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刚好姬时语有话要问江曜,便就这个时候带着他往回走,回韶华院。
“不是杨林教三弟习武,怎么换你来了?”
姬时语稍显疑惑,姬时成和江曜不对付,怎么他还来练武场亲自教导他。
江曜道:“侯爷让的。”
姬时语狐疑的目光投来。
她在说:你能这么听话?
江曜别开眼。
他心中盘算多的很,教姬时成全为了在侯爷心中博好感,往后他若要娶阿锁,只想忠义侯莫要阻拦。
“你知不知道,近来我娘为你的事是焦头烂额?”姬时语弯腰侧笑。
江曜问:“什么事?”
“喂喂,你心中该门儿清呐,你可是京城大为风光的江小将军啊?多少人家的姑娘想要嫁给你呢!”
姬时语双手背后,一蹦一跳,说着也没走心,“一晃眼,云让哥哥就到了要娶妻的年龄啊,我娘让我问你,你是怎么想的?”
江曜止了步,前头的姑娘莞尔回头。
桂香萦绕鼻息之间,姬时语乌发飘舞,水眸笑起来弯弯,像月牙皎洁。
“各家送了好些好姑娘,云让哥哥有意相看吗?”
那双猫瞳太水亮了,无一丝别色,只有纯净。
江曜毫不犹豫阴沉回:“不要。”
“许多姐姐中意你呀,云让哥哥。”
姬时语又笑着走近几分,自始至终,两人都隔了一个步子。
江曜朝前走一步,姬时语便后退一步。
不远不近,偏就不亲近他。
少年烦闷地冷哼。
小姑娘还问:“没中意的?”
话音刚落,姬时语对上了江曜那双阴冷的狐狸眼。
他眼底深不可测,宛如蛰伏的巨蛇,不动声色地盘察着盯上的猎物。
猎物?
是她?
怎么可能?
他们可是相亲相爱的兄妹,江曜心中那么在乎她。
姬时语不乐意了。
她一凑近,用肩膀顶/撞了一下江曜的,“我可不喜欢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不要吓唬我。”
江曜垂眸。
姬时语就当他是应了这事。
不愿意娶妻,也无中意之人,先不管做何想,这事解决了就好。
心头畅快了些,姬时语便问江曜:“我在练武场看你身边还有个……侍卫?是从岭西带回的?”
“我的暗卫,林一。”
江曜唤了林一现身,一道黑影瞬时窜出,姬时语只看见眼前一晃,她再定睛一瞧。
一位独眼青年已在两人跟前躬身。
“林一见过公子、五小姐。”
林一瞧着二十来岁,右眼以眼罩盖住,另一只眼睛有如温柔的刀口,不动时柔和,动时锋利。
“你的眼睛……”
林一还以为忠义侯府的娇小姐畏惧自己的独眼,他忙用手捂住,“属下生时便是盲眼,吓着小姐了。”
“没,我没这个意思。”
姬时语很惊讶,抓了江曜,“哥哥,他怎么跟个大侠似的,是个蒙眼男人,嗖得冒出,又嗖得没了?”
林一错愕。
江曜忍俊不禁。
实在没忍住,江曜摸了摸姬时语柔软的发顶,手指又在她乌发间穿过,捏住指腹顺着抚摸。
阿锁总是这样心善,看人心思纯净。
她太干净了,他却老生出不好的、卑劣的念头,想玷污了她。
江曜压住所想,笑说:“林一的武功很好。”
“公子谬赞了。”
林一便和姬时语解释说着,“属下是岭西弃婴,还有个弟弟,我们兄弟两人在暴雪之中差点饿死,幸得公子相救。”
姬时语听着唇边扬笑。
江曜也会救人呐。
是她养的少年,心都顶顶好的!
姬时语一时高兴,便要拉着江曜去韶华院,“对啦,我爹给我调了两个暗卫,我还没领你看过呢。”
江曜早知这事,去挑人的时候,他便是和忠义侯一起去的。
他还说,阿锁是小姑娘,选个女暗卫更好。
姬时语喊了宁心、宁乐两姐妹出来,姐妹俩常年守着韶华院,若非姬时语吩咐,她们几乎是时刻跟随。
宁心是姐姐,冷若冰霜,宁乐是妹妹,圆脸爱笑。
姐妹俩现了身,第一时朝林一看去,因是外来人,两人不免警觉了些。
待姬时语说罢,两人和林一点了点头。
姐妹俩又上了屋顶,消失了。
江曜还挺满意姐妹俩,有她们护着姬时语,他总是安心许多。
在这时萍柳找来了,见姬时语和江曜都在,她有些着急忙慌,“小姐,宫里来人了,未央宫的贵妃娘娘宣召您和大小姐。”
“未央宫的柳贵妃?”
姬时语和江曜对视一眼,江曜摇了头。
她想不通,这个时候柳贵妃突然要见她和姐姐做什么?
忠义侯府与皇室来往甚少,五年前大皇子江承运有意求娶姬合英,为的是忠义侯府的兵权。
然那时弘文帝亦是表了态,忠义侯府始终效忠于陛下,而非哪个皇子。
他们侯府从不参与皇室夺储。
这也是陛下能长久重用忠义侯姬雄武的缘由。
柳贵妃只有一子,那便是二皇子江承德。
江承德体弱多病,早已退出争位漩涡,多年在外隔岸观火,看大皇子江承运和三皇子江承北互抢互斗。
眼下朝中不立储,各府皆在观望,无人愿意踏入这泥泞之中。
柳贵妃却找来了。
不肖一刻,姬时语便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她撩开车帘,眼见前方便是恢弘皇宫,姬合英拽了她手,将人拉过来。
“快到皇宫了,不要乱动。”
“知道啦。”
马车将停靠住,姐妹俩相继下了马车,未央宫的宫女早已在宫门前等着了,见到两人之后便给她们领路。
姬时语抬首,眸光轻落在朱红的深宫墙角,深深陷入沉思。
她绝不会让忠义侯府踏入深渊。
不管他们想要的究竟是谁。
两刻钟之后,未央宫殿门近在眼前,柳贵妃跟前的大宫女叶梅已等候多时,轻步上前便道:“两位小姐这边请。”
姐妹两人步入正殿。
未央宫金碧辉煌,几根柱梁金光璀璨,晃得不敢多睁眼,姬时语脚踩玉石地面,眼见灵透的石面之下好似还飞着游鱼。
这便是未央宫啊。
姬时语规规矩矩地行礼:“臣女姬时语参见贵妃娘娘。”
“起来吧,叶梅,给两人小姐看茶。”
姬时语随姬合英坐下。
余光中,姬时语望见了上首的妖艳美人,一双丹凤眼正紧紧挑着,看她们姐妹两人。
笑里又夹杂着妖媚之色。
柳贵妃出身柳家,其父乃是当朝一品太傅柳大人,位高权重,因而柳贵妃一入宫位分便直逼皇后。
弘文帝的发妻元后命薄,在柳贵妃与众美人入宫之后没两年便薨了,也没留下个一儿半女。
因此,后宫长久便由柳贵妃执掌凤印,这些年弘文帝虽未再册立皇后,但柳贵妃与皇后无疑。
母妃得势,二皇子江承德也水涨船高。
可惜就可惜在,江承德病弱活不了太久,注定和皇位无缘。
若非如此,这太子之位哪轮的上母妃低微,母族无半点势力的江承运和江承北觊觎。
“姬大小姐,听闻陛下很是欣赏于你。”
柳贵妃笑道:“这些时日陛下说了好多你身为女儿郎却骁勇杀敌,子肖像父,本宫听后便想亲自见你一面。”
“多谢陛下与娘娘的夸赞。”姬合英拜道。
“陛下册你为五品官身,却是岭西的军职。”
柳贵妃抛出话来,“大小姐日后可还要回岭西?”
姬合英道:“要的。”
柳贵妃长长叹息,她笑得了然:“那是可惜了。”
姬时语一个咯噔,她姐姐姬合英
这才回京,又被盯上了?
可下一刻,柳贵妃的凤眼飞向姬时语这面,她问:“五小姐今年多大了?”
姬时语赶紧上前低头,“回娘娘,臣女十五了。”
“十五了啊,是个好年纪。”
柳贵妃突然笑了起来,姬时语后背发冷,叶梅喊了句:“娘娘,那镯子……”
就听柳贵妃“哎哟”一声,手上朱红的蔻丹轻点着另一只手背,映出那一点红。
她笑道:“瞧本宫一直拉着你们姐妹问事,忘了正事了,叶梅,去取本宫的陪嫁来。”
姬时语的手心出了汗,她没敢抬头,上首美人的笑声如斯怖人。
“两位忠义侯府的小姐都是京中好贵女,本宫替不了皇后下懿旨,可还是心中很喜悦。”
柳贵妃说:“叶梅,将本宫的陪嫁之物拿过去。”
姬时语几乎麻木地任由叶梅将一枚冰凉的玉镯,她是多少的想将镯子扒下来,又做不得。
这镯子一带上,是透心凉,像身体、魂魄皆被禁锢住。
“你们姐妹俩,一个因镇守岭西耽误了亲事,一个及笄正是好年华,本宫想着,把当年陪嫁的赠与你们,是最好不过了。”
柳贵妃亲切笑道:“本宫在五小姐这个年龄,已是入宫为妃。”
姬合英回:“谢娘娘恩赐。”
姬时语木木地跟着行礼。
不光是姐姐,还有她,这便是身为忠义侯府嫡女,逃不过的命吗?
这浑水,总有人要拉扯着卷她们下去的。
待离了未央宫,姬时语还是沉默不语,面色难看。
姬合英心疼的很,牵住妹妹的小手,安抚着她。
“阿锁,爹娘和姐姐都会护着你,不要想那么多。”
姬时语才不喜欢听姐姐说这句话。
前世她过的还不够好吗?
姬时语受家人庇护太久了,这辈子重来,怎么能还视若无睹,再安心享受一遍。
“姐姐,我会有法子的。”姬时语道。
姬合英瞪着眼,她看向姬时语,她捧在手心呵护长大的妹妹,目光竟这般的坚毅。
“你又有什么法子了?”
姬时语小脸娇俏,绽开笑:“不告诉姐姐哩,我要回府和爹娘讲。”
“阿锁,怎么可以不和我说?不是我的好妹妹了?”
“那姐姐听完可不许生气。”
姬合英等着她说。
姬时语起了顽皮的语调,笑说:“她们算计呢,我自有路走,及笄就及笄了,我打算寻个好儿郎,而后……”
话没说完,眸光突而一侧,朱红墙面,甬道深深,前方那头有两人正肩并肩的走来。
可不就是江曜和薛淮璋。
“是云让哥哥。”
姬时语喜得露出笑颜。
一看见江曜,没有缘由的,她的心莫名便安定了,似乎眼前任何令人焦灼惶恐之事已是烟消云散。
姬时语刚要过去,手却被姬合英拉住了。
再一侧头,看见姬合英一张脸紧绷着,攥着她的手是越来越紧。
第52章
江曜看了眼身侧的薛淮璋,眸子深沉。
薛淮璋方才问他,为何年仅十三岁的他执意跟随忠义侯去往岭西,还屡屡冲在战事的最前。
莫非就不怕自己哪日丧命再回不来?
江曜又睨向甬道的那头,姬时语在不远处灿笑着,娇容粉颊。
他的阿锁曾说过,她中意的便是如她父亲那样顶天立地的大将军。
姬时语盼着有朝一日她的意中人小将军能得胜归来,骑马邀她共乘一座,意气风发。
江曜想要成为这个人。
武将还是文将,又有什么关系?
阿锁中意之人越是完美无缺,这世间便越是难寻。
而江曜也就越高兴。
他只需要守好他的身份,一个得体亲密的哥哥、家人,在她议亲之前,她都是属于自己的。
江曜并不想让她知晓自己骨子里的疯狂和执拗,他需得将滔天的欲望藏于心底。
他多么想把她锁起来啊。
系上锁链和红绸,阿锁是笑是哭都好,想要把她吻到不能呼吸,在他怀中红着眼啜泣。
那样美妙的模样,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而他不是已经应全,照着她的心意之人长大了吗?
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装得很相像的温柔君子之风。
这意味着他会是世间有且、仅有的堪配她的男人。
是唯一一个在她摔倒能接住她的人。
因此,她只属于他。
薛淮璋不懂他,正如他也不懂薛淮璋。
江曜能看出薛淮璋心悦姬合英,可每每他和姬合英相遇,薛淮璋总是欲言又止。
他不明白为何已是深入骨的情意,薛淮璋还不愿意表露出来?
五年之前姬合英已是一言不发离京去了岭西,若非家人妹妹还在京城,她绝不会再度回京。
论起来,薛淮璋已失去过她一次了。
但五年之后,面对姬合英,薛淮璋还是一如既往的胆怯,不敢表达心意。
难道薛淮璋是想等着姬合英出嫁,好彻底让自己死心?
江曜抱臂冷眼旁观。
这时姬合英已带着姬时语走了过来,薛淮璋上前问道:“大小姐是被贵妃娘娘传唤了?”
“是。”姬合英点头。
姬时语则眼眸一挑,望向江曜,询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担心你,入宫正巧遇到了薛大人,便走到了一道。”
江曜见小姑娘安然无恙,不像是在未央宫受了委屈,他稍放下心弦。
可很快江曜忆起刚入宫时,他和二皇子江承德在甬道之上碰面的一幕。
江承德由宫人们抬着宫辇进宫,他见是江曜,当即撩了轿帘。
“明威小将军。”江承德苍白的脸含了笑看他。
“殿下。”
江曜总觉得江承德的眼中有太多深色的细究,他不愿多谈,只抱拳做礼便要离开。
谁知道江承德咳了两下,又笑说:“让我猜猜,你入宫可是为了姬五小姐?我母妃才宣召了她。”
“不劳殿下操心。”江曜冷漠回。
“你不会不清楚,我母妃寻侯府的两位小姐入宫为何意?大小姐年长我几岁,我们之间怕是没得缘分,而五小姐已是及笄,朝中皇子之中,只有我还未迎娶正妃。”
一口气说下来,江承德再难自持地猛烈咳嗽。
江曜听着他的咳嗽声宛如一道催命符,他脸色黑沉,阴冷狐狸眼泛起了杀意。
终于江曜止步了,他问:“殿下想说何意?”
“我母妃想要五小姐做我的正妃。”
江承德刚说完,江曜的手已下意识地探去了腰侧,可上手却直接摸了空。
只可惜,入宫之时佩刀已上交,身侧无一物。
他杀不了江承德了。
“哎呀,同你说几句五小姐的话,你就着急,这性子何时能改?”
江承德哪里看不出眼前这双狐狸眼喷涌而出的血色,他摆手便在宫辇之上笑呵呵的,“江云让,你知道吗?你想要护着的宝贝被许多人虎视眈眈呢,所以你究竟会怎么做呢?”
江曜未动,直觉告诉他,江承德入宫便是要去找柳贵妃。
却不是为了姬时语。
因而他多看了江承德两眼。
这位生了重病的二皇子五年未见,身躯似乎更孱弱不堪了。
江承德是比五年之前见时还要瘦削,脸上的颧骨深深凹陷,笑起时甚至还有几分骇人。
“江小将军,你和你的那位小姐,我很是期待啊。”
江承德的笑声却很温和,他拂下帘子,不再多留。
从思绪中拉回,江曜的眸光轻而落在姬时语手腕之上的翡翠玉镯,他抓住她的手,冷硬问:“是贵妃送的?”
“是的。”
姬时语赶紧扯回手,将玉镯缩回了衣袖中,“不过贵妃并未说旁事,只是在夸我姐姐很厉害。”
江曜又想起二皇子江承德说的,大小姐应不会入贵妃的眼,柳贵妃无意选姬合英为二皇子妃。
可姬时语不一样,她年岁合适,极有可能嫁
入皇室为妃。
如此一想,江曜想提刀杀去二皇子府的心思又动了。
左右江承德已活不了几年,不如他做回好人,早日送他归西。
省的还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哥哥,你看薛大人和我姐姐……”
江曜还在思忖是否可行,身侧姬时语已牵住了他的手腕。
柔软的温热贴在他手背,她娇声撒娇,不自觉地,江曜已随着她脚步而动。
姬时语笑得很动人,“他们把我们都给忘了。”
前方的两人已是不知不觉走远了。
离了几步之遥,姬合英侧头与薛淮璋说着话,而薛淮璋的耳尖是越来越红。
姬时语拉着江曜跟上去。
走的近些,前头两人的交谈声也就清晰入耳。
薛淮璋道:“还未和姬大小姐道喜,陛下看重你,册你为了女武官,这是朝中先例,不可多得,大小姐实在令人钦佩。”
“薛大人非要和我客客气气?”
姬合英只一句,就刺得薛淮璋面露通红。
“姬、姬、姬大小姐。”
薛淮璋又结巴了。
姬合英直接笑说:“喊我名字姬合英吧,或是合英。”
少女的笑很有英气,偏顿入了一抹成熟,看得薛淮璋羞愧又酸涩,他垂下头,喊:“合英。”
姬合英应了声,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别头问:“薛淮璋,你今日找我,就没别的要说?”
“我……”
薛淮璋抬起头,姬合英正好看过来,两人一对视,下一瞬,各自别开了头。
后还是薛淮璋先开口,他问:“再过十日便是花朝节,合英,我能否邀你同去?”
姬合英沉着脸,一时未答。
“对不住,是我唐突了。”
薛淮璋只以为是她不愿,慌忙摆手解释:“你若是不得空,那便还是算了。”
“你真是的!一会儿要我去,一会儿又说算了,你到底是想我去还是不想?”
姬合英烦得抓头,眼里苦恼的厉害,“薛淮璋,你能不能有个定数,心思不要总多变,让人怪心烦的。”
薛淮璋被突然骂了一通,良久反应过来,笑脸竟是大了些。
看他傻笑,姬合英又是气结,“丑死了,可别笑了!”
“合英,你是应了?”薛淮璋好开心。
“我话只说一遍,十日后,你来忠义侯府找我,我不和傻子说第二遍,记住没?”
薛淮璋脸皮红了,“记住了,我定记得。”
姬合英哼了一声,不去看他。
已走至宫门前,姬合英便回身喊了姬时语:“阿锁,我们回家。”
姬时语应了声好,她小跑去到姬合英身边,笑弯了眼。
……
回到韶华院,姬时语得了空,琢磨起她的话本。
萍柳说明光书肆册订了她新写的文稿,将《浮尘》新卷挂书架售卖,可岂料一卖罢,书肆收到的信件是更多了。
多了去的骂书肆道德败坏,做了半拉的话本子,虎头蛇尾的没个结果。
姬时语想着,这些时日怎么也得写出话本子的尾卷。
“可是我真的写不出一个字啊……”
姬时语怏怏趴在书案上,愁眉苦脸。
萍亭这时进了屋,传了话来,“小姐,杜小姐派人寻你呢。”
“阿霜?”
“她说有要事,需得小姐亲自去一趟明光书肆。”
如今的明光书肆已然成了密会之地,姬时语和杜南霜小姐妹俩一旦约见便去书肆,这里是自家店铺又有人把守,不会徒惹旁人瞩目。
姬时语让萍柳去备马车,而萍亭则自觉唤了小丫鬟去思芳院递话。
于是这一出府,不光是宁氏姐妹跟随,连江曜也在。
姬时语微感觉别扭,扭捏问:“哥哥,我去见南霜,你不必跟着了吧?”
“我护送你去,夫人和侯爷才安心。”
江曜已先一步上了马,他侧过头来,狐狸眼冷冽夺目。
姬时语鼓鼓脸,自从她五年前被劫持之后,侯府上下都紧张她的不行。
可是从忠义侯府到明光书肆连一盏茶的路程都不用,有宁家两位女暗卫护着还不够?
江曜偏要寸步不离守着她。
她是又欢欣又别扭。
哥哥待她好她自然愿意,但这样走哪跟哪,如影随形,她总觉着浑身哪里不自在。
姬时语叹口气,说不动江曜,她索性罢了。
坐着马车去到了明光书肆,杜南霜已在二楼厢房等候于她,姬时语遂下车缓步往二楼而去。
再一转头,江曜竟还跟在身后,姬时语嘴唇一扁,是气恼了,忍无可忍地走回去,轻推了江曜一把。
“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们小姐妹说闺中话,你是外男,听着算个什么事儿啊?”
姬时语脸皮薄,她一想起杜南霜口无遮拦,若是说到院中秋千,还被江曜全听见的话,她脸都得丢尽了。
思及此,她娇笑眨眼,“好啦,你就安心去一楼候着,等着我呀。”
江曜眸子深邃,暗了又暗。
半晌,江曜不再上前,转身下了二楼。
姬时语大舒口气。
天呐,她可不愿意有个大男人在旁,听她们姐妹俩聊密话,即便这个人是她熟稔的云让哥哥也不能。
支开江曜,姬时语推开二楼的厢房。
此刻屋中正聊的热火朝天,杜南霜满脸通红,说到激昂之处,又连喝三口茶押嗓子。
“你不觉着小公主那位青梅竹马的小将军可好吗?床上伺候的劲劲的,床下又是公主最可靠的靠山。”
“大理寺卿赵大人也很不错啊,他和公主可是宿敌,朝政不和。他看她不顺眼,又因公主的女儿身而大为震撼,心生的爱慕难言开口,这多动人啊?”
“你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沈安乐。”
杜南霜晃动手指,笑得很贼,“这情情爱爱的,不更进一步,哪来更深的爱?”
沈安乐不懂,“所以你意思小将军和公主,呃,已是很深一步了?”
“公主夜里留他,你真当躺一块盖被子瞎唠唠呢。”
姬时语听不下去了,她无比庆幸让江曜下了楼。
听听这虎狼之词,杜南霜的嘴,若出了明光书肆,她是得找个绣花针给她缝住的。
而那厢杜南霜觑了眼,一下便捉住了将入屋的姬时语。
“哟,这不是我们写出话本的五小姐吗?快说说公主隔日午时都没能醒来,那一夜小将军怎么讨的欢心?”
杜南霜看见姬时语来,更兴奋雀跃,她眼珠子转了又转,沉吟几许。
“说起来,话本里的小公主像你,而你兄长归了京又是风光无量的小将军,他也是少年将军啊。”
“清冷萧疏,宽肩窄腰,挺鼻薄唇。”
“阿锁,你这话本里的小将军,当着不是照着你云让哥哥写的?喔,你是小公主,江云让是小将军,你们……”
第53章
“明威将军是五小姐的兄长吗?”沈安乐惊讶捂住嘴。
姬时语瞪了嬉笑不止的杜南霜一眼,因有外人在,她矜持了许多,“江云让是我父亲的徒弟,算是我认的兄长。”
“太厉害了,五小姐竟有这样俊才的兄长!”
“安乐别顾着叹了,你和阿锁是
第一回见,来。”
杜南霜拉过沈安乐的手,将人带过来。
姬时语听杜南霜说过沈安乐是沈家次女,更是沈南怀的亲妹妹。
她没见过人,今日一见,方觉这丫头个头比自己还小,肉乎乎的脸蛋,娇小玲珑的,瞧着像十二、三岁。
“你及笄了吗?”姬时语问。
沈安乐一张脸涨红了,“我当然及笄了,我已满了十六岁。”
“啊?你竟算是我姐姐。”
沈安
乐是比姬时语还大了半岁。
杜南霜笑起来,“今日喊你来,也是为了安乐的婚事。”
“怎么了?”
姬时语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三人坐下来后,终是摆正脸色,不再聊劳什子的话本子。
沈安乐难以启齿,纠结道:“时语,是有些琐事来麻烦你了。”
杜南霜叹口气,她覆在沈安乐的手背,拍着她安抚,代为她说。
“阿锁,安乐是鸿胪寺丞沈南怀的胞妹,两人自小丧母,后来沈大人又续了一位夫人,眼下呢,安乐的嫡母为她相看了一门亲事,这亲事就是有些……不好说。”
杜南霜说的含糊,可姬时语还是明白其中的难言之隐。
“是什么人家?”
“昌平伯的小儿子。”
姬时语双目瞪大。
昌平伯的小儿子,听说是个纨绔子弟,从来不学无术没个正经。
其兄长昌平伯世子却是得了不少赞誉,他入朝拜官,官身四品,品性还算清正。
姬时语蹙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相差之大,令人不敢置信。”
“是啊,我们就是觉着昌平波次子不像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姬时语回问:“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时语,南霜同我说,明光书肆许多话本都出自你手,我看过你写的故事,也很倾慕你所写的男女之情,我便和南霜说。”
沈安乐圆乎乎的脸皱起,她认真看姬时语:“我觉着你一定很懂这些事,才起心找你。因为,因为,你话本里的女孩都坚韧不拔,即使跌倒,也有站起来的勇气,可我……”
“你怕嫡母不善,在婚事上委屈你?”
“我并未怪母亲,我自知母亲不容易,毕竟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沈安乐说着眼圈红润,泪水便夺眶而出,杜南霜一把抱住她,眼睛跟着也红了。
杜南霜三岁没了娘亲,比沈安乐好些的是杜父并未续娶。
但这些年下来,杜南霜与沈安乐不可能不思念亲娘。
沈安乐说的话,兴许姬时语无法真正的感同身受,但杜南霜可以。
这会儿沈安乐有些情难自控,无助落着眼泪,杜南霜抱着抽泣的她,抬起头和姬时语说:“阿锁,我们想要你帮忙。”
“阿霜,我们之间还需要客气吗?你只管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姬时语沉思道:“或许我可以让我娘查查昌平伯府小少爷的底细。”
杜南霜应道:“除此之外,还要托你让人打听书肆可有消息,若是来往之人说道昌平伯府的事那便更好了。”
“那我干脆让掌柜的张贴一张告示,就说话本到了肠哭思竭之时,需大家伙集思广益。”
姬时语突而灵光一闪,“凡是能给予好点子之人,书肆都会嘉奖。”
“你是打算揽集情报?”
“正是。”
“阿锁,还得是你脑瓜子机灵。”
杜南霜笑道:“这事儿好,可太好了,说不准还能有意外之喜。”
“好,我这就吩咐下去。”
萍亭、萍柳得了吩咐,退离厢房去寻明光书肆的陆掌柜细说。
沈安乐干巴着抬头,歉意满满:“时语,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许多事说起来容易,真落在自己头上时,才知行走一步该有多难,并不会很洒脱。人生来一辈子,遭遇的磨难总是不止,怎样克服,又怎样让自己解脱,是大难事啊……”
姬时语沉声宽慰,她嗓音温柔,是随了舒氏,令人安定,“安乐,你已做的很好了,你没有同嫡母大吵大闹,而是冷静思索是否可为。”
沈安乐被说的难堪,“你还夸我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
姬时语露齿一笑,她笑容很明媚,沈安乐不自觉便被她带动,心生了安逸平静。
“这事你不要着急,回头和你兄长沈大人相商,先不要定亲,我们这头查清楚了再说。”
沈安乐眼瞳震惊,“时语,你愿意帮我到这个地步,我……”
“多的不必说太多,记得参宴时多提一嘴我的话本就好,助我的明光书肆生意兴隆呀!”
姬时语故意打趣,为的就是让沈安乐别背负太沉重的包袱。
她不想帮了人,还惹得旁人难耐。
“好啊好啊,你的话本子可好了!”
沈安乐笑起来:“可惜我喜欢的是大理寺卿那个公子,但他好像不是公主的良配。”
“唉,我都说了,青梅竹马的小将军绝对要陪同公主走到卷末,并肩望江山的。”
杜南霜又起劲了,“就小将军那公狗腰,谁不眼馋啦?”
“不是,什么公狗腰?”姬时语瞪大了眼。
“这不是你写的,你还不认了?”
“我从未写过什么公狗……”
姬时语瞳孔震惊,大为震撼,她握住茶杯的手亦是在抖:“杜南霜,你可莫要诋毁我啊!”
“得,你不认那算了,反正明光书肆又不是不卖了,改日我找一本甩给你眼前,看你认不认。”
姬时语一看就知道杜南霜自个儿想多了。
她写的那般含蓄,哪写过小将军在床榻之上人如公狗这话的?
她自己都不知道!
简直是诽谤。
赤_裸_裸的诋毁!
杜南霜眼尖,这话一开了口,身侧粉面桃腮的小姑娘便羞红了脸。
以为自己说中,杜南霜立刻调笑看来,“不过,姬时语,你老实交代,这小将军是不是你的云让哥哥?”
“怎么可能!”
姬时语躁动之大,手边的茶杯是翻了,水顷刻间洒了一地。
“你紧张什么?看样子我说对了。”
杜南霜好似琢磨出些许味道,“你不会喜欢你的云让哥哥吧?”
沈安乐一噎,“明威小将军不是和时语自小一起长大,情同亲兄妹吗?”
杜南霜嘿嘿:“是啊,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又不是亲兄妹,只是认的。”
沈安乐了悟点头:“那这说是青梅竹马更确切一些。”
“安乐,你见过江云让吗?”杜南霜问沈安乐。
沈安乐茫然摇头。
“少年俊俏非凡,冷面狐狸眼,乌发高束,周身拢着煞寒之气。”
杜南霜念着话本之词加之江曜的容貌,沈安乐恍然大悟,“这,这除了那双狐狸眼,岂不就是书中小公主的青梅竹马?”
“姬时语,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你的司马昭之心,我们可全都看明白了。”杜南霜笑如狐狸。
沈安乐也揶揄笑起来道:“看来时语确实青睐明威小将军,写着写着,笔下就成了那个人。”
“我说她还狡辩。”杜南霜笑得厉害,“再说,有情之意的哥哥不也是哥哥?”
“杜南霜,你说的太过分了!”
姬时语跳起来捂住了杜南霜的嘴,她小脸通红,羞怯难当:“我和江云让清清白白,日月可鉴,绝无二心,我发誓。”
“你发誓也无用。”
杜南霜笑着扒开姬时语的手,“哪日你和你云让哥哥定亲,嫁给他做新娘子了,我都信的。”
“真是的!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我写小将军那只是因为我喜欢小将军啊?”
姬时语前世便喜欢意气风发的小将军,一落笔不自觉便会描绘骑马俊逸的小将军。
那可是她的心悦之人,怎会不爱呢?
然而,谁知道江曜这一世,就真成了小将军。
她还百口莫辩!
什么给江曜做新娘子,老天知道姬时语还真没想过,前几日她还陪着她娘舒氏挑画像,打算给江曜选正房夫人呢。
可今日一出,偏偏杜南霜和沈安乐戏谑看她,满脸皆是不信她狡辩。
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姬时语跺脚,“我做什么骗你们呀,往后我和我哥定了亲,你们就知道了。”
“哎哟哟,我和我哥定了亲呀~”
杜南霜腔调做怪,故意咬文嚼字地逗姬时语,“好啊,我和安乐等你们二人定亲。”
“不是,我说的是我和江云让各自定亲,各定各的。”
“安乐也听到了,你说的是你们二人定亲事。”
“杜南霜,你讨打!”
姬时语头一回觉着杜南霜怎么那般难缠啊 ?
气得她追着杜南霜拍打,杜南霜跑得快,一刺溜地往沈安乐的身后躲。
这时屋外响起了敲门声,是萍亭折返禀报道:“小姐,沈大人来接沈小姐回府了。”
沈安乐起了身,“我兄长来了,我得回了。”
“好,我们下回再聚吧。”
杜南霜也有意回府,姬时语便与两人一道下了二楼。
正待此时,明光书肆的一楼正堂之中,两道身影同一时直直朝下楼的三人投来了目光。
是江曜和沈南怀。
沈安乐望到自家兄长,笑脸扬起刚要喊,可一侧头便望见了满脸冷冽森寒的江曜,是被吓得惊呆了。
江曜持着长刀挡在了沈南怀身前,双目不善。
刀未开刃,但少年那双狐狸眼的嗜杀之气很重。
沈安乐冷不丁打了个寒噤。
这还确实如杜南霜所说,冷面俊逸,像极了话本子里小公主身边的那只恶犬。
“兄长!”
沈安乐急忙跑去。
姬时语则赶忙去到了江曜身侧,拽着他收起刀,蹙眉便道:“怎么还拔刀了?”
江曜没说话,沈南怀带着妹妹沈安乐走近,略表歉意道:“五小姐,是江公子和我有些误会,不要紧的,已是没事了。”
姬时语笑着朝他点头,“我知道你性子,你不会。”
沈南怀本意是让这对兄妹不要互生芥蒂,尤其江云让是姬时语的兄长,是忠义侯府的顶梁柱。
更极有可能是他日后的大舅子。
他不想江云让心中太过厌恶自己。
沈南怀有心结交江曜,可没想到才与之攀谈两句,他恭维了两句姬时语的美言,江曜便面色愈冷,执刀挡了他。
“你信我就好。”沈南怀松口气,笑意清扬。
两人是有说有笑,可江曜太不好了。
沈南怀和姬时语之间的熟稔亲密,江曜全看在眼中。
阿锁信他?
信沈南怀?
凭什么?
阿锁的心偏向一个外人了,不偏向他了?
江曜抬起那双阴冷的狐狸眼,他怒极了,瞪着沈南怀,他总觉得今日他必须开刃,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江公子,可是我哪里说错了话?”
沈南怀不知自己哪里惹了江曜不快,他拧眉,又喊姬时语,“五小姐,我真的与江公子无冤无仇。”
“好了,他无碍的,你们不必管他。”
姬时语察觉出江曜的不对劲,她不愿几人再牵扯,便拽住江曜手腕唤他:“云让哥哥,我们回府,不要在这里。”
然而江曜已然失了理智。
不要管他?
阿锁,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残忍的话。
江曜垂首,姬时语被他那双阴郁狐狸眼盯着,一股寒意自脊梁骨爬上。
森寒阴冷。
姬时语后怕了,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就是她的这一步。
彻底点燃了江曜的愤怒。
他抓起姬时语的芊芊细腰,一把将人蛮横地拉扯入了怀中。
“啊!”
姬时语根本来不及反应,已是被江曜扛上了肩膀,肚腹被挤压的难受,她捶打江曜,“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这可是在外头,还被杜南霜她们看着呢!
姬时语羞恼万分。
江曜却不为所动,跟抱小孩似的扛着她,径直大步去到了忠义侯府的马车,连人带她翻身而入。
姬时语脑子昏昏沉沉,再睁开眼她已是被翻卷过了身子,靠坐在了江曜怀中。
少年冰凉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双腿锁住了她的,一双有力手臂牢牢环住了她的腰,而后勒紧了。
他的头颅强压在她的肩头,咯的她好疼。
这个姿势之下,姬时语整个身子都被江曜的四肢禁锢捆绑,连一丝分离的间隙也无。
“阿锁,你不要管我,那要管谁?管沈南怀,还是于策安?”
江曜掐住她的腰,贴上她的背,侧头张嘴一口咬住了她侧脖颈。
他的嘴吮咬着她脖上的嫩肉,江曜摩挲着几下,只觉得唇齿间的感觉甚好,小姑娘的肌肤雪白柔腻,特别的好亲。
令他忍不住咬了又咬,还带了些许力道。
他的尖牙微微擦拭过她如凝脂的肌肤,江曜犹不满足,迫切的想要更多。
一刹那,姬时语疼得嘶牙。
“阿锁,你乖一点,你只能管我,旁的人……不要看。”
不然他会都杀掉的。
江曜轻轻啄着她的玉颈,咬完再亲,固执的偏要亲自将她染成粉色。
声音低沉,又有耐心。
第54章
时值初秋,姬时语身穿并不繁琐,今日出府只着了一袭鹅黄色的薄纱衣裙,裙摆浅薄。
此刻被江曜锁在怀中,她只觉得大腿之处的衣衫与他紧贴着,他结实的腿骨卡在她膝盖,往下压住。
身后是结实的、精瘦的胸膛,与五年之前还显清瘦的少年已大不一样了。
江曜真的长大了。
他是个男人。
姬时语不自觉冒出了许多胡思乱想的念头。
可是下一瞬,又被脖颈处细微的疼痛惊醒,她唇间忽的发出了“啊……”的声音。
江曜咬得不重,奈何姬时语偏就怕疼,她一疼就挣扎蹬腿。
“什么沈南怀和于策安,这事与他们有何关系?”
姬时语奋力抵抗,试图挣开江曜的头颅,她身体一歪想要逃脱,但腰间的手臂却宛如铁钳,沉重无比,令她动弹不了。
“江云让!”
姬时语微微恼火,“你这样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江曜却没松开半分,他在她脖颈间抬头,一双狐狸眼阴阴沉沉的,“阿锁,是你先惹我不悦的。”
“我又哪里惹你了?你这人不能不讲理啊。”
姬时语回想起他非常在意的话,红唇便蠕动,“我说让他们不要管你,是不想在书肆闹不堪,沈南怀只是沈安乐的兄长。”
“就这样?”
“嗯,就这样。”姬时语看他的眼疑窦万千,小脸疑惑,“还有什么吗?”
“你不是这五年和沈南怀已是熟稔到不行,走的很近吗?”江曜咬牙冷意四射。
“他那是陪同薛淮璋来侯府,我才认得的。”
姬时语想着,沈南怀性子温和,人也算很好,她没理由与人交恶。
江曜不算很满意,可姬时语一脸坦荡,他紧揪住的心稍稍安了。
阿锁没那个意思就好。
不然他真的快疯了。
可是,江曜又问:“那于策安呢?”
“天杀的于策安。”
姬时语无奈揉脑袋,真是不知道说何才好,她是跟不上江曜跳脱的性子,“于策安已是五年未回京了,你突然问起他做什么?于家我还知道些,于策安离家出走后便和于家断了关系,谁知道他在哪呢。”
江曜默了。
姬时语却没管他,兀自摸了一把脖上。
她自小娇气,被江曜狠狠啃咬,方才便觉得脖子疼痛。
莹白脸蛋皱巴,姬时语小嘴嘶了几声。
好疼啊,她真是被江曜咬破了皮。
“你还咬我?放开!”
气呼呼的,姬时语不耐地打了江曜手臂一巴掌,“你真是狗不成啊,去一趟岭西,还学会咬人了?”
而后江曜又凑了过来,脑袋埋在她肩窝动了动。
他闷声喊她:“阿锁。”
察觉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姬时语叹息了一口气。
近来她总躲着江曜,或许是她态度不耐,致使江曜还以为两人的关系不如从前了。
她做的不那么好。
没给哥哥十足的安心之感。
她本意是待她理清楚,以更为平静之心回到从前那样相处,可江曜比她想的还要在乎两人这段关系。
他很依赖于她。
一旦她抽身一刻,他便要追上来,缠着她。
这,谁让是她当年捡了他回府,还承诺会好好养他成人呢?
姬时语顿时生起微微的愧疚,她的手心覆在了腰间的大掌之上,少年温热的气息打在侧颈,她又觉着痒痒
的。
“哥哥,我也有不好,不该待你太疏离。”
小姑娘温柔的嗓音响彻车厢,江曜的身子一僵。
姬时语轻轻笑了声,好似在抚平他的浮躁,“我应没和你说过,在我心里,外人和你是比不了的,你对我很重要。”
“真的……吗?”江曜哑声问。
“真的。”
“阿锁,你对我这么好,可以再好一点吗?”
小姑娘乖顺倚靠在他胸膛,如凝脂般的玉肌便在他唇边,还泛着玉兰香气,勾得江曜胸膛不住起伏。
当真遏制不住想咬她软肉的冲动。
不光是咬,还想亲,在她裸_露在外的肌肤之上印下他的痕迹。
让所有人知道,她不可被觊觎。
想着,江曜的喘息声也跟着重了。
姬时语茫然:“都这样好了,还要怎么好?”
“我想亲你。”
江曜抬首,目光灼灼地盯着小姑娘粉白的脸,狐狸眼转动,微微睨到了她娇嫩的唇瓣。
不知道那处的滋味,是否和他梦里亲过她千百遍时可一样,是甜甜软软的。
姬时语后怕地缩了下身子,但她犹在江曜怀里,一退身后便触及少年的胸膛。
逃无可逃。
姬时语干巴巴扭头,“要是五年前还好啦,可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再亲脸什么的,是不是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江曜可没说他要亲脸。
他想的是亲嘴。
“就是,就是……”
姬时语侧头,她昂首下巴拉得很长,侧脸那条线沿着向下,与雪白的脖颈牵在一块。
小姑娘还要结巴犹豫,江曜已拥着她亲了上去。
冰凉的薄唇落在了她柔软的右脸蛋。
很柔软又很白嫩。
江曜仍是不满足一般,探出舌头舔舐了一道,舌尖微顿,好似感触到了她脸蛋之上细小的绒毛。
不一会儿,他吻过起了身,狐狸眼眯起笑得沙哑,“阿锁,你对我最好了。”
“你……你!”
被他一捧一夸,姬时语想斥责他得寸进尺的心思也被绝了,都先斩后奏被亲了,她还能怎么办?
姬时语不适应这个亲脸。
她总感觉对于两人的兄妹关系而言,有些太过亲近了。
她要不要告诉江曜,亲亲这件事,不能老找妹妹做啊?
可是关系要好的兄妹之间,亲一下脸,好像也没什么吧?
姬时语脸蛋飘红,眼睛都不知道瞟哪儿好了,江曜端详怀里小人儿的不知所措,心情大好。
“想什么呢?”
“没、没有。”
“那……”
江曜在她身后,这里再无外人,仅有两人,他不必再压抑,眼底黑沉的情潮尽数释放。
他抱紧了她,将姬时语往上提了提,两人贴得紧紧的。
姬时语任由他摆弄,她已然放弃挣扎了,再多挣扎也是徒劳。
她叹口气,抚上江曜手背,说:“其实,我这样坐着不是很舒服,哥哥放开一点,好不好?”
“不好。”
江曜爱极了这样的姿势,他只要稍一歪头,就能亲到她的脸蛋。
少年笑道:“我觉着很舒服,阿锁不是说了,会一直对我好吗?”
姬时语哀叹一记。
她这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江曜又凑近些,他的嘴一抬,便轻轻碰到了她吹弹可破的脸颊,他啄了两下,由浅至深,果不其然,他亲罢了的地方泛起了浅红。
小姑娘虽然脸皮薄,一亲就红,可没抗拒他亲脸。
她不抗拒他。
这就很好。
姬时语被他连亲两下脸,心口可是难受坏了,一会儿愧疚自己不该太生分,一会儿又觉着不该这么亲密。
最后她还是随了江曜,只是说:“在我姐姐跟前,你可不许这样了。”
“为什么?”
姬时语说不出个所以然,她甚至不敢去直视江曜的脸,眼睫眨动的厉害。
“我怕我姐姐会吃味的,”
瞥了头,姬时语喃喃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哎呀,你好烦呐,我姐姐也跟我讨亲怎么办?我及笄了,又不是小孩子啦,你们一个二个的这样欺负我!”
“那我们兄妹之间可以背地里亲吗?”
“好吧,可以。”
“嗯。”
江曜埋头在她肩窝,低低地笑了。
阿锁不知道,偷偷摸摸的感觉他更喜爱啊。
和阿锁背着姬合英,还要背着侯府的人偷亲,光是想想就很令人亢奋呢。
……
九月初九,华灯初上。
萍柳和萍亭还在韶华院中替姬时语收拾,两人抱来明光书肆的书薄,清点之后在书案摆放整齐。
姬时语吩咐陆掌柜张贴告示,集思广益,以纨绔公子、喜花天酒地之事为最好。
为防来者暴露不妥,书肆特意在门前摆放一张书信箱子,只留一个投信口。
短短几日,成册的书信薄本全送至了明光书肆。
陆掌柜筛选一通后,马不停蹄地送到了忠义侯府。
这一大沓子信纸,可有的姬时语折腾。
姬时语随意翻看了两张,当场捧着肚子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隔壁王大人喝多了倒在门外,衣衫一乱,他、他竟喜欢着红亵裤!”
“和美人鬼混,院子养的大黄狗被吓得连夜叼着狗娃儿跑了。”
姬时语笑得肚子好痛,泪花飙了出来,“这都什么啊,确信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瞧着怎么那样作假啊?”
“什么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
姬合英这时大步踏入韶华院,姬时语欣喜若狂,丢下信纸便扑过去,“姐姐!”
今日意料之外,姬合英没着银灰单衣,而是一身元宝纹月白色圆领袍,外还披着一件联珠纹皮袄。
整个人英气之中又添了一抹朝气。
衬得姬合英尤为明亮光华。
姬时语笑问:“姐姐这是要去哪?穿的这样不一般。”
姬合英脸色一顿,不自然起来。
她喊姬时语:“阿锁,陪我一道出府吧。”
“什么什么?”
“今日是花朝节。”
姬合英侧头,耳根微红了,姬时语眼尖察觉姐姐异样,当即调笑追问:“姐姐莫不是有约了?”
半晌,姬合英才应了一声:“薛淮璋过府来接我。”
“天呐,是你们两个相约游街啊!”
姬时语跟个机灵鬼一样提溜眼珠子,姬合英没好气在她脑门一弹,姬时语抱头哎哟,姬合英就说:“我是问你去还是不去?”
“我不……”
姬时语本想说自己不去扰他们二人游玩,可她又太想看姐姐和薛淮璋相处,嘿嘿一笑,改了话,“我去,我去!”
“行,我去让人叫江云让来。”
姬时语才开怀呢,这回又蔫巴了,“不是姐姐,你喊他做什么?”
“你还没同他和好?你俩闹什么小脾气呢。”
“哪有啊,我们一直很好啊。”
姬合英看姬时语眼神飘忽都不看她,沉吟道:“那喊他陪着你,免得你稀里糊涂又让人拐去了。”
“我才不会。”
姬时语不服气,可也拦不住姐姐的心意,姬合英已派人去寻江曜。
韶华院外,姬合英的丫鬟旋即走来,“大小姐,薛大人过府来了。”
第55章
夜幕降临,忠义侯府门外,姬府的几位姑娘挽手言笑。
江曜跟在姬时语手边,投眸在前方。
三房的姬时河领着一双妹妹,姬府的三小姐与四小姐,朝两人笑着走来。
不光是大房姐妹,连三房也得了老夫人的首肯,允姑娘们上街游玩。
暮色沉下之后,宽敞的街道两面皆是缚挂起了长长的条街灯笼,灯火通明的,可谓是东风夜放花千树,火树银花的璀璨。
薛淮璋和姬合英走在最前,两人一道穿过来往人群。
有江曜护着姬时语,姬时河又陪同三房姐妹姬如萍和姬如蕊,姬合英无需太担忧侯府姑娘们的安危。
唯有这个花朝节,此时此刻。
姬合英不愿做五品女官,也不想肩负岭西的重担,她只想成为姬合英。
瞥见身侧清秀的俊容,姬合英不知不觉嘴染了笑意。
“薛大人今日想去何地方?”
薛淮璋比姬合英要紧张太多,可一听她的呼唤,
微蹙眉道:“合英不是才说我们彼此互喊名讳,你却喊我薛大人。”
姬合英笑道:“淮璋。”
这一喊,薛淮璋看也不敢看姬合英,脸悄悄红了。
姬合英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薛淮璋一害羞,两人更是无话可说。
薛淮璋受不了这种沉默,主动寻了话端。
“合英可有上街见过这些小玩意?”
街面许多摊子,形色各异张罗叫卖,薛淮璋指了一处转盘糖人摊子,和她说:“这是十二生肖的。”
姬合英好奇:“那为何是十三个框?”
“因为还有一根不是生肖的,乃是头奖。”
薛淮璋笑了笑,带着她往摊位走,还道:“走吧,我们也去瞧瞧。”
姬合英鲜少上街过节。
姬时语儿时身子不好,舒氏不允小姑娘出府,她闹着哭嚎,舒氏却不松口。
无法,姬时语便赖着姬合英,要姐姐陪,要姐姐哄。
这样之下,姬合英怎么可能撇下妹妹独自出府游玩呢?
眼前的回忆模糊了几许,乍然又亮了起来。
薛淮璋已是付钱摇了转盘,那根木签停下来时,赫然指着一只大公鸡。
摊主哈哈大笑:“抱鸡好啊,旺妻又旺孩子。”
薛淮璋被说的一刻也不敢多待,拿了大公鸡糖人撒腿便跑,又折回到姬合英跟前,讪讪一笑。
“我手气太臭,没抽到好的。”薛淮璋挠头烦懑。
姬合英却笑着从他手里接下糖人,“这不也挺好的,我属鸡,很和我。”
薛淮璋愣了愣,许是被姬合英灿烂的笑怔住,又兴许是他才想起来姬合英的属相。
姬合英咬了一口鸡冠,朝前走了两步再回头,见薛淮璋还愣在原地,她笑望过来。
“傻愣什么,还不走?”
薛淮璋回过神,追了上去,“就来了。”
姬合英舌尖滚动,含着糖。
她想,好甜。
落在两人身后三四步远的姬时语,才是左瞧瞧右瞧瞧。
小姑娘探着脑袋四处张望,无论瞅见哪地,两眼都是亮晶晶的。
江曜跟得紧,有意拽住了姬时语的衣袖。
姬时河在两人身后走着,瞧见了,摇头笑得不行。
他总觉得江曜恨不得拿根麻绳,绑了他五妹姬时语的手系在自己身上,是生怕五妹丢了。
姬时语兴致很高,守孝那三年她未踏出府一步,后来的两年,姬合英和江曜不在京城,她也懒得外出溜达。
好容易来一回花朝节,不得多看看街上都摆了劳什子的好宝贝?
姬时河笑说:“五妹喜欢什么,二哥来买啊。”
“好啊,二哥。”
姬时语黑葡萄似得眼珠子转了个圈,她盈盈一笑道:“这些,这些,那些,这一条街的我都喜欢,你全给我买下来,好不好?”
姬如萍和姬如蕊俩姐妹在后捂嘴一个劲笑。
早知道姬家五妹是个小机灵鬼,没少得喜欢坑自家哥哥,姬时河还真是主动撞上去了。
姬时语等了半天,也没等来姬时河的应,她娇憨哼道:“二哥这就想耍赖了。”
“好五妹,我囊中羞涩,拿不出那么多银子。”
姬时河燥得脸皮红了。
姬如萍笑声更大,“二哥也是的,掏不出银两还要逞英雄呢。”
姬如蕊则走来,她说:“五妹,四姐给你买。”
“二哥,你真不害臊呀。”
姬时语朝姬时河睇去一眼。
姬时河想辩解,他带了银子的,只是不多,经不起姬时语的胡来造作,买罢整条街哪来够的。
可小姑娘根本不给他机会,已是蹦蹦跳跳和三姐四姐去摊子挑花绳了。
姬时河看了眼落在最后的江曜,还是板着脸跑过去和江曜正色道:“我真有钱的。”
少年清冷的狐狸眼投来一瞥,一字未提,越过他便走了。
姬时河被留在原地。
气得头大。
得,他和一个不解风情的木头说什么?
死木头眼里还只有他五妹,没救了,彻底没得救。
花朝节自是逃不开各样的花,姬时语很是中意繁花而做的花绳,拉着自家姐姐们便来选。
这种花绳乃是花绽放之时风干,先用竹油涂抹,添了亮色,再与红绳粘黏起来,后干成便可编成花绳。
小玩意图个稀罕,并不昂贵。
三姐妹一人挑了一个,姬时语选的海棠,姬如萍要了荷花花绳,而姬如蕊挑了一朵兰花的。
姬时语还不忘给姬合英挑了一个,她为姐姐选的是梅花。
一共四串,姬时语一起给了四百文。
三房的两姐妹摆手不要,姬如蕊更是说:“不是说好了姐姐来买?”
姬时语笑道:“两位姐姐来京城许久,我也没送过你们合心的物什,难得姐姐们有了喜欢之物,让我表一下心意吧。”
“让你拿钱,那多不好的。”
姬如萍应姬如蕊的话,“母亲待我们很好,我和四妹月银有余,五妹不必担忧我们掏不出钱。”
两姐妹只以为姬时语是关切两人庶女之身,平日拮据。
“那姐姐们之后给我买个花灯可好?”
姬时语一双猫瞳是比街头檐角的花灯还要明媚。
姬如萍和姬如蕊对视一眼,两姐妹皆绽了笑,“好啊,就这么说定了。”
姬时语有心待两人好,两姐妹也想回以她同等。
这是三房夫人何氏教导姐妹俩的,相处之道。
买好了花绳,姬时语转身又跑去江曜身边,同他炫耀,“姐姐们想给我买的,你看我挑得好不好看?”
那朵桃红色海棠花初蕊鹅黄,与姬时语今日所穿的鹅黄色袄裙色泽一样。
娇花明艳,徐徐盛开。
“和人家买花绳,你就这样高兴。”
江曜喉结滚动,他抬手抚摸姬时语脑后的乌发,轻轻撩动,“先前我给你买,怎不见你欢欣雀跃的?”
少年清冷嗓音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别扭。
姬时语抬首便望见江曜手腕之上的粉色珠串,想起他又是吃味了。
怎么连她亲姐姐的醋都要吃?
这气性也太大了!
“这是我们府上四姐妹的情深义厚,哪一样了?”
姬时语鼓鼓脸,抱着他手臂扒拉下来,改为挽住他的臂弯,“哥哥,你要还是同姐姐们吃味,你想要什么我也给你买就是了。”
如今的姬时语再已不是当年那个,连五两银子都拿不出的孩童了。
她不光开了明光书肆,还日日皆有进账,手头宽裕着呢。
莫说江曜想吃烤全羊了,即使去京中最大的酒楼包下整日。
姬时语也给的起。
这五年江曜不在京中,可姬时语没少往思芳院搬好些物什,如那文房四宝、上等的茶壶器具等。
江曜归来后,她又命人给少年置办新衣裳,足买了一二十件。
姬时语娇俏地翘翘鼻头。
江曜默不作声瞥眼两人交缠的手臂,他愉悦地勾起唇角,衣袖垂下,轻缓勾住了她的手。
姬时语刚要问怎么了,少年却正经道:“你别跟丢了。”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小心。”
姬时语咕哝:“我已不是三岁小孩儿啦。”
“走吧,给你买花灯去。”
江曜牵着她便走。
姬如萍和
姬如蕊听得两人谈话,不觉压低了声音,姬如蕊便说:“江公子真是好哥哥啊,他好疼惜五妹。”
“可不是啊,哥哥疼妹妹,天经地义的。”
姬如萍说完,不知为何觑向了姬时河,呸了口,“不像我们的哥哥,中看不中用,连一点银子也拿不出来。”
姬时河:“……”
不是,他怎么就莫名被怨怼了?
他真的有钱的!
“好亮的花灯呀!”
姬时语的闷气一扫而空,挑眼望去,一片明亮灯火,她又兴致盎然起来,“花朝节要放花灯,我们快过去,我定要那最大的一盏。”
“要那么大的做什么?”
江曜不解,狐狸眼探究划过,“大归大,却不一定更漂亮。”
“我心愿太多,小花灯哪里盛的住?”
姬时语拉着他手,笑声明媚:“我要很大的花灯,能承下我所有的心愿,老天爷便会助我心想事成。”
江曜听罢,感叹一句:傻。
阿锁有什么心愿,倒不如讲给他听。
求神拜佛,不如求他。
她想要之物,即便是天上的月亮,他也会想方设法的给她弄下来。
可小姑娘兴致高,江曜不愿扫她的兴,便说:“你连心愿都已想好了?”
“是呀,哪有人无欲无求心中无一心愿的呢,我想的可多可多了。”
姬时语随口一说,江曜又上了心。
还没来得及问,那头姬时语已被花灯街的琳琅满目吸引去了目光。
花朝节设在京城的主街,城中运河穿行正街,河岸两边数不清的摊位,每面摊子皆挂满了花灯。
一时之间,满目银河倾倒,光华万千。
姬时河咬牙切齿,他迎头便是上前,大放厥词:“五妹,这回你们只管选,我来给钱!江云让,你可不要跟我抢。”
江曜:“……”
他可没说过要掏钱。
姬如萍一直笑:“好啊,二哥话都落了,那我们可要选几个贵的。”
姬时河瞪她一眼。
哪有这样坑亲哥哥的?他们不都是三房一家人吗?
姬如萍才不管姬时河酱菜色的脸,她牵过姬时语就道:“五妹走,我们去那处最大的摊面,我想那头定会有我们喜欢的。”
“好!”
三姐妹相携去了正街最中央的摊子,这里人潮翻涌,聚集围绕在一排排灯谜跟前。
姬如萍指道:“像是在猜谜拿灯啊。”
“不错,头奖便挂在那根木梁的最上头,是一盏价值千金的仕女灯笼。”
温润的声音在身畔落下,姬时语一歪头,见到沈南怀和沈安乐竟都来到了此处。
“沈大人?”
“时语?”
沈安乐开怀直笑,沈南怀则笑着朝姬时语点头,又与姬家两个姐妹做礼以示好。
姬时语还想开口,谁料身前突然冒出一抹黑影。
江曜一个箭步挡在了她前头,严严实实的,不给沈南怀看她。
“你们怎么也在。”
“陪小妹出来游街,想来挑一盏好的花灯。”
江曜十足警觉,沈南怀微错愕,不过见是姬时语的兄长,他便亲切问礼:“南怀见过江……公子。”
少年一双狐狸眼无端阴暗,他目视沈南怀,冷得发沉。
第56章
就在沈南怀以为江曜又要发作时,少年身后的小姑娘探出了头。
姬时语欢欣地喊道:“安乐!”
江曜的手腕一刹被姬时语牵住,他隐去了阴鸷之色,没让任何人看见。
“时语。”
沈安乐也从沈南怀身后钻出,两个姑娘抱作一团。
“你也来买花灯啊。”
“我哥说这里的花灯又大又漂亮,我想让我哥给我拿几个。”
“阿霜没来吗?”
“她像是有事,说今日不能出府。”
沈安乐圆脸盈盈笑,挽着姬时语的手臂便道:“我同你说,每年花朝节最盛名的花灯便会挂在这里,且还不能买得。”
“不能买,那怎么得?”
“当然是猜灯谜呀,你瞧那处!”
沈安乐说着,朝前不远处指了指,那处有一张藩旗正挂着,最上头有一盏硕大的莲花灯。
“那就是今年最富盛名的雪山居十八仕女图。”
“这……看起来很是寻常一般。”
姬时语远远打量一番,瞧着没觉得有哪里不同,“沈大人不是说千金难求?”
“还是因着离得太远了,看不清画。”
“这莲花灯身是上好紫檀木雕刻所做,灯面薄画出自大家手笔,每一根莲花花瓣都落着一位少女,共十八位。”
沈南怀笑着接了话来,“雪山居的画作,本就一张千金,更别说还做成了花灯,多少文人墨客今日聚集,皆为了这副画来。”
姬时语了悟。
难怪这地方人来人往的。
姬如萍和姬如蕊跃跃欲试,姬如萍问道:“既然这般昂贵,可不是相当难得了?”
姬时语道:“安乐说花银子也买不到。”
“是啊,得猜灯谜呢,头奖得解出一百零八道谜底才能得到。”
“多,多少?”
“一百零八,且需做对最末的那十张谜语,听说那处的灯谜有一张两年之内还没被人破过。”
姬时语一双猫瞳瞪大了。
她没听错吧,这两面墙上所挂着的红纸,凑齐了能有一百零八张吗?
沈南怀道:“这里共有两百多张,答对二十张便可换一盏花灯。”
姬如蕊立马抱了头,“怎么这样难啊?我平日最不喜欢猜灯谜了。”
“我也是,猜来猜去头都大了。”
姬如萍和姬如蕊姐妹俩当即歇了心思。
姬时河却笑呵呵走来,拍了两人肩膀,“两位妹妹,你们怕不是忘了哥哥我呢。”
姬如萍狐疑看他:“二哥,你能行吗?”
“我行,我必须行!”
姬时河愤慨激昂,誓必要一洗雪耻,他投目到沈南怀这面,“沈大人,不如就比比看,谁答对的更多。”
沈南怀兴味挑眉,“二少爷要和我比试?”
“二哥。”姬时语忙拉住了姬时河,“咱们自家人猜猜灯谜,答不出来不丢脸,沈大人可是下过场的,人家过了殿试正儿八经得了陛下钦点的进士,你想不开?”
“五妹,可不兴还未入场便败自家人士气啊,再说了,到时丢脸的是我又不是你。”
姬时河很不服气,恰好江曜牵住了姬时语的手,道:“让他们去。”
江曜巴不得姬时河赶紧带沈南怀离开。
“走吧,沈大人。”姬时河点点头。
沈南怀笑开了,朝他躬身道:“那沈某便却之不恭了,二少爷请。”
两人一前一后绕过人群,扎进了一排排的灯谜红纸之中。
姬时语无奈叹气,摇了摇头,复而她睨身侧的江曜。
江曜瞬间看了过来。
姬时语问他:“云让哥哥可要去猜灯谜?”
“阿锁想要头奖吗?”
“我想要,你便要去给我夺得吗?”姬时语娇俏地笑。
“当然了,你想要之物,我都会尽力争取。”
沈安乐已去追沈南怀,而姬如萍和姬如蕊姐妹也去寻花灯,此地只余下他们两人。
人来人往,花火万千。
姬时语抬眼望他,她在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
那双墨色的狐狸眼中,如花灯明亮般,映照着她小小的人影。
很快姬时语便俏生生笑了起来,眼如弯月,她弯腰凑到了他面前,故意说道:“那我要!”
姬时语是故意逗江曜的。
头奖一百零八张灯谜,还要答对最末的十张,真是难上加难。
可江曜开了口,她就想有意刁难他。
她的小性子起了,对他做坏的心思克制不住。
此时此刻,姬时语就想看他为难的神情,让他为她之事无比的上心。
那种被十分在乎的感觉,令她欢喜。
“好。”
谁料江曜侧身提步,便往灯谜里钻。
哥哥还真当真了?
姬时语错愕一顿,赶忙抬脚跟上。
江曜姿态潇洒,大步挺阔,来到一排灯谜
跟前,扫过一眼,便开始作答。
姬时语甚至还未看清灯谜的谜案是何,一排十张灯谜,已是被江曜越过。
“啊?这就好了?”
姬时语诧异非常,江曜快步去了下一处,她赶紧追过去,怕走丢了,还不忘喊:“云让哥哥,你等等我。”
不一会儿,江曜便集了三十多张红纸,姬时语嘴巴快合不拢了。
“哥哥,你怎么……”
一身鹅黄袄裙的小姑娘眉眼灵动,盯着他那张俊脸瞧来瞧去,江曜不动声色,任由她垫着脚瞧看。
“没变啊,哪哪都是你本人,怎么五年不见,你学问这样深了。”
姬时语又说:“莫不是我爹给你搜罗了许多书册,你背地里全啃完了?”
江曜勾唇笑,他抬手捏了一把姬时语白嫩的脸蛋。
姬时语生了疼,“哎哟”地直叫。
江曜道:“你不知道的多了。”
说罢,他又潇洒离去。
留姬时语在原地跺脚。
这灯谜排列由易到难,起初江曜刷刷提笔,是见一个便作答一个,姬时语便在后替他捧着红纸,待到第五十个,他落笔慢了下来。
好半天,江曜才琢磨出三两个谜底。
姬时语有心想帮他,可她思索的更慢,一张灯谜她都得想许久,是有心而帮不上。
只能在旁干着急。
一炷香的功夫一晃而过,姬时语时不时朝后眺一眼,已有许多人去到了最末一排的灯谜,想来红纸已凑够了数。
再这样耗下去,怕是让人抢走头奖了。
姬时语想劝江曜。
不如他们算了吧,手上好些红纸,已作答出的谜底不少,足够换个漂亮花灯了。
方才她打量了摊主摆出的花灯,有好几样玉兔花灯,皆是她喜欢的样式。
她也不是非雪山居十八女不可啊。
可身前的少年专心作答,冷峻身影挺直,一张又一张的过,目光坚决。
宛如一头固执倔强的凶兽。
即使是姬时语胡诌的一事,江曜也认真放在了心上。
不容姬时语劝拦。
姬时语只好小步紧跟着他。
又是一盏茶的时辰过去,手里的红纸从五十到了六十,两人离着头奖还差了半数。
江曜眉宇之间生出了疲惫之色,姬时语牵住他的衣角,小声低喃:“云让哥哥,要不……”
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喊她:“阿锁!”
姬时语一回头,竟是姬合英和薛淮璋找来了。
两人的脸上皆挂着灿烂笑容,方才的独处之下,应是相谈甚欢。
姬合英眉眼柔和,手里还执着三盏花灯,昏黄温暖的灯光,照亮她英气的侧颜。
“阿锁,瞧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姬合英举起花灯走近,姬时语眼前一亮,“姐姐买了花灯!”
“不是我买的,是淮璋做灯谜赢来的。”
姬合英知晓自家妹妹多稀罕这些小玩意,特意和薛淮璋一说,薛淮璋便去猜了灯谜。
他言道要送给姬五小姐做礼物。
姬时语手中被塞了花灯,她堪堪拿稳,姬合英才留意小姑娘还捧着好些红纸,东西多的是要拿不住了。
“你们也在猜灯谜?”
姬时语嘿嘿笑道:“我和哥哥想要头奖。”
薛淮璋在这时接了话:“头奖可不好得,最末那十张我看过,题面相当之难,你们真要去拿啊。”
“试试看吧,这会儿攒了六十多张了。”
姬时语又自顾自说服了自己,“若是拿不到,那便罢了。”
姬合英看出妹妹玉白的小脸隐隐带了失落,她登时抱拳朝薛淮璋咳了一声。
薛淮璋立马会意:“五小姐,不如我们一道吧,我来帮你们攒灯谜,江公子做过的我避开,这样岂不是更快?”
“可以吗?”
薛淮璋点头笑,“尽力而为。”
姬时语欣喜若狂。
薛淮璋可是新晋探花郎,有他在,该是事半功倍呢。
闻言,姬时语笑应:“谢谢薛大人。”
因要和江曜错开,薛淮璋便往另一处的灯谜走,姬合英摸摸姬时语的脑袋,说:“我去看看可能帮忙。”
两姐妹便又作别。
江曜还在专注猜灯谜,姬时语凑过去轻轻贴在他身侧,笑道:“刚姐姐来了,薛大人帮我们一起攒红纸,云让哥哥,我们今日真要拿头奖啦!”
小姑娘身上的玉兰花香不时窜入江曜的鼻,令江曜的身子登时紧绷一刹。
他哑了点声,问:“多少张了?”
姬时语点了点,“七十张了。”
江曜是有些疲顿,一口气猜下来没停歇,后脑勺隐隐作痛,稍稍喘气,他再度抬脚。
可脚面还未落下,衣袖已被姬时语拽住。
“哥哥。”
江曜回了头,脸面冷然,姬时语却朝他招手喊道:“你低下头。”
如她所说,他照做了,微微垂首。
姬时语攥着帕子,轻柔地摁压在了他的额角,江曜弯腰,她抬头,稍稍踮起了脚。
两人离得很近,姬时语朱红的樱桃小嘴便在江曜眼前一开一合。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已娶了姬时语过门,她俨然是他的爱妻。
她体贴他,一颗真心明敞。
灯花迷人眼,江曜的心荡动的厉害。
“哥哥,先歇会吧,瞧你都累出汗了。”
原来是额上起了汗,姬时语察觉了,为他擦罢了汗渍。
江曜轻应了下,墨瞳闪动宠溺的笑意。
被她这么一勾,江曜是舍不得这么快便走了,很想再多温存一点。
和阿锁在一起。
只有他们两个。
江曜静静地待在了姬时语的身边,享受片刻的安宁。
良久,薛淮璋和姬合英从另一排灯谜钻出来,两人手中还捧着许多的红纸。
姬时语又惊又喜,“薛大人这么快便攒了这样多?”
“不全是我猜对的,刚做题遇见了南怀。”
薛淮璋红着脸挠头,“他听说你想要头奖,便主动相帮,这里是三十张红纸,南怀二十,我十。”
江曜闻言,冷冷一哼。
姬时语高兴极了,接下来一数,够了一百张,已是足够去最末一排了。
“薛大人,代我谢谢沈大人。”
姬时语迫不及待,拉着江曜便往最末的走,“快,来都来了,今日必拿下头奖!”
薛淮璋和姬合英也跟着去瞧瞧。
一到最末一排灯谜,江曜便投身去作答,薛淮璋去了同处。
姬时语则好奇这两年最难的那盏灯谜,她径直去找第十张红纸。
此时谜面跟前已有人摇头叹气离去,空了闲位,姬时语便赶紧挤到了前头。
那红纸黑字的谜面赫然呈现在眼前,十分简单明了。
猴子身轻站树梢。
姬时语听过,越是看似简单的谜面,猜起来反而更难。
确实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姬时语又念了念,“猴子身轻站树梢……怎么有几分熟悉。”
转而姬时语便想起来。
前世她读过杂书七七八八,其中有一本柳湘儿记,里头的表妹柳湘儿被夫君娇纵上了天,夏日她想吃荔枝,缠着夫君便要。
她偏不说荔枝,道夫君需得猜她心意那样才是一位好夫君。
那时候柳湘儿就说:“我要那猴子身轻站树梢。”
是荔枝啊!
姬时语双目明亮,她飞快在红纸记下,揣好了。
不多时,江曜和薛淮璋相继走来,两人凑着数了数,刚好九张,江曜做了五张,薛淮璋拿了四个。
“太好了,余下最后那个了。”
薛淮璋扶了下冒汗的额头,“不是说这两年还未有人解出吗?去看看。”
浅笑之下,姬时语朝两人摆出自己写的那张“荔枝”。
小姑娘娇俏笑说:“我们可以去拿头奖啦!”
“五、五、五小姐。”
薛淮璋不敢置信:“你做出来了?”
“是呀。”
“五小姐,你真厉害啊。”
薛淮璋毫不掩饰地夸她,复而又好奇道:“不过猴子身轻站树梢为何是荔枝?”
“这题难就难在,许多人看见猴子便想左了,你仔细读读 ,重音放在最后三个字上。”
“站树梢、站树梢……”
薛淮璋恍然大悟。
站树梢可不就是立在枝头,便是荔枝啊。
姬时语已是蹦蹦跳跳地和江曜一道换头奖去了,薛淮璋凝望她的背影,和姬合英道:“合英,你妹妹很聪慧啊。”
“那是,她可是我的妹妹。”姬合英骄傲回。
薛淮璋笑了笑。
摊主那头,来往人群热情似火。
花朝节重头之戏便是搏一搏头奖,可来来去去,要攒够一百零八张的红纸才可得莲花灯,太多人连半数也做不出。
还是太难为人了。
摊主乐呵呵地想,今年他又要带着雪山居十八女打道回府咯。
这时一道俏丽的人影蓦地冒了出来,“东家,我来讨头奖了。”
姬时语发髻之间的铃铛脆生生地打着,在摊主瞪目结舌的目光中,小姑娘将怀里一百零八张红纸扑朔抖落而下。
摊主的手抖个不停。
“你你你,你全做出来了?”
姬时语翘鼻子,“你对着看看嘛。”
摊主一个一个对,对到最后的十张,直到最后一张荔枝两个人浮现眼前,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轰得就那么炸开。
“姑娘,一百零八张,一个不错,今年的头奖非你莫属啊!”
“有人得头奖了?”
“真的假的?不是闹着玩儿呢吧!”
“走,快去看看。”
顷刻间,整条街的人群是齐齐看了过来,往这头好奇打量。
姬时语好像未察觉,她指了指木梁,上头赫然挂着雪山居十八女,她笑问:“那我们可以去取那个花灯了吗?”
“自然可以,雪山居十八女,是姑娘的了。”
木梁有些高了,站下头只伸手是够也够不着,姬时语一时犯了难。
灯火通明之下,五小姐一双好看的柳眉微蹙。
看出姬时语隐有烦恼之色,姬合英便扬笑道:“阿锁,我去给你取?”
“阿锁。”
江曜已先行动了,他喊她,侧头间狐狸眼冷清一片,瞳色执拗。
他眼中,明晃晃写着:让他去。
姬时语好笑的不行,她的云让哥哥这都要争怎么办?
着实太可爱了些。
“好呀,云让哥哥,那你去为我拿吧。”
得了小姑娘的应,江曜一记飞身,跃去木梁。
此时满街人群满是倒吸哗然声,少年一袭墨袍,身姿轻盈如燕,只是朝那根木柱一个借力。
江曜飞身而上。
他抬手便将莲灯稳稳当当摘下。
再一个落地,轻轻稳稳,如此干净利落。
“好啊——好身法!”
众人瞩目又惊叹,有的忍不住拍手叫好。
江曜走回来几步,他抬起手腕,将手中莲灯递至姬时语眼前。
“阿锁,你要的我拿来了。”
他脸色清冷,眼中含杂着无尽的柔情,深深沉沉,如云雾似的朦胧。
那双狐狸眼挑着,犹有一抹说不清的氤氲笼罩在他身上。
周身来往之人那般多,繁华热闹,可江曜好似与纷纷扰扰全然隔绝开来。
江曜朝她轻笑。
刹那,姬时语的心悸动了。
已是看不见了旁人,她眼里只看得见他。
第57章
姬合英勾唇一呵:“好小子,太会耍威风了!风头都给你抢去了,我这个姐姐还未动身呢。”
薛淮璋也是笑:“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明威小将军啊。”
“阿锁可是满意了?”姬合英笑看姬时语,“你的云让哥哥给你夺来了头奖。”
薛淮璋戏谑瞧看两人。
姬时语被姬合英和薛淮璋两双眼睛盯着打趣,脸皮立马燥热。
倒像今日是她分外作怪,吵着闹着要拿头奖一样。
姬合英真是喜欢看妹妹爱娇模样,她很喜欢哄着她玩。
不管好的坏的,姬时语总是可爱又灵动。
江曜走近了喊:“阿锁。”
姬时语哼哼,她没接花灯:“我手里拿不下了,你先帮我拿着吧。”
姬合英给了她三盏花灯,手里是挂满了哩。
“哎呀!”
沈安乐从另一头钻出来,目光一定,望见江曜手中那盏明亮雪山居十八女,扯着沈南怀便跑来。
“时语,你们真的,真的拿到头奖了?”
沈安乐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今日来猜灯谜,她只想着拿些小的,而这顶绝好莲灯,她想着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可当姬时语捧着莲灯让她近看细瞧。
莲灯之上每一瓣莲瓣都栩栩如生,沈安乐从不知道,紫檀木竟能做的如此轻薄、如此逼真。
而灯芯裹着的薄纸,每一位少女神韵各不相同,好似天上神仙,印刻其中。
沈安乐连连赞叹:“太漂亮了,此乃绝顶的莲花灯啊!”
“大家之作就是大家之作。”
沈南怀喜爱欣赏宝物,他又是文人出身,对莲花灯更是赞不绝口,“五小姐能得此花灯,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还要多谢谢你呢,你和薛大人帮了大忙了。”
姬时语说起两人攒来的三十张红纸。
“能帮上五小姐便好。”
沈南怀被她直勾勾注视,耳根子红了。
忠义侯府的五小姐待人向来坦荡荡,又亲切明媚,如天边骄阳。
打一初见到她时,沈南怀便像有一刹那的窒息。
天底下真有姑娘笑意皎洁明亮,待人一片真心良善。
五小姐是个好姑娘啊。
沈南怀知晓自己倾慕姬时语。
这难以启齿的心悦之意,他已埋藏了一年之久。
沈南怀想起什么,便将怀里的花灯递过去,“方才安乐要花灯,我们多得了一盏,今日送给五小姐吧,也全了你们小姐妹情。”
沈安乐在旁眨巴眼睛笑容深深:“时语,收下吧!”
姬时语只好接过。
在这时,姬时河与姬如萍姐妹恰好折返了,姬时河正苦哈哈一张脸,是比菜色还要发愁。
姬时语忆起二哥和沈南怀打的赌,禁不住笑了。
“二哥和沈大人,谁赢谁输?”
姬时河一个噎住,沈南怀轻笑而道:“沈某略胜一筹。”
“哪里是略胜一筹,沈大人太谦逊了。”姬如萍没好气瞥姬时河,“二哥做了五张便做不出了,可见平日压根没用心进学。”
姬时河尴尬地闹了个大红脸。
姬如萍又笑着说:“不过还好二哥识趣,这次主动掏钱,给我和四妹买了花灯。”
姬如蕊笑着来找姬时语,“五妹,我和三姐为你挑的,看看可还喜欢?”
两姐妹是找了不少摊面,才寻到一家卖花灯的。
想着要给姬时语选一面漂亮花灯,两人择了好半晌,后选中一红一绿两只小兔子花灯。
突然间,姬如蕊瞥见了江曜手里那盏十八女莲灯,顿时有些歉意道:“五妹有了头奖,我们这个是有些够不上好了……”
“哪有的事?怎么会够不上呢?”
姬时语抱住姬如蕊的手,她旋即莞尔:“三姐四姐的心意才是珍贵,且兔子是我最喜欢呢,两位姐姐有心了,谢谢你们!”
姬如蕊松口气,她笑说:“你喜欢就好。”
这一下不得了。
姬时语手里是得了五盏花灯,挂的满满当当。
花朝节一趟出府游街,她反倒成了得了宠的,来时还说要选个大大的花灯,这心愿不光成了真,还过了头。
姬时语真是喜上发愁啊。
江曜见姬时语捧着诸多花灯,这一个看会儿,那一个再看会儿,眉间溢着深思。
他轻轻勾了下姬时语的手腕。
小姑娘立马瞥他,眼尾坠着暖意,“哥哥,怎么了?”
江曜牵她,“走吧,还没放花灯。”
护城河便在几步之远处,夜色已深,清冷月色洒在水面。
这条静静流淌的河水,将从正街穿过,一路流向城外。
姬时语站在河边,一时又犯了难。
花灯太多了,选哪个好?
江曜见她踌躇,便问她。
姬时语依依不舍捧着灯,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姐姐们还有安乐送我的,我舍不得放下河。”
“你不是想用最大的花灯?”
江曜言罢,举了举手中的雪山居十八仕女莲灯。
“不要!这个更不行。”
姬时语扑过来抱住他手臂,不住摇头冲他撒娇:“这是你替我得的,还那么珍贵,我要好好放在家里,每日都摸摸看看。”
江曜笑她:“你当供小祖宗呢?”
“你别管我。”姬时语哼。
“罢了。”
江曜不愿她这般难为,他转身又去往摊位买了一盏玉兔抱月花灯,而后便递给了姬时语。
“这下不必挑选哪个了吧?”
姬时语抱着玉兔灯,再昂首看江曜。
少年依旧面色冷淡,不变情绪,像无悲无喜似的,但他总将她的一点心意放在心上。
这样的小事,江曜亦是不厌其烦地替她抹平。
姬时语突然就觉着。
她的哥哥怎么能那么好啊?
她真庆幸,这一世能有江曜陪在她身边呢。
姬时语开怀扬笑,握笔在纸上几行字迹,后折好纸尽数塞进花灯之中。
末了,她蹲下来,将花灯放入护城河。
江曜站在她身侧,问道:“你许了什么心愿?”
姬时语气鼓鼓站起身,“云让哥哥,心愿说出来可就不作数了!”
她当然不会说啦。
她许下的心愿有家人有姐姐,有自己,还有他。
她真是个贪心的姑娘,所有的所有,她都想要。
只希望老天爷不要怪她。
江曜没再问,姬时语却问了他,“哥哥,你当真无任何想许下的心愿吗?”
五年之前,姬时语为他庆生,江曜说了自己并无心愿。
五年了。
他还是无欲无求吗?
姬时语不信邪,“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得到的?”
江曜的狐狸眼直视于面前的姑娘。
姬时语拽着他衣袖,俏颜绽笑,眼中带有期盼的问他话。
江曜眼尾微挑深意。
他想要的。
他有。
江曜抬起手,大掌顷刻间抚上了姬时语柔软雪白的脸蛋,他的手冰凉,一如他这个人。
冷冷的。
对世间万物毫无留恋。
护城河便在姬时语身后,此刻千盏万盏花灯如一只只小舟飘荡在水面,随波逐流,灼灼绽放。
姬时语被他的手触摸,凉得她瑟缩。
不知为何,她顿了一下便主动凑过去,用脸舒服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手心。
小姑娘的依赖撒娇取悦了江曜。
江曜看着她,眼中宠溺之色更甚,他蓦地笑道:“我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
花朝节姬时语可谓收获颇丰。
不光头奖雪山居十八仕女被她收入囊中,还从这儿那儿的许多人手中揽了好多花灯。
一回韶华院,萍亭、萍柳、林妈妈是被她满身花灯吓了个大跳,直呼五小姐成了花灯童子。
后几个花灯被挂在了韶华院的檐角,姬时语一推开雕花木窗入目可见。
不过次日清早她睡醒时,起来瞧了瞧她的花灯,这么一数,却是少了一盏。
姬时语顿了顿。
好像是沈南怀送她的那盏没了。
“萍亭。”
姬时语喊来丫鬟,问道:“怎么少了一只花灯?”
萍亭和萍柳面面相觑,两人皆答昨日未见谁动过花灯。
姬时语茫然疑惑,这花灯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韶华院。
“算了,一个花灯。”
姬时语也不去琢磨了,她谢过了沈家兄妹的好意便好。
尤其是沈安乐还有一桩事没摆平呢。
想起这些,姬时语回了书案,又翻看起了明光书肆送来的手册。
她仔细想过。
这些小道消息并非空穴来风,走漏的风声稍一深入打听,真八_九不离十。
便说光禄寺少卿王大人喝多了府门外褪了外衫,着了红亵裤。
姬时语让姬合英想尽法子去王府查过。
还真确有此事。
光禄寺少卿大人觉着太过丢脸,敲打过下人,不准任何人传出消息。
是以还无人得知每日上朝的少卿大人,其实喜欢红色亵裤。
姬时语合上书册,喊了萍柳过来。
“你去备车,萍亭去给杜家还有沈家递信,我要见杜小姐和沈小姐。”
“是,小姐。”
萍亭、萍柳齐齐出了屋。
姬时语前脚踏入屋门,后脚屋顶之上两道黑影窜下。
是宁氏姐妹。
宁心笑道:“小姐,今日江公子还在练武场,属下等随你出府。”
“好,你们跟着吧。”
姬时语没作多想。
一刻钟后,姬时语坐上了马车。
轻车熟路的,马车往明光书肆而去,姬时语便在车中定心沉思。
想着要等会见到沈安乐,要如何和她开口说昌平伯府的家事。
突然之间,马车又停下了。
姬时语疑窦:“到了?”
可车外传来一道不属于忠义侯府的声音。
“五小姐,我们殿下请你一见。”
姬时语眉头蹙得很深,她撩开车帘,“你们殿下是哪位殿下?”
两名侍卫立在车旁,面露严肃,其中一位应她:“是大皇子殿下。”
五个字落下,姬时语心觉大不好。
大皇子江承运为何起了意要见她。
上回见柳贵妃,柳贵妃却是对忠义侯府动心,想为二皇子谋求忠义侯府的助力,那么大皇子呢?
大皇子江承运已有正妃,不可能娶忠义侯府的嫡女为侧妃。
可姬时语还是不安。
总觉得江承运莫名见她,非奸即盗。
“五小姐,请吧。”
外头的人执意,似乎今日得了命令,定要带她去往大皇子府。
忠义侯府的车夫问:“小姐,怎么办?”
姬时语想到宁氏姐妹便在暗处跟随,她应不会遇险。
两人身为暗卫机灵着,恐怕这会儿已经给忠义侯府递消息了。
姬时语吩咐道:“走吧,去大皇子府。”
第58章
金华殿,乃是后宫妃嫔容婕妤的宫殿。
这一日大皇子江承运被母妃容婕妤传唤金华殿,他大步入殿,容婕妤在殿中来回踱步,见他来迎了过去。
“承运。”容婕妤喊他。
江承运面色不太好看,微不耐烦,“母妃找我有何事?”
“我也是才听说,柳贵妃召见了忠义侯府的姑娘,像是很中意。”
“那又如何?”
“儿啊。”
容婕妤眉眼按捺不住的焦急,“这么多年,二皇子一党一直深居简出,贵妃从未召见别府姑娘,偏偏侯府的两位嫡出小姐入了宫。”
说起忠义侯府,江承运眼底压不住的阴鸷。
他又忆起了五年前的宫宴之上,他有意求娶姬合英,却被父皇当场扇了脸。
每回想起这桩事,他的脸都火辣辣的疼。
姬合英不过一个忠义侯府的小姐,怎比得过他尊贵无双?
她还抗嫁!
“不会是姬合英嫁不出去,成了老姑娘了,忠义侯府上赶着要抱二皇子这颗大树吧。”
江承运冷笑:“贵妃和江承德的目光能有这么短浅?”
“不是姬合英。”容婕妤补道,“贵妃看上的是五小姐姬时语。”
“姬时语?那个黄毛丫头?”
“姬时语虽是幺女,可备受侯府宠爱。其上有父亲大将军忠义侯,还有母族舒家做靠山,舒老太爷好几位学生皆在朝中拜官,这便是舒家的底气。”
容婕妤哀叹一句,她唯恨自己出身太差。
容家是没落家族,朝中势力几乎为无,在江承运争权夺位这桩事上,容家出不上力。
“现如今她姐姐姬合英被大封女武官,可见陛下的器重。而另一位,她的兄长江云让,忠义侯的徒弟,是朝中最年轻的明威将军。”
容婕妤说:“姬时语是忠义侯府的掌上明珠,若能得到她,便得了她背后的所有势力。”
“母妃想说的便是这事,您不会是想我去娶回姬时语吧?不过,母妃怕不是忘记,大皇子妃苏氏已过门三年了。”
江承运早已迎娶正妃。
弘文帝亲自为江承
运挑的一门亲事,便是大理寺卿的嫡女苏氏,三年前她被册为了大皇子妃。
容婕妤冷笑道:“苏氏?你父皇太偏心了些,瞧瞧老三的正妃,苏氏简直没正眼看。”
一个三品大理寺卿的嫡女当上了大皇子妃,容婕妤对此怨念极深。
三皇子那样的出身,其母只是一介宫婢,弘文帝为他选的正妃,却是权势树大的安国公府。
“儿啊,母妃也不是要你弃了苏氏,只是姬时语若嫁给了二皇子,这太子之位便彻底是老三的囊中之物了。”
容婕妤叹道:“不若,你能得到忠义侯府为助力,有能耐和三皇子对抗,争一争这储君也好。”
江承运陷入沉思。
“老大,绝不可让姬时语嫁入二皇子府。”容婕妤面上闪动过一丝狠辣。
好半晌,江承运才开口。
“母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
忠义侯府,彼时江曜还在练武场守着姬时成扎马步。
经过一段时日的鬼哭狼嚎,姬时成已能坦然面对一个时辰的马步。
江曜抱臂站在旁,却在这时,林一身影一闪,蓦地现了身。
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他的弟弟林二。
“林二,我不是让你跟着五小姐?”
江曜沉了脸。
姬时语从未见过林二,因此她并不知晓自打江曜回京,他便暗地里掌控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每日的动向与行踪,江曜都派了人盯着她。
林二被下了死命令,他只有一个任务,那便是:监视姬时语。
因着林二是个哑巴,做这档子事最适合不过了,而他哥哥林一,则是林二的嘴。
林一道:“主子,林二说五小姐被大皇子带走了。”
“阿锁被人带走了?”
江曜一双狐狸眼瞬间染了血。
他忘不了五年前,姬时语在杏花胡桃被人掳走,若非他及时寻到人,她已遭遇不测。
“出府。”
江曜半刻也等不及,他戴好佩刀,步履飞快大步离了府邸。
大皇子府离忠义侯府仍要一刻钟的路途,江曜纵马当街一个急停,他改从主街直接穿过,入了巷子口。
穿行过去,比走主街要快得多。
江曜甫一驾马,刚冲入巷子里,须臾之间,一只冷厉飞刀朝着他后脑勺飞来。
响动很是轻微,可江曜还是惊觉了,他霎时偏过头。
冷风擦过耳,那把飞刀“唰”地撞上墙面。
啪嗒落地。
下一刻,深巷口的前前后后,数位蒙面黑衣人如雨点翻墙跃过,窜了出来。
林一和林二一前一后,挡在了江曜身前,江曜握着长刀飞快下了马。
“主子。”
林一在问,他们要如何行事。
“来了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江曜眼中阴郁四起,冷面如寒冰,他拔了刀,周身笼罩杀气,“杀出去。”
刀剑碰撞,噼里啪啦。
银光飞溅,江曜一记扫堂腿,飞身踹上一人的胸前,黑衣人难缠的很,后仰躲避了他一击再度扑来。
江曜惊察,这些人是有武功底子的。
不简单!
他旋身一转,手中长刀直直插入另一人胸口。
再拔出,鲜血淋漓喷射,巷子的灰面墙顷刻间化作了朱红。
林一和林二也与几个黑衣人扭打在一起,江曜解决了手头几人,迅速过去帮两人。
被一群人拖行走不得,林一喊道:“主子,五小姐还在大皇子那儿!”
“该死。”
江曜的眼里怒火滔天,他走不得,心里更焦灼姬时语的安危,“要尽快解决了,我们得离开这里。”
刚说完,江曜抬起眼,脸色一变。
只见那条不深的巷子口,突然又闯入了一群不速之客。
又来了一帮黑衣人!
江曜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偏偏在他赶去大皇子府,赶在他要救姬时语的时候冒出来当街刺杀。
究竟是谁,是大皇子的人,还是……
江曜死死看着一行人。
下一刻,江曜执起刀,将那把沾满鲜血的长刀在衣袖之上擦拭而过。
刀面一横,再又架上了护腕。
那就都来吧,来几个他杀几个。
弑神杀佛,谁也不能阻挡他!
江曜快杀疯了,来回几番交手之后他却发现,第二波窜出的黑衣人不是敌人,这些人没对他动手,反而在帮他们三人杀敌。
不肖一刻,巷子之中倒满了尸体。
江曜刚要质问来人,谁料暗卫们已是快步撤退离去,林一飞快闪身,横刀抓了一个。
“主子。”
林一悉听吩咐。
巷口传来了一道咳嗽声,“小将军,手下留人。”
长林推着一张身坐轮椅的江承德入了巷子,江承德眉眼病态的惨白,脸骨凹陷,瘦得不成形。
林一松了手,那暗卫闪到了江承德,跪下奉命:“殿下,已尽数肃清。”
“好,回去吧。”
暗卫眨眼消失不见,江曜收回冷眼,他望向江承德,“是你的人?”
“不错。”
江承德咳着,脸一斜,眸中瞥见江曜脚边的尸身,他笑了:“还真是招人恨啊,江小将军。”
“你不必回回都来挖苦我。”
江曜的狐狸眼阴冷,仿若洞穿了一切,他问:“殿下有何目的,那些也是你的人?”
“这可就冤枉本殿了。”
江承德双手一摊,“莫非在你心里,今日之事是本殿一手策划的好戏?”
“不无可能。”
“大错特错。”
“你今日为何在这?”
“我知晓皇兄请走了五小姐。”
江承德定定看江曜,少年杀气未退,是对着自己的,他就很兴味,“我是来救你的,江小将军。”
“那殿下说说吧,仔细的说。”
江曜也不想兜圈子,和江承德这种谜语人打交道,他只觉得很累,于是他冷声道:“我还有要事,只听殿下说一句话。”
“真是无情啊,看来又是和五小姐有关呢。”
江承德戏谑一笑,这回他竟言简意赅道:“你应不知晓,这些人身上留有皇室暗卫的印记,与我的暗卫一样。”
“是大皇子的人?”
“不,是楚王府。”
江承德这话一出,江曜整张脸是变了色,江承德洞察的清清楚楚,他问:“小将军,你身揣了一个大秘密吗?”
江曜瞬间抬首。
“楚王府的暗卫由老楚王执掌。”
江承德道:“这些年一部分交给了世子江子墨,还有一部分,楚王妃可动用。”
江曜和楚王府何仇何怨,竟能让楚王府动皇室暗卫前来刺杀。
楚王府是要灭了江曜这个人啊。
江承德摸了摸下巴,“小将军不打算解释?”
“这是私事。”
一看江曜便是不愿多说了。
江承德无奈道:“行吧,你和楚王府的恩怨我不过问了,今日暗卫之事,我会替你摆平,不会让第三人知晓,连五小姐也不会。”
江曜问:“你的目的?”
“当然,以后我是要你替我做件事。”
“不帮。”
“你会帮的。”
江承德笑了起来,“江云让,你不帮我的话,五小姐可就要成二皇子妃了。”
果然,江曜像要杀了他一样瞪过来。
“五小姐还在皇兄府上吧。”
拿捏住江曜的软肋,事情便好办了,江承德一下就笑开了,“走吧,你不是要去见皇兄。”
“我自己去。”
江曜蹙眉,打心底觉着和江承德一道,准没好事。
“我这个皇弟太久没拜访过皇兄了。”
然而江承德已是喊了长林过来,“长林,送我去大皇子府。”
……
大皇子府,姬时语随管家一路抵达主院的正堂。
她到时江承运已坐于上首,等候多时。
“见过大皇子殿下。”姬时语垂头行了礼。
江承运一身锦袍玉冠,侧着脸落了半边黑沉,手中的瓷杯轻晃,看不出是何等的神情。
从前姬时语亲眼见过江承运发怒,当街马踏差点踩死薛淮璋的亲妹薛盼盼。
她更知道这位大皇子比起二皇子、三皇子脾气差的太多。
是又臭,人还狂暴。
江承运眯起眼,左右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下首的姑娘。
忠义侯府的五小姐,五年之前见时,还是个十岁的半大女童。
江承运只记得她人如雪团子一个,没觉得该有多上心。
五年之后再亲眼一见,姬时语已是抽条,娇美容貌彻底长开了。
一双水澄澄的猫瞳之上柳眉弯弯,雪白的脸蛋,脖颈长而美,其下是柔美曼妙的身段。
与其姐的英气不同,这位将门捧着长大的明珠,俨然是一颗未琢的明媚玉石。
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江承运一下便起了心思。
这天底下又有谁有这个能耐,去藏纳这颗明珠呢?
只有无上的至尊啊。
母妃说的太对了,这样
的美人,背后势力如斯庞大,就合该入他的大皇子府。
转瞬,江承运道:“坐吧。”
姬时语随处找了个座椅,入了座,她稍稍远离了上首。
江承运看她的眼神令她很不自在,便像被什么滑腻腌臜紧盯着不放。
她不喜欢,便也下意识不愿意亲近。
“殿下有事见我,不知是何事?”姬时语开门见山。
江承运望着她的眼更直接,他道:“姬时语,本殿要你亲自请愿,入大皇子府。”
一句话,姬时语脸色巨变。
努力镇定了几分,姬时语道:“殿下,这玩笑并不好笑。”
“你以为本殿和你说玩笑话?”
“大皇子府已有了正妃娘娘,怎么,殿下妄想纳忠义侯府的嫡女为侧妃,这未免太折辱我侯府了。”
让她亲自请愿,告知忠义侯府的爹娘,再入宫求见弘文帝,说她姬时语愿意做大皇子的侧妃?
姬时语觉得江承运跟得了癔症似得,病得不轻。
还发癫。
第59章
“看来若我许你正妃之位,你就愿意入大皇子府了?”
“殿下,我不愿。”
姬时语强忍恼怒,她真想不出江承运一双狗眼是长脑门上了。
他哪门子看出她乐意的?
姬时语道:“不论是正妃也好,侧妃也罢,我忠义侯府的女儿,从未想过要嫁入皇家。”
一如五年前她的姐姐姬合英在大殿拒嫁,姬时语今日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旧事重提,江承运一下子怒火中烧,“姬时语,我劝你莫要给脸不要脸!本殿许你正妃之位,你就该当知足了。”
“我该为能嫁入大皇子府感到荣幸?”
“那是自然。”
江承运对储君之位势在必得,他一直觉着当上他的正妃将会是未来的太子妃,更不说问鼎皇后尊座。
这天下至高的后位,他不信姬时语不心动。
然而姬时语只拿看傻子的眼神看他,“所以,大殿下当初为何娶的是苏家女?”
既然都在挑选日后的皇后了,选的此女身份地位还比不过三皇子妃,三皇子迎娶的可是安国公府的嫡长女。
“姬时语,你逾越了,这事还轮不到你置喙。”
江承运被戳到痛处,怒到脸面通红,“陛下赐婚,岂是尔等能抗拒的?”
“也是。”
姬时语蹙眉回:“如今的大皇子妃是大理寺卿苏家的嫡女,那殿下打算如何处治苏氏?”
“苏氏?她又算得了什么,本殿让她活着,她便可好好做她的大皇子妃,若本殿不愿了,她就只能……”
两人交谈之时,正堂之外远远的,有一抹柔弱的身影在靠近。
江承运的目光直落于姬时语这面,并未察觉,可姬时语敏锐地捕捉到了,来的是一个女人。
在这大皇子府,能入正院的女子,还能是谁呢?
姬时语叹了口气。
“殿下,我还是那句话,我忠义侯府的嫡女不可能为侧妃。与大皇子你,我无意为伍,这辈子我绝不可能嫁与你,殿下还是死了心吧。”
“姬时语,即使我许你正妃之位,你也不愿?”
“我不愿,大皇子妃娘娘,她并未犯下过错,我为何要与之争抢正妃之位?在我朝,从未出过休弃正妃之事,陛下不会准许,还望殿下不要对她动任何心思。”
姬时语摇摇头,她垂下头,故意大了些声量,“至于您说要她性命,殿下能待发妻如此心狠,当陛下知晓、苏家知晓、世人知晓,你这等狠毒之人又怎堪佩储君之位!”
“姬时语,你胆敢……信不信本殿现在便要了你命!”
江承运被她这番话彻底激怒,迅速起身作势扬了手。
一抹黑影如闪电落下,宁心瞬间现身,挡在了姬时语身前。
姬时语低垂的眼划过一道寒光的讥嘲。
江承运,这种小人。
他也配当太子?
这个时候,正堂之外忽然响起喧闹之声,管家急匆匆闯入室内,焦急禀报:“殿下不好了!二皇子和忠义侯府的小将军持刀硬闯进来了!”
姬时语欣喜一记。
是江曜来了!
“府上的侍卫呢?还不去阻拦!”江承运满眼阴骘,“他们竟敢硬闯,真当我大皇子府满是死人了?”
江承运根本顾不上惩治姬时语,立马大步跨出屋,怒气冲冠的喊人。
才一出去,江承运便与院门口的一道纤细身影撞见了。
苏氏惨白着脸立身子微微颤抖,投目望过来时,见江承运一脸狰狞,她连忙挪开了眼。
江承运不知道方才屋中的交谈苏氏听进了多少,可他一想到自己竟娶了这么一个废物正妃。
他就烦到想休了她。
江承运阴沉着脸,下命令:“来人,死守正院,不准任何人离开!”
姬时语被强行关在了正堂之内。
而江承德和江曜来的比江承运以为的还要快。
尽管大皇子府的侍卫已百般阻挠,可架不住一个疯子江曜见人打人,来一个踹翻一个。
这还是江承德在旁拦了,劝了江曜:“不要闹出人命,不然父皇那儿不好交代。”
因此,江曜收了刀,只用刀背打人。
就这么两人一路轻松地放倒了一片,来到了大皇子府的正院。
江承运目光定定注视着两人,像要将他们活剖生吃。
“大皇兄。”
长林推着轮椅近来,江承德坐着,江承运站着。
眼见这位柳贵妃的亲子二皇子,江承运拳头嘎吱作响。
“二皇弟今日来皇兄府上,行事真可谓嚣张啊!”
“也是许久未见皇兄了,府上的下人动作太慢,我怕误事,便下手重了些,皇兄不会怪我吧?”
孱弱的二皇子江承德边咳嗽边笑,他明明坐着,可气势比江承运还要强,“我们可没动刀啊,没杀你大皇子府的人。”
江承运又看江曜,不掩怒意,“我竟还要谢谢你们了?”
“那不必。”江承德笑。
江曜上前一步,脸色阴冷,他直问:“姬时语在哪?”
江承运真是忍不住冷笑。
“怎么,二皇弟已笼络了忠义侯府?难怪姬时语不愿入我的大皇子府,江承德,原是你已许了她正妃之位啊。”
闹这么大动静,这两人便是为着忠义侯府的五小姐而来的?
看来容婕妤说的实属当真。
柳贵妃一派早对忠义侯府起了主意,不然江承德也不会顶着冒犯皇兄的名义擅闯大皇子府。
江承运嗤笑起来:“我还当她是个有骨气的,说什么忠义侯府的女儿誓死不嫁皇子。呵,原来也不过是个嫌贫爱富之辈。”
江曜刹那间摸上了佩刀,狐狸眼盛满嗜血。
“江云让,不可。”
江承德第一时捉到了江曜的杀气,立马开口:“你在这里动手,受牵连的可就是忠义侯府,还有五小姐。”
江曜如今明面上乃是忠义侯府的人,在大皇子府对江承运下手,无疑是忠义侯府向皇室宣战,侯府是想造
反?
一旦定罪,弘文帝恐会下旨诛姬府全族。
江曜死死掐住了刀柄,没动了。
江承德悬着的心并未全然放下,隐隐担忧。
江曜宛如杀神,见过了血的刀才是饥渴,这天底下真有能遏制他杀念的东西吗?
好在这时候江承德眼前一亮,他喊了江曜:“江云让,看那儿。”
大皇子妃苏氏牵着姬时语缓步从正院而出,正院本有多名侍卫把守,但大皇子妃带人离开,侍卫们不敢阻拦。
两人便也成功离了院。
姬时语与苏氏道谢:“谢谢娘娘。”
苏氏轻笑,将她往江曜那面推了一把,“去吧。”
姬时语因而回到了江曜的身边。
也是在这一刻,江曜紧绷的冷脸终于松懈,他握紧了姬时语的手,那只腕骨之上的青筋隐隐在颤。
他沉声问:“没事吧?”
“我都好,他没把我怎么样。”
姬时语盈盈一笑,柔柔摸了江曜的手背。
感触她的温声笑语,少年像被平静安抚,乖顺地陪在她身边。
江承德亲眼所见一头嗜血凶兽,刹那间恢复了平和。
他感叹,原来这拴住猛兽的缰绳,竟是忠义侯府的五小姐姬时语。
眼前的一幕令江承运怒不可遏,他大骂苏氏:“我不是说了,不准任何人离院!”
“殿下,五小姐的家人等的急了,妾身只是送五小姐回去。”
苏氏被怒吼,她脖子一缩,可还是拂了礼,平静回:“还是说,殿下想强留五小姐在大皇子府?”
“苏氏,你敢这样和本殿说话!”
江承运和苏氏成亲三年,苏氏性子怯懦,从不顶嘴,这还是大皇子妃头一回忤逆他言。
苏氏凄凉一笑:“妾身只是实话实说,眼下二殿下亦是在,还望殿下公正对待妾身。”
“好,好,好!你还学会找靠山了?”
“大皇兄,皇嫂乃是父皇钦赐的大皇子妃,你若欺辱她,便是对父皇不满。到那时大皇兄的美梦,恐真要破灭了。”
江承德给了长林一个眼神,长林作势推着江承德便要走。
走前江承德还不忘好心一说:“今日皇弟我就先带着忠义侯府的少爷小姐回了,改日得空再和皇兄叙叙旧。”
江曜牵着姬时语先行离开。
江承德为两人护驾,走在最末。
江承运盯着一行人远去。
那双眼蒙上一层黑雾,恨意愈发之深。
江承运想踹人,来回转了两下,又恼火苏氏多事,想给她一耳光,可想起江承德的警告,扬起的手落下,只能全忍了。
气无处可发,江承运指着苏氏鼻子破口大骂:“滚,立马给我滚开,别让我看见你!”
苏氏也不留,立马走人。
江承运粗喘大气,这口委屈,他早日要百倍奉还。
江承德,江云让。
他记住了!
……
姬时语被江曜扶着上了马车,两人并肩坐下之后,江曜轻轻捉住了她的手。
“阿锁,你当真无事?”江曜还是担忧。
“你看我哪哪都好,哪像有事的样子?”
姬时语捧着下巴,给江曜摆出一道极其明媚的笑容,小姑娘眉眼弯弯,倒真像个没事人。
江曜掐了下她的脸蛋,没好气道:“得知你被大皇子带走,我可要急坏了。”
“嘿嘿,我就知道宁乐会去找你的。”
姬时语抓着江曜的手腕晃动,不自觉同他撒娇,“还好宁乐没去找我爹娘,要是他们来大皇子府,还不知道陛下怎么想呢。”
江曜的手一僵,他是半路遇到宁乐的,林二受他之名潜伏在姬时语身边。
这事姬时语还不知。
“不过,你怎么和二皇子一起来的?”
姬时语见到江承德时非常纳闷。
江曜反握了姬时语的手,轻声开口:“我半路遇到了刺杀,二皇子救了我。”
“刺杀!”
姬时语着急了,下意识抓紧他,“是谁这么大胆,要对你下死手?”
她呼吸一窒,好似想起了什么事。
江曜冷然道:“是楚王府的暗卫。”
姬时语定定凝视他的脸,江曜亦是未动,两人对望了许久,车厢之中宛如死寂。
良久之后,姬时语朱唇轻启:“云让哥哥,其实你和楚王府……”
江曜径直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我是楚王爷的亲生儿子。”
姬时语的脑子轰得一下炸开了,再看过去时,少年一双狐狸眼静如死水,沉着几许阴郁,好似寻常。
“你……都知道了?”
姬时语朱唇蠕动。
江曜却轻轻前倾,他探过了身来。
系在江曜腰间的那根朱红绦带的穗子登时垂落,打在了姬时语的手背。
车厢逼仄,他身子本就高大,阴影笼下,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的身影便彻底盖住了姬时语。
姬时语僵住了。
江曜抬手,大拇指触摸上了她如娇花柔嫩的唇瓣。
他的指腹摁压她的唇,重着一下后又轻了些,缓缓揉了揉,搓着那一块嫩肉变得更软。
粗粝的拇指稍一摩梭,姬时语不自觉地“嘶——”发出了声音。
“你做什么……”
姬时语细密的眼睫飞快眨动,像很是紧张。
此时此刻,少年盯着她唇瓣的热烈目光,直视又灼灼。
第60章
“云、云让哥哥。”
姬时语喏喏启唇,下唇瓣被江曜的大拇指摁住,她甚至不能启唇大口,只能低声低语。
江曜的眼神令她有些害怕。
好像要把她的嘴巴,一口血淋淋咬掉似的。
姬时语想说,她不好吃,不如吃烤小乳猪,那样肉更嫩些。
佯装镇定之后,姬时语握住他的手腕,没让少年继续摩挲她的嘴唇。
“我等会儿还要去明光书肆呢。”
江曜闻言蹙眉。
再又一望她捉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他在姬时语的唇瓣上狠狠摁了两下,问她:“你今日出门涂了口脂?”
“呀,这都让你看出来啦?是安乐送给我的蜜脂,说是近日最时新的果红呢,好不好看?”
姬时语俏生生地笑,她的朱唇好似涂抹了花香蜜色,甜腻香气环绕,唇瓣娇艳绮丽,引人撷取。
江曜收回抚摸她唇的拇指,转而抬手将润红的指尖抹在了自己的唇角。
见他这个动作,姬时语的脸蛋刷得染了霞色,羞赧不已。
他、他、他,怎么能涂抹她的口脂?
成何体统了?
少年寒冷的脸毫无表情,一双狐狸眼淬着晦涩,唯有薄唇一抹红,突兀地落在那儿。
与他脖上那颗红痣一起,衬出一抹艳色。
江曜镇定自若:“你说的好看。”
姬时语面红耳赤的不行,爬过去便抹他唇上的口脂,江曜呆楞着,任由她的动作。
擦拭干净之后,姬时语才叉腰哼道:“这可是姑娘家的口脂,你涂了是想勾谁啊?”
江曜盯着她,不语。
姬时语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的云让哥哥不会是,想勾引她吧?
江曜挑了下眉,狐狸眼含了戏谑之意。
“阿锁。”
他唤她,声音低低沉沉的好听。
姬时语竟然可耻地害羞了。
她不敢相信,她忘不掉江曜摁着她摸唇,又以唇换唇,抹她口脂的一幕。
江曜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可是拿他当哥哥看的。
她怎么能对哥哥害羞?
可是他总故意做些举动,令她心跳飞快,抑制不住。
一定是江曜生得太俊俏,她才会动摇。
姬时语如此肯定。
“阿锁。”
“喊我作甚?”
姬时语哼了哼,强迫自己和江曜挪开了身位,江曜勾了她的手想拉她坐回去,可小姑娘固执的很,没让。
江曜再伸手时,她一把拍开了,这下可没少用力,给少年手背拍出了红痕。
“阿锁。”江曜蹙眉。
姬时语咬唇岔开话,说道:“云让哥哥,你还没告诉我,你如何知道自己身世的。”
话回到楚王府,江曜便坐了回去,沉声道:“五年前,我离京去往岭西之前,侯爷亲口告诉了我。”
那时候姬雄武特意将江曜单独喊去书房,郑重其事交代了他真正的身世,以及白家当年沉痛的过往。
他的舅舅大将军白斩霍,一朝大灭蛮族,封狼居胥归朝,受了特封褒奖,百姓爱戴,满京称赞。
可归京不过一年,便有人上呈
天听,检举白斩霍暗藏谋逆之心,策划多时。
弘文帝大怒,下命查封了白家。
后来真在白家翻找出了罪证。
在白斩霍的书房暗室,藏匿了几封私通大陇的信件。
弘文帝下旨命忠义侯姬雄武带兵抄了白家,白家受罪,满门抄斩,女眷尽数流放。
江曜的母亲白流,是白斩霍最小的嫡妹,那时也不过刚满十五岁。
白斩霍下了狱,姬雄武被挡在外不得见他人,无奈只得疏通刑部,数日之后得以见到奄奄一息的他。
死前他留下遗言,便是求姬雄武照顾他的妹妹白流。
可惜两人相见太晚,白流已随流放车队出了京。
等姬雄武立即找去时,流放之中已没了白流的身影。
听官差说她趁乱跳了江,人应是死了。
姬雄武痛心疾首。
就这么十年之后,姬时语从辽城带回了江曜。
再见到江曜的那一刻,姬雄武便猜到了他是白流的孩子。
白流自小便是冷艳倔强的姑娘,江曜与其母如出一辙的冷淡狐狸眼,他不会认错的。
可江曜的父亲是谁?
姬雄武问及江曜可还记得生时的村落,后派人找去,便从村中喜婆手中寻回白流的一枚黑龙含珠玉佩。
玉佩的背后还刻了一个曜字。
姬雄武说:“江曜,你是楚王爷的孩子,白流竟和楚王有了孩子……”
而江曜,便是他真正的本名。
姬时语听得震撼,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五年前爹执意要带你走?”
她没忘记,姬雄武曾说,江曜不走,他活不到长大及冠。
江曜道:“侯爷察觉还有一行人在暗地查我的身世,他怀疑是安国公府的人。”
“你的姨母!”
姬时语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很快想到了安国公府嫡长女,江曜的表姐柳眉嫁入三皇子府,是为三皇子妃。
而楚王府和楚王妃的母族胡家,正是三皇子的左膀右臂。
“是她们告诉的楚王妃!”
姬时语怒了,“安国公夫人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姨母,她是你母亲的亲姐姐,怎能对你这般凉薄?”
江曜看得很开,他倒不觉得和柳家、柳眉谈何的亲缘。
姬时语道:“我猜想楚王爷应还不知情。”
“知不知情有何所谓?”
江曜嘲讽笑:“他一个残废连床榻都下不了,又能做什么?现如今的楚王府,应是全由楚王妃掌管。”
“那可是你亲生父亲。”姬时语拧眉。
江曜侧头,少年一贯冷漠。
姬时语叹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楚王妃既然对我动了杀心,我没理由再躲下去了。”
姬时语知道江曜对楚王府的荣华富贵并不在意。
五年之前安国公府想带他走,可他执意留在忠义侯府,做她的哥哥,便足以见得。
但江曜瑕疵必报,楚王妃想杀他,他怎么忍?
姬时语朱唇蠕动几下,眼中落了晦涩问:“你要回楚王府了?”
江曜没吭声。
少年低垂敛眉,狐狸眼之中沉沉阴郁,恨意缭绕。
何止。
他要毁了楚王妃想要的一切。
……
等姬时语感到明光书肆已是日落西山。
在大皇子府折腾近一个时辰,她感到疲惫,后又和江曜商议楚王府一事,后脑勺真是隐隐作痛。
好在沈安乐的事有了眉目。
姬时语便当即告诉沈安乐实情。
昌平伯府的次子看似纨绔,实则不然,这人应不是个荡浪子弟、滥情无数之人。
经过姬时语数日翻查情报,小道消息满天飞,连光禄寺少卿大人的裤衩子都没落下。
若昌平伯次子花天酒地胡来,她早该知道了。
且还有另一件事。
昌平伯世子,也就是沈安乐日后的大哥,在世人面前他清正廉洁,在家又敬重发妻。
这位世子却在京中偷养了一位外室。
且这外室还是个带女儿的寡妇。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
一趟出府再又回府,姬时语回到韶华院的时候,累得十根手指在打颤。
萍柳放好温水,姬时语舒舒服服入浴桶沐浴舒缓全身,梳洗过后她倒躺回了床榻。
沈安乐和沈南怀谢过她的相帮相助,兄妹们俩是安了心。
昌平伯次子并非烂泥,沈安乐能如愿出嫁了。
阖起眼,不肖一会儿,困意席卷,姬时语便沉沉入了梦。
好困呐。
意识模糊起来,眼前忽的一晃,落了白茫茫一片。
她梦见去哪了?
只见闺房之中的那柄海棠花屏风晃动了两下,姬时语再一眨眼,海棠花蕊竟活了起来,化作了两个笑吟吟的花蕊仙子。
两人一左一右,哼笑道:“是新娘子的新婚之夜咯。”
环顾四周,姬时语满目大红。
内室红绸满天,屏风之上的仙子红衣轻纱,书案之上还有两只龙凤蜡烛点点燃烧。
低头再一瞧,她衣着一袭大红嫁衣,正端坐在这喜房之中。
衣袖金线纷飞,触手一碰,全然不似梦境,宛如身临其境。
牡丹花映红了她的双眼。
姬时语惊呆了。
她怎么成新嫁娘了?
屋外突然有人喊道:“新郎官来了!”
姬时语几乎是下意识地,慌忙着急地去翻找她的红盖头。
好不容易在床头揪了出来,手忙脚乱地一把盖在头上。
门吱呀地便被推开了。
恍惚间,姬时语回过神来。
不对啊,她着急戴红盖头做什么?
这不是做梦吗!
脚步声渐渐走到了她的身前,姬时语一颗心提到了喉咙眼,她是坐立难安,紧张的不行。
梦见她大婚已很荒唐了,可是,还真来了个新郎官。
新郎会是谁啊?
姬时语想不出来。
这时红盖头被一只手徐徐掀开,一张俊美无俦的脸赫然显露,那双狐狸眼十足温情,荡着缱绻的情意。
来人竟然是她的哥哥,江曜!
江曜牵起她的手,眼睑微垂,狐狸眼一眨一眨,像一把小勾子,勾得她心口怦怦跳。
“阿锁。”
江曜垂头,右手捧起她脸,少年凉薄的唇瓣轻轻含住了她的。
他吻上了她的唇,只是先轻啄两下,复而抿住,姬时语察觉唇上的力道渐渐加重了。
“阿锁,张开嘴,嗯?”
他勾着她,缠绵着不松口,唇齿间溢出的笑声低沉。
甜腻的香气登时纠缠在了一起。
江曜身上的气味太好闻,加之腰肢被托着抬高了一点儿,姬时语被勾着朝他怀里倾倒。
她差点沉沦。
江曜还想这么贴着,温温柔柔的亲她,她也有点……舍不得了,想被他再多亲吻几下。
姬时语口齿不清喊他:“哥哥……”
一双手便情不自禁挂上了他的脖子,放任他加深了这个吻。
“娘子,良辰吉时,我们该入洞房了。”
姬时语恍然惊醒,她霎时翻身坐起,后背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老天爷啊!”
惊魂未定,脑子里回荡着的还是江曜一袭红衣,无边绮丽,俊美得如仙人下凡。
她才知道,云让哥哥穿红色,竟是美到令人窒息。
不对!
她怎么梦见她和江曜大婚了?
姬时语猛地拍打了两下脸蛋,莹白脸蛋微微红,她抱着头埋入膝盖,羞恼地呜咽出声。
疯了吧!
罪过啊,她定是被身边人逼疯了。
先有沈安乐定亲成婚,再来姐姐和薛淮璋打得火热,怕是离定亲也不远了 。
大皇子江承运还有二皇子江承德,都为了忠义侯府的势力,试探求娶于她。
八成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梦里她便入到了大婚之日。
姬时语想,莫非是春日将近,她真该给自己寻个夫君了?
可是她怎么梦到江曜的?
一定是身边离她最近之人,就是江曜,除开他,她也无相识的外男可入梦了。
姬时语幽幽叹口气,禁不住抱着自己呜咽。
“阿锁?”
少年清冷的声音霎时灌入耳中,姬时语吓得慌乱极了,她脸红未褪,羞怯难当,直喊:“不要!”
可晚了一步,江曜已是入了内室。
今日的江曜墨袍加身,身段挺拔,那张脸还是冷面玉色,不带梦里的一丝靡离。
望见江曜,姬时语还是不免想起不该回想之事。
梦里她被江曜亲了好久,她还主动探了舌头,朝他不住撒娇索吻。
他便温柔纵着她亲,揽住她腰肢轻笑,任她骑上他的腰,想亲多久亲多久。
若非两人已是到了入洞房的时刻,她甚至不愿分开。
而她梦里的新郎官竟然在梦外,再度出现。
可恶,偏不想见江曜的时候,他跑来了!
“你这人怎得这样?都说了让你不要了!”
一只绣花枕头砸向了江曜,少年接住,便见小姑娘缩在床角,颈部染红,双耳瑟瑟颤抖,跟个双眼通红的小兔子似的环抱着自己。
那张粉面靥生娇羞,她话音尾调似挑了勾,姬时语都未听出自己是在娇嗔。
江曜一下便绷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