜、神算镜等好物的万兵宗、千山青莲宗、庐山飞瀑宗。
又有峨眉山金鼎派、西域雪山宫、茅山派、神农谷、衍天居、相山书院这六派。
雪山宫便是全灵教倒下后,又一个在西域崛起的门派,据说此门派十分
神秘,专门出了几个厉害的体修,但也教幻术,还会驱邪退魔的术法,在横扫了西域商路上的沙盗后,他们成了最大的收过路费的。
只是帝尊派驻在西域的都护府也不是啥事都会管的,加上离帝尊进天地轮回的时间已经不长了,地方势力抬头,雪山宫在西域的威望也在上涨。
临瞳如今对西域都不算熟了,毕竟和他同族的狐狸们早一百八十年就迁徙到了甘兰洲,临瞳对甘兰洲都比对现在的西域局势熟悉,因而对雪山宫也只是听说过。
终究,那令临瞳构筑起最初人生的西域,只存在于一百八十年前而已。
此次抓到了泪沱仙人,秦归燕和临瞳才知道,原来恶尊这些人到处招揽心术不正又颇有资质的修士,与他们建立合作关系,他们为恶尊奉献枉死魂魄修炼,恶尊则教他们如何进入聚魂境。
陶花艳和白毛大仙都是这么认识的恶尊,而泪沱仙人自称与恶尊不熟,没见过面,没合作过,只是他和陶花艳认识。
“我的泪沱粉可以让聚魂境都手脚发软,本以为我已经是至尊之下第一人了,唉,陶花艳以奸|杀男女老少为乐,结怨太多,常常找我重金购置泪沱粉防身用,唉,这次他又砸了钱,让我来对付血杀客,唉。”
泪沱仙人一段话叹三回,显然是觉得自己亏出了血,他是真觉得自己衰,好好的大妖怪,让秦归燕扒了翅膀,身躯退化回蚕,如今被困在临瞳用风沙凝聚成的牢笼里,连片桑叶都没得吃。
秦归燕道:“你除了泪沱粉,术法和武学都练得稀疏平常,真斗起来,在聚魂境里都不算厉害的,什么至尊之下第一人哦,你打龙族皇太女和昊天宗那个辰钟都费劲。”
小秦恐怕是全天底下最有资格居高临下点评各路聚魂境强者的人了,一是浑天界的聚魂境统共就那么多,她自己就与起码一半人交过手。
#所谓被半个修真界追杀过的排面#
加上她本人缺的只是一个进至尊试炼地获得尊位的机会,境界却未必差了,对同级强者那点道道,她看得一清二楚。
泪沱仙人听了,又问:“若我没有被你重创经脉,修为从聚魂境跌落到澄心境,你觉得我进试炼地能活着出来吗?”
秦归燕指着自己:“你觉得你和我差多少?”
泪沱仙人:“……你是太阳,我是萤火。”
秦归燕呵呵一笑:“我师父说,我要是进武尊试炼地,活着出来的概率和我打败他的概率差不多。”
泪沱仙人:以你的实力都这么凶险,那我要是进试炼地的话,岂不是九成九的完犊子?
临瞳心想,那不对劲啊,尚泉前辈曾说过,若是小秦能拿出最佳状态和武尊打的话,他俩八二开,武尊仗着至尊境界才拿到八,小秦是二,相差一个大境界的情况下,小秦还能获得如此评价,她进试炼地不是该稳稳封尊的吗?
还是说,武尊的试炼地与其他试炼地有何不同?
说到这,临瞳又想起来,其他的至尊之位是会出现一纪换好几位的情况的。
如这一纪中,人尊就换了一次,第九纪的第一位人尊与龙尊死斗,大战过后被埋伏在周遭的大批聚魂境高手袭击,硬生生被耗死,梵朱这才抓住机会进入人尊试炼地,成为本纪的第二位人尊,而龙族那位海以风也是本纪的第二位龙尊。
其他至尊之位都在过往的几千年里出现过换人的情况,唯有武尊,这一至尊位的传承却是一纪更比一纪难,在第七纪的时候,甚至是到最后的一百年,才出来了一位武尊,更别提换人了。
历代武尊仅论战力都是七尊之中的最强,传承却最为艰难,真是奇妙,可惜尚泉前辈脑子不清醒了,听小秦说,其实尚泉前辈的记性也不太好,教她功法的时候,还曾念错过一句,导致小秦修炼时出了岔子,吐血躺床上喝了两个月的汤才养好。
不然的话,小秦应该能从她师父那里得知更多的事情,又或者说,尚泉前辈是特意瞒了小秦一些事没说?罢了罢了,他总归不会害这个唯一的徒弟。
思虑间,秦归燕已经效率极高的抵达羲京附近,根据泪沱仙人的招供,陶花艳有一尊备用壳子便在此地生活,开了当地最大的花楼。
泪沱仙人此刻是知无不言:“陶花艳融合新身体需要两天,才能做到重新使用灵力,将新身体运用自如,我们来得快,他还来不及吞噬完那身体原主人的意识。”
秦归燕皱眉:“他那些备用的壳子的原主人被他夺舍了?那如何能说陶花艳有七条命?”
临瞳倒是知道一些:“夺舍是有诸多限制的,外来魂魄抢不过身体原主人,除非是提前就将觊觎的身体做过手脚。”
泪沱仙人肯定道:“不错,陶花艳对他准备好的那些新身体的原主人很好,给钱给宅子,平日里只让他们藏在各处开设花楼,若是本体受损,他放在那些原主人躯壳里的隐魂种便会生根发芽,助他夺舍。”
这座靠近羲京的城池有着四通八达的商路,也是许多人进京前要经过的最后一处,城池周围有大片农田,培植蔬菜水果供应京中,城中也有数名豪富,因着羲京内禁止花楼,反倒让这座城的花楼行业格外兴盛了。
秦归燕和她妹妹秦归月写信时,就听妹妹提过,在刑部做官时,会常常和上官到这儿来抓趁着沐休跨着城池来花楼的官员,一座楼能逮数人,于是供官员去的花楼,有些都开到小巷私宅、地下深窟里,神秘得很。
在泪沱仙人的指引下,他们进的就是一座富人居处的小宅院,院中歌舞声阵阵,丝竹声悦耳,咿咿呀呀的,男女娇笑着围着一个俊朗男子。
秦归燕抛出乌香纱,过了一会儿,那俊朗男子被拖了上来,惊到下方一片人。
那男子看到秦归燕,又看到了被临瞳提着的笼子关着的泪沱仙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正所谓叛徒比敌人更可恨,陶花艳破口大骂:“泪沱我日你……”
秦归燕提着斧头砍过去,世界安静了,血雨簌簌落到庭院中,引起惊恐的尖叫一片。
秦归燕俯视着那院中人,心想,都是可怜人,又没有谁是有修为的,为难他们没意思,便驾着玉如意去往下一处。
陶花艳的备用壳子是从关外到西域,一路上分布了六人,秦归燕毫无掩饰自己行踪的意图,这么一路杀过去,期间也引起了朝廷的注意。
杀到第三人时,便有当地的山川之主匆匆赶来向她询问情况,秦归燕简单解释了几句,继续杀。
陶花艳也不是个简单人物,他挑中的壳子有些出身修真世家,有些是高官名门,有些是四宗六派的弟子,若是换了个人这样疯狂追杀陶花艳,早就让半个修真界群起而攻之,朝廷放出追杀令了。
但秦归燕无所谓啊,她修为没现在高的时候就已经挑过半个修真界了,如今进入半步至尊之境,那真是无畏无惧,天下之大,除了七尊,其他人她都不怕。
当她为了杀陶花艳的第五个壳子,一路直直杀入庐山飞瀑宗的时候,人家宗主飞出来喊了一嗓子“血杀客!”
秦归燕坐着玉如意就直接创过去了,把个老头创飞出去几百米远,躺在地上口吐鲜血,整座庐山彻
底寂静无声,只看到秦归燕拖着陶花艳出来,干净利落地一斧头劈死。
如此残暴,如此凶狠,全场硬是没一个人敢吭声,只在心里大喊:这玩意不是说自己年底就死了吗?这是将死之人该有的样子?她看起来能一个人屠了我们整个宗啊!
好在小秦到底还知道给人留点面子,走之前把那个被创飞的老头扶起来,诚心诚意地说:“刚才在追杀陶花艳留在你们门派里的钉子,着急了点,对不起啊,您没事吧?”
看起来很有事的老头别过脸吐了口血,站直了:“没事,既是事急从权,秦姑娘请自便,等等,我们门派里有那个采花贼的钉子?”
秦归燕同情地说:“何止,我是把他从有夫之妇的房间里拖出来的,看来他还秽乱了你们宗门,前辈,您查一下吧。”
听了她的话,飞瀑宗宗主差点没绷住一张老脸。
杀完了最后一个,秦归燕直奔西域,留下再次热议血杀客的修真界。
都知道血杀客曾是帝尊的部下,后来大伙又知道了她是武尊的徒弟,总之,对秦归燕早些年掀起的是非过往,大伙算是表示了理解,心想她都快死了,就让她好好隐居,让一切过去吧。
然而此番秦归燕再次出山追杀陶花艳,在她自己眼中就是宰掉一个采花贼,替天行道罢了,落在别人眼中,却是宁静的山林中,步出一头斑斓猛虎,巡游领地般扫过修真界,留下满满的敬畏。
她不仅是修真界第一刺客,因为就算不用暗杀的手段,她也能在正面击败数个试图阻拦她前进道路的聚魂境。
正常的强者顶多打败五位的同境界修士,秦归燕与众不同,所有号称聚魂境,和她是同境界的高手,如今都不是她一合之敌了。
武神骨加幽影加绝世悟性,竟然能迸发出如此威力!
一路从东北扫到西北,被秦归燕干掉的高手超过了两个巴掌,也让她再次声名大振,许多人甚至暗暗庆幸起来,幸好此人快要死了,不然到了下一纪,她岂不是要成为铁板钉钉的浑天界最强至尊,横压大家一整个千年?
谁都不喜欢头上压个打不过的祖宗。
在秦归燕闯了庐山飞瀑宗后,她再要去哪,是彻底无人敢拦在前头了,修真界沉默地关注着她前往西域,大气无比地从正门杀入雪山宫。
惊天动地的影龙风卷起漫漫黄沙,也带起秦归燕鬓边的银发,她的头发此时已经都灰了,只有脸还年轻,站在那里如同某个灰色皮毛的妖物化成人形。
雪山宫不比血影教,秦归燕也不比当年,要覆灭这样一个势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秦归燕站在雪山宫的废墟中,举起斧头顶着陶花艳的脖子,语调冷清:“我问你第七遍,恶尊在哪儿?”
陶花艳注视着这位杀气逼人的女战神,裂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这样耗费大量真气,你还能压住体内寒气多久?”
临瞳冷声道:“不劳阁下关心。”
陶花艳呵呵一笑:“好,那我在死前替我家主人再问你一个问题。”
他仰着头,语调轻佻:“武尊服用幽寒玉髓抵抗疯症,预计之剩百年寿命,不过他已经那个样子了,死不死无所谓,你呢?便是能抢下一个尊位,这一纪的尊位让你抢到了,你要进天地轮回和你师父、祖宗拼命,若抢的是下一纪的尊位,以你自幼被寒气腐蚀的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又能撑多久?能不能撑够五十年?”
这些问题令全场安静下来,缩在笼子里的泪沱瑟瑟发抖,心想,自己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
而陶花艳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大概是之前和恶尊交流过,此时说的话格外锥心。
“还是说,秦归燕,你本就做好了打算,要么除了恶尊这个祸害,要么就多活几十年,以保证胥国失去了梵朱后,还能再稳定几十年?我不信以你这般天纵奇才,连撑到第十纪初进入试炼地都做不到,燕红霞难道没有为你想招?”
秦归燕面色不动:“说完了?”
陶花艳笑嘻嘻的:“说完了。”
斧头扬起,挥下,地上又多了一道血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