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简直是蝗虫过境，一滴粮食都不给我，那孩子要是早些年没当卧底，去当劫匪的话，应该也能让名号响彻修真界。”
帝尊双手背负身后，站在皇宫的库房之中，摆着光影玉简的那个空空如也的架子前，如此感叹着。
他只说让秦归燕把看上的都拿走，本以为那丫头只看蹴鞠的，至多再加个各地歌舞，她怎么就拿光了呢？这下好了，原本帝尊做完公务总会看看戏曲的玉简消闲，这下都没得看了。
林总管站一边不吭声，心想，帝尊您打天下的时候，为了攒军费，不也客串过抢匪，洗劫那些做尽恶事的修真大族大派的库房嘛。
轮到自己库房架子被清空就不高兴了。
“老林，你是不是心里又在说我的坏话了？”
“没有的事。”
购置完玉影镜，秦归燕和老灰乘坐玉如意，带着一个鼻梁上架水晶镜片的年轻修士飞回黑沙洲。
她的速度极快，那年轻修士不过玉骨境，只能紧紧缩着自己，等察觉玉如意飞得再快，也没有风将他吹得东倒西歪掉地上去，这才新奇地坐直，打量着下方疾速掠过的广袤土地与城池、乡镇。
果然能买得起玉影镜的修士都不简单，修为也不会低，这位女修的速度好生惊人。
待玉如意降落到黑山驿外，秦归燕让玉如意仍然浮在半空，维持原来的大小，先和那年轻修士卸下来一块半米宽两寸的玉影镜，准备协力搬进驿站。
临瞳早感知到她的靠近，此时迎了出去，他也不做声，只默默将体力活从小秦手里接到手中，和修士一起将玉镜搬进大堂里。
那年轻修士问：“装哪？”
莫语从后方迎出来，指着靠门的那面墙：“那，这样我们吃饭的时候正好能看。”
“行。”
年轻修士扶了扶鼻梁上的水晶片，掐出数个法诀，将玉影镜装到墙上。
临瞳跟在旁边看出了一点门道：“这上面的阵法可以接受一种灵力波？”
年轻修士惊讶地看他一眼：“你也懂炼器哦？”见临瞳点头，他接着说，“是，这种灵力波可以将影像声音传过来，如今能传出灵力波的只有羲京的光影阵法，由帝尊派人严加管控，这些出售的玉影镜只有接收灵力波。”
临瞳赞同道：“等玉影镜扩散开来，至少让每个县都有的时候，羲京那边能够播放的东西会对全天下都造成影响力，的确该好好管着。”
雪不在凑过去问：“那玉影镜每天都要往不同的地方释放不同的灵力波，告知不同地方百姓是晴天还是雨天，这技术很厉害啊。”
李大槟面露骄傲：“不错，这玉影镜是我们宗主亲自开发的，他还说，若是将来有朝一日，谁能做出比玉影镜更伟大的发明，那就是万兵宗的新宗主。”
说着，他爱惜地摸了摸的胸口，里面鼓囊囊的，不知道藏了啥。
秦归燕则美滋滋从袖子里摸出一叠玉简，和自家驿丞显摆着：“玉影镜在两年前就有了，这是这两年的蹴鞠赛，还有各地戏曲的玉简，什么花鼓啊、巴蜀变脸啊、阳腔啊、歌仔戏啊，全都有！”
莫语高高兴兴：“诶呀，从哪买的呀？”
秦归燕道：“熟人给的。”
走到门边的老灰闻言露出复杂的表情，心想，小秦进去的那库房位于皇城边上，十分隐秘，开启方式复杂，阵法一个叠一个，要不是太过凶险，她差点就忍不住耗子的爱好，进去摸走一把宝贝再走了。
小秦的熟人不简单，小秦本人更不简单呐。
玉影镜装起来是极快的，那修士走到秦归燕面前：“老板，你家玉影镜装好了，这个玉简里面记录了使用玉影镜的说明，这个玉简是联络我用的，要是你们家玉影镜出问题了，就捏碎了联系玉简，我会赶过来。”
秦归燕应着：“好，小兄弟你怎么称呼？”
年轻修士回道：“我姓李，全名李大槟，万兵宗内门弟子，老板你叫我小李、大槟都可以。”
秦归燕恭维着：“原来是万兵宗的高徒。”
李大槟赧然道：“什么高徒啊，我师父是符器峰七长老，我是他的第五十个弟子，全师门论资排辈的时候，我连掌门主事的内殿都进不去，只能站门口。”
“不说了，我先给下一家装玉镜去了。”说着，李大槟对老灰拱手，示意自己这边妥了，可以管她家了。
秦归燕将两个玉简塞给莫语，跟着他们出去出去：“我帮你们把玉镜直接送烤肉坊门口去，从这过去要走一条街呢，那玉影镜挺大挺沉的。”
临瞳跟过去：“我去买菜，用你的如意带我一下。”
如此折腾到中午，秦归燕和临瞳赶回来，临瞳手里的菜篮子满满当当全是她爱吃的菜，秦归燕走在前面，感叹着：“真是不得了，这玉影镜一开，老王烤肉坊今天绝对会爆满。”
莫语开着玉影镜听戏，声音开得不大，背景里是小小的“胡大姐”、“诶”、“我的妻”，小贵目光直直地看着玉影镜的镜面，满
脸痴迷。
莫语问小秦：“老灰也买了光影玉简？”
秦归燕回道：“那没有，目前能卖的光影玉简种类不多，玉影镜只有早上辰时剥、中午午时、晚上戌时有画面，其他时间只重复放一些二胡笛子古筝之类的，还不如把玉影镜关起来，等有画面时再打开，还能省点灵石。”
临瞳补充道：“好多人都觉得玉影镜新奇，哪怕只有音乐听，也都挤老灰门口去了，她现在规定必须进店消费才能坐店里，好家伙，那生意爆得，蚂蚁都快挤不进去了。”
他指着菜篮子，“要不是我和杀猪是老熟人了，这副猪腰我还拿不到呢，小秦，中午给你炒腰花吃。”
秦归燕兴奋地点头：“好耶～”
小秦是不缺灵石的，反正只剩一年了，她也不需要有节省灵石，除开要留给老娘妹妹的那部分钱和灵石、天材地宝，她努努力争取在死前把灵石和钱财都花完才是正经事。
于是她干脆天天给玉影镜续着灵石，确保玉影镜十二个时辰里有八个时辰都开着，坐在大堂里打包货件时，耳边就响着音乐，时不时抬头看蹴鞠比赛，骂几句。
小秦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蹴鞠比赛的时候总想骂几句，可能是因为她支持的蹴鞠队永远都赢不了吧，她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简直有|毒。
很快，这股观看蹴鞠的风气就席卷了整个黑山驿，大家伙都跟着小秦一起看蹴鞠，对着镜面中指指点点。
“那个甲字球员真不是个东西，动不动铲别人腿子。”
“门将真不错啊，一抓一个准。”
“射球门呐！哎呀，犹豫就要败北啦！”
短短三天时间，他们就将近两年的蹴鞠光影玉简全看完了，莫语这时才拿起各类戏曲玉简看起来，对老槐树来说，还是戏曲更有意思，之前几天主要是让着小秦这个小孩子。
就在此时，老灰找上门来：“小秦，小秦在不？”
秦归燕正在裁包货用的油纸，见她过来，抬头回道：“在呢，老灰姐，啥事啊？”
老灰手里提着一大袋子上好的牛羊肉，葱姜蒜料酒的气味混着生肉味，仿佛在诱惑着别人“快来烤烤我”、“快来吃吃我”。
“小秦，我来找你帮忙呢，你能不能借我几个玉简啊？”
秦归燕干脆点头：“可以啊，蹴鞠的玉简我都看完了，你拿去吧。”
老灰直接将那袋子好肉放下：“好嘞，那我现将玉简拿走了。”
秦归燕起身：“诶，不用你的肉。”
说话间，老灰已如同吃到油渣的耗子一样嗖的跑远了，只留一串虚影，秦归燕是追得上啦，但……她捧着那袋肉，咽了下口水，转身朝厨房跑去。
“临哥，今晚吃烤肉吧！”
到了晚上，苟降尘撑船回来，和大伙一起吃烤肉配热气腾腾的黄酒，这才提起老灰借玉简的真相。
“现在黑水县的商业竞争是越来越卷了，老灰掌柜前脚买了玉影镜，她对面新开的惠丰酒楼就叫来戏班子，在酒楼里全天候的唱啊。”
黄安安接着说道：“那玉影镜只有三个时候有画面，其他时候只有音乐，这不，惠丰酒楼就抓住了这点，用戏班子抢课，那伙计还在门口喊，烤肉吃多了腻，不如来惠丰酒楼是地道南方菜！”
大黄学那伙计喊话学得是惟妙惟肖。
莫语听着直摇头：“要只是请戏班子都算了，咋还说老灰家的烤肉腻涅，她家大咪可是有两百多年使用调料的经验，那手法出神入化的，肥肉片子让他一整都腻不了。”
雪不在悠悠道：“所以啊，老王烤肉坊一火就是七八十年，改过二十来年就成百年老店了。”
秦归燕感叹：“这也是老灰人品，不，鼠品好，别人踩她家烤肉腻，她也只是想法子从别的地方把生意拉回来，都没想踩回去。”
莫语笑道：“她克制得很，要不人家是大掌柜呢？要是换了大咪，这会儿都挺着那个肥肚子打上门去了！”
想起王大咪那只脾性火爆、从小到大和狗打架的猫王脾气，大家伙都哈哈哈笑起来，大黄笑得最大声。
临瞳夹起一块老灰送过来的牛肉，放入口中咀嚼，默默点头，果然是上乘的料理手法，这么肥的、有着厚实黄色|牛油的一块肉，让老王烤肉坊一腌制，随便烤一烤，再蘸点辣酱便是绝顶美味。
若是有机会，改日要上门去向王大咪学一下这份料理肉食的手艺。
自从有了蹴鞠赛的光影玉简可以看，黑水县的食客们又开始往老王烤肉坊里坐，顺带着还在黑水县掀起了一阵蹴鞠风潮。
秦归燕可高兴了，每天将活干完就跑去看蹴鞠赛，临瞳闲着没事跟她边上，两人一起看蹴鞠、嗑瓜子。
而黑水县里的商战越演越烈，这日蹴鞠比赛看到一半，就见近日在惠丰酒楼说书的蚌笔吏跑过来。
“诸位父老乡亲们，有一个大大的好消息，就在刚才，惠丰酒楼的大当家齐寡妇下定决心，要为食客们再谋福利，特意请了一支来自高丽的歌舞团，里面一水儿的水族妖修，为全县百姓展示独特的水族歌舞！大家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秦归燕混在人群里，随大流地拍了几下手。
临瞳跟着拍手，歪头问她：“是不是有点不对？高丽那地方虽然比我们这边苦寒些，可那边的妖修已经沦落到为了赚钱到处做歌舞表演了？”
秦归燕小声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还有的妖修为了赚钱和讨债跑去做厨子的呢。”
临瞳：……欠债的你居然好意思说。
第52章
高丽来的歌舞团进黑水县那天，好多人都站在路边看热闹。
坐着水车从黑水河里升起，车上的水族们，各个身披流光溢彩的纱绸，头戴式样各异的贝壳、珊瑚等饰物。
纵使有些人身上的妖修痕迹还未完全褪去，如还留着鱼尾的、身上还有蚌壳的，经过这么一打扮，看起来也漂亮得很了。
平时陪着苟降尘一起撑船的虾兵感叹：“好多帅哥美女哦。”
苟降尘拍拍他的肩膀：“没事，在虾族里，你长得也不差。”
虾兵便得意起来：“那是，我的个头是全家最大的！”
苟降尘心想：是啊，所以小秦先前还和小贵嘀咕过，要是把你这么大的虾剁成虾茸混着猪肉、木耳、洋葱做成丸子得有多好吃，听得我都饿了。
惠丰酒楼的老板一般被叫做“齐寡妇”和“齐老板”，她迎上前去，笑吟吟地领着歌舞团们穿街过巷到自家酒楼安置，回头还对老王烤肉坊哼了一声。
不过是一家老板和厨子活得长的百年老店，居然就理所当然地自号黑水县第一，且看她今年勇夺最佳商户，给所有人看看她的能耐！
别说，自这高丽来的妖修歌舞团来了以后，老王烤肉坊的生意一落千丈，大家都涌到惠丰酒楼里去了。
老灰化作原型灰耗子进去探查一番，回来后保持着鼠鼠的模样站在饭桌上揣着手跺脚：“不妙啊，这下是真不妙，那些水族不光能表演歌舞，还能用幻术给饭菜加特效！”
王大咪和幽兰坐在矮凳上，仰着头听老大说话，王大咪问：“什么特效？”
老灰跺脚的频率更高了些：“就是他们会用术法让饭菜发光！这怎么搞的嘛！谁比得过能发光的饭菜啊！”
幽兰提议：“这好像是幻术的一种运用，不如我们再去找黑山驿问问法子？我记得槐树妖王也是幻术高手。”
老灰在桌上来回踱步，思虑半晌：“莫语的幻术也就那样吧，她手底下幻术最厉害的鬼王又早早转世去了，只留下一副画，听说十二年前那画被借给别人，好像是搞坏了，现在还在修。”
幽兰惊了一下，也着
急起来：“那怎么办？我们的生意不能不做呀。”她从还是兰草的时候就在柜台上看老灰算账，化形后做杂役，已经离不开烤肉坊的一切了。
王大咪皱眉：“那就只能从菜色下手了，惠丰酒楼不仅仅噱头足，他们的菜色的确不错，又丰富又好吃，重要的是新，有好多北方关外没有的风味，我们是不是也要开发新菜了？”
老灰不做声，只是盘腿坐下思考起来。
“阿鼎，好了没啊？”秦归燕蹲在青罗鼎前，鼎下有青蓝二火交织燃烧。
莫语站一边连连摇头：“修不好就算咧，反正画还是能看的，只是不能施展幻术了。”
临瞳掐着法诀，满脸自信：“的确是品阶极高的幻术灵器，不过能修，相信我的技术。”
莫语以前作为槐树妖王，麾下养了数名鬼王鬼将，其中一名叫做小倩的鬼王入轮回前给她留下一副画，可以用来施展幻术，只是这幅画在多年前，秦归燕夜奔的时候，被多方高手攻击，上面的幻术符文已经破损。
既然自家厨子临瞳是一个颇有水平的炼器师，莫语动了心思，昨日寻了时机问临瞳能否修复小倩的画，临瞳看了看，一口答应下来，今日便摆开架势，开鼎修画。
青罗鼎是全场最忙的，因为那幅画在里面炖了半个时辰的时候，那鼎里就像多了只左突右撞的猴精，撞得鼎身内部发出沉闷的金属声，过了好一会儿，鼎盖上的小孔喷出白气。
秦归燕伸手想去戳鼎身：“阿鼎这是在干嘛？”
临瞳一把将她拽住：“别碰，很烫的，阿鼎，不是，青罗鼎会将那些重新修好的器物压一下，检查质量。”
秦归燕愣了一下：“阿鼎还能做质检呐？那它除了压器物，还能压别的吗？”
临瞳：“比如？”
秦归燕激动道：“排骨的脆骨、猪脚还有牛肉！这些都是做起来耗柴火的，而且一不小心就嚼不烂，要是压一下呢？”
临瞳沉吟片刻，点头：“可以一试。”
说话间，青罗鼎的鼎盖自动打开，已经卷好的画轴冲着临瞳这主人的脸就噗的一下射了过来，好一个临瞳！他修为强横，竟是单手接住了这气势汹汹足以将他脑门射穿的一击！
他将画轴抛给莫语，撸着袖子上前：“你干嘛？造反噬主啊？你怎么下了黑山以后成天跟我发脾气！”
临瞳自问对阿鼎不薄，多年来除了才炼制好就被吞了的证道神兵，其他时候他是不是对阿鼎最好？凭什么突然发脾气啊！
莫语在一边展开画卷，看见里面的小倩栩栩如生的微笑着，高兴道：“诶哟，我的倩，可算修好这幅画了，小临，你大大的有功！等着，我这就去买猪脚和黄酒回来，咱们今夜一醉方休，我还要给你涨月钱！”
秦归燕看她出去，又蹲青罗鼎面前：“阿鼎，你知道吗？在巴蜀有一种做蹄花的方法，要把蹄花煮得很烂，然后配很辣的蘸水。”
临瞳在一边说：“这话不是说给青罗鼎听的，这是说给我听的，我懂了。”
“懂了就好。”
看秦归燕说完话笑得眼睛弯弯，莫名的，临瞳也不想说她一个欠债的成天使唤债主不像话了，只是心里琢磨起那巴蜀蹄花的做法来。
驿站外却传来莫语的声音：“老灰，贵客呀，你来这是又要寄啥东西嘛？”
秦归燕和临瞳耳朵一动，听到老灰的回复。
“找你们借戏曲的光影玉简，我记得小秦那儿有全本的《贵妃》和《梁山》呢，你们看完了能借我吗？还有就是，你们家小临可不可以也借一下啊？”
借临瞳？
秦归燕噌一下站起，一个幽影遁到老灰跟前：“借厨子干啥？老灰你终于吃大咪的手艺吃腻了？”
王大咪正好站一边，他不满道：“去去去，我在厨房里站了那么多年灶台，日日有精进，谁吃我的饭能吃腻啊？是我们要改进菜品，想找个同行来品鉴一下，对了，大家都来哈，雪不在，大黄，还有小贵，小秦，莫语驿丞，你们都来啊。”
莫语抱着画，笑道：“有上你们家白吃白喝的机会，那我指定不能错过。”
老灰一招手：“那走吧，对了，小秦，你那光影玉简？”
秦归燕干脆应道：“我这就去拿。”
难得一起出门吃饭，大伙啥也不说了，开开心心跟着走就是，秦归燕小跑着跟着莫语出去，大伙走在一处，和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老王烤肉坊厨房外，王大咪已换上干净的白色围裙和罩衣、袖套，头发也包好，看着便讲究卫生得很，厨房里收拾得井井有条，厨子颠勺的手法熟练，冲人的油香从厨房里传来。
待饭菜做好，幽兰将饭菜端上来：“上菜咯——今儿请大家品鉴一下油爆大肠、油爆鸭肠、油爆腰花、油爆香菇……”
“等等，咋全都是油爆嘛！”黄安安连忙伸手制止。
王大咪过来：“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我是猫啊，猫肯定爱吃肉和内脏的，那素菜我做不明白啊，结果对面的惠丰酒楼见天的说吃我家的菜不健康，你们家厨子会做健康清淡的饮食吗？”
这个临瞳还真会，他提议道：“不如再拌几个凉菜？就是包些素饺子，让客人吃了油香的菜后，还能有个素馅的面食缓缓肠胃。”
王大咪疑惑道：“那包啥好呢？雪不在，你提个建议呗。”
雪不在看向秦归燕：“小秦，你最会吃，你觉得啥馅儿的素饺子好吃？”
秦归燕回道：“那肯定是韭菜馅啊，要么就茴香，还有拿白菜豆腐做馅的，都可以，我的话，早些年在海边吃过的黄鱼馅饺子也好吃呢。”
老灰追问：“那就都做下来尝尝吧，哪几个好，我们都添到菜单上。”
王大咪重新进了厨房，努力一阵，幽兰又端了几大盘饺子过来，驿站众、老王烤肉坊的所有妖都伸了筷子，准备好好品鉴大咪的面食。
大咪这猫脾气臭归臭，在厨艺一道的底子当真厚实，那面皮和得极好，又薄又结实，饺子馅调得十分爽口，一口咬下去还有滚烫的汤汁往舌头里钻，那鲜美的滋味，令临瞳都不由得升起敬意和竞争心。
而且王大咪居然真的去菜市买了新鲜的黄鱼过来，剔刺做馅包了饺子，秦归燕吃上以后，对王大咪只有竖起大拇指。
“大咪，就凭你这厨艺和你这份心，以后厨界至尊非你莫属啊，我看那些以剑入道、以情入道的人，都不及你在厨道的造诣深厚，你干脆改走以厨入道的路线算了！”
王大咪志得意满地坐在圈椅上，他一坐，肚子上肥厚的肉就堆成一坨，他捧着肚子，有些傲娇地哼唧：“你小秦难得也有说话中听的时候。”
然而就在此时，雪不在突然吐出口中的饺子：“这个饺子……不太对，有股怪味儿。”
王大咪一跃而起：“什么怪味啊！我都洗干净的！我进厨房前还会洗澡梳毛，一根猫毛都不敢往里面掉啊！”
“不是猫毛。”雪不在紧皱眉头，“我是觉得这鱼不对，小秦，算了你吃不出来，大黄，你嗅觉敏锐，你……”
大黄砰地一声倒在地上，小贵也捂着肚子叫起来：“诶哟，疼。”
王大咪想要说话，却不料腹中也是一阵剧痛，而老灰、幽兰等同样吃了黄鱼饺子的都感到不适，俯了身子。
莫语神色一变，神魂一转，摸出一张纸人一抛，神魂进入新的纸人身，而原来的旧身变成一张发黑的小纸人。
临瞳则运转内息，手掌伸到茶杯前，掌心割破，强行逼出一股黑血：“这鱼是不对！”
秦归燕愣住了：“
这、这又怎么了？”
王大咪咬牙切齿：“黄鱼有|毒……那是我飞到海那边去捞的，怎会如此？”
哐当一声，王大咪肥重的身子狠狠栽在地上，化作一只圆滚滚的、起码有两米长的大白猫。
秦归燕和临瞳、莫语对视，三人的神情都凝重而冷静。
临瞳迅速掐诀，展开一个阵法，遮蔽外界听到看到此处的动静，莫语召出小纸人，将倒下的众人都扶着，又或是让他们侧躺，怕他们待会儿吐起来的时候窒息。
秦归燕冷静道：“我不懂医药，不过我记得雪不在以前修炼果的慈净观是擅长丹药和医术的，方才他也吃出了不对，现在我带大家过去吧。”
临瞳和莫语纷纷道好，屋内阴影便骤然跃起，将所有人包裹着沉入影子里，向慈净观所在的狍子沟遁去。
第53章
雪不在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师父松鹤道人正往他嘴上插漏斗，又打开一个装满丹药的瓶子。
雪不在吐掉漏斗，问道：“如果我被丹药呛死了呢？还有，我的下巴好痛。”
松鹤道人带着慈爱的微笑：“无量天尊，那也是命该如此，你牙齿咬得太紧，蛇的咬合力太大，为师掰不开，便叫了你们驿站的小秦帮忙掰开，她许是用力了些，好在蛇也不怕下巴脱臼，徒儿既已经清醒，就自己把排毒丹吃了吧。”
雪不在坐起来，接过那瓶丹药：“都要吃完吗？药量是不是太大了些？”
松鹤道人道：“吃完，你的肝肾很好，吃下去，一口气将毒素都排出去便是。”
雪不在：他师父说的排，一般就是进茅厕的那种排，说实话，这对已经辟谷的修士来说有点难为情，唉，算了，蛇命要紧，吃吧。
唉，上次吃排毒丹，还是因为小秦心情好，在驿站里煮了一锅排骨粥呢。
屋外响起黄安安悲壮的吼声：“狗命要紧，我吃！啊——”
那吼声远去了。
松鹤道人往外看了一眼，对雪不在说：“你现在吃下去，蹲茅房的时候可以在他隔壁。”
雪不在：……好一个立竿见影的排毒丹。
把毒排完以后，雪不在腰酸腿软屁股抽筋，边一瘸一拐边想，以后再也不要吃师父给的丹药了，真的，他还不如自己扛一下算了。
慈净观是一个专收坤道的道观，甭管人修妖修，只要一心向道又是修士，过往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就可以和观主打个招呼，住这儿来。
不过因着观主是羽族成精，因而慈净观的鸟真是不少，秦归燕坐在一只五彩斑斓的大鹦鹉边上吃斋饭，夸道：“彩云道长，方圆几百里，就数你们家的斋饭特别好吃，难怪雪不在做素菜素包子也那么好吃。”
鹦鹉发出柔润的女声，彩云道长呵呵笑着：“到底开了几百年的道观了，总有些客人会来进香，我们招待一顿饭也是应当的，这厨艺日积月累，自然不差。”
雪不在走到鹦鹉面前行礼：“小师叔。”
“你的朋友们都很有意思。”鹦鹉伸出大翅膀拍了拍他的头，往地上一跃，化作一个身穿彩衣的坤道，看起来已经不算年轻，眼角有明显的笑纹，法令纹也很明显，很美的一个人。
根据秦归燕的观察，慈净观里这些羽族修士没有不好看的，大约鸟儿们就是很美的一种生命吧，除了羽粉有点让她困扰以外。
“阿嚏！”她扭头打了个喷嚏，低头继续吃饭。
临瞳端着吃的过来，面上发青，走路迟缓，明显也是吃了排毒丹的面相，他一声不吭地坐小秦身边，低头往嘴里扒饭。
雪不在扶着腰缓缓坐他们边上：“这次可把我整惨了，我活了这么多年，跟着我们驿丞大人，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
临瞳沉闷道：“我也好久没吃这么大的亏了。”
秦归燕心想，这小子成为至尊后就没人能给他亏吃了。
吃了带着药香的斋饭，三人的脸色都好起来，过了一会儿，大黄以黄狗的模样一瘸一拐过来，砰地一下趴在地上，狗脸埋在爪子里，不愿抬头见人。
彩云道长才轻描淡写道：“走吧，去找观主说说话，黑水河养育了黑沙洲一众生灵，很多同族每年都要到此处求偶产卵，现下这条河出了问题，我们都是要管的。”
如此说着，她引着几个小字辈修士去了大殿，观主松鹤道人盘腿坐在上首，莫语坐在一侧，老灰、王大咪、幽兰都在，脸色和雪不在、大黄差不多，都是吃排毒丹吃的。
莫语感受到了没有妖身的好处，出事了换一张纸人身附上去就是，方便得很。
老灰神情凝重道：“我问了大咪，他是在海边弄到的黄鱼，那儿的黄鱼最新鲜美味，唉，造孽啊，多好的吃食，让人给糟蹋了，不过那黄鱼里的毒不害水族，只害人族、兽族、草木化形也跑不掉。”
王大咪道：“黑水河的水质还没问题，只是捞黄鱼的那片海，已经不太对了，只是大伙不喝海水，不知道这事罢了，海边吃海货吃出事的却已经有好多了。”
一直腼腆的幽兰也说：“我和小贵与县里的花花草草都认识，问过了，说是那些歌舞团的人近期会到人用的水源旁晃悠，只是没别的动作，像是做坏事前踩点。”
她有补充了一句，“我、我们没有做过坏事的。”
小贵拍拍她的手，像大姐姐一样说：“没错，我们都是老实孩子。”
莫语接着说道：“我想去黑水河里让黑麟用她那个镜子给羲京报个信，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黑麟龙王不在家，龟丞相说她出门公干去了，那个镜子也没法用，因为印章在黑麟手上，没印章不得动用！”
临瞳也说：“牛县令还没察觉，现在仍在衙门里办公，最近他还是关注春耕的事情。”这是他派出多重身小乘黄打探回来的消息。
莫语道：“我找机会派纸人和他吱一声，得让他心里有个数，老牛那人性子稳，说了也没事，不说才怕坏事。”
秦归燕坐在椅子上，身为前暗探司第一卧底，她也是个嗅觉极为敏锐的人：“黑麟去调查什么事了？去何处公干？”
莫语道：“听闻东边的高丽国的丽珠一族犯上作乱，那边的国王请帝尊派人去镇压叛逆，关外许多山川之主，只要是不忙的都过去平叛了，龟丞相说，那边的叛军一触即溃，先前黑麟用灵镜阵传信，说已经在收尾了。”
秦归燕单手支额：“丽珠一族啊，听说过，好像也都是蚌壳，不过他们孕育出来的珠子带有强烈毒|性，其中一部分人和扶桑对蛟族有旧，因此是高丽国的名门望族。”
说来也奇，除了胥国，周边小国都有点将妖修捧为神的习俗，听说是早些年仙人税肆虐天下时，周边小国有样学样，中原收仙人税，那他们更进一步，直接说自己是神仙，坐上统治位，而人族修士一般不会反抗，而是与这些妖修沆瀣一气，一起赚钱一起花。
能坐在这儿的修士没有年纪小的，活得久了，都对周边小国那点破事知道一些，倒是观主松鹤道人听到名门望族四字，惊讶地看小秦一眼：“哟，不错啊，才三十多岁的小孩知道这么多？”
秦归燕十分谦虚：“早些年和师长学过一些。”
武尊清醒的时候是个好师父，教给徒弟的不只是武艺术法，如何修炼，也有天下大势与各门各派那点私密。
“还有一件事，就是我在黑山的地脉发觉了阵法的痕迹。”临瞳突然提起这件事，“是一种很复杂的阵法，我目前已经看到数十枚为阵眼的灵器，沿着地下熔河流向其他大山。”
大伙听到这句话，纷纷惊讶道：“你去黑山地脉做什么？”
莫语问道：“小临，你本体在这排毒，那个毛毛的多重身去县里，啥时候抽空去的黑山嘛？”
面对大家的好奇，临瞳平静解释：“我的多重身不止一具，而且我以前在黑山里隐居二十年，还是对那儿有感情，时不时得看看情况。”
雪不在睁大眼睛：“修不止一具多重身？你脑子不疼的哦？”
“就是，以前好多练多重身练疯的，精神分裂了都。”黄安安指着自己的脑门。
而临瞳看起来很正常，甚至是正常过头了，他在慈净观只待了不到一天就学会了几道斋菜。
秦归燕上下将临瞳打量一番，临瞳身体紧绷起来，不知这位至尊之下第一人、武尊唯一的徒弟到底看出多少，只是秦归燕很快收回目光，转而提起另一件事。
“既然丽珠族不对劲，那最近才到黑水县的那群水族歌舞团也未必清白，我们分头调查吧。”
小秦在此刻展现
出了冷静的头脑，她有条理地说：“让临哥去调查那些地脉里的阵法到底是什么作用，波及范围多广，我和临哥布置在老王烤肉坊的遮蔽外界窥探的阵法还有效，老灰、大咪、幽兰，你们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
“黑山驿也要回去，不能让外人察觉到异样，藏在暗中调查才能得到更多情报，不然对手就会先一步销毁他们做坏事的痕迹。”
小秦此言有理，大家都点了点头。
松鹤道人起身道：“那我和信缘说一声，她是憨瓜驿的驿骑，让她赶紧去羲京一趟，向刑部上报此处有异，本来么，在灵镜阵普及之前，向京中传递要事也是驿站的活。”
如此说好，秦归燕用幽影将要回黑水县的众人一卷，沉入影子里，很快就没了踪影。
只是才回到老王烤肉坊，连莫语都俯身吐出一堆纸片，其余人更是吐得厉害。
“小秦、你、你这个幽影，遁得太用力了，我感觉五脏六腑都和水银包起来晃荡，我的天呐。”
老灰揉搓着自己发凉的腹部。
幽兰哆哆嗦嗦，原地化作一颗兰草。
黄安安又变回大黄狗趴在地上，雪不在有气无力：“小秦啊，你、你轻点啊。”
秦归燕左右看了看，一巴掌拍临瞳腰上，“还是你身板好啊。”
临瞳原本绷着脸，被她这一拍，忍不住破功，也俯身干呕一声。
小秦：这下尴尬了。
待缓过来，大伙各归各位，秦归燕也回了黑山驿，自然，这次大家都是腿着回的驿站，没人愿意再乘她的幽影。
临瞳进了厨房去煮甜汤，说是要让大伙缓缓，至于黑山的事情，则是让小乘黄过去探查。
秦归燕坐在大堂里打包着货物，时不时闭上眼睛，用影子感知黑水县内的一切，感知着感知着，她保持闭眼感知的状态，略略挑眉。
“唔？李大槟，他在那儿干嘛？”
在影子那奇妙的感知里，之前还帮黑山驿安装过玉影镜的万兵宗弟子李大槟踉踉跄跄地抛入某处小巷，他剧烈地喘息着，后方追来一名歌舞团的水族，明显是凝玄境，比玉骨境的李大槟要高一个大境界。
这二人便在那无人小巷里交起手来，李大槟在对手的水灵术法面前没有还手之力，然而每当水族的术法即将击中他之前，他能恰到好处地避开。
秦归燕看了一阵，问莫语：“小倩的画可以迷惑一个凝玄境的修士，让他在招出情报后，把自己曾经秃噜嘴的事忘掉吗？”
莫语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反问：“小秦，你开玩笑呢，小倩轮回之前可是我手下幻术最强的鬼王，只是一个凝玄境的小娃娃，你就是让他跪在地上叫祖宗，再学狗叫围着黑山驿四肢着地倒着爬一百圈，咱小倩的画也绝对没有问题啊。”
秦归燕哦了一声，站起来：“那我去抓个舌头。”
第54章
李大槟的真气即将耗尽，他心想，这一回，他怕是要不中了。
谁能想到啊，只是到偏远地区安装两面玉镜，顺带品尝当地美食，看当地皮影戏，泛舟黑水河，在物价低廉的关外尽情享受黑山绿水自然风景，居然还能被无比凶残的水族追杀。
那凶残的蚌壳化形的男人不想放过他，而两人之间相差的实力，也不是他怀中的镜子能弥补的。
随后，李大槟感到眼前猛地一黑，随后五脏六腑像是被冰凉的水银翻搅了一遍，再恢复意识时，他趴在地上干呕几声，被人扶起来。
看到扶着自己的鬼气森然的女子，李大槟喘着粗气：“黑山驿丞，是你啊，我、我怕是要不中了，只可惜，我还有壮志未酬，若是您以后得空，劳烦去万兵宗和我们师父说一声，其实，我也有一个掌门梦，为此，我以邢鉴为原型，发明了神算镜……”
就在此时，他耳边传来一声惨叫。
李大槟一惊，扭头一看，就见秦归燕大马金刀地坐在长凳上，双手扶着膝盖，临瞳大厨站一边给她倒了碗甜汤，她拿起碗豪迈地一饮而尽。
黄安安狠狠一巴掌呼在那水族妖修的后脑勺上：“你小子哪条道上的？闹事闹到我的地盘，知不知道黑山到黑水河这一带是谁家的地盘！”
雪不在摇着白纸扇，站一边微笑道：“把你们来这里的目的都招出来，不然嘛，哼哼，打回原形，让厨子现在把你送上锅，加蒜蓉和粉丝一起蒸煮，正好给小秦做个夜宵！”
秦归燕配合地捧起碗筷：“别啰嗦了，直接蒸！正好我饿了！”
临瞳冷冷道：“打回原形前先把它的脑袋和肠子拧掉，不然吃起来有腥味。”
如此凶残的景象，看得李大槟立刻就不虚了，从小住万兵宗山下，长大后上山拜师学艺的乖乖仔只瞪大眼睛，看着这从前没见过的奇景。
水族被几个大佬围在一起收拾，很快就招了。
“我说，我说，别蒸我！”
水族提泪横流，抽泣着说了他们的来意。
“我、我们是丽珠一族，我们族长在一年前就控制了国主心神，大伙商量着，等胥国帝尊进入天地轮回后，就发兵攻占黑沙洲，这次我们是刻意来清地盘的！”
说到这，所有人都看向秦归燕，这儿就她和帝尊认识了，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和帝尊是连话都没说过一句的陌生人哩。
秦归燕略略挑眉，冷笑一声：“好大的野心啊，的确，等老头子没了，这天下自然要乱上一阵，原本老头还说要等他进天地轮回，野心家们才敢蹦出来，谁能想到，这儿有个丽珠族定力差到连最后一年都耐不住，看来老头的威慑力没他想得那么厉害。”
她慢条斯理地起身，掸着衣袖，走上前，抬起手，掌心向下，阴影沿着她的指尖流出，从那水族眼珠与眼眶的缝隙流进去。
冰凉的水银搅弄着这丽珠族的灵台，并不伤人，那异物入侵的感受却让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是一种完全不伤身的用刑手段，待秦归燕收回幽影，看着自己的手指，慢吞吞问：“你们要怎么清地盘啊？”
水族在地上抽搐着，被血杀客的刑讯手法折磨得只剩出得气了。
秦归燕不耐，揪起他的脑袋往心窝狠踹一脚：“说话！”
比起黄安安和雪不在，秦归燕才是真正凶残狠辣的那个人，毕竟关外除了气候苦寒些，至少在莫语还是槐树妖王的时候，这块地界被她保护得好好的，此地长大的许多修士、百姓连仙人税都没交过，可见民风多么淳朴和善。
槐树妖王：要不怎么跟着我的富贵竹都攒了一身功德，身边的鬼王到期就能立刻去轮回转世呢！
而秦归燕是真在前胥国排名第一的黑|道龙头血影教里混过，还是四大护法里实际战力最强的那个，当她发怒时，那浓郁的血气与杀气几乎要在她周身凝聚成实质。
聚魂境里第一人的威压，也绝非区区凝玄境的小修士能够承受。
待察觉到小贵瑟瑟发抖，秦归燕用眼角余光看她，收回气势，居高临下地看着水族修士：“我数三下，不招就算了。”
“三……”
“二……”
还没等她数到一，那水族已嚎啕起来：“是用阵法清地盘！用阵法！我们大王说他只要这里的地，人就不要了！具体什么阵法我不知道！我们不负责这个！”
这话彻底触怒了秦归燕，她圆润的双眼一眯，抬掌欲将这水族拍死，拍死这个再出去大开杀戒，将那些想在黑沙洲搞事的外来者统统宰了。
被临瞳握住手腕。
魔尊低沉又温和地劝着：
“小秦，我的多重身正在找地脉里的其他阵眼，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
秦归燕冷冷看着他，临瞳直视着她，过一阵，微微垂眸，松开手腕，走到桌边又倒了一碗甜汤，双手捧到秦归燕面前。
小秦接过甜汤碗，仰头喝了，对莫语说：“情报套出来了，给这小子上幻术吧。”
莫语展开手中画卷，笑吟吟上前：“好久没看你发火了，真是稀罕得很，也吓人得很，我一棵千年老槐树都要被你吓着咧。”
秦归燕呼了口气：“那你就当提前习惯吧，我看等年底天地轮回一开，有的是比今儿还乱的场面。”
莫语道：“瞧你这话说的，天下太平也就是近三百年的事情，我前边的大半辈子也是乱世里过的，有啥好适应的嘛？”
说话间，那卷画已包裹住了水族妖修。
大黄和雪不在嘀咕：“我觉得大眼这性子，但凡能多活几年，下一纪的帝尊都该是她了，我瞅她这气势，太适合镇场子了。”
雪不在深有同感：“可不么，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过比她还霸气的。”
而李大槟在一边看了许久，目瞪口呆，感觉整个人都被刷新了三观。
你们关外是这么人杰地灵的吗？一个小驿站买得起玉影镜都算了，为什么里头的小驿卒的气势居然比他们万兵宗的掌门还恐怖？他们万兵宗可是四宗六派之一，掌门是聚魂境啊！
秦归燕此时已走到玉影镜前，敲了敲，真气沿着上面的阵法进入玉影镜的阵眼之中。
李大槟：“那个……乱输真气会弄坏的！”
莫语大大咧咧地宽慰着：“放心，她师承名门，基本的阵法炼器都晓得一些，弄不坏的，再说了，弄坏了还有你来修嘛。”
秦归燕的真气在玉影镜里搜了一圈，果然发现这阵法不只是单纯的接收展现影像的灵力波，还有另一重能力。
她敲了敲镜面：“喂，老头子，在不在？”
镜子没出声。
秦归燕又敲了好几下：“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雪不在听得耳朵都麻了。
小秦催促了好几下，镜子里这才传出一道男声：“我在和人算军队明年的花销，你等等。”
秦归燕深吸一口气：“等什么啊，丽珠族要造你的反了你知不知道？”
站在镜子另一面的梵朱对辰钟等大臣抬手，示意会议中止，大家先等他一会儿，带着那面镜子一边往外走一边说：“知道啊，丽珠族要造高丽国王的反，所以我派人去平叛了。”
镜子里传出清脆甜美的女声：“什么高丽国王啊？他一年前就被丽珠族控制了，现下那边是要把你在关外布置的山川之主都引过去，要么一波全宰了，要么控制住几个，还打着坏主意，要在你进天地轮回后侵占关外土地！”
帝尊步子顿住，又往御书房里走：“怎么发现的？”
秦归燕回道：“哦，丽珠族为了侵占土地，最近是海陆两边一起动手，海里是放了毒，水族没事，但是吃了海里的鱼的人和妖都会出事，陆地这边么，则是在地脉底下埋了古怪的阵眼，我们正在查这些阵眼最后会组成什么阵法。”
梵朱的神情凝重起来：“丽珠族啊，我记得他们一直有大水族主义，认为水族为贵，地上各族为卑，看这做事的风格又蠢又坏的，的确是他们干得出来的事。”
秦归燕道：“你打算怎么处理？”
“先把去高丽国救灾的那几个弄回来吧。”梵朱一指辰钟，“你去。”
辰钟当即抱拳，单膝跪下，铿锵有力地应道：“属下遵令！”
帝尊手里的镜子沉默了，许久，才无奈道：“怎么还有其他人啊？”
帝尊微笑着说：“我不介意你当着很多人的面叫我老头。”
“因为你本来就是个老头，算了，我撤了。”
嘟的一声，那面镜子上的光影黯淡下去，显示对面下线了。
帝尊收起镜子，准备继续算军队明年开支，他不紧不慢道：“再加几成吧，我走以后，估计有得乱呢。”
其余人等喏喏应是，心里好奇得抓肝挠肺。
那镜子对面的姑娘听声音倒是年纪不大，她到底是谁啊？怎么管帝尊叫老头子？这听着是家里没大没小的后辈才会有的称呼啊？可是帝尊的父母、祖父母、各路祖宗早就入土了，他本人又是光棍，哪来的后啊？
另一边，临瞳正在追踪地脉熔河里流淌的那些古怪阵眼。
庞大如山岳的乘黄本是在黑山地脉的熔河底沉睡，此时那眼睛微微一动，睁开明亮剔透的眼珠，从滚烫的熔河中浮起，每一根毛发流淌着灼热的熔浆，在这高温中，他却毫发无损，背上双角闪烁着沉沉暗火光芒。
这周身魔气缭绕的巨兽缓缓在熔河中游动，却并非灼热地脉中唯一的活物，那些曼陀罗火蛇、地心火精如同精灵般在熔河两岸活动着，又有金属化形的小妖怪缩在角落里。
它们注视着这庞然大物的移动，眼中满是敬畏。
乘黄在地心了一个下午。
当李大槟坐到黑山驿的饭桌上，嗅着酸菜鱼头豆腐汤的滋味，夹起一块椒盐炸蘑菇的时候，那厨子突然说。
“我知道他们要在地心布置什么阵法了。”
秦归燕：“什么阵法？”
临瞳先将手里的砂锅粉丝煲放桌上，防止自己一怒之下将锅把捏碎了，才厉声道：“是山火地龙阵！”
地心之中，不同的地脉组成一块又一块地骨，正是这些地骨撑起不同的土地，而在两块地骨中间，一块发黑的阵石静立其中。
魔尊不能动这块石头，因为若是不能先解阵，贸然去动阵石的话，只会导致阵法提前发动，使得地龙翻滚，地火喷发，造成前所未有的灾难。
第55章
“在不？要不你还是把丽珠族灭了吧。”
帝尊放在书桌上的那面有着精美飞燕的青铜镜里再次飘出那道甜美的女声，有着怒到极致的麻木。
御书房里的其他人心想，这姑娘大概是顾忌着帝尊身边可能有其他人在，可算没再一口一个“老头子”了。
梵朱耐心地问：“为什么这么说呢？”
镜子里飘出一道声音：“现在整个关外的地脉都被山火地龙阵围了，阵石放在长白山下面的地骨与地骨的夹缝之间，我们在研究怎么解开阵法，不解阵法直接去毁掉阵石，可能会导致阵法提前发动。”
听到山火地龙阵，梵朱面上总是带着的浅淡笑意消失，他面无表情地回道：“知道了，你们知道阵法何时发动吗？”
“发动时间正在调查。”秦归燕看了眼正在暴打歌舞团水族的黄安安、王大咪，还有掏出各路丹药狞笑着往那些水族修士嘴里塞的雪不在，以及帮雪不在忙的幽兰和小贵。
“答案马上就出来了，至于山火地龙阵，我记得原来是三大世家里杨家的不传之秘？”
梵朱回道：“不错，不过杨家早些年嫁了个家主的私生子过去给丽珠族族长做正君，他们有山火地龙阵的传承是合理的，据我所知，山火地龙阵要发动，需要三百六十个天级灵器、三千六百个地级灵器做阵眼，再以杨家家传的特殊阵石发动。”
他又补充道：“往年杨家在巴蜀一带作威作福，便是将阵石安放在巴蜀与西南的两根地骨之间，若是下面的百姓不能按时缴纳仙人税，他们就发动阵法，使当地民不聊生。”
后来梵朱直接劫持了杨家主支所有活人，以他们的性命要挟，使其动弹不得，再请衍天居那帮神叨叨的修士，加上千山青莲宗那群道法、阵法都很厉害的道士，联手以七天时间破阵。
自那一次后，杨家只能狼狈搬离巴蜀，进入星绝城苟延残喘，直到多年后被秦归燕一锅端了。
镜子里的甜美女声道：“我们这边也是通过那些作为阵眼的天级灵器、地级灵器才认出这个阵法的，真是夭寿了，以前我碰到过的杨家阵法也就是天火劫阵而已，本以为那种一发动就毁一座城的阵法已经够不管不顾超级缺德了，没想到最缺德的阵法也还在呢。”
听到这番话，御书房内众人心惊，这女子能经历天火劫阵而不死，可见修为绝不简单。
就在此时，镜子里传来另一道冷静的清朗人声。
临瞳：“问出来了，阵法在三天后的夜晚
戌时发动，届时他们还要劫持羲京向天下发送的玉影镜灵力波，将关外被毁的影像传遍天下，打击帝尊的威望，推动天下大乱。”
梵朱一拍书案：“三天时间绝对不够解阵！”
接着那边又有女子尖利又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莫语：“还有个事！这帮人的头头也学了灵镜阵，随时可以用灵镜通知丽珠族族长提前发动阵法，俺们不能打草惊蛇，待会儿还要用幻术把这些人被审的记忆洗掉！”
秦归燕也扯着嗓门回道：“那就洗掉嘛！”
莫语超大声地回道：“打得太狠了！全身都是伤，还要治，不然他们记忆醒了，一脱衣服，好嘛，为啥自己身上全都青青紫紫的，脸肿得和馒头一样！”
秦归燕：“那就治嘛！”
“哎呀，烦死了，早知道不打这么狠了，松鹤道长，麻烦你给点丹药咯！”
松鹤道长：“来咯来咯，我们慈净观别的不多，丹药管饱哈！”
帝尊的镜子传出热热闹闹的声响，大伙听着，甚至能分辨出那边是怎么掰开人的嘴巴强灌丹药的，还有人在喊“大咪，别灌药的时候偷摸踹别人，你还没踹够呐？”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气冲冲道：“你管我？”
哟，这还有个男的名叫大咪呢。
秦归燕对镜子说道：“三天不够解阵的话，你那边能帮忙吗？”
梵朱凝重道：“真的不够，除非你们找到发动阵法的人，将其控制住，换来七天以上的时间，我以前让青莲宗和衍天居所有的阵法高手一起去解山火地龙阵，也花了七天七夜。”
临瞳在秦归燕身边说道：“其实阵法破解起来不难，主要是阵眼太多了，三百六十加三千六百，总共三千九百六十个阵眼，阵法可以转换成一万零八百二十七种方位变换，即使修士的脑子转得比普通人快，要在这么繁杂的数字里找出符合需求的解阵阵眼，也需要大量时间。”
不是不能算，只是算起来要时间。
秦归燕问临瞳：“让你算需要多久？”
临瞳：“……我这边能动的脑子统共四个，再多我自己就受不了了，在这个基础上，把老灰那个灵器级的算盘拿过来用，打得算珠冒火星子，也至少要八天啊。”
这还是不分心神去压制浊气对本尊神智浸染的情况了，按临瞳的想法，若是豁出去用四颗脑子全力打算盘能救关外数千万生灵，也不是不行，就是等算盘打完，本尊会疯……
唉，到时候就让小秦把帝尊叫过来，趁着他还没像八苦道狐那样疯到祸害普通百姓，赶紧把他宰了，顺道还可以让小秦抓紧机会去魔尊试炼地此间无回闯一闯，抢个尊位下来，那等到年末，这位拥有绝世天赋的大天才就要进天地轮回和她的十八辈祖宗和师父玩命了……
秦归燕没想那么多，她只恍然大悟，懂了，临瞳的多重身只有三具，加本体就是四颗脑子。
小秦激动地一拍临哥的肩膀：“行啊你，四颗脑子加起来，都快赶上衍天居和青莲宗所有阵法高手了，了不得！”
临瞳苦笑：“现在的问题是，我能算出解阵的法子，八天也太久了，人家是三天后就启动阵法，我算力不够。”
这也是帝尊正在思忖的问题，他相信归燕那孩子打灵镜阵过来，也是找他帮忙。
他轻叹一声，实在不行，就先把关外百姓紧急迁入关内吧，三天内能迁多少算多少，另一边再派人去找控制阵法的人，两手都抓紧，若是最后没能拦住山火地龙阵发动，也多少能救些人下来。
而关外遭此劫难的仇，梵朱会在进天地轮回前为他们讨回来！
就在此时，一个戴着水晶镜片的青年挪到秦归燕和临瞳身边，小声地问：“燕姐。”
这位一百一十七岁的玉骨境青年恭敬地称呼秦归燕。
秦归燕一挥手：“忙着呢。”
李大槟挺怕这位气势比自家掌门还恐怖的女子，只是想起方才听到的话，他还是鼓起勇气：“你们缺算力吗？”
秦归燕看向他：“不是我缺，我阵法一般般，是我边上这个阵法一道的大佬缺。”
临瞳微微点头：“是的，若能将我现在的算力提升数倍，才能解关外灭顶之灾的局面了，唉，实在不行，我把所有多重身都叫出来，化作乘黄模样，把关外百姓都背关内去吧。”
至尊级的乘黄本就有山岳大小，四头山那么大的乘黄，能背的人可多了呢。
李大槟问道：“冒昧一问，若是有一样东西，每一息的算力是两万次，可以帮上忙吗？”
这下小秦和小临都看向了李大槟，连灵镜阵的另一边都传来疑问：“何物如此神奇？”
秦归燕作为战斗天才更敏锐些，她问道：“你先前和那个比你高了一个大境界的水族修士战斗时，是依靠那种东西的算力，算出对方的下一步动作，才能每次都险之又险的避开吗？”
李大槟惊了一下，对秦归燕越发敬畏，小声道：“是的，那是我的发明，我们万兵宗一直以新为尊，谁能发明出最厉害的新灵器，就能得到宗门内更多的资源和培养，比如我们掌门就是最会发明的那个，他发明的玉影镜、灵镜阵都很厉害，我便发明了这个。”
他拿出怀里的一面银镜：“我管它叫神算镜，只是玄级灵器，除了能帮忙算些东西，算力特别大以外，目前没发现别的用处。”
秦归燕又在李大槟肩上拍了一下：“你说的一息，就是这个？”
李大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秦归燕问的是，他先前说的一息，是否是秦归燕方才拍一下肩膀的时间，他连连点头，“对对对，我的一息和你的一息是一样的。”
秦归燕和临瞳对视一眼，小秦示意：“一息两万的算力加持，够你三天内解阵吗？”
临瞳接过银镜，眼中出现熔流一般的光芒，试了一阵，咨询李大槟：“神算镜能保持一息两万的算力多久？”
李大槟回道：“灵力续得够，运转七天七夜都可以，我以前用神算镜算门内的阵法解法，算了八天，它都没坏，只是要注意降温，它算久了会发烫，因为主材料是阳华重银，这玩意容易发热。”
临瞳对小秦道：“那我应该能在二十个时辰内算出解法了。”
秦归燕呼了口气，手上绕出一道隐隐有雪屑飞舞的湿润寒流：“那就来吧。”
她又对灵镜阵说道：“阵法由我们解决，抓住控制阵法的人、解救去高丽镇压丽珠族但很可能踩进陷进的那批山川之主就是你的事了。”
临瞳补充道：“不过我们这边也没有十成的把握，还请帝尊做好转移关外百姓的准备。”
说完，秦归燕和临瞳同时盘腿坐下。
黑沙洲地底的巨大乘黄眼中划过流金之色，不断将地底那些阵眼、阵石的信息转交给黑山驿中的临瞳，而临瞳分出两只小乘黄，三颗脑袋同时运转，又留了一部分神智压制巨大乘黄身上的魔气，防止神智被浸染。
秦归燕用寒流包裹住他，既是为神算镜降温，也是为临瞳护法。
灵镜阵并未关闭，梵朱看着镜子，转过身对林总管点头：“准备一下，我们都去关外。”
一位老臣恭维又试探道：“看来关外也是人杰地灵，也恭喜帝尊，后继有人。”
“我不是他的后。”
镜子里蹦出一句。
梵朱平静道：“嗯，这件事以她说的为准。”
第56章
丽珠族的族长此时并未在
高丽国，而是在黑沙洲，巡视着他未来的领土，他该为自己感到自豪的，因为他得到了高丽国，现下又即将从高高在上的梵朱的国土上撕下一块来。
他并不在意关外生灵被山火地龙阵毁灭后，梵朱会何等震怒，躲一躲就好了嘛，等到梵朱进入天地轮回，他会出山进入人尊试炼地，成为下一个自号“帝尊”的人尊。
这是他应得的，因为他杨耀生而不凡，是杨家和丽珠族的嫡系血脉。
“梵朱，你倒行逆施，废除仙人税，逼迫我等世家失权，如你这样坏事做尽的罪人，一定会在天地轮回里第一个死去！而我，会是下一纪的神！我会重振世家光辉！”
杨耀喃喃着，想到自己的光辉未来，发出畅快的笑声。
他俯视着黑山白水之地，此时手中灵镜阵响起，听到属下的汇报，冷哼一声：“逃了？既是逃向胥国便不用管，三日后，那所谓的胥国关外所有活物都要死！非我族裔，尽化灰烬！”
属下在灵镜阵中兴奋地回道：“是！家主英明！”
地下，铁岭一带的山川之主黄仙女背着浑身是血、昏迷中的黑麟龙王着急，她念叨着：“孩儿们啊，能不能快点啊？”
在她前方，从黄一到黄三十，统共三十条化为原形有两米来长的黄鼠狼正在奋勇打通。
其中话最多，喜欢躺大街上讹人的黄二十八喘着粗气：“老娘啊，这已经是黑沙洲挖洞界的最快速度了，您放心，今晚子时之前，咱一定脱离高丽的地界！”
黄仙女说：“我是不急咧，只是背上这条龙等不及，我看她已是冥土埋脖子的面相了，再不找瓶丹药吃一下，龙宫就要去黑山驿请槐树妖王前辈操办白事了。”
黑麟龙王艰难回道：“用不着，龙族体质坚韧，恢复力强咳咳！我能撑住，眼下最要紧的是离开这里，将消息传出去。”
不知道是黄仙女家老几的小黄鼠狼灰头土脸道：“龙王，俺们敬佩你，但你俩让让，这块儿没填紧，快塌了，我要处理一下。”
黄仙女背着黑麟龙王挪开，让自家……她眯眼看了看，哦，是黄阿七过去用土灵术法将快塌的地方修好。
三十条修为有高有低的黑山黄鼠狼护着两位山川之主，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逃出了黑山。
好不容易到达黑山附近的时候，黑麟龙王已经因伤重彻底失去了意识，就在此时，前方出现了绿色的鬼火，以及一盏盏白纸灯笼悬浮在路边。
一群黄鼠狼喜极而泣，黄老大直接哭出声来：“亲人呐——我当年就是在槐树奶奶的纸灯笼的陪伴下，讨封讨了六十年才成人形的哇——”
黄三十也哭了：“我记得我记得，两年前我来这讨封，问驿站里那个唯一的人皮子我长得像不像人，她哈哈大笑，说我像个宝里宝气的小孩，结果我化形以后长得宝里宝气，一看就不聪明呐。”
这群毛绒绒的玩意簇拥着黄仙女和已经昏迷的黑麟龙王向纸灯笼奔去，提泪横流的。
“槐树奶奶——”
“大眼人皮子姐姐。”
一道幽影将他们统统卷入，裹着到了黑山驿中，那幽影一浮出地面，几只还清醒的黄鼠狼就哇的一声吐出来，黄仙女趴地上，捶着胸口，大喊，“我背上有龙，救她！”
雪不在上前为黑麟龙王看伤，先拿一瓶丹药用漏斗灌下去，把龙命保住再说。
黄仙女又爬起来：“莫语前辈，大事不妙了！高丽国国主让丽珠族控制了！我们找到了丽珠族族长的位置！”
“没错！快让你们家的大眼人皮子把那老小子宰了！”
“对对对，你们驿站就属她最凶！”
秦归燕揣手站在一边，不耐道：“你们怎么好意思叫我人皮子？我没名字咋地？宝里宝气一群黄皮子。”
其中一只黄鼠狼听到这四个字，又仰头大哭起来，不远处的李大槟捂住耳朵，心想，黄鼠狼真是一种吵闹的动物。
莫语捂着额头：“我的天啊，归燕你不要凶他们咧，小临，你赶紧和归燕把地骨边上的阵法都处理掉。”
黄安安摇头：“这两天可辛苦了，他们一忙，驿站里积压的货全是我和小贵在送。”
秦归燕走到握着神算镜盘腿坐着的临瞳身边，对他伸出手：“走吗？”
临瞳睁开眼睛，看着落在自己眼前的手掌，抬手握住，借着她的力站起。
秦归燕：“你指路，我用幽影带你过去。”
临瞳点头：“嗯。”
下一瞬，两人便一同遁入夜晚的黑影之中。
黄仙女吃了几颗松鹤道长给的丹药，意外地看着他俩消失的地面：“这是咋了，咱地底有阵法？对了，你们驿站赶紧给京中发信，还有启动龙宫的灵镜阵向京中汇报。”
“羲京已经知道咧。”莫语老闲在在，“前几天俺们就察觉到不对，把跑到我们黑水县内的一群外来水族修士打了一顿，得知了丽珠族族长的阴谋，帝尊已经派人去高丽国那边咧。”
小贵端了热汤过来请黄鼠狼们暖暖肚子，补充道：“此时此刻，镇压谋反的军队应该已到高丽王城，帝尊也快赶来关外了，因为丽珠族要用山火地龙阵毁掉关外一切生灵的生机，临哥和燕子就是去处理这件事的，他们处理不好，帝尊就要亲自出手了。”
“帝尊？帝尊来了？”黑麟龙王终于清醒过来，她喘息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高丽国主神智清醒时留下的血书，里面指控丽珠族对高丽犯下的罪恶，还有这枚光影玉简，录下了丽珠族弑杀高丽王族的影像，是丽珠族犯下重罪的有力证据。”
这其貌不扬的中年女子眼睛亮得惊人：“只要将此证呈给帝尊，便可以启动邢鉴，以天雷劈之！”
黄仙女闻言，也露出一抹笑：“我们所有奉命前往高丽国的山川之主，都察觉到了那儿不对劲，因而无需言语，便合作起来，取得了这两份重要罪证，又在其余同僚的拼死掩护下逃出，为的就是将这份证据送给帝尊！”
在她们心中，邢鉴不是律法的囚徒，而是律法有力的保障，只要有了证据，便可以让罪人付出代价！
黑麟龙王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不知道丽珠族长到底有何野心，但我知道，他弑杀高丽王族三百零一人是死罪，不论他有何野心，终究逃不过法网恢恢，天雷之下，他必将无所遁形！”
莫语看着她们，点了点头：“了不起。”
根据刑讯得到的情报，那丽珠族长可是聚魂境高手，可黄仙女和黑麟龙王还是带着证据出来了，也就是说，就算没有临瞳和归燕去解决山火地龙阵，凭这份证据，帝尊也可以用天雷劈死那些罪人，他们死了，山火地龙阵就无法发动，依然可以拯救关外生灵。
李大槟抱着神算镜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有些感动：“这场目前还未让所有人知道的危机中，每个知情人都在拼尽全力，想要阻止灾难和阴谋伤到百姓。”
就在此时，黑山驿的大门被敲了敲，一道近日总在玉影镜里和小秦说话的“老头子”的声音响起。
来人很礼貌地问道：“请问，这里可是黑山驿？”
莫语笑看黄仙女和黑麟龙王一眼，跑过去开门：“来咧！这里就是黑山驿！”
她打开大门，一身穿黑金长袍的男子，他头戴金冠，手中托着一面黑沉古镜，正是闻名天下的邢鉴本体！
那丽珠族族长杨耀终于逛够了关外的黑山白水，心中踌躇满志，关外是冷了些，好在土地肥沃，油黑发亮，他以此处为根基，在梵朱入天地轮回后，便可开始与其余群雄角逐天下。
他志得意满地到了铁岭，早已到此地的丽珠水族们恭恭敬敬地迎接他，为他摆出豪华宴席，有数位水族丽人侍奉在他，为他斟酒。
宴席上歌舞不绝，杨耀想起自己之后以至尊之身君临天下，不由得畅快大笑，搂住身边女子：“宝贝儿，待我成了新帝尊，你就是我的爱妃！”
“爱妃？”低沉的男声在宴席外响起，伴随着天雷滚滚。
“犯了死罪的人有什么爱妃？”
听到这声音，杨耀心中一惊。
他立时就要逃出此地，却不料被一道雷光牢笼拦住，华美的房屋迅速被天雷击毁，数名丽珠水族纷纷奔逃，又
被一道又一道天雷劈成了灰烬。
梵朱站在云端之上，俯视着杨耀：“你既无德行，也无实力，何来掌天下的资格？罢了。”
他挥了挥手，邢鉴瞬间光芒大盛。
那也是杨耀此生见到的最后一缕光。
东海之上，龙尊坐在雷车边缘，看着神农谷修士们往海里撒药粉。
神农谷谷主手执蛇杖，好奇问道：“你妹妹呢？”
“此番丽珠族犯下大罪，我令以澜前往高丽，协助羲京派来的人一同镇压谋反。”龙尊对这提着蛇杖的素衣女子拱手，“此番多谢药尊出手，解海洋毒流漫延之难。”
药尊乌果是个神态和善的中年女子，笑起来时眼角有迷人笑纹：“谁叫我喜欢吃海鲜呢？”
此时，秦归燕也终于带着临瞳抵达了，黑沙洲与长白山脉两处地骨的交界处，这是地底三万米处，已十分灼热，只是小秦修为强悍，那冰寒之风包裹着她自己，隔绝了外界灼热，临瞳更是无惧高温。
在地底熔河之中悬浮着道道阵眼，前方上空悬浮着一枚漆黑阵石。
临瞳对秦归燕道：“你保护好自己。”
说完，他便转身跳入熔河之中，不过须臾，这空旷又炎热的地底便浮起一头如山岳般大小的乘黄，其形体之庞大，至少有百米之巨，秦归燕甚至还没对方的眼珠子大。
这似狐非狐、背上双角的玄黑乘黄趟过熔河，身上的金属色泽的角流泻出金沙一般的灵力流，席卷了这处地下空间。
无数的金沙在秦归燕眼前飞舞，仿佛一瞬便将她带到西北大漠，又有熔流翻滚的声响，如果一道道河流奔涌浪涛之声，是无比瑰丽罕见的奇景！
最终，那些金沙凝聚成一道道阵法，将黑色阵石包围起来，那阵石被迫显出一道道丝弦，正是它与阵眼间的联系。
巨大乘黄专注解阵，每解开一根阵石与阵眼灵器的联系，他放在其他地方的多重身便销毁一个阵眼灵器。
他速度极快，秦归燕还没有看够那瑰丽的金沙，巨大乘黄便低头发出沉沉声音。
“阵法已解，小秦？”
秦归燕看着临瞳，歪头一笑：“你这个样子，看起来也好好摸。”
乘黄用鼻子喷出一口气，似是失笑：“就这么喜欢带毛的？平时没见你喜欢摸大黄。”
“他的毛没你的好，你的毛看起来和缎子一样。”
人族女子这么说着，自顾自飞到乘黄身边，在他的默许下在他的头顶盘腿坐下，满脸稀罕地摸着他头上柔软的毛发。
“哇——好好摸，没想到你的原形这么威风漂亮！”
秦归燕这么夸了几句，就见手下临瞳突然化作更多金沙，卷着她离开了地底，三万米很快便过了，二人回到地面，那金沙又汇聚成一头十来米高的乘黄，她则坐在乘黄的背上。
那巨兽稍稍一停顿，很快便在这山林中，在月色下奔跑起来，秦归燕抱住他背上的角，发出畅快的笑声。
看到前方雷霆一闪，下一瞬，巨大的雷鸣响彻天地。
秦归燕指着前方：“诶诶你看，老头子打雷呢！”
临瞳不语，只是轻轻一跃，便四足离地，随着他轻盈的跳跃，他们越飞越高，向着黑山的方向回去。
第57章
“诶哟～归燕，你家大人真滴大方，直接让我做了整个关外品级最高的驿丞，我一下就升到了七品呀七品！”
莫语高兴不已：“这下可好，额滴的年俸都上去了，别的驿站的驿丞看了我，都要叫我上官。”
虽说老槐树不是什么野心很重的妖，可是谁不喜欢走出去的时候让人恭敬对待呢？谁能不喜欢手头权力更多呢？
黄安安路过补充：“不仅给驿丞大人升了品阶，还给十八辈的孙女婿留了把老古董菜刀，让他好好给你做饭，多哄你开心。”
雪不在补充：“不过这古董看起来是上一纪留下来的东西，预计年龄不会比驿丞大人大，这么一算，在我们黑山驿里头，那又是一把很年轻的刀。”
由于驿丞大人实在太能活了，导致如今想找比她老的古董，就只能去一些过往高手们留下的秘境里寻了。
秦归燕麻利地抄起一张油纸，将朱家村朱春花大婶要寄到山海关的腊肉一层一层地包裹起来，嘴上反驳道：“你们别默认他是我家大人好不好？”
雪不在悠悠道：“你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不知道，可他至少教过你一个月的《夜奔》，也曾是你的上司，他已经把自己当你长辈看了，临走前还叮嘱你少喝酒，多吃饭，年底给你寄棉衣。”
小贵细声细气地补刀：“那把古董菜刀可是天级灵器呢。”
秦归燕气道：“什么菜刀啊！那明明是西域弯刀，只是临哥拿去切菜了而已，奇了怪了，老头子怎么知道我临哥老家是西北那边的？我寻思着临哥说话也没口音啊。”
莫语跟着说道：“是咧，小临讲话是标标准准的官话，口齿清晰，对了，他牙口也周正，哎呀，我一想起那天，那么——老大一只乘黄载着我们归燕回来，物品都快羡慕死归燕了，这么俊的坐骑。”
“他也不是我坐骑，就朋友之间骑着玩的。”秦归燕拿起草绳给腊肉外边的油纸捆紧。
大黄嘀咕：“谁家朋友让你骑着玩啊？”
他大黄可是讲究狗，从不让谁骑自己背上，顶天套个雪上跑的爬犁，拖着别人跑几圈罢了。
厨房里，临瞳提着天级灵器的弯刀切菜，干活的手脚与秦归燕一样麻利干脆，萝卜丝切到一半，想起来念了一句：“小秦说今天想吃炸的。”
他又拿起菜篮，点着里面的油豆腐、茄子、韭菜，要炸油豆腐酿肉、茄子酿肉、韭菜盒子等给小秦吃。
炸物的香气沿着厨房窗户往外头飘，秦归燕闻着闻着，放下手里的活，先去厨房灶边蹭几口最新出锅的炸物。
“小临，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中午，莫语捧着饭碗不由得大声称赞黑山驿第三十届厨子。
临瞳谦虚道：“在驿丞大人的带领下，我们每天都在各自的业务领域进步。”
就在此时，开着的玉影镜里在进行每日午时进行的朝廷奏闻简述。
“在帝尊的带领下，我们向着阳光前进！”
小贵道：“小临这个调调感觉和礼部那帮人一样。”
秦归燕说“都是看玉影镜看的。”
临瞳拧起剑眉：“你这语气，我怎么听着特别耳熟呢？”
黄安安提示着：“菜市东口卖豆腐的大婶骂她儿子最近干活不上心，也说是在老王烤肉坊看玉影镜看的，满脑子就是玉影镜，干活漫不经心。”
秦归燕和临瞳一起呸他：“去！”
谁是谁的娘，谁是谁儿子？
临瞳告诫大黄：“小秦可是小姑娘，别乱打比喻！”
秦归燕捧着饭碗一个激灵：“倒、倒也不能叫小姑娘了。”
临哥这人哪都好，性格温良有涵养，讨个债硬是把自己讨成厨子堪称秦归燕生平仅见，还很好骑，就是喜欢把小秦当小妹妹看让她受不了。
今天的黑山驿也吵吵嚷嚷地吃着他们温馨的午饭，过了午时，到了未时，秦归燕快快收拾了碗筷，几乎是跑着进厨房，用水灵术法将碗筷清洗得干干净净，又跑回到大堂。
临瞳看着她迫不及待的模样，低头一笑，召出青罗鼎：“阿鼎，有些东西要你热一下。”
他抱起一个罐子，将其中乳白的鲜奶倒入青罗鼎，再撒茶叶和杏仁一起煮，“近日来黑沙洲做生意的牧民们卖了很多奶条、肉干，我从他们那里弄到了上好的奶，要抓紧喝完。”
见青罗鼎没反应，临瞳又拿起糖罐，挖了好几勺昂贵的上好白糖到鼎里，说道：“小秦不爱喝带腥味的东西，可她不出力，这么多东西吃不完，喂了大黄
又怪可惜的，我给她煮个牧民教的奶茶。”
听到是小秦要喝，阿鼎不甘不愿升起小火。
堂堂天级灵器在魔尊手里都混成了厨具，怎么不算一种物似主人型呢？
待临瞳提着一叠炸猫耳朵片、一壶奶茶到大堂，就看到小秦坐在凳子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玉影镜。
应某个在丽珠族谋反案里立了大功的人的反馈，帝尊也认为玉影镜不应该每天只播三个时间段的影像，回羲京后不到两天，玉影镜又多了两个节目。
一个是下午未时会播的斗球。
斗球是体修里头比较流行的运动，分两队人，两边各自抱着球往对方的终点线冲，每十米停一次，随着得分而交替彼此的进攻权，谁先到对方终点线谁赢。
秦归燕喜欢看蹴鞠，更喜欢看斗球，她就爱看那些强壮的体修们带着球在场上撞来撞去，一个冲击就把数十人撞飞十来米远，刺激得很，因而每日未时准时守在这儿。
而到了每日酉时（下午五点到七点），玉影镜会播一些各地民生趣闻，比如某地公鸡下蛋，再比如某地桃花开了，适宜赏景，还有某地母猪一口气生了十二只猪仔，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莫语就贼喜欢看这些。
酉时之后是戌时，这个时段便照旧播各地戏曲了。
自牛县令拜访过黑麟龙王，黑麟龙王便在每日酉时，将一面玉影镜从河水中升起，给大伙免费看。
因而如今只要到了酉时，黑水县百姓便齐聚黑水河畔，大伙一起看影像。
加上老王烤肉坊里的玉影镜是全天开着的，托这些玉影镜的福，这会儿便是连菜市里卖大酱的张阿叔都知道阳腔里最厉害的大家是谁，借着玉影镜，那些戏曲名角也更上一层楼了！
临瞳在小秦身边坐下，两人一起看着玉影镜里的斗球比赛，聊着天。
“小秦，你支持哪一队？”
“额头绑黄巾的那一队，你看队长，起码是凝玄境体修，你看斗球不许用拳头哈，可她只冲一下子，没一个人挡得住的。”
“凝玄境的也可以参加斗球比赛？”
“到化神境就不可以参加了，一个球队里可以有两个凝玄境，其余的大多是玉骨境，若有出色的，筑基境也可以混进去打个替补。”
秦归燕对斗球规则如数家珍。
看完了斗球，大伙散开去干活，到了夜晚酉时，守在玉影镜前的人就更多了。
临瞳也爱看酉时的玉影镜，因为羲京那边不仅放各地风俗趣闻，偶尔还会教大伙怎么做简单的地方特色菜。
只是今日的酉时玉影镜头一个新闻，却是一名珊瑚妖修站在影像中，一脸振奋。
“喜报，就在前日，羲京礼部考古司发掘了第五纪冥尊钟馗留下的秘境，从中得到数张古老符咒，根据符咒司大师们的测试，这些符咒具备镇邪之能，且无需灌注灵力和真气便可发动，一旦解析成符技巧，便可以得到连百姓都能使用的镇邪符咒。”
莫语一听钟馗这名字，就和大伙讲古：“诶，我和你们讲啊，燕红霞早些年可崇拜那些先代魔尊了，什么第四纪的白眉、第五纪的钟馗、第六纪的马道长、第七纪的妈祖，他一辈子除了到处行侠仗义，就是找这些老冥尊们留下的秘境咧。”
秦归燕好奇道：“那他知道那些秘境的位置咯？”
莫语回道：“咋能不知道嘛！他用的那个七星剑、收妖收鬼的葫芦，都是从秘境里挖的，画符本事也厉害得很，我和你们讲，阵、符、器本为一体，小临炼器和阵法那么厉害，我看也是个符咒好手。”
秦归燕看向临瞳：“真的呀？”
临瞳颔首，捏着手指：“会一点，不过以我的修为，对付敌人时，也无需专门画符了，真遇到了我忌惮的敌人，画符又来不及，不过用提前备好的符咒布阵倒是可以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对他来说，符是一种丰富手段的技能，再说了，活得久了，会的东西自然会多一些。
秦归燕问他：“画符难吗？一般要学多久才入门啊？”
临瞳随口回道：“一般是一年入门，练个三年五载便能炉火纯青。”
秦归燕默默打消多学一样东西的念头，她哪还有三年五载的功夫啊？
算啦，她有幽影，这世上所有人，便是打不过也能跑，不学符也不碍着什么。
雪不在道：“我也会一些祝由符咒，只是很多时候，直接把丹药灌到伤者、病者的肚子里见效更快，可惜，因着咱们这一纪前半段战乱不断，胥国建立前的大战将修真界打没了一半，很多符咒都失传了，幸好还能在秘境里考古。”
一直安静坐一边给小贵剥瓜子的苟降尘突然问道：“对了，咱们驿站里有燕红霞留下的符咒吗？”
莫语一听，拍手：“你一提我就想起来了，红霞是留了本书，不过这玩意我翻不开，毕竟俺们是妖，小秦这个人也翻不开。”
雪不在呢喃：“妖翻不开，人也翻不开，难道要找不是人也不是妖的才能翻开？”
这么一说，大家都看向苟降尘。
小贵也说：“对了，苟子，我知道你不是人，那你是妖吗？”
苟降尘面露茫然：“我不知道啊，你知道的，我是出棺材以后才开始有记忆的。”
黄安安摇头：“啧啧，这年头还有人搞不清楚自己跟脚的，得嘞，我给你闻闻。”
大黄狗说着就闻上去了，可闻半天也没闻出个名堂来，临瞳也凑过去闻了闻，转身摇头，示意自己也不能确定苟降尘的跟脚。
秦归燕站起来绕着苟降尘转一圈：“稀奇，稀奇。”临哥可是七尊之一啊，他居然也不能看出苟降尘的来头。
她对莫语提议道：“莫语，你看，咱们这儿正好有个不是人也不是妖的，不如你把燕红霞的那本书拿出来，让他翻翻，看看能不能翻开？”
莫语点头：“好主意！”
她提着裙子跑去自己的屋子，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木匣子过来，打开盖子，里面是一本半新不旧的古书，封面上只有一个“侠”字。
苟降尘耐不住众人的目光，腼腆道：“那、那我翻一下？”
秦归燕忍笑：“对，快翻，咱们黑山驿每个人都要翻一下，等等，临哥！”
她先将临瞳拉过来，让他翻一下书页试试，临瞳对这好像入伙一样的仪式感到有趣，配合地掀了掀封面，没掀开，他眉头一挑，后退半步，对苟降尘做了个请的动作。
苟降尘在大伙的期待中伸出手，摸向那本“侠”字古书。
锵！
一道拔剑声突兀响起。
炫丽的银色剑光刹那间划过黑山驿所有人的视野。
第58章
黑山驿的前身是一间名为兰花寺的破旧古庙，是上一纪冥尊燕红霞进入天地轮回前的隐居之地，也是莫语从种子长成一棵老槐树的家。
秦归燕住的屋子里还有一道燕红霞当年留下的剑痕呢，她日日参悟，在灵台中与那剑意作战，因而在那银色剑光将众人淹没前，她便认出那是燕红霞的剑。
只是剑光里实在没有丝毫杀意与恶意，因此秦归燕没动手，只是先闭上了眼睛，待再睁开眼睛，就发觉自己站在一间破寺庙里。
不大的一间寺庙，破破烂烂，殿中的菩萨像也已斑驳脱落，露出其中的森然白骨，显得尤为邪性。
这是什么地方？秦归燕还未来得及发出这一声疑问，就看到那副白骨挣脱了菩萨像的桎梏向着自己扑了过来 。
她下意识聚影成剑随意一挥，便将那好像是凝玄境巅峰、接近化神境的小小鬼骨斩成碎片。
身后传来一声赞叹：“好修为！”
秦归燕惊了一下，转身过去，看见一做武夫打扮的汉子，他留了一大把黑须，看不清脸长成什么样，只一双眼睛清亮，似是年轻的相貌，只衣着打扮便是放在朱家村都要被媒婆呸上一句“土气”，好像是几百年前的古人才会这么穿，脚踩草鞋，背一把长剑匣，腰系酒葫芦。
然而秦归燕不敢小瞧这个人，只因对方的修为境界极高，是她不能一眼便探出底的存在，而以她的能耐，世上让她探不出底的仅有七人，比如临瞳、比如梵朱、比如草菇子、比如她的师父，武尊尚泉。
而眼前这人给她的感觉不仅深不可测，还很奇妙的非人非妖，若说是魔吧，他身上也没浊气，看着干干净净的。
小秦谦虚而谨慎地回道：“区区一剑，在前辈面前也算不得什么。”
那武夫看着是不苟言笑的面相，语气却和善：“姑娘切不可妄自菲薄，你方才斩去的是为祸黑山一带数年的大妖，人称黑山老妖，他占据此地，收缴妖王税，祸害无穷，多亏姑娘一剑斩邪，却是做下一番大功德。”
修真势力会向一方生灵收仙人税，妖怪就会收妖王税了。
秦归燕心想，就那个化神境都没有的小东西也有收妖王税的能耐？记得师父清醒的时候提过，早些年胥国还没成立的时候，想要占块地盘收仙人税的势力，起码得有化神境以上的大能坐镇。
武夫又问：“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秦归燕抱拳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秦归燕，是一平平无奇的天才是也，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武夫听到她自称天才，略有些忍俊不禁，也抱拳道：“在下，燕红霞，是一山野剑客是也。”
“燕红霞？”那不是上一纪的冥尊吗？
秦归燕睁大本就很大的眼睛，随后上下打量着这汉子，又跑出寺庙，仰头看着寺庙入口处高挂着的破烂牌匾，已有些模糊的“兰花寺”三个大字赫然在上！
“秦姑娘，这兰花寺可有什么不对？”燕红霞低沉肃穆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秦归燕愣了一阵，才缓缓道：“不，没什么，只是，我、我和我的几个同伴走丢了。”
燕红霞眉头一皱，又松开：“也是，关外苦寒，人烟稀少，姑娘家独自来这，却是多有不便之处。”
是啊是啊，即使到了第九纪末尾，关外也是以苦寒人少出名，何况在第八纪了，连个化神境都没有的小妖怪都能在这收妖王税了。
秦归燕左右看看，心想，黑山驿的大家是在翻燕红霞那本书的时候，一道剑光划过，她就落这了。
也是奇了，以前不是没进过其他秘境，却再没有哪个秘境如此神异，竟能复现过往曾存在过的人。
进入方式还是翻一本其他人都翻不开的书，那么苟富贵又是有何奇特之处，才能翻开这书呢？
其他人应当也进来了吧？
等等，临哥也是至尊，说不定跑得快，没被拖到这千年前的兰花寺里。
但也说不准，他那人平时也只表现出聚魂境的水准，不知道是为了压自己体内的魔气、浊气才这么做的，还是有其他的原因，要是翻书的时候，他没能及时爆发出至尊水准，大概率也得进来。
倒是燕红霞这人比较热心肠，问道：“姑娘的同伴是什么模样，也许我见过。”
秦归燕随口说道：“一棵老槐树，一只狗，一条蛇，一盆富贵竹，还可能有一只浑身黑毛的小乘黄，对了，还有个非人非妖的年轻人。”
燕红霞的表情十分奇妙，仿佛从没见过一个人族的同伴能如此“丰富”。
他指着院子里：“若说槐树的话，老的我没见着，年轻的，院子里就有一棵，且已生出灵智……”
秦归燕沉默一阵，噌噌进了兰花寺，看到一棵连叶子都绿得发嫩的两米高的小槐树，倚着已经破了个洞的院墙，槐花开得正盛。
身穿浅绿常服的女子倚着树木靠着，离了纸人身，重回妖身，让她终于恢复了真正的容貌，像是戏台上女子扮的小生，雌雄同体，英气艳丽，俊美非常。
“莫语，好久没见你这副模样了。”
听到秦归燕的呼唤，莫语回过神来，她取下树枝顶端最为脆嫩的树叶，化作一把折扇在手上玩着：“是啊，在纸人里头弱柳扶风久了，有时候都会忘了自己是一棵树。”
秦归燕上前问：“你也是翻书以后到这的？”
莫语一听，单手捂脸，又娇羞上了：“是啊，然后我就站这欣赏自己好久了，唉，你说，我的妖身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秦归燕：“……那大黄呢？雪不在呢？还有小贵和苟子、临哥他们。”
莫语抬手：“不着急，不着急，红霞留的东西不会害人，其他几人左右也离不开这黑山才对，哟，看看这是谁呀？”她瞟见秦归燕后头跟过来的燕红霞，眼前一亮，“这大胡子，留了几年呐？”
燕红霞看着冲到自己跟前的、自来熟的槐树妖，眼中划过一抹怀念：“七十多年了。”
莫语兴奋地打量着：“那你来黑山这儿做啥？”
燕红霞低头一笑，抱拳有礼：“在下厌了修真界纷纷扰扰，特来关外隐居，见黑山山清水秀，地脉灵气也算充裕，加上黑水河里的鱼特别好吃，想在此处住下。”
莫语欢喜道：“欢迎欢迎，这儿兰花寺没别的人住咧，你住这么？”
“那就住这了。”
莫语当即说：“那我作为此地地主，得给你整一桌好的吃吃，欢迎你在俺们黑山落户，小秦，快，去外头买菜去！顺带看看能不能把其他人都喊回家来。”
秦归燕愣了一下：“哦，哦，好。”
她看懂了莫语的眼神暗示，是让她出去找其他人的意思吧？
秦归燕莫名其妙地离开兰花寺，沿着记忆里黑水县的方向走去，却是走了好长一段坑坑洼洼的泥路，才看见一处在黑水河畔建立的小小村落，此处不过住了几十户，大多是些穿得破破烂烂的农人、猎户。
得嘞，这儿的人穿得比燕红霞还土，和第八纪的农人、猎户一比，燕红霞那一身都算得上踏上时代潮流的臭美打扮了。
才一进村，秦归燕就看见雪不在坐在角落里，给一老爷爷看手相：“老丈，你这手相，家里娃儿不少吧？多子多孙呐。”
那老爷爷听不清：“啥，你咋知道我姓张？”
雪不在提高嗓门：“我叫的是老丈！”
老爷爷：“诶，我听着呢！”
而在雪不在不远处，黄安安给一群围着他的小黄狗喂肉干，念叨着：“也不知道你们哪个是我祖宗，多吃点吧，啊，记得以后多生孩子，早点把我生出来，唉，可惜这儿没我娘。”
更远处，苟降尘和莫富贵这两人在卖鱼。
秦归燕沉默了许久，才上前：“别卖鱼了，鱼给我，我要吃……我一直惦记着找你们，你们居然一直在这？”
说到后头，她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苟降尘不好意思：“是小贵说想买村头那个货郎手里的风车，当时我们都没钱，这儿的人不收胥国通宝，我就说先捞鱼，卖几个钱，给小贵买了风车。”
黄安安抬头：“哟，这不大眼嘛？嗨，我们是想找你啊，大家都落村里，就是没见着你，诶你知道吗？这地儿叫黑水屯呢，我感觉我们是回到过去了，因为我出生的时候，这黑水河畔的人族聚集地已经从屯升成正儿八经的村了。”
秦归燕气道：“我落在兰花寺了嘛，真是的，你们也不去黑山驿原址找找我和莫语。”
听到莫语，几人这才激动起来。
雪不在：“我就知道驿丞大人在兰花寺！”
苟降尘：“黑山驿原址叫兰花寺啊？”
黄安安：“对对，咱们黑山驿原来是一间千年老破庙来着。”
小贵：“驿丞大人还好吗？”
秦归燕抬高声音：“先安静——你们几个，站成一排，站直了！”
按着紧急情况下听修
为最高的那个人的话的修真界传统，大伙迅速站好。
秦归燕这才满意点头，问道：“你们都在这儿，那有谁看见临哥吗？”
小贵说道：“你说小临？他找你去了啊。”
秦归燕：“找我？”
众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他去黑山驿原址找你了。”
话落，只听得黑山驿原址、也就是兰花寺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看见一缕灰烟升腾而起。
秦归燕稍微一感知，立刻朝那赶：“娘嘞，他们打起来了！”
第59章
秦归燕不知道燕红霞和临瞳在这奇异的书中秘境打起来谁赢谁输，更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打起来的，但她知道万万不能让临瞳被打坏了。
因为她的一日三餐还要倚仗临瞳呢。
莫语是纸人，不能靠近灶台，雪不在只会做斋饭，而让小秦自己下厨的话，大伙就要一起吃排毒丹了，不好不好。
所以临瞳是一定要保的，不保不行。
她开着幽影冲回去，不过一两息的功夫就到了兰花寺跟前。
临瞳和燕红霞正在院中交手，至尊级的威压几乎让此方天地都陷入凝滞之中。
莫语身为一棵脆弱的小槐树正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还没搞明白为什么燕红霞一看到自家厨子，就大喊一声“魔头受死”，拔剑就战。
好在那两个大高手都顾忌着莫语，没让战斗波及到她，以他们的修为，这算是克制的打法了。
也许正是因着这份克制，燕红霞的杀气没想象中那么重。
秦归燕见状，直接凝聚幽影成剑，挺身冲入两位至尊中间，一手幽影将临瞳往后方一推，临瞳顺势后撤，握剑的手则架上燕红霞的剑。
小秦感到右手一沉，心里感叹了一句，好臂力啊，然而身为最擅长体修一道的武尊弟子，她也不是吃素的！
秦归燕手一抬，竟是硬生生以聚魂境的修为，将至尊级的燕红霞的剑顶开。
燕红霞退了半步，面露惊讶：“厉害！”
二人对视一眼，不过一瞬，秦归燕和燕红霞默契地以剑术在院中交起手来。
清脆的兵器交击声响在院中回响，兵刃不时掠过破碎地砖，划起一片粲烈火花，剑气纵横于寺内，看得莫语眼花缭乱。
老槐树感叹：“我活了这么多年，这是我看过的最精彩的一场剑客大战了，小秦牛啊，燕红霞也是活了三四百年才成至尊的，小秦的年龄只能算红霞的零头，居然能打成这样。”
至尊最可怕的地方，是他们可以召集天地之势为威压震慑对手，又借天地之力填补自身缺憾，使自身真气源源不绝，普通聚魂境要使出全力才能发动的大招，至尊能随手发。
加上至尊们的证道神兵往往也融入了天地之力，如邢鉴是刑罚之力的具现，龙尊的霆珠则是雷霆之力的具现，因而他们能对至尊以下的强者形成完全压制。
燕红霞和秦归燕打的时候，除了没有用证道神兵外，以天地之势压人、借天地之力填补自身真气这两项近乎至尊本能的能力，都是没有刻意压制的。
小秦顶着一个至尊的威压居然一时半会没输，主打一个斗志强和巨能扛。
临瞳退到驿丞大人身边，点评道：“小秦是让幽寒血和善良拖累了，她要是没良心一点，隐在暗处，用点毒辣的阴谋诡计，以她的暗杀技术，未尝不能干掉一个至尊。”
只要有一个至尊位腾出来，临瞳一点也不怀疑小秦能立刻通过那个至尊级的试炼地，哪怕古往今来，进了至尊试炼地又活着通过试炼出来的概率，一百个聚魂境里能有一个便不错了。
临瞳：我知道小秦绝对是那百分之一！
莫语说：“主要是对她没戒心、方便她动手的至尊都和她有交情。”
不是师父就是疑似十八辈祖宗，小秦心软，对亲近的人下不去那个手。
临瞳：所以我才说她要是没良心一点，不是不能死前搏一个至尊位，可她连对混熟的厨子都没有杀意，委实是个好人了。
要知道七大至尊里，就属背后无势力的临瞳最好下手，杀了他还能赖掉欠他的账，临瞳又是魔尊，秦归燕要是真想宰他，说不定帝尊会愿意帮帮场子。
结果帝尊真来关外的时候，秦归燕对着帝尊介绍临瞳时只说了一句话。
“这是我临哥。”
帝尊看了眼临瞳，略一挑眉：“你找的这个……倒不是寻常人。”
临瞳看着帝尊，心中暗暗戒备。
帝尊和魔尊其实在多年前见过一面，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何况那仅仅是一面之缘，临瞳认为帝尊是不介意为了小秦来杀自己的。
秦归燕又自然地上前半步，站在临瞳身前说道：“我知道他不寻常，但我对男人不挑，他人好，做饭也好，对我来说就够了。”
帝尊当时的表情就像有谁往他嘴里倒了一锅小秦煮的排骨粥，几乎是强忍着不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扭曲，给了临瞳一把天级灵器的弯刀做礼物，让临瞳好好照顾小秦，走了。
临瞳和莫语说话间，黄安安、雪不在、苟降尘、莫富贵等其他黑山驿成员纷纷赶到，他们躲开剑客大战的场子，从墙角一路摸到莫语身边，纷纷打招呼。
黄安安看了眼战场：“那个大胡子不错啊，和大眼比剑居然还能撑这么久，这要放在修真界，在剑修这行当里起码排第二。”
至于大黄心里的剑修第一么，那自然是秦大眼了。
雪不在颔首：“的确如此。”
在知道大胡子是至尊的眼里，能和他过招的秦归燕简直是个奇迹，然而在黑山驿众人眼里，能和小秦交手这么多招还没被打趴下，那大胡子也非泛泛之辈。
此时秦归燕已经察觉到她和燕红霞的差距，她很清楚，按聚魂境的续航，再这么战下去，她迟早还是会因为真气耗尽输掉。
燕红霞打着打着面上带笑，正要开口让小姑娘和他一起收招，就见秦归燕往后退了半步，只稍一蓄力，手中剑突兀化斧，朝前一劈。
那是无声无息的一劈，如同无言的山扑面而来，剑中已有天地之力的威势。
临瞳被这一劈惊艳住了。
上一次他看到这一招的时候，还是八苦道狐要夺取翠花点心铺掌柜翠娘的肉|身时，秦归燕一剑破入已快失守的翠娘的灵台，用剑意击杀八苦道狐。
然而那时秦归燕的剑中还有杀意，如今这以斧劈去，却是轻飘飘的，不带一丝杀意和血腥气，只有一往无前的斗志！
在寿数即将走到尽头时，她居然又进步了！
燕红霞也愣住了，借天地之力？这可是至尊的招牌能力！这位秦姑娘是聚魂境的修为，如何能走到这一步？
谁知这一招还不是秦归燕的真正杀招，她以这古朴简单却避无可避的斧劈为掩护，在燕红霞不得不凝神抬剑招架这一招时，整个人化作一道影子扑了过去。
这是也是无声无息又发动极快的招数，那黑影几乎是瞬间就包裹住燕红霞，从他的皮肤渗入到内脏，冰凉危险的影子在他内腑稍一触碰，又迅速脱离，落在距离燕红霞五六米处。
战斗停止，燕红霞站在原地停顿片刻，回过头，满面感叹：“我一生寿数八百八十岁，自问此生已见识过无数天纵奇才，姑娘却是我见过的所有天才中最为惊艳者，堪称半步至尊！”
他看得分明，这姑娘距离至尊之位已是只差试炼地一场考验。
“如此纯粹的战意。”燕红霞摇了摇头，“可见姑娘不仅天资优秀，更是诚心正意，一生问心无愧，因而出招时无丝毫滞涩，流畅自如，暗合天地之意，才可借天地之力。”
秦归燕手中幽影长斧散去：“我与尊位少了点缘分，这一生许是没有成尊机缘了。”
燕红霞鼓励道：“姑娘何须如此悲观？看你还年轻，熬一熬，看哪个
德行不佳的至尊受伤落单，就用你方才那防不胜防的招数过去绞碎对方的五脏六腑，有希望的。”
听懂对方暗示的临瞳：……别说，要是我没有多重身，只有本尊一具壳子，再让她来这么一下，是真的要升天的。
秦归燕语气爽朗地拒绝干掉厨子：“不了，我认识的会落单的至尊都是好人，下不去那个手，等哪天有其他坏至尊出现在我跟前，在那之前，我尽量让自己再强一点。”
燕红霞眨了眨眼，试探道：“若是碰上了落单魔尊呢？”
落单魔尊本尊：……
秦归燕语气随意：“如今距离天地轮回开启已经只剩下一年，那魔尊一不出来做坏事，说不定是个买菜时还给年纪大的大婶多塞两枚铜板的好心人，我这人要是碰上好人，原本一往无前的武功都要迟钝起来，算了算了。”
原来如此，燕红霞心中点头，接受了秦归燕的说法。
他遗憾道：“红霞认识一个心很坏的至尊，可惜我们所处时代不同，不然我可以将对方介绍给秦姑娘，便是与秦姑娘一同出手拿下对方也是可以的。”
但他所在的第八纪早已结束，那心眼坏的至尊也与燕红霞一样进了天地轮回，轮不着小秦动手了。
小贵这时才明白过来：“燕红霞？这胡子叔叔就是上一纪的冥尊燕红霞？呜呜！”
苟降尘连忙捂住小贵的嘴，按着小贵和她一起给燕红霞鞠躬：“小孩子不懂事，您别介意。”
莫语噗嗤一声笑出来：“诶哟，红霞的肚量没那么小。”
燕红霞终于将目光从秦归燕身上移开，见到苟降尘又是心中一惊，上下打量着这青年。
“非人非妖，化尸为生，生于六道外，不在五行中，好一具天生地养的僵尸，既然你们所在的第九纪也快到末尾，为何你还未成冥尊？”
此言一出，大伙齐齐看向苟降尘。
苟降尘面色一怔：“我、我是僵尸？我应该做冥尊？”
燕红霞眉头皱起：“你不知道自己是僵尸？”
趁着苟降尘松手，小贵松了口气，连忙解释道：“他才从棺材里出来不到一年，而且没有过往记忆。”
“历代冥尊都是幽冥之物，我也是行侠仗义后落入黄泉，依靠功德保持意识转修鬼道，又进入冥尊试炼地，这才成就如今，这位僵尸小兄弟分明是天生亲近黄泉，却未成就冥尊……临近天地轮回开启不到一年了，才醒过来，莫非是生得太晚了？”
燕红霞喃喃自语，也只能得出这样的解释了。
秦归燕和临瞳、雪不在、莫语交换眼神，四个黑山驿里最聪明的人察觉出此事有异，只是不明说。
莫语舒了口气：“这下好耍了，我们黑山越来越卧虎藏龙咧！”
“有个天纵奇才的半步至尊。”她拍拍秦归燕的肩膀，秦归燕骄傲地挺起胸膛。
“有全修真界最强的厨子。”又拍拍临瞳的肩膀，临瞳和莫语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还有个有希望修炼成冥尊的小伙子，距离第十纪只有不到一年咧，小苟啊，以后好好努力修炼啊。”莫语一巴掌拍到苟降尘背上，
苟降尘对她鞠躬，“那您也永远是我的驿丞大人。”
“还有雪不在和大黄，哎呀，我这驿站开的，人才济济。”莫语双手叉腰，笑看燕红霞，“没想到吧？你死以后，我开了个驿站，帮人送信送货，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咧。”
燕红霞注视着她，眼中划过一抹感伤：“可惜我不在了，只能在书里留一道神识陪你。”
莫语道：“没事，能再见你一眼已经很惊喜咧，我们家厨子手艺好得很，让他给你摆一桌，以后你也算黑山驿的一份子。”
燕红霞低头一笑，伸出手，莫语上前握住，两人手拉手进了兰花寺，留下背后一群人瞪大了眼睛。
秦归燕不敢置信地指着前边两个魂儿：“这事莫语可没和我说过啊！”
临瞳震撼：“我的天。”
雪不在上身后仰：“她也没和我说过！”
黄安安张大嘴巴：“亲娘咧。”
小贵往后一仰。
苟降尘连忙接住她：“小贵！小贵！”
第60章
人生际遇之奇，出乎魔尊的意料
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忙碌于灶台之前，天天琢磨着如何将一日三餐做得更好吃，更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给已经上一纪的冥尊做饭。
给一个已死之人做鱼……好像普通人清明祭祖的时候，也会带鸡、鱼、果子之类的去上供吧？
身为狐妖和乘黄的混血，临瞳艰难地回想着人族传统。
秦归燕坐一边用砖头垒土灶，碎碎念着：“莫语居然燕红霞是一对，她以前从没和我说过这个，我还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的。”
临瞳手里洗着青菜，闻言安慰了一句：“她大概只是不想提伤心事吧？毕竟爱人离世近千年，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记的。”
秦归燕一愣：“是哦，你说得对，没想到啊，临哥，你还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临瞳道：“灶垒成这样就行了，把柴丢进去吧。”
秦归燕依言将一堆干柴往土灶里一扔，临瞳低头喷出团火，将青罗鼎往土灶上一架，给小秦手里塞了包在还不是黑水县的黑水屯买的红薯干，把人赶一边玩去了。
临瞳在兔毛屯操办白事席面的时候，也搭过这样的土灶诶，这饭做的，和办白事又有什么区别？
热气腾腾的铁锅酸菜炖鱼、冷切卤肉拼盘、炒几个小菜，热气腾腾摆了一桌，黑山驿坐在一处。
莫语志得意满地和燕红霞介绍她手下这帮人才：“那是大黄，俺家的狗，后来成精咧，方圆几百里最有修真天赋的狗，那是慈净观的徒弟，雪不在。”
燕红霞：“慈净观不是只收女弟子吗？”
雪不在恭恭敬敬回道：“所以我化形以后就离观修行了，多亏了驿丞大人收留。”
莫语又介绍着：“那是小贵，富贵竹化形，我和你说，养她那个瓷盆还是你送我滴，旁边那小僵尸就是她闯荡秘境从棺材里挖出来的。”
燕红霞定睛一看：“原来是走功德气运一道的，这孩子身上功德怎么这么少？平时挺倒霉的吧？”
说起运气，小贵挤出一个笑：“我、我近一年确实是倒霉了很多次，唔——”
小姑娘扭头擦了擦泪，她可是靠乞讨回的黑山驿啊，一个修士混到这份上，那霉运简直了！
莫语：“那是小秦，我手底下唯一的人族，长得可爱吧？水灵灵一个大姑娘，武神骨，天赋神通是幽影，资质拉满，心性出众，隔壁那个小临是厨子，和小秦玩得最好。”
燕红霞：“……天造地设，其中一个失控了，另一个还能拦一下。”
唯一的人族满脸自信地竖起大拇指：“必须的。”
临瞳举杯和她碰了一下，两人有股不言自明的默契在。
身为朋友，若有朝一日作为魔尊的临瞳失去理智，秦归燕是肯定要豁出性命，不惜一换一也要将他带走。
也好，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莫语也对燕红霞举杯：“今日咱俩久别重逢，这是大喜事，来，咱们也走一个。”她一饮而尽。
燕红霞和她共饮黄酒，时光在脑海中倏然回转，仿佛回到了他们初识之日，那槐树妖坐在寺庙的破墙上，问路过的剑客。
“大胡子，你去哪？”
燕红霞看着她，笑着回道：“不知去哪，到处晃晃。”
“那你要不要停在这和我一起晒太阳？”
不知为何，燕红霞答应了，那太阳一晒完，发觉槐树妖的根系葬了不知多少乱世中丧命的冤魂厉鬼，一个个凶戾鬼王被她照顾着，渐渐散去心中愤懑，是一场不得了的功德。
只是上古时代，魔修纵横，总有诸多不甘死去的修士要投身魔道延续寿命，又有为了抢夺收取仙人税
、妖王税的地盘而不断争斗者，如莫语这样与世无争、修为尚有限的善良散修，下场未必会好，而鬼王在符道、阵道也是一种祭炼的好材料。
燕红霞决心留在黑山，就那么陪着槐树妖，直到第八纪的最后一日，天地轮回开启，月华落下将他摄走。
他留恋地低着头，看莫语在地上仰着头对他挥手。
她喊着：“大胡子，你一定要赢！”
实则在入天地轮回前，燕红霞才被恶人偷袭重伤，他深知自己此去轮回再不能回首，才留下书籍一卷，想着多陪莫语一些岁月。
至于本尊进了天地轮回后能否在与其他六大至尊的争斗中活下来，古书里的这位燕红霞也不知道了。
但愿……至少要将偷袭他的幻尊张实杀死。
莫语此时将一块鱼腹肉夹到他碗里：“来，尝尝我厨子的手艺。”
燕红霞漫不经心将鱼肉放入口中，无论口味如何都决定夸几句，谁是鱼肉入口，他惊讶地睁大眼睛：“好吃，等等，没有鱼刺？”
莫语对他挤眉弄眼，眼睛朝小秦那边斜：“小秦不爱吐鱼刺，小临就给她剔掉咧。”
秦归燕茫然抬头，又点头：“嗯，我临哥是方圆百里最敬业的好厨子。”
酒过三巡，燕红霞问苟降尘：“小苟，你出棺材这一年来，平日里读的是什么书？画什么符？擅长用哪一门的兵器？”
苟降尘腼腆道：“我这样的出身，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哪里能读书，只不过略识得几个字罢了，画符和兵器，我都不会使，和人打起来，只有拳脚好用罢了。”
燕红霞面上一僵：“你认多少个字？”
苟降尘对自己的识字进度感到自豪：“承蒙小贵教导，我记性也好，如今已认识一千个字了，小贵说我很聪明。”
妖修们识字背书本就没人族快，所以小贵说苟降尘聪明，并不一定说明他真的聪明，顶多证明他和雪不在、黄仙女、临瞳这类比较聪明的妖族一样，学习速度与人族持平。
所有人都看出了燕红霞面上的完蛋二字。
秦归燕问道：“燕前辈，可是有什么事与小苟有关？”
燕红霞缓缓转头，对她说道：“我这本书，是作为传承留下的，需非人非妖，身具浓郁幽冥之力的人才能翻开，因而要离开这本书，就必须通过我留在书里的三个考验。”
“这三个考验，分别是背完我留在寺里的道家书籍，还有学会画符，再一个，便是在兵器一道上得到我的认可，至少是击败我。”
而苟降尘短期内通过这些考验的希望不大。
临瞳眉头一皱：“在通过考验前，不能离开这本书吗？”
燕红霞缓缓点头：“我的传承书应是将你们的神魂都摄入进来的，也不知道外面安不安全，可若是你们滞留此处太久，必有许多不便之处。”
莫语也僵住了：“那我的驿站咋办？我们还要收信送信的呀！”
秦归燕：“燕前辈，你告诉我，这考验是一定要小苟亲自去过不可吗？”
燕红霞愣住了：“这……本尊把我分出来的时候没说过。”
秦归燕当机立断一拍桌子：“那就让我们帮忙！”
开什么玩笑，黑山驿又不是清水闲散衙门，十里八乡的信和一些货物不都是托他们在送吗？还有过往行商和路人时不时投宿黑山驿，他们困在这儿，外头怎么办？活摆在那，让上门的老百姓对着空门和一地的修士肉|身发呆吗？
“临哥，赶紧的，让你的多重身到黑山驿来护卫我们，在我们的神魂归位前不能让外人碰到我们。”秦归燕对苟降尘说，“小苟，这传承机缘是你的，谁也夺不走，只是我们必须得赶紧出去，下回你自己进来，好好和燕前辈学，可以吧，燕前辈？”
燕红霞应道：“也不是不行。”
莫语听了面上一喜：“那你留的这个神识不会消散哦？”
燕红霞安抚道：“不会的，只要这处秘境不散，我就一直在。”
如此说定，大伙吃完了晚饭，连忙一起去了后院的书房，记性好的秦归燕摩拳擦掌，身为进士的亲姐姐，她自认背书的能力在寻常人族里算得上乘，此番很有做主力的觉悟。
燕红霞靠在书房门口：“总共五千三百零五卷《道藏》，背完就没事了。”
此言一出，书房里所有人一个踉跄，除了苟降尘，他将周遭扫视一圈：“也不是很多，我自己来背吧。”
大伙惊讶地看向他。
秦归燕惊讶道：“小苟，行不行啊？你自己能背完？”
苟降尘沉稳回道：“行的，我记性真的很好。”
小贵在一边补充道：“苟子在黑水河上摆渡的时候，只要是
第二回来坐他船的，他全都认得出来，整个黑水县没有他不记得的脸，前阵子有外地商人要坐苟子的船过河，他都会和旁边的虾兵说一声。”
自丽珠族水族事件后，黑水县有一段阵子对外来的陌生人都保持了戒备，黑麟龙王特意和手下的虾兵蟹将、船夫们打了招呼，让他们注意一下，苟降尘将此事放心上，每天都会做汇报。
秦归燕愣住了，半晌才看着苟降尘已经开始翻书的侧影喃喃：“所以他是真的记性好哦？”
好家伙，这么好的记性，多适合去暗探司干活啊。
黄安安、雪不在也是神情复杂，妖族的阅读能力偏差，才化形的时候很难将文字和具体的事物联系起来，总要磨合个几十年才能跃过识字关，跃过以后学习能力才算是和人族相等。
雪不在感叹：“看来僵尸和妖族果然不是同族。”
临瞳有点羡慕：“我算是读书厉害的了，当年学认字的进度和附近的人族幼童差不多，也不能过目不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