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Iceland“靳舟望,你烧糊涂了……
尘土飞扬间,纪瓷被牢牢护在怀里。她感觉到环抱着她的手臂骤然收紧,后背紧贴的胸膛传来一阵震颤。
铁架擦着靳舟望的脊背砸落在地,发出令人心惊的金属碰撞声。
“靳总!”陈青松吓了一跳,连忙去找医药箱。
“靳舟望!”
纪瓷急忙转身,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他后背被铁架刮破的裂口。布料下,温热的肌肤沾着细碎的铁锈,她的手上染着淡淡的红。
“你没事吧?”纪瓷的脸上带着肉眼可见的紧张,她上前一步,想要绕过靳舟望去查看他背部的伤口。
“我没事。”靳舟望率先一步扣住纪瓷的手腕,不让她走,他抬手拂了拂她额前的发丝,手微微颤抖。
眼底翻涌着后怕的暗潮,靳舟望抬起头,环视四周,声音比往常冷,气压也越发低沉,周身散发出凌冽的气场,透着难言的压迫感。
“片场安全条例都当玩笑?”
“如果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片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时之间,谁都大气不敢喘。
道具组的负责人手里的对讲机啪嗒掉在地上,在安静的片场显得格外明显。杨思宇生怕靳总出什么事,急匆匆带着人去找剧组医护人员。
靳舟望收回视线,原本冷峻的神色柔和了几分,他低头仔细打量着纪瓷,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关心,问道:“你呢?没事吧?”
纪瓷摇了摇头,见靳舟望这个样子,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莫名的,她鼻头一酸。
都这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她,明明他现在最应该关心的是他自己。
见纪瓷无大碍,靳舟望这才放下心来,他嗓音有些哑:“没事就好。”
男人微微弯下腰,木质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不经意间,温热的呼吸拂过纪瓷颤抖的眼睫,声音被压低。
“纪瓷,你知不知道刚才……”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在触及到她眼中的担忧后,喉结微微滚动,最终只是拿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替她擦去她手上的血迹,他垂着眼,长睫压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如果我不在,你怎么办?”
“下次要多小心。”
纪瓷低头看着靳舟望的动作,默默听他说,下一秒,她抽回自己的手。
“你先别管我了,你的背”
纪瓷的指尖还残存着刚才血液的触感。
不知纪瓷想到了什么,她心下一紧,想要靳舟望转过身来。
“让我看看。”纪瓷的态度强势,透着毋庸置疑的强势。
靳舟望没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平静地盯着纪瓷看了两秒,忽地笑出声。
“纪瓷。”靳舟望冷不丁唤了下她的名字。
“别否认了,你就是在关心我。”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靳舟望的声音透着戏谑。
纪瓷脚步一顿,正要否认,就听见杨思宇的声音响起。
“快快快!医护人员到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赶过来,纪瓷见状,默默咽下原本要说的话,她识趣地后退几步,将位置让给医护人员。
“怎么会伤成这样?”其中一个女护士惊呼道。
“铁架突然倒塌,被砸到了。”杨思宇替靳舟望主动回答道。
“伤口有点深,需要尽快处理。”医护人员们对视一眼,赶紧拿出急救工具,开始为靳舟望处理伤口。
纪瓷不敢离太远,她安静地站在一旁注视着眼前这一切。在见到靳舟望背部触目惊心的伤口后,心脏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她抿了抿唇,眼底漫上复杂的情绪。
今天片场险些发生意外,最后一场戏也不适合再继续进行,于是席以航通知大家:“今天先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好好休息,累了一天了。”
片场内的气氛还有些压抑,得了令,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片场。
时间一点点过去,片场的人陆陆续续离开,等靳舟望包扎完伤口,纪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出了片场后,大家准备回酒店,纪瓷和林佳佳他们上同一辆车。纪瓷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前面的靳舟望,陈青松跟在他的身边。
不知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觉得靳舟望的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和平时不太一样。
下车后,纪瓷在酒店门口偶遇靳舟望。她装作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目光在他腿上停留了一瞬。
“你刚才被铁架砸了,有没有伤到骨头?”纪瓷问。
“没有。”靳舟望回答得很快,反问道,“怎么了?”
“你的腿受伤了?”纪瓷直截了当地说道,“走路姿势有点奇怪。”
闻言,靳舟望脸色一僵,无意识地捏紧手中的手机,低头再抬头时,神色又恢复如常。
“我没事。”靳舟望神色平淡无波,没什么表情。
纪瓷将他的反应全都看到眼里,心里愈发觉得不对劲,但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将疑问在心中按下。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狭仄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缓缓上升。
“今天的事情,谢谢你了。”纪瓷有些不自然地说道。
这应该是重逢后他第二次救了自己。上一次是他替她挡下了那杯热茶。
她好像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没事,你没受伤就好。”
纪瓷抿了抿唇,不再接话。她抬头盯着电子显示屏,在心里默默数着楼层。
屏幕上的数字不断跳动:12、13、14……
电梯内壁映出两人清晰的身影,他们之间站得很远。金属空间里只有机械运转的细微嗡鸣。
纪瓷能感觉到靳舟望的目光落在她侧脸,像一团不会灼伤她却也无法忽视的暖火。她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剧本,纸张边缘在掌心压出浅浅的凹痕。
就在电梯即将抵达自己所在的楼层23楼时,纪瓷又开了口:“你以后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她的声音很轻,像一块冰落入静水,激起无形的波纹。
听到纪瓷的话,靳舟望的呼吸一滞。纪瓷依旧盯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不敢转头去看他此刻的表情。
“谁靠近我好像都会变得不幸。”纪瓷顿了顿,唇角微微勾起,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之前是我爸、我姐,后来是你。”
“我们重逢后,你因为我三番五次受伤。”纪瓷总算愿意看靳舟望了,她无所谓地笑了笑,“远离我就好了,就不会有那么多事了。”
21层……22层……
电梯上升的失重感突然变得明显。纪瓷感到一阵眩晕,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因为那些翻涌而上的记忆在作祟。
父亲病床前的心电监护仪、姐姐车祸后的病危通知书、还有靳舟望下午背部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画面在她脑海中闪过,像一把把钝刀反复研磨着她的神经。
“叮——”23层的提示音响起,电梯门缓缓打开。
纪瓷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想要赶紧逃离这个地方。她刚迈步而出,手腕便被一只手紧紧握住,力道重得不容她挣脱。
“纪瓷。”靳舟望的声音沉沉,他语速很缓,“看着我。”
走廊的灯光从敞开的电梯门斜射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纪瓷缓缓转过头,猝不及防地撞入靳舟望那双漆黑深不见底的眼眸。
“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一点吗?”靳舟望向前一步,电梯门在他
身后缓缓闭合。
“总是擅自决定什么对我好,什么对我不好。”
纪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听完靳舟望说的话,她只觉得胸口那些酸楚渐渐转移到了鼻腔。
“你父亲的事是意外,你姐姐的车祸是肇事者的错,而我——”靳舟望突然笑了,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和苦涩,“我是心甘情愿。”
“大家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什么要把一切推到自己头上?那样活着太累了。”
纪瓷的眼中流露出复杂的心绪,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靳舟望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你没法替我做选择,是我自愿选择走向你。”
“既然如此,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我都不会后悔,你也不要因此有任何心理负担。”
心底高高筑起的墙悄然裂开一道缝隙,后来纪瓷落荒而逃,她害怕她继续呆在这里,又会展现出失态的样子。
就这样魂不守舍地过了几个小时,晚上纪瓷和剧组的人从外面吃完饭回来,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纪瓷接通后,发现是陈青松打来的。
“纪小姐,你现在有空吗?”陈青松的声音有些着急。
“有空。”
“靳总这边出了点事情,他突然发高烧39.3,始终不肯配合我去医院,要不你来看看吧。”
“好,我现在上去。”纪瓷不再犹豫,当即乘坐电梯来到顶楼。
等纪瓷抵达时,陈青松早已站在房间门口等着了,他的手里拿着退烧药。
“纪小姐,你来了。”见到纪瓷,陈青松几步上前,将药和房卡递给纪瓷,“靳总这边就麻烦你了。”
“好。”纪瓷来到门口,她深呼吸一口气,用房卡打开门。
推门而入,纪瓷径直走向卧室,只见房间里一片昏暗,唯有零星的月光穿过窗帘的缝隙,洒进屋内。
“靳舟望?”纪瓷来到床边停下,她小声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显然,靳舟望正在熟睡中。纪瓷没有办法,只好在床边坐下,她将药放在床头柜上,用手背试探性地摸了摸靳舟望的额头。
很烫。
纪瓷连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原本微凉的手背染上了他的温度。
似乎是被纪瓷的动作弄醒了,靳舟望缓缓睁开眼。由于发烧,他的眼尾薄红,头发柔顺地垂下,与平时截然不同。
罕见见到靳舟望这一幕,纪瓷只觉得心蓦然软了几分,连带着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一点。
“靳舟望,”纪瓷抬起手扶靳舟望从床上坐起来,“你发烧了,我去帮你倒水,你吃完药再睡。”
全程靳舟望都顺从着纪瓷的动作,他乖乖从床上坐起来,眼神一直落在纪瓷的脸上。
“纪瓷?”靳舟望试探性地问道。
“干嘛?”纪瓷没好气地反问。
“我不是在做梦吧?”靳舟望低声喃喃,声音多了几分不确定。
纪瓷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说道:“你就是在做梦,纪瓷怎么可能来照顾生病的你?”
如果不是受陈青松所托,她才不会来呢。
纪瓷在心里默默念叨。
靳舟望垂下眼,顺着纪瓷的话说:“也是,她怎么可能来照顾我?”潜意识里,他好像真的将眼前这一切当成了一场梦。
听到这话,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她起身准备去给靳舟望倒水,与此同时,她的手腕被忽然牵住,滚烫的温度缠绕上自己的手,引起一小片颤栗。
纪瓷转过身来,看着靳舟望,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去帮你倒水。”
她没想到发烧后的靳舟望这么难哄。
靳舟望没有说话,他手上使力,将纪瓷往自己这边一拽。纪瓷没有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跌坐进他的怀里。
掌心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睡衣面料,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肤滚烫的温度和结实的肌肉线条。
“你——”纪瓷的脸色不受控制地变红,她慌乱地想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膝盖在床单上蹭出细微的褶皱。
怎料下一秒,靳舟望的双臂强势地环过她的腰肢,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整个世界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唯有自己那不断加快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既然是梦,那就让我抱一下吧”靳舟望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颈侧。
纪瓷浑身僵住了。靳舟望的唇瓣不经意擦过她颈侧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她应该立刻推开他的,可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时,却鬼使神差地停住了动作。
“靳舟望,你清醒一点。”纪瓷意识到自己玩笑开大了,她刚才就不应该骗靳舟望,这只是他的一场梦。
纪瓷强壮镇定,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然而语调里的轻颤却掩饰不住:“这不是一场梦。”
“我不信。”靳舟望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肩颈处传来,双臂收得更紧了些,生怕她下一秒就会从自己怀里消失,“每次梦见你,你都这么说。”
纪瓷心头微微一颤,心里莫名泛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她放松了挣扎的力道,轻声问:“你经常梦见我吗?”她像是在故意试探着什么。
靳舟望似乎没料到梦里的纪瓷会问这个问题,他微微抬起头,嘴唇无意间擦过她的耳垂。
“嗯。”靳舟望简短地回应,声音里带着梦呓般的模糊,“分手后经常梦到。”
“不要分手,好不好?”
“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没有分手。”
纪瓷笑着摇了摇头,她小心翼翼地抬手,犹豫了几秒后,她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额头。
“靳舟望,你烧糊涂了。”
“没有,我没发烧。”
一时间和病人说不通,纪瓷选择了放弃。
纪瓷的手有些凉,靳舟望似乎很享受她的触碰,像只被顺毛的犬科动物,轻轻蹭了蹭她的手心。
“纪瓷别离开我”靳舟望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哪怕一会儿也好。”
不知为何,纪瓷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不轻不重戳了一下。
“好吧,我不走。”
纪瓷选择了妥协,她和病人计较什么?
她缓缓抬起手,回抱住靳舟望,用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床头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融成一片模糊的轮廓。
纪瓷静静地任他抱着,雨夜中,他的心跳声与她的逐渐同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不早了,纪瓷准备起身。
“你先放开我,我去给你倒水,你这个情况不能再拖了,必须先吃药。”
“你不会离开吧?”靳舟望固执地收紧手臂。
“你每次都骗我,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我不走,真不走。”纪瓷从未见过这副面孔的靳舟望,她无奈一笑,像是在哄小动物,“前提是你得先吃药。”
靳舟望似乎听出了她语气里的妥协,稍稍放松了力道,圈在她腰间的手依然没放。
“那我再最后信你一次。”
他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终于缓缓松开手。纪瓷立刻从他怀里站起来,起身往外面走去。
纪瓷倒完热水,她回到房间,让靳舟望吃下退烧药,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药效来得很快,靳舟望有点困了,他强撑着看向纪瓷,问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这个问题让纪瓷整理被角的动作一顿。她本来确实打算离开的——毕竟她的“被迫看护”任务已经完成。
但是在听到靳舟望声音里那一丝几不可闻的失落,纪瓷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不走,你赶紧休息吧。”纪瓷将打湿的毛巾盖在他的额头上。
得到肯定的回答,靳舟望终于放下心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房间里一片安静,不多时,靳舟望便睡着了。
这一夜,纪瓷没有再离开房间,她怕半夜靳舟望的体温又上去。
为了照顾他,她在他的床头呆了一夜,就像她躯体化发作的那个晚上,他也在她的床头守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靳舟望醒来,发现自己的手被什么压住了。他微微蹙眉,缓缓睁开眼。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床单上投下细碎的金线。
靳舟望侧头一看,只见纪瓷靠在他的床边,脑袋枕着手臂,而她的手正压着他的。
靳舟望一动不敢动,生怕惊醒纪瓷。
床头柜上整齐摆放着退烧药、体温计和半杯水,湿毛巾叠得方方正正放在一边。一切都昭示着她在这里守了他一整夜。
心头涌上一股难以名状的暖流,靳舟望小心翼翼地抽出手,轻手轻脚地起身。
“这样睡会着凉的。”靳舟望站在床边俯视着纪瓷的睡颜,低声自语,下一秒弯腰将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床上。
床垫下陷的瞬间,纪瓷微微蹙眉,似乎要醒。靳舟望立刻僵住,直到看她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这才松了口气。
靳舟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温热的,柔软的。
他的脑海里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幕幕,他昨晚好像把那一切都当成了一场梦。
指尖的触感传来,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靳舟望眼底漾着浅浅的笑意,满是缱绻和眷恋。
“原来这不是一场梦……”他的声音特别轻。
第22章 Iceland“不够,再来一次。”……
靳舟望在床头坐下,静静地注视着纪瓷的睡颜,像是怎么也看不够般。
这一刻,他只希望时间能永远静止。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过了许久,靳舟望这才起身走向卧室外面。
等到纪瓷睡醒时,看到窗外天光大亮,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大脑瞬间变清醒。
她不会上班迟到了吧?还有靳舟望!
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在缓了几秒后,纪瓷这才反应过来,她现在正坐在床上,而原先应该睡在床上的靳舟望却不见了踪影。
纪瓷来不及多想,先拿起摆在床头柜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确认上班没迟到后,这才放下心来。
原本正在阳台打电话的靳舟望察觉到了卧室里面的动静,他推开阳台门走进来。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靳舟望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先这样吧,我还有事。”
“挂了。”话音落下,靳舟望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将手机随手一丢,手机落在了床的一角。
靳舟望看着纪瓷,迈步走向她,随后在她的床边站定,问道:“醒了?”声音里还带着高烧初愈的沙哑。
纪瓷点了点头:“嗯。”
“你昨晚一晚上没休息好,还需要再睡一会吗?”靳舟望顿了顿,“距离上班时间还早。”
“不用。”纪瓷睡眠时间短,也差不多睡够了,她仰起头盯着靳舟望的脸,像是在观察什么,“你烧退了吗?”
闻言,靳舟望忽然俯身,身上带着刚沐浴完的淡香味,气味似有若无地钻入她的鼻息。他抓起纪瓷的手按在自己额头上,指尖相触,似有一道电流划过。
“自己摸。”
纪瓷只用手背稍微碰了下,很快便触电般缩回手,指腹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见到纪瓷这副模样,靳舟望忍不住轻笑出声,低沉的声音从喉间溢出:“放心吧,已经退烧了。”
“谁关心你了?”纪瓷小声嘀咕,与此同时,她的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没关心?”靳舟望微扬了下眉,语气戏谑,“那你说说,昨晚为什么来照顾我?”
“陈特助说你不愿意去医院,也不愿意吃药,让我来看看情况。”纪瓷故意别开脸,不敢去看靳舟望,像是怕被看出什么。
“纪瓷,你可以欺骗自己,但你骗不了我。”靳舟望盯着纪瓷的侧脸,他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
“我最了解你了。只要是你不愿意干的事情,谁来劝说都没用。”
心底的事情被对方窥出,纪瓷急于掩饰,她轻啧一声,眉眼间多了几分不耐,掰掉靳舟望的手后,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麻烦你让一让,我要起来了,待会要去上班。”
怎料靳舟望微微右移了一步,挡住了纪瓷的去路,他不厌其烦地重复道:“不急,距离上班时间还早。”
纪瓷无奈,只好抬起头看靳舟望。
两人都默契地保持着沉默,谁也没说话。沉默像滴入水中的墨汁般,在房间里逐渐蔓延开。
他望着她,漆黑的眸子像一团化不开的黑雾,翻滚着晦暗不明的情绪,里面藏着深浓的情愫。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舟望在床边坐下,他抬手轻轻抚过纪瓷脸颊两侧的碎发,替她别到耳后。
“昨晚谢谢你,纪瓷。”
两人离得近,空气中的温度不断攀升,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起来,一瞬间,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气息和存在。
纪瓷有些不自在,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喉咙有些紧。
“昨天你帮了我,我也帮了你一次,正好,我们两不相欠。”
靳舟望接上她的话:“我们早就互相还不清了。”
纪瓷不愿说话。
靳舟望垂眼看着纪瓷,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昨晚发生的一幕幕,心里像是被一根羽毛不轻不重地扫过,有些痒。
鬼使神差间,靳舟望微微张开双臂:“纪瓷,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不行。”纪瓷拒绝得干脆果断,“我们都分手了,这样搂搂抱抱算什么?”
“你昨晚都让我抱了。”
“昨晚是昨晚,靳舟望,你别得寸进尺。”
“让我抱一下。”
这不是请求。
这一次,靳舟望不再是疑问语气。
准确来说,他一开始出于礼貌的询问也只是意思一下,至始至终他就没准备给纪瓷拒绝自己的机会。
男人滚烫的掌心贴上她的腰线,隔着薄薄的布料,激得她倒吸一口气。靳舟望趁机收拢手臂,将她完全嵌进自己的怀中。
太近了。
近到他胸腔里心跳的震动能直接传递给她。
“你心跳好快。”靳舟望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垂,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侧,卷起一片颤栗。
纪瓷突然意识到,这个拥抱的姿势和昨晚一模一样——
她蜷在他怀里,听他烧得糊涂时说着那些惹人怜的话。
靳舟望的手掌顺着纪瓷脊梁慢慢上移,最后停留在她的后颈处,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
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尾椎骨蔓延开,纪瓷浑身一颤,下一秒,头顶上方传来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多了几分玩世不恭。
“你耳朵好红。”
一瞬间,纪瓷能清晰地感受到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她推搡了一下靳舟望,却发现根本推不开。
“你好了吗?我再不起来,待会就要迟到了。”
靳舟望最后抱了纪瓷一会儿,终于缓缓松开了她。不等纪瓷松一口气,他一把将她抱起。
身体骤然腾空,纪瓷没有任何准备,她下意识地惊呼一声,双手迅速揽住了靳舟望的脖子。
“你干嘛?”纪瓷问。
“不是要洗漱吗?我抱你去浴室。”靳舟望神色如常,目视前方,语气平静,“省的你走路。”
纪瓷不悦地蹙了蹙眉:“靳舟望,你故意的吧?”
靳舟望没回答,忍不住笑出声来,连带着胸膛随之起伏。
到浴室后,纪瓷站在洗漱台前面刷牙,靳舟望就靠在门旁,一直看着她。
“对了,我过两天要回北淮。”
纪瓷点了点头,懒得作出回应,继续管自己洗漱,刷完牙,她开始洗脸。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靳舟望问道。
闻言,纪瓷的手一顿,她抬头看着镜子,通过镜子,视线与靳舟望交汇。
“说什么?你回去就回去,关我什么事?”
又不是男女
朋友,他告诉她自己的行程干嘛?这种行为有点像报备。
“你在这边还需要待多久?”靳舟望又问。
纪瓷思考了几秒,回道:“还需要一个月吧。”
现在是九月初,等需要在冰岛取景的戏份拍完后回国,差不多要到十月份了。
靳舟望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几秒,他说道:“等我忙好事情,有时间就来冰岛找你。”
“别了吧,大忙人。”纪瓷转过身盯着靳舟望,“北淮到冰岛要坐25个小时的飞机,你不累吗?”
“还好。”靳舟望唇角轻轻弯起,语气多了几分吊儿郎当,“飞机上什么都不缺,丝毫没影响。”
行,你有私人飞机,你有钱,你牛。
纪瓷不想再搭理靳舟望,她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自顾自地管自己往浴室外走去。
“随你,爱飞不飞,反正要累也是你累。”
靳舟望站在原地,盯着纪瓷离去的背影,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脸上的笑意渐深。
接下来的一整天,纪瓷在片场进行拍摄,靳舟望则是去谈生意。
晚上,这次电影项目的几位制片人都来齐了,杨思宇组织了一场酒局,特意邀请了靳舟望。几位制片人、导演们,包括几位主演也都来了。
走进酒店包间,纪瓷意外发现沈星祈也来了,他和他的经纪人李石凯都来了。
见到纪瓷的那一刻,沈星祈眼睛一亮,朝纪瓷笑了笑。纪瓷见状也朝沈星祈笑了一下。
跟在纪瓷身边的靳舟望默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
“呀,靳总到了啊,快请进快请进!”几位制片人见到靳舟望,连忙上前迎接。
众人纷纷落座后,今晚的酒局正式开始。大家聊天的内容无非都是与投资、合作相关的事情,纪瓷和席以航全程基本保持沉默,低头吃饭。
“你最近也在冰岛吗?”纪瓷的右手边坐着沈星祈。
“对,我昨天刚抵达冰岛,来这边拍摄MV。”沈星祈笑着说道,“本来准备昨天飞机落地就去片场找你的,中途突然发生了一些事情,只好将计划延迟了。”
纪瓷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就听见坐在左边的靳舟望突然对她说道:“纪导,干一杯吧。”
“这两天辛苦了。”
话落,靳舟望主动替纪瓷倒了杯果汁,他抬眸,目光淡淡地扫向沈星祈,嘴角的笑意不达眼底。
沈星祈察觉到靳舟望的敌意,他毫不畏惧地对上靳舟望的视线,唇角勾起。
目光交汇,在空中碰撞出一道无形的火花,一场没有声音地硝烟之战就此打响。
纪瓷感觉到气氛微妙,连忙举起自己的杯子,与靳舟望碰了碰杯:“靳总,敬你一杯。”
靳舟望这才收回视线,他看着纪瓷,微微抬了下手中的杯子,声音有些漫不经心:“纪导客气了。”
说罢,两人同时仰头,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靳舟望又和几位制片人聊了起来,聊到现在正在进行的电影项目时,纪瓷和席以航也加入了谈话。
等到酒局散尽,夜已深,大家陆陆续续回酒店休息。
在靳舟望今晚明里暗里的帮助下,纪瓷很幸运,没有被几位制片人灌酒,反倒是靳舟望,今晚被他们拉着喝了不少。
在酒店大堂门口,纪瓷遇到了沈星祈,只见他捧着一束花。
“你这是?”纪瓷不解道。
“下午路过一家花店看到的,感觉很漂亮,我就顺手买下了。”沈星祈将一大捧郁金香花束递给纪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初中的时候最喜欢郁金香了。”
纪瓷惊喜地抬手接过:“谢谢,我很喜欢,没想到你还记得这些。”
“ok,花送完,我今天的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既然如此,你早点上楼休息吧,我也要回酒店了。”
沈星祈住在隔壁酒店。
“晚安。”
“好,晚安。”
纪瓷和沈星祈最后聊了几句,挥手告别。目送沈星祈离去,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野时,纪瓷这才转身走向电梯。
然而纪瓷刚迈开步子,余光就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她脚步一顿,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幽深冷冽的眼睛。
只见靳舟望站在几步之外,斜倚着墙,目光沉沉地盯着纪瓷,深邃的眼眸中平淡到不含任何情绪,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不知道靳舟望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画面。
过了几秒,靳舟望的眼神微微下移,落在纪瓷怀里那束刺眼的郁金香。
空气瞬间凝滞。
纪瓷心头一跳,下意识抱紧了花束,指尖微微收紧。
靳舟望直起身,一步步朝纪瓷走来。他的步伐很慢,透着一股压迫感。
纪瓷看着靳舟望步步紧逼,她无意识地后退一步,这一刻,她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没由来的,她感到有些紧张。
就连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紧张。
叮——
电梯门在这时突然打开。
纪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靳舟望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拽进了电梯。
“你干什么?”纪瓷踉跄了一下,后背抵上冰凉的电梯壁。
靳舟望按下楼层按钮,转身逼近纪瓷,将她抵在墙上,她来不及躲闪,就被他困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他微微俯身,精致的眉眼压下,近在咫尺。他垂眼静看着她,许是他今夜喝了些酒,眼尾薄红,一双桃花眼显得有些潋滟,兀地多了几分多情。
暧昧溶于空气中,似有若无地浮动着。
纪瓷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想往后退,却退无可退。
“你先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
“不松。”
靳舟望的视线再度落在那束郁金香上,想到刚才纪瓷和沈星祈站在楼下有说有笑的画面,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烦躁。
他试着去想象了一下纪瓷和其他男人在一起的画面,只觉得胸腔里那股灼烧感愈演愈烈。
“纪瓷,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我和谁在一起都与你没有任何关系。”纪瓷微微仰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靳舟望。
“前男友,我们已经分手三年了,就算我现在要开启一段新的感情,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纪瓷特意在“前男友”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强调靳舟望现在的身份。她承认自己是故意的,她想借这个机会让靳舟望死心。
前男友……
听到这个称呼,靳舟望忽地低声一笑,意味不明。酒劲上涌,一点点蚕食着他的理智。
他突然不想再和她多语,反正说来说去她只会说那些他讨厌的话。
她只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推开。
不知靳舟望想到了什么,他眸光一暗,突然低头逼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
温热的呼吸交织,纪瓷能清晰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混杂着一丝淡淡的酒气。
不等纪瓷说什么,靳舟望单手捧住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眸中某些情绪翻涌,他忍无可忍,声音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危险。
“纪瓷,你做梦。”
她休想开启一段没有他的新感情。
她只能是他的,不论是以前还是未来。
话音落下,他的另一只手用力扣住她的腰,将她牢牢嵌进自己的怀里。与此同时,他的吻狠狠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强烈的占有欲仿佛要将她碾碎。
“唔——”
纪瓷的瞳孔一缩,伸手想要推开靳舟望,却被他一把握住,五指强硬地嵌入她的指缝,直至十指相扣。他将她的手压在墙壁上,不容她挣扎半分。
她被迫仰起头承受着铺天盖地的吻,电流般的酥麻感传遍全身,她的双腿渐渐有些发软,站不稳。箍在腰间的手不断收力,紧紧拖住她的身体,防止她滑下去。
这是重逢后,靳舟望第一次在她清醒的情况下,强吻了她。
此时此刻,靳舟望的脸与记忆中几年前男生的脸渐渐重合在一起……
她的脑海被曾经两人亲。热的画面见缝插针地填满。
微凉的唇、柔软的触
感、炽热缠绵的吻,还有耳畔传来他极力克制的喘息……
胸腔内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脸颊两侧的温度不断变高,一时间,纪瓷忘记了挣扎。
就在纪瓷胡思乱想的时候,唇上突然传来细微的刺痛。
“别走神……”
靳舟望微微松开纪瓷,在她的耳际哑声道。说罢,他的吻再度密密麻麻地落下,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
不知何时,那束郁金香掉在了地上,却没有人捡起。
他的吻越来越深,呼吸交缠,两人的身体毫无间隙地贴合在一起,体温渐渐趋向一致,心跳也在无声的默契中趋向同频。
“叮——”楼层抵达,电梯门缓缓打开。
纪瓷只觉得自己被一道力拉过,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被靳舟望抵在了楼道的墙壁上,感应灯亮起。她缓缓睁开眼睛,径直撞进靳舟望那双潋滟的眼中,心口处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靳舟望的呼吸还有些急促,显然是没有从刚才的吻中缓和过来,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嗓音里满是克制的欲。望。
“不够,再来一次。”
“靳舟望,你喝醉了。”纪瓷微喘气,她摇了摇头,“我们分手了,不能这样。”
“哪样?”靳舟望轻呵一声,“这样吗?”
话落,一双温热的手覆在纪瓷的眼睛上,挡住了眼前所有光线,黑暗猝不及防地笼罩下来。
微凉的唇压下,他开始攻略城池,吻一改先前的强势,像和风细雨般,细腻缠绵。
纪瓷的睫毛轻轻扫过靳舟望的掌心,痒痒的,连带着心口处也传来似有若无的痒意。
楼道里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熄灭了,此刻她眼前是他掌心的温度,耳畔是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黑暗中所有感官都被无限放大。楼道里安静极了,唯有耳畔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不知何时,感应灯又亮起,昏黄的灯光氤氲落在男人身上,为他镀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良久,靳舟望这才松开纪瓷,醉眸微醺,眼里裹挟着强势的侵略,神色晦暗不明,他微微俯身,阴影瞬间将她笼罩,他与她额头相抵,温热的唇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脸颊。
纪瓷想躲,想拉开与靳舟望的距离,却被他扣住后颈,指尖暧昧地摩挲着她的肌肤。
靳舟望最后亲了亲她的唇角,嗓音喑哑,格外勾人。
“纪瓷,你只能是我的。”
“至于其他人——”靳舟望尾音一顿,他轻声笑了下,“想都别想。”
第23章 Iceland泡温泉
“你今晚喝醉了,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两人站在纪瓷的房间门口,临别前,纪瓷想要撇清关系。
靳舟望佯装没有听到,不动声色地移开话题:“我明天回北淮。”
“知道了。”握着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纪瓷转头看向身后的男人,“你回不回北淮与我无关,不用特地告诉我。”
听到纪瓷这么说,靳舟望也不恼,继续道:“遇事就找我,微信、打电话都可以。”
“嗯。”
“在片场要多小心,不要受伤。”
“你今天哪来话那么多?”纪瓷觉得有些好笑,她打开房门,“还有事没?”
“没了。”
“那就这样,再见。”
靳舟望站在门外,看着纪瓷将门关上:“好,再见。”
“早点休息。”
纪瓷没有再回复靳舟望。
迎接他的是“砰”的一声,房门被关上。
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纪瓷一个人。林佳佳和其他几个人去郊区看极光了。
纪瓷背靠在门上,迟迟没有去开灯,她用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感受着胸腔里面迅速的心跳。
黑暗中,一切都被不断放大,包括心底那一点悸动……纪瓷缓缓垂下眼,目光落在地面上,看上去若有所思……
另一边,在房门被关上后,靳舟望在原地站了许久,直至走廊深处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这才回过神,迈步离开。
乘坐电梯前往顶楼的房间,电梯的地上还放着那束掉落的郁金香。
靳舟望面无表情地盯着那束花看了几秒,在电梯即将抵达楼层时,他弯腰将花束捡起,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
电梯门缓缓打开,靳舟望走出去,经过门口的垃圾桶时,他轻呵一声,毫不犹豫地将花束丢进垃圾桶里。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纪瓷都忙着进行电影拍摄。虽然靳舟望回了北淮,但每天他都会在微信上主动找纪瓷聊天,即使大多时候她对他爱搭不理。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一个月过去了,全剧组在冰岛进行的录制部分即将结束。
就在回国的前几天,纪瓷半夜躯体化又复发了。
毫无预兆。
她的病情还是不稳定。
全身疼痛难耐,只觉得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一点点挖着自己的心脏,直至鲜血淋漓。
即使吃过药了,身体上的疼痛依旧没有减轻。纪瓷无力地蜷缩在墙边,脑海里又是三年前最疼痛的画面。
被背刺后的无力,家族的破产,奄奄一息的父亲,出车祸的亲姐,以及叫嚣着要逃离这一切的母亲……
朝夕间,短短几日,所有事情都压在了纪瓷一人身上,重到令她喘息不过来。
原先的生活翻天覆地,就像是做了一场盛大华丽的梦,醒来后只剩下了虚幻的泡影。
最终击垮她的,是那场得知被背刺的电话……
又开始了……
身体的疼痛一阵高过一阵……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一切变得虚幻不真实,恍惚间,纪瓷甚至以为自己又回到了那个破旧的出租房,空气里散发着潮湿的气味。
耳畔好像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为什么会生下你呢?你这个扫把星?”
为什么呢?纪瓷也无数次问过自己,既然不爱她,为什么要生下她?
纪瓷自诩自己不是脆弱的人,可她直到现在,都没能明白,自己为何会在三年前挺不过去,得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脑子里混乱不堪,这几年经历的一幕幕在眼前飞快闪过,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
纪瓷受不了了,她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苦,迫切需要通过其他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她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眼前的世界在不断旋转着,她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来到桌子前,纪瓷慌乱地去包里寻找自己那把随身携带的刻刀。
她已经很久没用过这把刀了……
又是一阵晕眩传来,呼吸愈发困难,纪瓷不再犹豫,果然将刻刀尖锐的部分对准自己的手腕。
房间内昏暗极了,窗帘没有彻底拉上,月光透过缝隙泠泠洒进室内。月光下,手腕上的疤痕格外明显。
就在纪瓷准备用刻刀刺进自己的皮肤时,放在一旁的手机铃声响起。
手一顿,纪瓷还没仔细看来电人是谁,便挂掉了电话。没过几秒,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是靳舟望打来的……
潜意识里,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躯体化又复发了。
纪瓷迟迟没有去接,任由铃声在房间里回响,这一刻,铃声显得有些刺耳。
她不接,他就一遍遍地打电话。
最终,电话被他那边挂掉后,他没再打来。
不知怎的,纪瓷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
房间又恢复了一片安静,时间在这一刻停滞般,纪瓷只能感觉到心口处传来沉闷的钝痛,握在手里的刻刀迟迟没有放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好像传来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林佳佳的声音响起:“纪导在房间里休息,怎么了吗?”
“没事,我去看看她。”
纪瓷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头晕目眩,她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其中一只手牢牢抓着一旁的椅子,指尖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
她再次握紧手里的刻刀,准备用尖刀刺入皮肤所带来的尖锐痛感对抗躯体化造成的闷痛。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客厅里刺眼的灯光如潮水般涌入黑暗的房间。
纪瓷心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逆光中看不清面容,但那道轮廓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
靳舟望?
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应该在北淮吗?
“纪瓷!”
靳舟望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眼前这一幕,刻刀在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淡淡的光。
有些晃人眼。
他顾不上思考那么多,大步流星来到了纪瓷面前,一把夺走她手中的刀。
“哐当——”是刀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一刻,靳舟望清晰看见了纪瓷手腕上一道道细小的疤痕。
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心疼,不断翻涌而上,直至那股酸涩感转移到了喉头。
靳舟望微微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抚过纪瓷腕间的伤痕,他喉咙发紧,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
纪瓷挣扎着想收回自己的手,不愿让靳舟望看到这些。
“别看。”纪瓷的声音有些哽咽,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很丑。”
靳舟望没有理会她的话,他抓住纪瓷试图藏起的手腕,动作强硬又不失温柔。
指尖抚过以前的伤口,温热的触感传来,有些痒。
“疼吗?”靳舟望问,声音是纪瓷从未听过的柔软。
纪瓷别过脸去,披散的长发垂下,遮住了她的表情。
“与你无关。”
她的身体还处在极度的疼痛中,不想与他多言。
靳舟望看着眼前纪瓷强忍疼痛的模样,当下反应过来,她这是躯体化又复发了。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靳舟望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睁开,他小心翼翼地将纪瓷揽进怀里,力道渐渐收紧。
“对不起,我来晚了。”靳舟望嗓音低哑,他用手轻轻拍着纪瓷的背部,似安慰。
“不是明天才来吗?”纪瓷问。
靳舟望原本计划明天乘坐飞机前往冰岛。
“临时改了主意。”
“想早点见你。”
心口一颤,纪瓷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药吃了么?”靳舟望放心不下。
即使是第二次面对纪瓷躯体化,他依然没有任何经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怎样才能缓解纪瓷身上的疼痛。
无力感涌上心头,那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遇事向来冷静自持的靳舟望,在这一刻溃不成军。
绝望、无奈,各种情绪翻涌交织在一起,不断拉扯着他的心绪。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她,陪她熬过这一段难耐的时刻。
“吃过了。”纪瓷点了点头,疼痛感减轻了许多,药效起作用了。
得到这个回答,靳舟望心里那颗高悬的心这才落下几分。
这间套房还住着林佳佳,不太方便,思索再三后,靳舟望还是决定将纪瓷带回自己房间,他的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一把抱起。
纪瓷下意识地揽住靳舟望的脖颈,脸埋进他的怀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去哪里?”
“去我房间。”
话音落下,靳舟望稳稳当当地抱着纪瓷,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过了几秒,纪瓷很轻地点了点头,她闭上眼睛,任由心脏钝痛发作,鼻息满是靳舟望身上的味道,令她莫名心安
第二天,剧组没有拍摄任务,大家都在酒店休息或者去周边游玩。
昨晚后半夜,纪瓷的躯体化才结束,伴着余悸昏沉地睡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被太阳照到的床头稍稍显露出暖和的温度。
纪瓷今日没有任何安排,在靳舟望的提议下,两人自驾前往埃亚菲亚德拉冰盖火山附近,去看塞里雅兰瀑布的日落,那里被称作全冰岛最美的日落点。
驱车六小时,抵达当地时恰好接近日落。今天游客稀少,从远处望去,只能看见零星的游客穿过巨大的岩缝,站在瀑布后面。
纪瓷和靳舟望一同走向瀑布时,耳畔传来轰鸣的水声。
远处,促然截断的山崖顶端倾斜下几段水帘,乍看之下,在宽广的路面上显得平淡无奇。黄昏落到那样的岩壁上,傍水而生的彩虹显得朴素。
“地上湿滑,小心。”靳舟望侧头看了一眼纪瓷。
“嗯。”
傍晚的风吹起悬崖边的苔味,悄然吹过耳边的发稍。水雾扑面而来,纪瓷停下脚步,她闭上眼睛,唇角微微上扬,感受着水汽带来的冰凉温度。
过了几秒,纪瓷睁开眼睛,对靳舟望说道:“我们继续走吧。”
他们就这样穿梭在瀑布与山崖之间。
眼看着位置差不多了,靳舟望率先停下脚步,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看,就是这里,落日。”
纪瓷顺着靳舟望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眼前崖壁被太阳照得金黄,绿植大片地铺在黑色岩石的小路上。
太阳好像融化在远处茵蓝的云雾之中,橙黄色的光晕穿过水帘散落成恍惚的光雾将视线之处的风光染得绚烂。
纪瓷站在瀑帘之内,水雾袭来,好像站在静谧自然的仙境与热烈灿烂的落日之间,夕阳无限地靠近,傍近她的心。
“纪瓷,”靳舟望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他侧过头看着她的侧脸,眼底漾着笑,即使瀑布的水声很大,他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Stayinit.”
StayInIt.
沉浸在这一刻。
内心深处骤然激起层叠涟漪,纪瓷也侧头看向靳舟望,四目相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中倒映着她此刻的模样。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一切声音都被屏蔽在外,整个世界就这样被按下了静音键,只余下胸腔里渐快的心跳声。
旷野的风迎面而来,微微掀起纪瓷披肩的长发,也掀起了内心平静的心湖,水雾随风飘荡,卷起潮湿的空气,与此同时,耳畔好似传来五年前少年的声音。
“Stayinit.”
“Withme.”
从过去的记忆中抽离,纪瓷回过神来,她继续望向不远处的落日夕阳,一时间,她和靳舟望都没有再开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
靳舟望注视着纪瓷的侧脸,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移开视线,同她一起欣赏着眼前壮观的景象。他朝着纪瓷那边微微移动了一小步,在确定纪瓷没有排斥自己时,这才又向她靠近了一点。
直至——
两人的肩膀相贴。
两人都看着夕阳,默契地保持着沉默,纪瓷察觉到靳舟望的靠近,她想拉开与他的距离,却发现步子怎么也迈不开。
正当纪瓷胡思乱想时,垂在身侧的左手腕突然被一道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他的指尖微颤,抚过她腕间的伤痕,下一秒,他的手嵌入她的指缝,与她紧紧相握。
纪瓷微微抬起十指相扣的手,过了几秒,又渐渐放下,任由靳舟望牵着。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靳舟望低声道。
不知纪瓷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开始一点点变红,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伴随着最后一抹残阳的落下,天色渐渐暗沉,心跳与瀑布的水声共振,都显得是那么的震耳欲聋。
两人沿着潮湿的小路原路返回,纪瓷很感谢靳舟望今天带自己来了这里,她内心很复杂,几度欲开口,到最后千言万语也只化作了一句:“今天谢谢你带我来这里,我很开心。”
说罢,纪瓷看着靳舟望,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这是重逢至今,她第一次在靳舟望露出这幅面孔。
见纪瓷这样,靳舟望心里舒了一口气,他看着她,唇角弧度渐深。
“开心就好。”
看完塞里雅兰瀑布后,纪瓷收到了江知语发来的微信,原来江知语和祁序也来了冰岛,一同
前来的还有贺云沨。难得在冰岛一聚,大家决定在蓝湖温泉汇合,一起去泡温泉。
自从看完瀑布回来后,纪瓷一直处于亢奋的状态,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双向情感障碍的另一种情况。昨晚那种不受控制的落泪悲伤,是抑郁相,现在的她则是进入了躁狂期。
比起抑郁,纪瓷比较能接受躁狂期,更何况她现在是真的开心。瀑布带来的震撼在心里久久散不去,即使她看过很多次,依然很喜欢那种感觉。
等他们抵达蓝湖温泉时,江知语他们已经到了,贺云沨带着余熹也来了。换上泳衣,几人来到温泉中,温泉今天被靳舟望包场了,因此没有其他陌生人。
“你们怎么突然来冰岛了?”纪瓷见到好闺蜜,情绪更是高涨了几分。
“Surprise,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江知语拉着纪瓷的手转了一圈。
“惊喜,你能来真是太好了。”
听到这,江知语心里乐开了花:“我刚好没来冰岛玩过,想着你这几天工作结束了还没回国,我就向祁序提议,不如来冰岛找你玩两天。”
“可不就是,你们还把贺云沨那个粘人精也带来了。”站在一旁的余熹搭腔道,话里话外都是无奈。
江知语和余熹以前就认识,关系也很好,不像纪瓷,是因为刚回国那会帮余熹拍MV才认识的。
听完余熹口是心非的话,江知语忍不住笑起来,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余熹:“得了,你心里偷着乐吧。”
余熹只是哼哼笑了一下,没有直面回答。
她们三个有一下没一下地聊着天,手里捏着盛满蓝色饮料的玻璃杯,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指尖留下一片冰凉。
纪瓷小啜了一口,酸甜中带着微醺的果香,在舌尖溢开。眼前雾气缭绕,模糊了视线,纪瓷感受着泉水的流动,放松身体,任由大脑放空。
九月底的冰岛,寒意已经渗入骨髓。裸露在水面的肩膀被冷风掠过,激起一阵细小的战栗,而藏在水下的身体却被泉水熨得发烫。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纪瓷靠在池子边缘处,向远方望去,只见几缕金红的火舌舔舐着裂口边缘,炽热的熔岩喷涌而出,转瞬间化作熔岩瀑布,倾泻而下。
纪瓷眨了眨眼,收回飘远的思绪,她缓缓转过身,视线穿过弥漫的白雾,落在不远处的靳舟望脸上。
靳舟望正笑着和贺云沨、祁序聊天,他姿态散漫地靠在温泉边,露出上半身精壮的身体,腰腹肌理分明。
额角薄汗微湿,一头略乱的头发平添几分不羁,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脖颈滑下。
似有感应般,靳舟望忽然侧过头,看向纪瓷。
隔着朦胧的雾气,他的轮廓有些模糊,唯有那双眼睛格外清晰,像暗夜里突然亮起的星子,笔直地望过来。
纪瓷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他那双幽深的眼中,心口处不可抑制地颤了颤。
这一次纪瓷没有再率先移开视线,而是唇角微微上扬,对着靳舟望举起手里的高脚杯。
靳舟望会意,脸上也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笑意,他微微举起手中的杯子,用口型说了一句:“Cheers。”
两人不约而同地仰头喝下杯中的饮料。
“靳舟望,你刚才有没有听我说话?”贺云沨开口。
靳舟望收回目光,再度转头看向自己好兄弟,他收敛起面上表情,淡淡道:“嗯?”
“真是服了你,你别以为我刚才没看到你和那个女人的互动。”贺云沨满写着对好兄弟的嫌弃,“你想通了?准备追回来?”
靳舟望点了点头,他的目光穿过层层雾气,落在纪瓷脸上,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连带着神色也柔和了几分。
“我想通了。”
贺云沨哽了几秒,最后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好,既然你自己想通了,有了自己的决定,那我就支持你。”
“不过吧,要是那个女人又和三年前一样,二话不说抛下你一走了之,我以后不会再给她好脸色的。”
“贺云沨,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和嫁女儿一样?”站在一旁的祁序觉得好笑,忍不住调侃起来。
“你懂什么?”贺云沨摇了摇头,他想到了三年前靳舟望那边发生的一幕幕,“我这叫心思细腻。”
大家又聊了一会儿,祁序和江知语这对已婚人士去其他地方过二人世界了。剩下四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靳舟望来到纪瓷面前,他微微俯身,压低声音对纪瓷说道:“贺云沨想和余熹独处,他不好意思直说,我们给他个机会?”
纪瓷知道贺云沨一直在追余熹。
听完靳舟望的话,纪瓷虽然在心中怀疑靳舟望的动机,但她还是选择和靳舟望去其他地方,给贺云沨一个追人的机会。
“行,走吧。”
温泉里水雾氤氲,蒸腾的热气在漆黑的夜色里织出一层朦胧的纱。纪瓷和靳舟望一同走向不远处没人的地方。
突然,纪瓷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小心。”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靳舟望眼疾手快地扣住纪瓷的手腕,猛地往回一拽。
纪瓷猝不及防,整个人踉跄着跌进他怀里,掌心紧贴着他的胸膛,肌肤相触的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灼热的温度沿着指尖一路蔓延,连带着全身都像电流过境。
脸颊蓦然一红,就连纪瓷自己都分不清这是被热气熏的,还是因为什么。
纪瓷扶着靳舟望的肩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不小心蹭到他脖颈处的水珠,她指尖一颤,连忙缩回手,却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带着薄茧,轻轻摩挲着她的腕骨。
纪瓷紧张到视线乱瞟,迟迟不敢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经意间,她瞥到了眼前正前方男人锁骨处那颗浅淡的小痣。
一些曾经发生的画面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纪瓷的脸烧得更烫了。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近到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甚至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
空气的温度不断攀升着,似有若无的暧昧气息散开,周围的一切都好似虚化了。
“你先松开我。”
“等一下。”
靳舟望的嗓音被水汽浸得微哑,他微微俯身,再度拉近与她的距离,薄唇不小心擦过她的耳廓,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雾气缭绕间,纪瓷微微仰头,正对上靳舟望深邃的目光。
他的眼睫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在一旁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衬得那双黑眸愈发幽深,像是藏了一池暗涌的潮水。
纪瓷呼吸微滞,心跳彻底乱了节奏。
她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靳舟望却忽然低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蹭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
靳舟望双手捧着她的脸,像是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他轻轻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头发刚才乱了,我帮你理一下。”
第24章 Iceland“她啊——当初分手我……
夜色沉沉,温泉蒸腾的雾气模糊了视线,也一点点蚕食着理智。
远处的火山口隐约泛着暗红色的光,熔岩在黑夜里无声翻涌,偶尔溅起的火星映亮了一小片天空,却又转瞬熄灭。
夜色壮胆,纪瓷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间,她抬起手,反手勾住靳舟望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凑近他,水珠顺着脸颊滴落,在池面荡开细小的波纹。
纪瓷的鼻尖几乎贴上他的,呼吸交缠,温热、潮湿。她望着靳舟望近在咫尺的眉眼,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映着她的倒影。
下一秒,纪瓷红唇勾起,轻笑出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锁骨,最终停留在那颗小痣上,微微摩挲。
一股电流传至尾椎骨,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靳舟望的呼吸一滞,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原来靳总也会害羞?”纪瓷像是发现了乐趣。
靳舟望
黑眸微眯,静看着纪瓷,嘴角的笑隐了下去,声音透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纪瓷,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有些喑哑。
男人眸色渐沉,脸上平静无波,细看,眼底似有暗潮翻涌,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热气蒸得人思绪发软,纪瓷能清晰地感受到男人身上的温度,回忆滚滚过来,她只觉得眼前这一幕熟悉又陌生。
暧昧在空气中弥漫开,周围的空气被热雾蒸得稀薄,呼吸交织,心跳声开始变得格外清晰。
两人的唇几乎相贴,只差毫厘,但是谁都没有真正吻上去。
不远处的火星从火山口喷出,照亮了靳舟望的瞳色,漆黑的瞳孔闪过一抹灿红,与此同时,纪瓷也清晰看到了他眼底的欲。色。
靳舟望率先败下阵来,他微低头,就在他即将吻下时,纪瓷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
纪瓷凑至靳舟望耳边,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呵气如兰,语气又带着几分挑衅。
“原来外界传的那个冷静自持的靳总,就这点能耐?”
靳舟望眸光一暗,还未开口,猝不及防间,就被纪瓷推开两步,他身形微顿。
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开,原本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殆尽。
纪瓷懒洋洋地来到池边,背靠池壁,水波轻漾,漫过她的肩颈。她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靳舟望,抬眸望向远处的活火山。
夜色中,火光映在纪瓷的侧脸上,勾勒出精致的轮廓。
难得在靳舟望面前扳回一局,纪瓷心情愉悦极了。
纪瓷随意用手拨弄了一下面前的水,水面顿时漾起涟漪,只听她轻轻一笑,嗓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嘲弄:“靳总也不过如此。”
靳舟望盯着纪瓷看了几秒,忽地轻哂一笑,他顺着她的话,语调散漫:“纪导认识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自控力如何,纪导不是最清楚么?”
话音落下,靳舟望迈步走向纪瓷,水面被他的动作划开,涟漪一圈圈荡到她身前。
他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垂眼扫过她,阴影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他的气息里,带着淡淡的木质香,混着温泉的湿意,无端让人心跳加速。
纪瓷呼吸微滞,下意识想后退,可身后已是坚硬的池壁,退无可退。
空气里暧昧得几乎能拉出丝来。
靳舟望单手掐着纪瓷的下巴,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肌肤,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两人再次鼻尖相触,四目相对,他那双眼眸像是浸了墨,对而凝视时看不到底。
幽深、晦暗不明。
男人的视线微微下移,准确无误地落在纪瓷的唇上,目光如有实质,烫得她指尖微蜷。
察觉到纪瓷的紧张,靳舟望唇角弯起,喉间溢出几分低沉的笑,一双桃花眼在雾气的氤氲下显得格外多情潋滟。
“纪导紧张什么?”他嗓音低哑,带着几分戏谑,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捏了捏她发烫的耳垂,“刚才不是很有能耐么?”
话音落下,他微低头,作势要吻她。
纪瓷睫毛轻颤,下意识闭了眼。
过了几秒,可预想中的触感迟迟没有落下。
头顶上方传来男人低沉的笑声,熟悉的男性气息远离,原本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纪瓷再度睁开眼,只见靳舟望已退至她身侧,同她一样懒散地靠着池壁,仿佛方才的暧昧只是她的错觉。
纪瓷抬头看着靳舟望,夜色中,只能看见他的侧脸,脸颊的水珠缓缓滑落,顺着脖颈,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下一秒,靳舟望偏过头对上纪瓷的视线,微扬了下眉,语气戏谑:“纪导方才以为我想做什么?”
水波轻晃,映着远处火山的微光,将他眼底的玩味映得清晰分明。
一瞬间,纪瓷的脸颊迅速蹿红。
“靳舟望!”
像是恼羞成怒,又像是掩饰心跳的慌乱,纪瓷猛地俯身,双手捧起一抔池水,毫不犹豫地朝靳舟望的脸泼去。
靳舟望猝不及防,被泼了个正着,他下意识侧头躲避,却还是没能幸免,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最终悬在下颌,欲坠不坠。
纪瓷原本还绷着脸,可看到他这副难得狼狈的模样,终究没忍住,唇角微微翘起。
靳舟望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目光落在她脸上的表情,兀地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
“纪导,”靳舟望尾音一顿,眼底漾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你也不过如此啊。”
他故意重复先前纪瓷对他说的话。
纪瓷自知被靳舟望摆了一道,她别过头,不再理他。她故作镇定地看着远处的景色,然而内心却始终平静不下来。
靳舟望侧头注视着纪瓷,几秒后他收回视线,与她一同望向远处喷薄着火光的活火山。
两人之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显得疏离,又不会太过亲密。
雾气缭绕间,她听见他的声音响起,嗓音愉悦:“好了,不逗你了。”
安静了下来。
胸腔内的心跳声却越来越快,愈发显得吵。
温泉池中蒸腾的雾气在两人之间缓缓流动,扰乱了人的心神。
夜风拂过水面,带起细微的波纹,将倒映的月光揉碎成点点银辉。
纪瓷无意识地用指尖点着水面,一圈圈涟漪荡开,就像她此刻泛起波澜的内心。
不知过了多久,纪瓷悄悄收回视线,微微侧头看向身旁的靳舟望。
就在纪瓷偷看的瞬间,靳舟望似乎有所察觉,即将转头。纪瓷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假装专注地继续欣赏火山景色。
她感觉自己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不知是被水汽蒸的,还是因为方才的小动作。
一道炽热的目光落在纪瓷脸上,有些灼人。
一开始纪瓷还能强迫自己忽视,后来她忍无可忍,正欲转头质问,却见靳舟望又优哉游哉地收回视线,重新望向火山,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两人人之间弥漫着若有似无的暧昧氛围。
火山口喷发出的火光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投映在水面上,时而交叠,时而分离。
……
泡完温泉后,大家去沙滩边看海,冰岛九月底的气温接近零下,大海的风浪裹挟着模糊的噪声,吹得人从温泉的氤氲中清醒过来。
往常这个时候沙滩上的人寥寥无几,不知为何今日却格外热闹。不仅如此,沙滩上还搭起了许多篝火,纪瓷等人围着篝火坐下,柴火噼里啪啦地响着,热气向外散开,驱散了空气里的寒意。
海风呼啸却不觉刺骨,晚上的海滩亮着淡黄色的灯火,远处,大海的幽蓝平静反复地徘上一层层被染成暖色的浪花,又潮潮退去。
沙滩四下的布局简约雅致,游客也恰好零星地布满沙滩,不至于让人觉得拥挤,也不是那么冷清。
“奇怪,今天沙滩上人怎么这么多?”余熹出于好奇问了一句,“我前段时间还特意上小红书搜了一下,这个沙滩好像只有跨年那天有篝火晚会,貌似还有烟花秀。”
江知语听到这来了兴趣:“诶,那今晚会有烟花秀吗?”
贺云沨听着她们的对话,视线飘过某个神色自若的人,他忽然笑了下,好像知道些什么:“有没有烟花秀待会就知道咯。”
“来来来,今天气氛合适,喝一点?”祁序回车上拿了一箱酒。
“好啊,不醉不休。”贺云沨接过祁序递来的酒,再分给其他几人。
纪瓷用开瓶器打开瓶盖后,准备喝一口,就在这时,一只手按在了自己的酒瓶上,阻拦了她接下来的动作。
骨节分明的中指上,那枚银色戒指在月光下晃了晃,纪瓷盯着戒指看了几秒后,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
靳舟望坐在她的身侧,他微微低头,压低声音,像是怕被其他人听到:“你的身体可以吗?”
纪瓷轻轻推开靳舟望的手,她点了点头:“喝几口没关系。”
“喝一个?”纪瓷侧头看着靳舟望,微微举起手里的酒瓶。
“好啊。”
酒瓶碰了碰,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瓷不再看靳舟望,她抬眼平静地望着远方漆黑望不到边的大海,微仰头灌了口酒。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短暂的灼烧感。
沙滩上散布着十几堆篝火,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围坐在一
起,不同风情和语调的语言各自交叠在一起,让人听得热闹。
风卷起凉意,带着咸腥的气息,在耳畔呼啸而过,一齐吹散了那些杂音。
纪瓷闭上眼睛,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感受着海风吹来的触感和耳畔海浪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纪瓷才缓缓睁开眼睛,她留意着被吹起的发稍,恍然间,她感到温蕴的酒气吹过发烫的脸颊,目光无意识地顺着暖意落到靳舟望脸上。
他也正好在看她。
或许是一时的酒意冲脑,她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眼睛里倒映的火光跳动了几秒,才忽然被烫着了似的移开目光。
靳舟望的目光直白、平静,长久地落在她的脸上。直到她惊慌失措地移开视线,他才同样不自觉地低下头,来掩盖脸上浅浅的笑意。
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些几乎微不可见的小互动,只有九月的海浪不断翻涌着沙沙的噪音,风渐渐小了下来,篝火燃起的热浪映得他们彼此的脸都微微发烫。
橙红的火光跳跃着,为他们的周身镀上一层暖色。
纪瓷抱膝坐在沙滩上,她用手抓起一把沙子,看着沙子一点点从手中流出。
“对了,我早就想问了,”纪瓷依然盯着远处黑沉沉的海面,浪花在月光下碎成银色的沫,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一直戴着那枚戒指,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篝火突然爆出“噼啪”一声响,火星四溅。
纪瓷用余光瞥向靳舟望,看见他喉结缓慢滚动了一下。
“这是你当年送我的。”靳舟望微微垂眸,指尖摩挲着中指的戒指,声音有些轻,几乎被海水淹没,“对戒,你那枚一直在我这边。”
分手时纪瓷将自己那枚丢在地上,最终被他捡回去了。
纪瓷努力回忆,却发现脑海里没有任何关于戒指的记忆。
纪瓷攥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她抿了抿唇:“抱歉,我忘了。”说罢,她又仰头喝了一口气,想药借酒精麻痹某根疼痛的神经。
双相情感障碍,导致她忘记了很多曾经的事情。
篝火的火光有些暗,靳舟望转过身,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刹那间,火光窜高,照亮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黯然。
“没关系,”火星在他瞳孔里明明灭灭,“以后会慢慢想起来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纪瓷在心里默默数着海浪拍岸的次数。
半晌,纪瓷这才再度开了口,率先打破当下独属于两人的静谧。
“这些年,你一直戴着这枚戒指吗?”
“嗯。”靳舟望点了点头,“一直戴着。”
一瞬间,纪瓷的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喉咙发紧,不知该说些什么。
脑海里浮现出重逢以来和靳舟望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又开始怀疑当年的一切会不会是一场误会?
靳舟望……
他真的会做出那种事情么?
纪瓷在心里默默将这个问题按下,她觉得,她是时候找个合适的机会问问他了。
“你们俩坐在那里聊什么呢?”贺云沨朝纪瓷和靳舟望说道,“一起来聊天啊。”
纪瓷和靳舟望无声对视,不约而同笑了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无奈。他们转过身面对篝火。
“一起干一杯!”余熹率先高高举起手中的酒瓶。
“来!”
大家纷纷举起酒杯,碰杯后再一饮而下,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漫无边际也没有什么话题性,只是觉得惬意。
“跟你们说,林北前段时间被他家老爷子逼着结婚,林北怎么也不同意,险些被老爷子打。”
林北是林家老幺,上面有个大哥,已经接受了家族集团。
林北和纪瓷、江知语、祁序是高中同学,那时候大家关系很好。大学毕业后纪瓷出国,在国外最困难的三年,林北给过她不少帮助。
不过最近半年,纪瓷和林北都没怎么联系,她许久没听到林北的消息,终于来了点兴趣,主动问道:“林北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得了吧,就他?”贺云沨摇了摇头,“母胎solo26年,感觉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
“别急,缘分未到吧。”江知语主动替林北说话,试图挽救一下林北的自尊心。
大家聊了许多人,聊了许多以前的事情,气氛融洽。
大多时候纪瓷都在一旁默默听着,很多事情她都知道。
现在听他们提及往事,纪瓷只觉得有些恍惚。恍若隔世的感觉传来,她忽然有些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光,那个时候她还没经历那么多。
只可惜时过境迁,早已物是人非。
想到这,纪瓷的心沉了几分,她垂眼看着眼前地上的沙子,看上去若有所思。
以前的事情一讲出来就像没有尽头,讲话的人和听众都各自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像是忽然被不同的往事隔开。
靳舟望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纪瓷,她似乎比其他人都更容易陷入那样的回忆里。
“怎么了?”靳舟望压低声音问,“不舒服吗?”
纪瓷抬起头用轻轻的摇头回应。
靳舟望看得出来她的苦涩,他想再靠近她一点,想和她聊聊其他的转移她的注意力,却又不方便打断其他人的讲话。
纪瓷想沿着沙滩走走,她站起身:“你们聊吧,我想随便走走。”走了几步后,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我陪你一起。”靳舟望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纪瓷没有去看靳舟望,她没说话,算是默许了他的陪伴。
越靠近潮汐线,海浪的声音就越大,离人群也越远。靳舟望很默契地不再开口,有意稍后地陪在纪瓷的身边,目光安静地追随着她缓慢的脚步。
他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能缓解纪瓷心中的苦闷,所以只是默默地陪在她身边,这既是出于为她的考虑,也是他的私心。
冰岛的夜晚总是那样明亮,天空不觉得黑得低沉,透出些许静默的深蓝。远处的海岸线狭长绵延,落在海上的光线很好地融在蓝调的色调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周围就再也看不到游客和篝火了,海浪厚重的声响拍打着彼时安静的氛围,好像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或许是这么多天发生的事情让纪瓷的心不断地软化,她就算视线里看不到他,现在的心里也没办法想除了他以外的事情。
“你冷吗?”纪瓷忽然问。
“不冷。”
“抱歉……我好像有点醉了。”纪瓷深呼吸了一口,“聊到过去的事情我就感觉有点闷。”
靳舟望也照着她的话讲下去:“可能是泡了温泉又吹海风的缘故。”
“过去的事情总归已经过去了。”靳舟望看向纪瓷,语气坚定,又轻柔得有些小声,“一切只会越来越好的。”
“嗯”
纪瓷看向靳舟望。
和刚刚坐在沙滩上的对视不同,她只觉得靳舟望平静温和的目光十分刺烫,让她想要避开,又不自觉地想要触碰。
她知道自己心里的感情,就算再怎么掩饰也无济于事。
更何况,她也同样能感受到靳舟望对自己的感情。
海风吹过,吹过她发烫的脸颊,让她觉得此刻的空气干冷,头脑越发地清醒。
气氛刚刚好。
或许她现在该告诉靳舟望过去分手的原因了,她想彻底跟过去的事情做个了解,不管他们之间会不会再彼此撕掉一层血肉,然后再分开,她不想再一直独自承受着负担。
“靳舟望……”纪瓷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靳舟望微微颔首,神情认真。
“其实,”纪瓷尾音一顿,深呼吸一口气,“当年我提分手的原因是——”
靳舟望心里一紧,面上却不显,他没有说话,默默等她说下去。
偏偏,好巧不去,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纪瓷听出来是自己的手机,顿时手忙脚乱地去摸口袋里的手机,发现是骚扰电话之后才挂掉。
“是骚扰电话。”
靳舟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
失望,却没有直接表现出来。
被电话一打断,原先恰到好处的气氛烟消云散,似乎是天公不作美,有意压着她心里的话,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自己也对坦白之后的事情没有底。
总而言之,纪瓷又说不出口了。
“抱歉……”纪瓷沉默片刻,只说了这两个字。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沙滩边缘的小石礁。海水在这里变成温和的流水,一涨一落地反着远处的灯光。细碎的贝壳在昏暗的沙滩上显得晶莹。
靳舟望知道刚刚那一下让纪瓷又缩了回去,他不会去逼她,只是默默在心里暗自放宽了等待的期限。
两人继续沿着海边走,走进没有光照的那片海岸里,彼此无言。
纪瓷突然觉得有些冷,伸手轻轻哈了一口气。
靳舟望发现后,自然而然地握住纪瓷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向她,下一秒,他将她的手放进自己口袋里。
纪瓷想要说些什么,她微微侧头,却见靳舟望目视前方,假装没有注意到纪瓷的视线。思索再三后,纪瓷最终选择了沉默。
“看那边,有烟花。”靳舟望眼底漾着笑意。
话音落下——
只见远处的天边突然炸开烟花,第一束烟花悄然升空,在黑夜里炸开金色的花枝。
游客不约而同发出的惊叹被海风吹到这里,让此刻的氛围变得喧闹。
寒风里有许多束金色的烟火攀上,绽开,声色绚烂,照得天空亮如白昼。
纪瓷不知道这个季节里还有烟火秀,她仰头看着眼前绚烂的火花,漆黑的眼瞳被照亮。
靳舟望握着纪瓷的手,力道不断收紧,温暖的体温透过她冰冷的手传过来,莫名让她觉得安心。
“没关系……我可以等。”靳舟望稍微弯腰,在纪瓷身边轻声说,“等到你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
又是一道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发出“砰”的巨响,掩盖了他的尾音,但纪瓷还是清晰地听见了。
夜色中,她的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如雷贯耳。
就在这时,另外几个人也来了,贺云沨搭着靳舟望的肩膀,故意调侃道:“不愧是我们靳少花大手笔安排的,这场烟花秀真是浪漫啊。”
得知真相,纪瓷瞳孔一缩,她看向靳舟望。
难怪——
她就说,今天明明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为什么沙滩上会有篝火和烟花秀?
原来是靳舟望安排的。
唇角弯起不易察觉的弧度,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迟疑,心里却无端地,莫名感到欣喜,忍不住小小地喜悦。
她知道这种感情不是理智的,却压抑不住,像远处天边的烟花一样,声势浩大。同时,她心里清楚,一些事情在无形中渐渐脱离了原先的轨道。
这一次靳舟望却没有与纪瓷对视,他神色如常,仿佛贺云沨刚才提及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他微微推开贺云沨的胳膊,淡淡道:“贺云沨,你话有点多。”-
从冰岛回国后,全剧组马不停蹄地进行着接下来的录制,剩下的取景都在北淮进行,纪瓷也轻松了许多。
平时纪瓷都和剧组人员住在片场附近租的公寓里。这天剧组收工早,纪瓷难得回家了一趟,晚饭后她准备去小区里散散步。
纪瓷发现对面楼连着买五层楼打通的房子灯光亮起,看来那户人家最近已经搬进去了。
秋天的晚风带着桂花的清香,纪瓷刚走出单元门,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靳舟望。
“收工了?”电话那头传来靳舟望的声音,背景里隐约能听到风声。
“嗯,今天剧组收工早。”纪瓷漫不经心地应着,一边沿着鹅卵石小路往前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突然,一个毛茸茸的身影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窜出来,亲热地扑向纪瓷的腿。
是只捷克狼犬,油亮的毛发在路灯下泛着银灰色的光泽。
出乎意料的是,这条狗特别温顺,不停地用湿润的鼻子蹭纪瓷的手背,尾巴摇个不停。
纪瓷惊讶地发现这狗竟有几分眼熟,但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它。
纪瓷弯下腰,忍不住揉了揉小狗立起的耳朵,至于电话那头靳舟望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清。
“你先等一下,我这边——”
“纪瓷,”靳舟望打断了纪瓷的话,“转身。”
两道重叠的声音响起,纪瓷一时之间分辨不出来是身后传来的还是电话里传来的。
纪瓷猛地转身。
十米开外,靳舟望正握着手机站在那里,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你怎么在这里?”纪瓷放下手机。
“我住这里。”
纪瓷马上反应过来:“那个买了五层楼打通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嗯。”靳舟望点点头,朝纪瓷走来。
“靳总那么多豪宅不住,难道还没有满意的房子吗?”纪瓷故意揶揄道。
她心里隐隐猜到了答案,却又不确定。
靳舟望在离纪瓷一步之遥处停下,目光深邃:“确实,那些房子都没有这里好。”
因为只有这里才离她最近。
靳舟望的视线落在纪瓷脸上,未尽之言在眼神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某个瞬间,纪瓷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
就在这时,那只捷克狼犬又凑了上来,热情往纪瓷身上扑。
“Urie。”靳舟望淡淡唤了一声它的名字。
狗狗立刻回到靳舟望面前,乖乖坐好。
“这是你养的狗?”纪瓷问道。
明知道纪瓷丢失了一部分记忆,但靳舟望的心底还是涌上一股强烈的酸涩感。
她是不是忘记了很多他们之间的共同回忆?
靳舟望眼神稍黯,他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再抬眼时他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这条狗是以前我们一起养的。”靳舟望微微俯身,抚摸着Urie的脑袋,“它的名字还是你取的。”
听到这话,纪瓷无意识地捏紧了握在手里的手机,她努力回想,却只能捕捉到一些模糊的碎片,等她深入回想时,却发现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浓雾。
“我没印象了”纪瓷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轻。
夜风的温度骤降,冷意瞬间浸入了骨子里。
她是真的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忘掉了多少曾经的事情。
记忆的空白无端令纪瓷产生了一种恐慌,无力感涌上心头。
靳舟望将纪瓷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微微挪了一步,替纪瓷挡去迎面吹来的冷风。
“没关系,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靳舟望替Urie系上牵引绳,“有空多去看看它吧,这几年,它很想你。”
Urie像是听懂了靳舟望的话,“汪”的叫了一声,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纪瓷。
纪瓷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紧:“好,我知道了。”
“陪我一起散会步吧。”靳舟望提议。
纪瓷没有拒绝。
小道上十分冷清,只有他们两人。路灯将两人一狗的影子拉得格外长,重叠在一起。
一阵风刮过,道路两旁的大树沙沙作响,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被风卷落,慢悠悠地落在两人身上。
……
时间一天天过去,电影的拍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半。
这天工作结束后,纪瓷回到公寓,洗完澡她坐在沙发上,忙了一天,这会终于有空看手机。
微信有好多消息在等待纪瓷回复,其中就包括靳舟望在半小时前发的消息。
【靳舟望:我现在在谈生意,晚上九点结束。】
他最近在港城出差,后天才会回北淮。
纪瓷觉得好笑,不明白靳舟望这种行为和情侣之间的报备有什么区别,她敲击键盘,正准备回消息,就听见刚洗完澡出来的林佳佳传来一声惊呼。
“omg,纪导,你快看最新的娱乐新闻头条!”林佳佳飞快来到纪瓷面前,“我没看错吧,这篇新闻的主角是靳总吧?你那个前男友?”
“什么新闻?”纪瓷下意识问道。
“你看微博文娱热搜榜的第一条!算了,我转发给你吧。”
纪瓷打开林佳佳发来的新闻,只见新闻标题写着几个大字:靳氏集团靳总与香港知名女星恋情曝光,梁静娅即将嫁入顶级豪门? !
握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纪瓷默默点开帖子。照片上靳舟望身着黑色西装,侧身站在高档会所门口,香港影星梁静娅一袭红裙,正凑近他耳边说着什么。
“不是吧纪导,靳总原来是大渣男吗?”林佳佳忿忿道,“有图有真相,这次跑不掉了!明明前段时间在冰岛,他还对你——”
林佳佳话还没说完,就被纪瓷打断,她声音平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与平常无异。
“之前在冰岛他来剧组,是为了看看自己投资的电影拍摄情况,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佳佳张了张唇,还想说些什么,又听纪瓷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是替我抱不平,但我和他之间真的没什么,作为已经分手的前任,他和谁谈恋爱都与我无关。”
被海水淹没般的窒息感席卷而来,纪瓷只觉得眼有些酸,她放下手机,强装镇定,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张照片上移开。
“对了,你帮我看看下午发给你的文件打印出来了吗?”纪瓷故意支开林佳佳。
“好,我去看看。”林佳佳转身离去。
客厅里只剩下了纪瓷一人,她长舒一口气,点开微信和靳舟望的聊天框,内容还停留在半小时前靳舟望给她发的消息。
就在这时,纪瓷收到了一份匿名发来的邮件,是一个音频。
见到这,纪瓷心头一跳,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手有些颤,她犹豫了几秒后,缓缓点开了那个音频。
背景音嘈杂,人声很小,应该是被人偷偷录下的。
“话说,你那个前女友是不是回国了?你现在对她什么想法?”
听到这,纪瓷呼吸一滞,无端感觉到了几分紧张。
“她啊——”
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靳舟望音调散漫,喉间溢出几分轻嗤。
“当初分手我就放下了,几年过去,早忘了。”
第25章 Iceland“靳舟望,你让我感到……
音频就这么短短几秒,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残忍地剜进纪瓷的心脏。纪瓷下意识捂住心口,想要通过这种方式阻止剧烈的疼痛蔓延开来。
纪瓷盯着那个短短几秒的音频文件,指尖无意识地点了重播键,靳舟望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的语气随意,像在谈论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几年过去,早忘了……
——早忘了……
靳舟望的声音不断在房间里回荡,像夺命咒般一点点缠绕住她。
心底陡然升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心口的酸涩逐渐到了鼻腔,怎么也压不住。
纪瓷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的窗外,一片漆黑,如同她此刻晦涩难安的心。
脑海里闪过这段时间和靳舟望发生的点点滴滴……
也是,是她自作多情了……
当年她甩了他,他怎么可能还对她有感情?
最近他一再出现在她面前,也不过是想要复合后再甩了她吧?让她体会一次被甩的滋味。
也只有她那么蠢,竟然真的一点点陷进他的陷阱里。
好在,及时止损了……
一切也即将回到正轨……
这样,挺好的……不是么?
这不正是她想要的么?
纪瓷收回视线,她嘴角微微勾起,多了几分自嘲的意味,眼底的温度一再降低。
她再次点开微信,现在再看到靳舟望发来的信息,只觉得讽刺不已。她点开对方的资料设置,手指在“删除联系人”几个字上犹豫了几秒,最终删掉了靳舟望的好友。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结果也如她所愿,为什么她感觉不到轻松,甚至——
心头隐隐传来一阵失落?
弄完这一切,纪瓷将手机扔在一旁的沙发上,盯着眼前的茶几,大脑放空。
静静站在房间门口的林佳佳目睹这一切,只觉得心疼不已,她手里还拿着刚打印完的文件。
“纪导……”林佳佳上前走了几步,轻声道。
纪瓷缓缓回过神来,视线落在林佳佳脸上,她问道:“嗯?”
林佳佳抿了抿唇,犹豫几秒后,还是问出了口:“你还好吧?”
纪瓷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尽量让自己与平常看上去无异:“我能有什么事,不用担心,好着呢。”
林佳佳不想拆穿纪瓷,她点了点头:“那就好。”与此同时,她在心里暗戳戳骂了一句靳舟望,真是一个大渣男!果然有钱人都一个样!
纪瓷不知道林佳佳在心里想着什么,空气安静了几秒,她害怕林佳佳再问与靳舟望相关的事情,于是连忙移开话题:“文件印好了吗?”
“印好了。”林佳佳将文件递给纪瓷,“对了,半个月后万清集团的万总邀请你参加的那场晚宴,你去吗?我这边还没有给答复。”
自从纪瓷的电影上次在电影颁奖典礼上获得“最佳电影奖”之后,她的名声在大陆彻底传开,不少投资人都争相邀请纪瓷合作,他们送出的各类晚宴邀请函都被送到林佳佳这边,由这位助理全权代理。
“去。”纪瓷点了点头。
“好,那我待会给那边答复。”
林佳佳离开客厅前,最后看了一眼纪瓷,她比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纪导!”
纪瓷见状,心底涌起一股暖意,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淡了几分,她的脸上多了一些发自内心的笑意:“晚安。”
“晚安,早点休息哦~”
林佳佳回到自己房间后,客厅又安静了下来。
纪瓷起身来到阳台,夜风掠过耳畔,带来一丝凉意,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目光落在远处模糊的山影上,久久未动……
另一边。
月光如水,倾泻在修剪整齐的球道上,将翠绿的草坪染成银灰色。靳舟望正和一群老总在高尔夫球场。
“靳总年轻就是好啊,刚才那一球打得可谓是精彩,不像我,人老咯,这么晚眼睛都看不清。”恒大地产的林总在打完一球后,慢悠悠地拍了拍自己的啤酒肚。
靳舟望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他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球杆:“林总谬赞。”
“那接下来的合作——”林总试探性地问道。
“我会让总部的战略咨询顾问在做出各方面评估后联系你们,林总放心。”
林总这么一听,就知道有戏了,要知道他为了能和靳氏集团的合作,花了多少人力、财力上的准备。
想到这,林总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好好好,期待未来我们的合作。”
一旁突然传来一群人的惊呼声,靳舟望缓缓放下球杆,总算将注意力放在其他人身上。
只见一位和靳舟望看上去年纪相仿的男人刚打完一球,月光下,男人修长的身影被拉得格外挺拔。
夜风拂过,撩起他额前几缕不驯的黑发,他的眉骨生得极高,五官立体,眸色近似墨黑。
“斯总厉害!”几位老总上前恭维。
闻言,男人只是轻声一笑,他将球杆递给球童,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散漫:“各位谬赞,斯某这球还差点意思。”
这球差一点就能进洞。
“能打到这个程度,那也很厉害了。哪像我们几个,与斯总差得十万八千里呢。”另几位老总继续恭维。
被夸的男人只是笑着摇了下头,没再说话。
他叫斯琰,和靳舟望同年出生,出身港城顶级豪门斯家,斯家是全国唯二能和京城靳家比肩的豪门家族。
斯琰作为斯家主脉的独子,从小被当做豪门继
承人培养。
斯琰向来讨厌生意场上那些阿谀奉承,他不再与那群老总多语,转身看向靳舟望,微扬了下眉:“来一球?”
“好啊。”靳舟望勾唇淡声道。
靳舟望和斯琰关系很好,高中三年两人都在美国的私立男高德尔高中就读。不仅如此,他们还有着一层亲戚关系。去年靳舟望的堂妹靳元昭嫁到了斯家,与斯琰联姻。
靳舟望和靳家几位长辈关系不好,对他好的靳母和靳老爷子在三年前一场人为的车祸中丧命,他的父亲在他八岁那年也已去世。
靳元昭是靳舟望现在唯一还有联系的靳家人,是他大伯的孩子。靳家人重利益,感情在财富和地位面前一文不值,但是靳元昭和那些靳家人不一样,她从小和靳舟望都被靳老爷子带在身边,两人关系亲,堪比亲兄妹。
几位老总见靳舟望要打,又纷纷对靳舟望送上恭维的话:“呀,靳总请。”
“我之前有幸和靳总打过一次,靳总的技术可精湛了。”
靳舟望对这些话权当耳旁风,他来到第8洞的发球区,在球前站定,轻轻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球杆,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金属杆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袖子微微上拉至手肘处,肌肉线条流畅,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PatekPhilippe机械表,低调又透着奢华。男人垂眼看着地上的球,举手抬足间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223码,顺风。”球童说道。
靳舟望找准角度后,身体微微前倾,与此同时他抬起手。
“啪”——
清脆的击球声响起,只见白色的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稳稳向远处飞去。
靳舟望缓缓抬起眼,视线追随着球的位置,眉眼深邃冷淡,压迫感重得逼人。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球,球精准地朝着旗杆位置俯冲。落地的瞬间几乎没有弹跳,随后朝着洞杯滚去。
十码、五码、三码
球速越来越慢。
“进!进!”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小白球在洞口边缘绕了半圈,最后一声发出“叮”的一声。
“一杆进洞!”
大家纷纷欢呼喝彩起来。
“靳总的球技还是一如既往地好啊!”
“可以啊,改明有空靳少教教我呗。”斯琰故意调侃道。
“再说。”靳舟望淡睨着斯琰,他将手里的球杆递给球童。
“恭喜靳总,您这一球太精彩了。”球童立即上前接过球杆,夸道,“我在球场服务七年,见过的一杆进洞的不到五次,您这杆绝对是教科书级别的示范!”
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靳舟望难得心情好,他想起自己今天进场前无意间听到球童和其他人的对话,貌似对方在考虑换一块新手表。
靳舟望慢条斯理地解下了腕间这块价值高昂的名表,递给球童,他轻声一笑:“送你了。”
球童见到表,眼睛一亮:“靳总?”
这块表抵得上一套房了。
“心情好,搏个彩头罢了。”靳舟望语气平淡,仿佛送出的不是价值百万的手表,而是一个几块钱的玩具,“这块是新表,我第一次戴。”
球童欣喜若狂地接过表,他郑重朝靳舟望鞠了一躬,道谢:“谢谢靳总,祝靳总事业蒸蒸日上,继续领航市场。”
靳舟望淡淡“嗯”了一声,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陈青松,微微抬手,比了个数字五。
“是,靳总。”陈青松当即会意,他拿出手机,对在场的所有球童、工作人员说道,“来来来,大家打开手机收款码,靳总今天心情好,给在场所有人发红包。”
这是高尔夫球场不成文的规矩,一杆进球的难度很大,谁进了球谁就要给在场的人发红包。
候在一旁的美女们见到年轻多金的总裁,早已按捺不住,有一个胆子大的径直走向靳舟望,娇滴滴地说道:“靳总~”
可惜她人还没靠近,就被靳舟望的贴身保镖拦下,保镖面无表情道:“抱歉,靳总不喜欢无关紧要的人靠近。”
靳舟望还在和斯琰说着什么,半点眼神都没有分给美女。
美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好将目标放在其他老总身上。
另一边,陈青松还在给大家一个一个扫收款码发红包:“见者有份啊,一人五万。”
“靳总真大方!”
“谢谢靳总!”
“靳总下次常来玩啊!”
闻言,靳舟望对大家微颔首,没有多说。
斯琰笑了笑:“看在进洞的份上,靳总要不也给我点好处?”
“你想要什么?”
“港城北郊那块地皮,让给我呗。”
“此事免谈。”靳舟望扫了斯琰一眼,直截了当地拒绝。
斯琰还想再说什么,被靳舟望身边的保镖打断,保镖比了个手势,说道:“靳总,贺总给您打来的电话。”说罢,保镖替靳舟望接通,将手机递到靳舟望耳边。
靳舟望没抬手接手机,任保镖拿着。
“有事?”靳舟望率先问道。
“哎哟,靳舟望,你还在和那几个老总谈生意啊?”贺云沨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嗯,还在球场。”
“别打球了靳总,你快看看手机,你都上热搜了。”
靳舟望顿了下,伸手接过手机,转身去了人少的地方:“什么意思?”
“你晚上是不是和那几位老总在维多利亚酒店吃饭?梁静娅也在?”
靳舟望微微回忆了一下,不知道晚上包间里那几个女性是谁,他蹙了下眉,问道:“梁静娅是谁?”
贺云沨哽了哽:“梁静娅啊!你不知道?港城知名女星!”
提到梁静娅,贺云沨语气里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这个女星之前还抢过余熹的代言。
“你今晚和梁静娅的合照被狗仔偷拍上热搜了,你赶紧看看吧。免得被纪瓷误会,到时候有你好受的咯。”
靳舟望没空理会贺云沨语气里的幸灾乐祸,未等贺云沨说完话,他直接挂了电话,打开微信。
果不其然,好几个关系好的兄弟都将那条娱乐新闻转发给了靳舟望,他随手点开其中一条看了看,心底大概有了底。
看到照片,靳舟望想起来了,晚上包间里确实有梁静娅这个女人,但他和她没有接触过。
吃完饭离开酒店时,他的东西落在包间里,是这个女人追出来当面还给他的。
硬要说,只有这里两人短暂接触过,但加起来说的话都不超过三句。
没想到,这一幕竟被狗仔借位拍下大做文章。
靳舟望来不及想那么多,当即点开和纪瓷的微信聊天聊天框,发现几小时过去,纪瓷一直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心头突地一条,靳舟望连忙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靳舟望:休息了吗?】
一个巨大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对方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她朋友。
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向来冷静自持的靳舟望,几次慌了手脚都是因为纪瓷,他赶紧拨通纪瓷的电话号码。
“嘟——嘟——”,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人接,过了几秒,电话被人直接挂掉。
靳舟望又打了一个过去,却发现自己被对方拉黑了。
握着手机的手不断攥紧,男人脸色渐沉,眼神锋利如刀,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
他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声“梁静娅”的名字,随后忽地冷笑出声。
此时陈青松刚给大家发完红包,回到靳舟望身边,却发现靳舟望的脸色不对。他心底吓了一跳,连忙看向斯琰,用眼神询问情况。
然而斯琰也不知道情况,只看到靳舟望接了一通贺云沨打来的电话后,就成现在这样了。
“陈青松。”靳舟望语气没什么起伏,辨不出任何情绪,但只有常年跟在靳舟望身边的陈青松知道,靳舟望这是在怒火的边缘了。
“靳总,有何吩咐?”陈青松硬着头皮问道。
伴君如伴虎,说的就是这样吧?
陈青松叫苦不迭。
“安排明天最近的一趟飞机回北淮。”靳舟望冷声道。
本来靳舟望将在后天回北淮,现在他准备提前回去。
“明天回去的话没法乘坐私人飞机。”陈青松有些苦恼。
此次一行人前往港城,是乘坐靳舟望的私人飞机过来的。修改飞机行程,需要至少提前24小时申请航线。明天走,时间明显不够。
“知道,那就购买明天的航班直飞北淮。”
“好,我知道了。”
“那后天那场和信华金融董事长赵总的饭局——”陈青松又问道。
本来应该是面对面谈合作的。
“改成线上。”
“是。”
“还有,帮我去查今晚那组热搜的照片是谁拍的。”靳舟望眸色多了几分阴鸷,声音极冷,“联系宁律,对不实内容进行公正保全,必要时提起诉讼。”
陈青松已经很久没见到靳舟望这副面孔了,尤其是在纪小姐回国后。
听靳舟望这么一听,陈青松立即明白网络上发生了什么,他点了点头:“是,我现在就让公关部撰写辟谣声明。”
“另外——”靳舟望尾音一顿,“将今晚酒店门口的监控视频调出来。”
“好。”
“你手机借我一下,我打个电话。”
陈青松不敢犹豫,将自己手机解锁后递给靳舟望。
靳舟望输入那串早已熟烂于心的电话号码,点击拨通,电话很快被挂断。他再次拨过去,过了几秒,电话被那头接通。
“你到底有什么事?”纪瓷声音寡淡。
“纪瓷,网络上那个是造谣——”
靳舟望话还未说完,就被纪瓷直接打断,她的语气多了几分不耐烦:“然后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靳舟望身形一顿,正要说话,又听见纪瓷的声音响起:“你就算明天和其他人结婚,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明天还要早起,先这样,挂了。”说罢,纪瓷不给靳舟望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掉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靳舟望看了眼手机屏幕,又打了一通过去,然而这个号码也被纪瓷拉黑了。
男人眼底的温度不断降低,渐渐酿出一场风暴,他将手机还给陈青松:“回酒店。”
“是。”
于是一行人,包括靳舟望此次出行带的几个保镖,大家准备离开球场。
“抱歉各位,我这边临时出了点事情,先行告退。”靳舟望神情平淡,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老总,微颔首,“祝你们玩得愉快。”
“好好,那咱们以后有空再约。”
“靳总慢走。”
“既如此,那我也先告退了。”斯琰拎着自己的外套,优哉游哉地来到靳舟望身边,“我夫人还在家里等着呢。”
“靳总,斯总慢走。”几位老总恭敬道。
一行人离开后,斯琰这才打趣道:“怎么?靳总要赶着回去哄人啊?”
刚才靳舟望和陈青松对话的功夫,斯琰看手机时看到了最新的那条桃色新闻,他便顺带找贺云沨问了下情况,这才知道近几个月靳舟望和纪瓷又有联系了。
“你这种情况应该还好,毕竟是造谣,赶回去把话说清楚就行。”身为好兄弟,斯琰难得大发慈悲安慰了一下。
靳舟望点了点头,没有接话,转而将目光落在不远处漆黑望不到边的草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翌日,剧组下午五点才结束工作,接下来会放两天假,纪瓷准备回一趟自己家。
片场在郊区,等纪瓷开车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纪瓷在地下车库停完车,乘坐电梯前往自己所住的楼层。
电梯门打开,纪瓷缓缓走出去,楼道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感应灯应声亮起。
与此同时,纪瓷也看清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男人的身影,心脏不受控制地猛地缩紧。
听到脚步声,靳舟望转过身来盯着纪瓷,黑眸深邃似潭,里面藏着纪瓷看不懂的情绪。
纪瓷立刻别开视线,她身形一顿,转身就往电梯方向走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纪瓷。”靳舟望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几步跨到她面前,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听我解释,我和她真的没发生什么。”靳舟望顿了顿,“而且公关部中午也发布了相关辟谣声明,有当时的监控视频。”
这个辟谣公告纪瓷中午就在微博看到了:针对昨晚星海媒体发布的关于我司CEO靳舟望先生的不实信息,经核实均为恶意捏造。已依法取证并提交司法机关,请公众勿信谣传谣。
那一段监控视频也被曝光。
视频内可以清晰看出,当时靳舟望和梁静娅之间隔着一段大距离,并没有像偷拍的照片一样靠得那么近。
就算纪瓷看到了这段辟谣声明,她心里对靳舟望的失望丝毫不减。
主要是那段音频。
脑海里又回响起音频中靳舟望说的话。
“她啊——当初分手我就放下了,几年过去,早忘了。”
既然早忘了,现在又何必来找她说这些,假惺惺,他的所作所为只会让她感觉恶心。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被他背刺了。
想到这,纪瓷嘴角的弧度渐深,满是对靳舟望的嘲讽,她抬头望向他,为了掩饰心底泛起的酸涩,她故意加重语气:“靳舟望,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靳舟望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跳。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在触及到纪瓷眼中毫不掩饰的疏离和厌恶后,他身形一僵,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如果说重逢以来这几个月,你接近我是为了恶心我,那我告诉你,你成功了。”纪瓷深呼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翻涌的情绪,可颤抖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愤怒与委屈。
“你现在知道结果了,你可以滚了。”纪瓷直视靳舟望的眼睛,一字一顿,“请你立即离开我的视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什么意思?”靳舟望死死地盯着纪瓷,声音有些哑。
闻言,纪瓷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冷笑出声,反问道:“你又要开始装傻了是吗?每次都是你自己做的事情,你却总是装傻充愣。”
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在纪瓷的脑海中不断闪现,她攥紧了自己的手。
纪瓷缓缓闭上眼睛,过了几秒后,这才缓缓睁开,她点了点头:“好,你不走是吧?”
“那我走。”
她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她不想再看见靳舟望这个人,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都让她作呕。
纪瓷不再犹豫,迈开步子准备绕过靳舟望。
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力度大得惊人,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纪瓷顺着他的手向上看去,只见靳舟望下颌线紧绷,眼底酝酿着风暴,周身散发着让人胆寒的气息,山雨欲来。
“松开我。”纪瓷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靳舟望的手指,可对方纹丝不动。
“不松。”
下一秒,纪瓷肩膀被一道力气拽过,天旋地转间,她被抵在了墙上。
靳舟望充耳不闻,漆黑的瞳孔里倒映着纪瓷的面容,喉结上下滚动,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纪瓷,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走。”
第26章 Iceland“我从未爱过你。”……
这一幕似曾相识,一瞬间让他感觉又回到了分手的那个雨夜。
他今天必须要一个解释,不然误会只会继续加深。不能再和上次一样了,这样只会重蹈覆辙。
“靳舟望!”纪瓷还在挣扎着摆脱靳舟望的束缚,“我数三秒,请你立马松开我!”
“不松。”靳舟望的掌心紧紧扣着纪瓷的肩膀,力道不断收紧,生怕一放手,纪瓷就会像三年前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句话瞬间激怒了纪瓷。
心底积压的怒火彻底燃烧,叫嚣着蚕食了仅存的理智。
纪瓷放弃挣扎,她仰头死死盯着面前高大的男人,眼中满是愤怒。
“你每次都这样!你凭什么觉
得你一次次伤害我、背叛我,我还会对你笑脸相迎?”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亦是如此。
看她被耍得团团转,很好玩么?
靳舟望似乎也被纪瓷的态度激到了,语气多了一些起伏:“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知不知道,很多时候我真的猜不透你的心思?”
就和三年前一样,她二话不说甩了自己,事到如今,他都不知道分手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许是怕吓到纪瓷,靳舟望语气软了几分,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耐心道:“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和那个女明星之间根本没有交集。”
“我在意的根本不是这个!”纪瓷直接打断靳舟望。
气氛剑拔弩张,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两人相对而视,谁也不让谁。
原本暗掉的感应灯又应声亮起,昏黄的光线落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上,又长又扭曲,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场面一度僵持不下。
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纪瓷轻呵一声,率先打破当下的沉默,语气里满是嘲讽。
“我们已经分手了!我最后说一次,你和谁在一起都与我无关,哪怕你明天就和其他女人结婚,我也只会去婚礼现场笑着为你们送上祝福!”
听到这,靳舟望面色微变,很快又恢复如常。心底翻涌起说不清的情绪,只觉得苦楚与无奈漫上,心脏传来钝闷的痛觉,连带着呼吸困难。
纪瓷步步紧逼:“既然你恨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靠近我?”
“你说的到底是哪件事情?为什么你就是不肯说?”靳舟望的声音里渐渐染上了愠怒,“现在也是,三年前也是,你二话不说就甩了我出国,为什么不能把事情都说出来?”
空气安静了几秒。
男人敛起眼锋,淡睨着纪瓷,眼尾微红,只听他缓缓问道:“就这么难以启齿么?”
纪瓷看着靳舟望这副样子,神情微微有些恍惚,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破碎,尖锐的碎片随着血液流遍全身,最终只余下鲜血淋漓的伤疤。
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体面被彻底撕下。
“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每次都明知故问,惺惺作态!你真是让我感到恶心!”
“对,我让你恶心!”靳舟望的声音多了几分森然的寒意,“我犯贱,当初被你甩了,现在又眼巴巴像条狗凑上去。”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是你挥之即来呼至则去的狗吗?”
纪瓷眼底的温度一再降低,说出的话愈发伤人:“我早就说过让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是你像条狗一样甩不掉。”
察觉到眼角的湿意,纪瓷移开眼,不愿再看靳舟望,她抬手推了推靳舟望,声音微颤。
“现在终于结束了,我们就这样到此为止,你别再来找我了。”
她累了……
她真的累了……
她厌倦了,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
靳舟望闭了闭眼,而后缓缓睁开,克制了许久,这才将声音压下去:“纪瓷,你最好适可而止,我不想和你吵。”
“不想和我吵,那你就松开我,让我回家。”
靳舟望望着纪瓷倔强的侧脸,喉结滚动,心中的冲动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垮了理智的防线。
纪瓷刚才说的那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不想再听她说那些伤人的话了……
靳舟望视线下移,落在纪瓷的唇上,眼看着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他呼吸一滞,随即单手掐住她的下巴,猛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所有伤人的话就这样被硬生生堵了回去。
唇上传来微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径直压下,将她毫无缝隙地包裹起来。纪瓷下意识地瞪大眼睛,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
很快,屈辱和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纪瓷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了靳舟望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靳舟望毫无防备,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嘴角泛起一丝血迹,薄唇掀起讥诮弧度,他忽地笑出声,苦涩之意不达眼底。
见到靳舟望嘴角的血丝,纪瓷心头一惊,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替他抚去,在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又连忙放下。
周遭的空气被沉寂包裹得严严实实,纪瓷的手微不可察地蜷了蜷,掌心到现在还传来麻麻的痛感。
靳舟望缓缓转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纪瓷,用平静的声音问道:“我最后问你,分手的那三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
“哪怕就一次。”
无数回忆滚滚而来,见缝插针地占据了纪瓷的所有思绪。
许是怕被靳舟望看出什么,纪瓷故意撇开视线不去看他,她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昧着良心道:“没有。”
“分手三年,我从未想过你。”
“谈恋爱的三年里,我也从未爱过你。”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骗子……”靳舟望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眼尾薄红,目光落在纪瓷脸上,眼中光点稀疏破碎,“你这个骗子……”
他脸上的情绪平淡至极,却无端使人感受到一股深藏的绝望与无力。
“我为什么要骗你?”纪瓷唇角弯起,眼中满是对他的嘲讽,“本来就是玩玩罢了,谁知道靳少还当了真?”
“你知不知道,你的演技很拙劣。”靳舟望掐住纪瓷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纪瓷对上靳舟望的眼睛,一字一顿:“没有。”
“从未有过。”
靳舟望眸光渐暗,他身形一僵,往后退去一步。
纪瓷将靳舟望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她强忍着泪水,哽咽道:“这个回答,您满意了吗?”
“行,你真是好样的。”靳舟望颤抖着摘下戴了多年的戒指,狠狠丢在地上,“戒指还你,我不稀罕。”
他的行为一如三年前的她。
戒指与地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纪瓷垂眼看着那枚落在自己脚边的戒指,戒指在灯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只一眼她便移开视线不敢再看,不知为何,她觉得这一幕刺眼无比。
三年前分手的那晚,纪瓷将戒指砸在靳舟望身上;三年后,靳舟望将戒指丢给她。
兜兜转转,一切都形成了闭环。
靳舟望的眼底漫上自嘲,他的声音响起,很轻:“过去三年,我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只有我傻傻站在原地……”
纪瓷听完,只觉得怒火再次上涌:“你到底在我面前装什么深情?”
“你不是想让我说清楚吗?行,你自己听。”
她冷笑一声,从包里拿出手机,按下播放键,下一秒,靳舟望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她啊——当初分手我就放下了,几年过去,早忘了。”
这段音频只有短短十几秒。
靳舟望的脸色一变,如同被抽去了脊梁,身体晃了晃。
纪瓷收好手机,见到靳舟望这副样子,她心里更加确定这是他亲口说的了。
“是你自己说的吧?”纪瓷问。
“纪瓷——”靳舟望张了张唇,想要解释,可喉咙像被堵住了,发不出半点声音。
“你还想解释什么?音频就在这里,证据确凿,没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纪瓷尾音一顿,她抬手一把拽住靳舟望的衣领,强迫他弯下腰来,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缓缓开口,“别叫我的名字,我嫌恶心。”
话音落下,纪瓷不再管靳舟望有何反应,她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靳舟望,她来到家门口,输入指纹。
纪瓷打开门,玄关处的光线洒下,与漆黑的楼道形成两个割裂的世界。
纪瓷站在门口,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靳舟望,淡漠道:“就这样吧,我们到此为止。”
说罢,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门外,楼道里的感应灯渐渐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涌来,靳舟望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紧闭的大门上,背影落寞。
半晌,靳舟望脚步微动,这才准备转身离去,临走前,他垂眼看着地上那枚戒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秒后,靳舟望俯身将那枚戒指捡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抚
过上面的纹路,最后紧紧握在手心里,转身离开……-
包间内巨大的头顶吊灯投下细碎光斑,纪瓷正和几位制片人、投资人吃饭。
纪瓷近期在筹备下一部要拍的电影《太阳墓碑》,这是一部科幻电影,改编自国内知名作家刘炎慈的科幻小说《费米悖论之解》。
在此之前纪瓷从未尝试过此类题材,她选择迈出这一步也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纪导,虽说你在文艺片领域成绩斐然,但科幻片可是截然不同的赛道。”其中一位投资人林传卿率先打破沉默,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费米悖论之解》原著粉丝众多,对电影改编的期待值极高,一旦失手……”
“我明白你的顾虑。在决定接手这部电影前,我花了很长时间研究科幻电影史,还和国际上天体物理学家进行了多次交流。我相信凭借团队的专业,一定能将《太阳墓碑》打造成经典。”
纪瓷微微一笑,语调平稳,透着强大的气场。
“国内一直没有经典的科幻电影作品,我希望有朝一日能打破好莱坞垄断科幻电影的局面。”
林传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纪导,我看重你的才华,但科幻片需要巨额资金投入,我必须确保投资能得到回报。”
“资金的问题我们待会再说,不如您先看看我们的剧本?”编剧张玮拿出剧本,递给林传卿等投资人和制片人。
林传卿看向坐在角落一直没有出声的老者,尊敬道:“刘老,您意下如何呢?”
只见白发苍苍的老人乐呵呵地笑出声,他就是《费米悖论之解》的原著作者——刘炎慈。
“我当然是支持小瓷改编我的作品。”刘炎慈看向纪瓷,目光里满是对小辈的欣赏,“我相信她。”
“如果我不愿意让她拍,我就不可能将我这本小说的版权卖给她。”
林传卿等人听到这里,心里也大概有了底。
另一位制片人邹志远笑着看向纪瓷,提出自己的要求:“主题曲让沈星祈来唱吧,我这边特意邀请的,我相信他的名气一定可以为这部电影带来一定的热度。”
他的身边坐着沈星祈和经纪人。
“当然没问题,能请到沈先生是我们剧组的荣幸。”纪瓷淡淡一笑。
“好。”邹志远朝纪瓷举起酒杯,“来纪导,干杯。”
纪瓷唇角勾起,举着酒杯与对方轻轻碰了下。
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都在讨论近期正在上映的几部电影,还聊到了电影市场未来的走向。
纪瓷觉得包间有些闷,起身来到走廊里的卫生间。她站在镜子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距离和靳舟望吵架那晚,已经过去两天了。那天之后,两人再也没碰过面,也没有联系过。
纪瓷将靳舟望的所有联系方式都拉黑了,一切又回到了重逢前的状态,或许这才是对他们而言,最好的结局。
想到这,纪瓷勾唇笑了笑,垂眸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她关掉水龙头,从包里拿出口红准备补妆,就在这时,走廊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隐隐约约可以听见慌乱的脚步声和人群的呼喊声。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纪瓷被这股气味呛得忍不住咳了两声,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顾不上那么多,一把打开卫生间的大门,往外冲去。
然而下一秒,纪瓷在看到眼前的场景时,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走廊尽头的火焰,疯狂吞噬着周围的一切。火舌舔舐着墙壁,将壁纸烧成卷曲的灰烬,天花板上的喷淋装置已启动,然而喷出的水在高温下瞬间化作白雾,根本无法遏制火势的蔓延。
人们像没头的苍蝇般四处乱窜,哭喊声、求救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头皮发麻。
热浪扑面而来,烤得纪瓷脸颊生疼,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前面跑,却发现前路已被大火截断,根本逃不出去。
“砰!”巨大的水晶吊灯坠下,堪堪砸在纪瓷脚边。
太危险了,呆在这里不是办法。
纪瓷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观察四周,最终决定先回到刚才所在的卫生间。那是唯一一处还没起火的地方,她丝毫没有犹豫,跑进卫生间后将门关好。
空气里的焦味越来越浓,浓烟滚滚,纪瓷只觉得视线隐隐开始变得模糊,呼吸变得愈发困难。
纪瓷狠命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她被迫清醒了几分,她拿出纸巾,打湿后捂住自己的口鼻。
卫生间只有一扇窗户,却被酒店里的清洁人员锁死,根本无法打开。纪瓷咬牙拼尽全身力气去撞窗户的玻璃。
这是她唯一的逃生机会。
她现在在一楼,只要窗户能打开,她就能顺利跳窗逃出去。
卫生间外接二连三传来爆炸的闷响,炙热的烈焰四处乱窜,即将叫嚣着闯入卫生间内部。
空气越来越稀薄,纪瓷觉得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涣散。
与此同时,另一边。
靳舟望原本正和贺云沨等人在这家酒店的附近会所吃饭,得知酒店着火的消息后,他来不及多想,当即开车赶来。
黑色库里南在夜色中一路狂飙,靳舟望连闯了四个红灯,最终停在了酒店门口。
车门还未完全打开,靳舟望便从车里冲了出来,黑色衣服在风中猎猎作响。一下车他就开始在混乱的人群中疯狂寻找纪瓷的身影。
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然而,他没有看到纪瓷的踪迹。
心脏猛地一缩,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不敢去想纪瓷可能遭遇的危险。
就在这时,沈星祈的经纪人满头大汗,神色慌张地跑到消防员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喊道:“我家艺人沈星祈和纪小姐都还在酒店里!”
消防员神色凝重,一边安抚他,一边迅速了解情况。
经纪人努力平复情绪,急促地说道:“我不知道沈星祈在哪里!逃窜的时候走散了!纪小姐应该还被困在一楼走廊的卫生间!”
“好的先生,您先别急!”两名消防员对视后,点了下头,准备冲进火海救人。
站在不远处的靳舟望,将这一切听得清清楚楚。他猛地抬眼,望向那栋被火焰吞噬的大楼,很快锁定了经纪人口中的卫生间位置。
此时,卫生间的窗户正冒出滚滚浓烟,火焰时不时舔舐着窗框,情况万分危急。
靳舟望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要往大楼里冲。就在他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拦住了他。
“先生,请您冷静一点!太危险了!不能进去!”消防员大声劝阻道。
靳舟望只是摇了摇头,看着那扇被浓烟笼罩的窗户,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眼神愈发坚定。
如果纪瓷真的出事——
那他也没有活下去的信念了……
除了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值得留恋的人了……
靳舟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观察到酒店侧面有一条狭窄的通道,那里火势相对较小,或许能通往纪瓷所在的卫生间。
趁消防员不注意,靳舟望转身朝着通道冲去。
通道里弥漫着刺鼻的烟雾,热浪扑面而来,让人窒息。
靳舟望用衣袖捂住口鼻,艰难前行。终于,他来到了一楼走廊深处。只见卫生间的门被大火烧得变形,怎么也打不开。
靳舟望心急如焚,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有一块砖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拿起砖头砸向卫生间的门。
一下、两下……
终于,门被砸开了。
一股浓烟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靳舟望下意识地眯起眼睛,看到纪瓷正用身体撞击卫生间的窗户。
“纪瓷!”
听到声音 ,纪瓷扭头向门口看去。
在看到靳舟望的那一刻,纪瓷的眼眶瞬间变得通红,语气哽咽:“靳舟望!你怎么来了?”
在生死边缘徘徊许久,突然见到靳舟望的身影,纪瓷又惊又喜,恐惧与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靳舟望快步上前,看着纪瓷被烟熏得通红的双眼和微微发颤的身体,只觉得心疼不已。
“你站远点。”靳舟望声音沙哑,与此同时,他举起手中的砖头,朝着窗户狠狠砸去。
一下又一下,砖头与玻璃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的手被玻璃碎渣溅到,碎渣划破肌肤,渗出血丝,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不多时,窗户出现了一道道裂痕,紧接着整块玻璃“哗啦”碎落。
“你先出去。”靳舟望对纪瓷说道。
火势愈发凶猛,火焰如狰狞的毒蛇,不断蔓延,即将吞噬整个卫生间。
纪瓷回头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双手撑着窗台,翻身跳了出去。落地时,双腿一软,她跌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感觉传来。
靳舟望紧随其后,纵身一跃。落地后,他伸出强健有力的双臂,一把捞起坐在地上的纪瓷,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朝着远处空旷的地方走去。
“靳舟望。”纪瓷心有余悸。
刚才的惊险让她身心俱疲,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靳舟望感觉到怀中的人逐渐失去力气,手臂微微颤抖,他垂眼看着纪瓷,声音哑得厉害:“我们马上去医院,你再坚持一下。”
耳畔传来男人胸腔里隐隐有力的心跳声,淡淡的木质香气蔡绕在她身边。
现在是安全的……
纪瓷缓缓闭上了眼睛,原本环在他脖颈处的手慢慢地无力垂下。
靳舟望的心猛地一揪,他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身后,火光冲天,就在两人刚刚逃离的卫生间,一声巨响传来,“砰!”爆炸产生的气浪将周围的碎片掀向空中。
气浪裹挟着碎石和炽热的灰烬扑来,瞬间点燃了周围的空气,整个空间都在剧烈震颤。
一阵狂风卷起,黑夜中,靳舟望抱着纪瓷,衣服在风中凌乱吹起,猎猎作响。
男人额角薄汗微湿,一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一头略乱的头发平添几分不羁,他目视前方,眼眸深邃漆黑,压迫感逼人。
靳舟望垂眼看着怀里的纪瓷,低声道:“纪瓷,你坚持住。”
又是一阵风刮过,吹散了他的尾音。
第27章 IcelandFlipped
救护车的声音忽远忽近,纪瓷意识昏沉,脑海里渐渐浮现出高一夏季的雨天,隐隐约约,她好像嗅到了空气里雨水潮湿的气味……
记忆瞬间被拉回高中时期,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我们先去那边屋檐下躲一躲吧。”好朋友廖莎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提议道。
“好。”纪瓷点点头,随后和廖莎莎小跑着跑向一排房屋。
北淮夏天的雨反复无常,暴雨说下就下,两人都没有带伞,她们只能先找个屋檐避一避。
这是她们高中入学的第二周,今天纪瓷和廖莎莎约好放学一起去书店逛逛,怎料书店未到,大雨先来了。
不远处,几个男生手里抱着篮球,火急火燎地从球场里出来,找了个最近的屋檐躲雨。
“靳舟望,这边!”其中一个男生挥了挥手。
“来了。”一道懒散的声音响起。
纪瓷下意识地偏过头,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男生身姿挺拔,正不疾不徐地走向好兄弟,身着黑色短袖,凉风拂过,勾勒出少年清瘦有力的身形,肩宽腰窄。
额前的碎发垂下,五官精致立体,一双桃花眼格外漂亮,显得多情潋滟,双眼皮褶痕明显,眼尾微翘。
不单单是纪瓷注意到了他,廖莎莎也注意到了,她一脸兴奋,却不得不压低声音:“那个男生就是我今天早上和你说的大帅哥!高二的学长,名叫靳舟望。”
纪瓷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看了几秒。
靳舟望……
这个名字她入学两周已经听到很多次了。
“怎么样?是不是和传言中很帅?”廖莎莎问道。
闻言,纪瓷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嗓音有些淡:“还行,就那样吧。”
“这还就那样?他看着真的很帅诶!”廖莎莎睁大了眼睛。
“你眼光别太高!到底什么样的男生才能入你的眼!?”廖莎莎还在继续说着。
“这不是我喜欢的款。”纪瓷无奈笑了笑,“我喜欢清冷那一挂的。”
纪瓷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那种男生看上去玩得很花。”
“你这是以貌取人,纪瓷!说不定人家没女朋友呢?!”廖莎莎也不清楚,印象里她没听其他人说过靳舟望有女朋友的事情,但是没人说不代表没有。
与此同时,纪瓷和廖莎莎从那群男生面前经过。
纪瓷还穿着校服,深蓝色英伦制服,裙摆堪堪及大腿,往下,是一双纤细笔直的双腿。柔顺的长发披肩而下,被微风吹起,几缕发丝贴在她白皙的脸颊上。
风夹着雨汽扑面而来,冰冰凉凉。
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脸上,纪瓷无意识地与之对上,就这么猝不及防撞入一双墨色眼眸。
深邃、淡漠。
雨越下越大,雨水积成浅浅的水洼,雨滴落下,溅起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为何,纪瓷的心停了一拍。
两人离得近,四目相对,纪瓷这才看清眼前的男生。
这下她承认,他长得确实和传言里一样,很帅。
但也仅此而已。
不是她感兴趣的类型。
纪瓷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目视前方,继续和廖莎莎走着。
廖莎莎还在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纪瓷,明天周末去不去玩?难得作业少。”
另一边,贺云沨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叹了句:“这雨什么时候停啊?我还想继续打球呢!”
“我看一时半会停不了了,不如咱们几个去吃饭吧?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我爸新投资了一家酒店,听说味道一绝。”其中一个男生提议。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贺云沨无语,他转头看向靳舟望,“你去不去?”
靳舟望没有说话,视线还落在不远处纪瓷的身上。
空气里只余下女生刚才路过时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香味,冲淡了几分雨天潮湿的腥味。
“靳舟望?”贺云沨顺着靳舟望的视线往那边看了看,然而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特殊之处。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靳舟望收回目光,敛眸,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纪瓷……
见靳舟望没说话,贺云沨不禁又问了一遍:“靳舟望,你要和我们去吃饭吗?”
听到声音,靳舟望这才回过神来,压下心底的异样,他再度抬起眼,神色与往常并无两样,勾唇笑了笑,嗓音端得散漫,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
“行啊,走吧。”
话音落下,放在口袋的手机铃声响起,靳舟望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对自己的好兄弟们说道:“我家司机到了,你们和我一起过去吧。”
雨天那一回,是纪瓷和靳舟望第一次见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总能在学校许多地方偶遇靳舟望,食堂、走廊、办公室……
平时下课,班里的同学经常讨论学校里谁长得帅,每次靳舟望都会被大家拉出来说一番,久而久之,纪瓷也无意间知道了不少和靳舟望有关的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便到了纪瓷的16岁生日。作为纪家的千金,每年生日纪正为都会为她大办特办,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受邀参加她的生日会。
今年的受邀名单与往年无异,唯一有区别的便是靳家来的人不同。以往都是靳老爷子来参加,今年他临时有事在外地出差,他最宠爱的小孙子靳舟望代为参加。
与靳舟望一同前来的,还有贺家小少爷贺云沨。
靳舟望今天身着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肩线宽阔笔直,身姿笔挺。许是从小跟着爷爷出入各种重要场合,他今天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模样,多了几分稳重。
进入大厅,靳舟望在纪瓷和纪正为面前停下,他的目光在纪瓷脸上停留了两秒,随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靳舟望看着纪正为,微微颔首:“纪叔叔您好,祖父有事没能前来,今日我代他,祝您和令爱一切顺遂。”
纪正为满脸笑意,眼中透着长辈的慈爱:“舟望啊,你这孩子真懂事,也替我向你爷爷问好。”
说罢,纪正为主动介绍站在自己身边的女儿:“这位是我的女儿,纪瓷。”顿了顿,“这位是靳爷爷家的小孙子,叫靳舟望。”
纪瓷率先朝靳舟望伸出手,微笑道:“你好。”
宴会上,水晶吊灯洒下璀璨光芒,将整个大厅照得金碧辉煌,纪瓷今天穿着一袭白色晚礼裙,看上去简约大方,长发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精致的锁骨。
靳舟望微微垂眼,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那只手。
纤长漂亮,指甲修得整整齐齐,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手。
几秒后,靳舟望也伸出自己的手,与纪瓷轻轻握了下,嘴角噙着笑意:“生日快乐,纪小姐。”
双手触碰的瞬间,电流仿佛在指尖跳跃过。
纪瓷的手微微颤了下,她感受着男生掌心的温度,那股温热顺着手臂缓缓蔓延至全身。
很快,两人松开手。
靳舟望朝纪瓷递去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这是我准备的礼物,一点心意,希望你能喜欢。”
“谢谢。”纪瓷接过礼物,发现包装盒上印着Carlier的logo。
“你有心了。”纪正为笑了笑。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后,纪正为和纪瓷又去招待其他来宾,靳舟望则是去找贺云沨。
大厅内,宾客们手持酒杯,轻声交谈,优雅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纪瓷和一群关系好的小姐妹坐在休息区吃甜品、聊着天。
年轻女孩们的欢声笑语不时响起,在这热闹又不失典雅的氛围里格外活泼。
不知不觉间,纪瓷手里的蛋糕全吃完了,她起身走向甜品区,准备再拿一些吃的。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出现一道身影,存在感极强,不容忽视。对方高大的身形微微挡住了眼前的光线,投下一道阴影。
纪瓷抬头看去,只见靳舟望站在自己面前,手里举着一杯酒,他微扬眉,笑道:“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当然。”纪瓷唇角轻勾,她没有犹豫,顺手从侍者端着的托盘上取走一杯红酒,轻轻碰了碰对方的杯子,“Cheers.”
清脆的碰杯声响起。
头顶上方传来少年一声轻笑,清晰落入纪瓷耳中,不知为何,有些勾人。
纪瓷耳朵有点红,像是在掩饰什么,她连忙仰头喝下杯中的酒。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后,靳舟望临走前,拿出手机:“我们两家长辈挺熟悉的,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事也方便联系。”
纪瓷点了点头,拿出手机扫了对方的二维码。
“那先不打扰你和朋友们了,有空再聊。”
靳舟望笑着转身离开,纪瓷望着他的背影,几秒后,她收好手机,拿着甜品走向自己的小姐妹们。
两人虽然加了微信好友,但是都没有聊天过,纪瓷本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不会有其他交集,毕竟在她看来,她和靳舟望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直到某天,纪瓷在学校意外撞见了一场校园霸凌,为首的女生凌菲是学校出了名的社会一姐,仗着家世背景厉害,霸凌过年段里不少女生。
凌家和纪家旗鼓相当,因此被纪瓷撞见自己霸凌别人后,凌菲丝毫不慌,而是冲纪瓷不屑笑了笑:“少管闲事,当没看到就行。”
说罢,凌菲转回头,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女生,趾高气昂道:“哑巴吗?问你为什么不说话?”她伸手用力地推了推对方。
四周顿时传来不怀好意的哄笑声。
握着门把的手一顿,纪瓷站在原地没动,她神色凌厉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随后唇角微勾,冷冷一笑。
下一秒,纪瓷抬起握着手机的右手,打开屏幕,朝那群女生缓缓地晃了晃,她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嘲讽的表情。
言外之意,刚才的一幕幕都被她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后来纪瓷把录像上交到了学校,那群女生也因此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但也是因为这件事情,那群女生记恨上了纪瓷,尤其是凌菲,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报复纪瓷。
终于在某天,她们逮到了机会。
往常纪瓷放学回家都有司机接送,偏偏那天纪瓷准备放学后独自去一趟书店,司机没来。
几个女生叫了校外的人,想办法混进了学校里,趁纪瓷一个人走在学校里的时候,专门挑了个监控盲区去堵纪瓷。
“别人或许怕你,但我可不怕。”凌菲站在纪瓷面前,嚣张地大笑着。
纪瓷会一点拳脚功夫,但是在那群不要命的校外混混面前,她完全不是对手,就在那天她以为自己完蛋时,靳舟望恰好经过。
“呵,一群滓渣。”靳舟望冷笑着,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少年把深色的校服外套脱下,随意丢在地上,他里面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衬衫。
靳舟望漫不经心地袖口随意卷至小臂,衬衫下摆被风吹得微微掀起,隐约勾勒出少年精瘦的腰线,肌肉线条流畅。
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锁骨处一道未愈的旧伤若隐若现,衬得他整个人既散漫又戾气横生。
此时的靳舟望全然没有平日的轻佻样,作为典型的纨绔子弟,就论打架,他真没怕过谁。
二话不说,靳舟望上前就对着离纪瓷最近的那个红毛的脸一拳揍下去,丝毫不手软,手背青筋暴起。
“草!愣着干嘛?!上啊!”红毛捂着脸大叫。
另外两个混混这下有点怕了,但一想到大哥都发话了,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
“让你说话了么?嗯?”靳舟望对着红毛的脸,又是重重一拳。
“啊!!”红毛直接倒在地上,他捂着自己的脸,看上去十分痛苦。
靳舟望垂眼扫过,见红毛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这才收手,视线扫过另外两个怂货,喉间溢出轻嗤:“不自量力。”
随后靳舟望抬手,按在黄毛的右肩上,唇角微勾,散漫道:“哪只手摸了她?这只?”
只听下一秒,黄毛的身上发出骨头错位的清脆声,黄毛就这样被直接卸了一只胳膊。
“啊!!”黄毛大叫起来。
那几个女生见情况不对,早就跑走了。这里离主任的办公室很近,她们只得找老师寻求帮助。
靳舟望微侧头,满不在乎扫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迹,他轻哂一笑,随即慢慢抬步走向最后一个混混。
就在这时,纪瓷大惊失色,提醒靳舟望:“小心后面!”
只见刚才倒下的红毛不知何时又起来了,正站在靳舟望的身后想偷袭对方,手中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铁棍。
不等红毛的铁棍落下,他的衣领便被靳舟望紧紧攥着,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少年一拳又一拳砸下去,一副完全不在乎他人死活的样子,眼角腥红,浑身散发着凌厉的煞气。
另外两个混混瘫在地上,没人敢上前。
纪瓷看着眼前这一幕,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想上前阻止:“靳舟望,停手!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然而靳舟望充耳不闻,仍旧狠命地用拳头砸向对方。
“住手!”主任们赶到了。
与此同时,警方、救护车都来了。红毛奄奄一息,被送去抢救。
靳舟望的脸上不知何时被划开一道伤口,血珠渗出,再顺着脸颊滑落。他的手上满是血,但都不是他的。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看着面前的警察,靳舟望丝毫不
在意。
他优哉游哉地从口袋拿出一张纸巾,嘴角扯着个不咸不淡的弧度,笑意不达眼底。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漫条斯理地将手上的血擦去。
被带到警局后,面对警察的询问,靳舟望依然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随意敷衍着。
坐在一旁的纪瓷有些无奈,只好主动向警察说明事情的经过,强调是混混们先挑起的。
处理完警局的事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靳舟望和纪瓷并肩走在街头,路灯昏黄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
纪瓷的司机快到了,离开前,她抬头看着靳舟望的眼睛,认真道:“今天的事谢谢你。”
靳舟望垂眸看着纪瓷,他轻哂一笑,眼底恣色嚣张又散漫,嗓音云淡风轻:“举手之劳罢了,不用客气。”
心跳忽地停了一拍,随后如擂鼓般敲响,纪瓷下意识地捏紧手里的创可贴,她率先移开视线不再看面前的男生。
强迫自己忽视吊骤然加快的心跳后,纪瓷鼓起勇气将手里的创可贴递给靳舟望:“我看你脸上受伤了,这个给你。”
靳舟望的视线悠悠落在创可贴上,唇角微不可察地翘了翘,盯着看了两秒后,突然低笑出声:“卡通图案啊?”尾音稍拖长。
纪瓷的手指微微一顿,作势要收回手:“不用就算——”
“谁说我不用?”
话音刚落,靳舟望微微俯身逼近,男生高大的身影倏然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清香。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透着几分恶劣,又隐约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靳舟望微微偏头,将颧骨上那道细长的伤口凑到纪瓷眼前,睫毛低垂,在眼下投落一小片阴影。
“帮我贴一下?”男生的嗓音压得有些低,像是大提琴最沉的那根弦轻轻震颤,“谢谢。”
言语间,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地拂过纪瓷的指尖。
有些痒,酥酥麻麻的。
第28章 Iceland“我从未忘过你,分手……
纪瓷抿了抿唇,盯着靳舟望脸上那道细长的伤口看了几秒,最终她轻轻点头,撕开创可贴的包装,微微踮起脚尖,声音有点轻:“好吧,我帮你贴。”
说罢,纪瓷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印着创可贴贴在男生的伤口上,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皮肤,手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好了。”
纪瓷刚要后退,手腕突然被靳舟望握住,他的体温透过肌肤传来,灼得她耳尖微热。
由于常年打架,男生的指腹带着薄茧,拇指在她腕骨内侧无意识擦过,卷起一片颤栗。
纪瓷睫毛轻颤,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他稍稍收紧的力道禁锢。
靳舟望没有注意到纪瓷的异样,他神色认真,垂着眼,目光落在她手背那道细小的伤口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在白皙的肌肤上格外刺眼。
男生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嗓音也随之沉了几分:“他们干的?”
“嗯。”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忽地冷声一笑,眼底戾气散开:“早知道我下手再重点了。”他松开她的手。
空旷的大街上,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驶向他们这边,这是纪瓷家的车。
“对了,这件事情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纪瓷还是有些担心的,她怕靳舟望被自己连累,毕竟那几个混混被打得不轻,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靳舟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无所谓,大不了被我家老头打一顿。”他又不是第一次打架。
车缓缓停在两人面前,纪瓷最后看了一眼靳舟望:“总而言之,今天的事情谢谢你,我家车到了,先走了。”她挥了挥手,“拜拜。”
靳舟望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轻轻挥了下:“嗯。”
看着纪瓷上了车,靳舟望站在原地一直没动,直到那辆车彻底消失在视野里,他这才微抬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男生从口袋拿出手机,拨通了不久前的未接来电,几秒后电话接通,只听他声音淡淡:“我答应你。”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靳舟望勾唇一笑:“刚好,以这次打架为由,送我出国。”
早就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这件事情过后,靳舟望便被靳老爷子送到了美国读书,美名其曰:送出去磨一磨公子哥的气性。
从今往后,靳舟望算是彻底坐实了靳家小少爷是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的传言,接下来出国便是蛰伏期,待几年后家族争权,就是他归来之时。
然而事情的真相只有靳舟望和他家老爷子知道,所以在得知靳舟望要被家族送出国时,纪瓷一度感到愧疚,她认为是自己连累了靳舟望。
在靳舟望出国当天,纪瓷曾偷偷到机场远远看过他一眼。
他们之间算不上熟悉,纪瓷没有合理的理由去机场送他。
在靳舟望登机后,纪瓷给他发过一条消息,很简短的三个字:对不起。
靳舟望读懂了纪瓷的意思,他的消息回得很快:此事与你无关,不用自责,在这之前我就决定出国了。
这之后,纪瓷转学去了其他学校,也就是江知语和祁序所在的学校。
因着这件事,纪瓷和靳舟望之间有了交集。
认识,但也仅此而已。
之后的两年里,两人基本没有再联系过,在时间的流逝中,纪瓷悄悄将当年青春期里短暂的悸动藏在心底。
她没想过继续和靳舟望发展些什么,有些时候,有一段美好的记忆就够了。即使在多年后,她依然会记得,当年在自己被人欺负时,有个男生曾站出来帮过她。
原本纪瓷以为她和靳舟望会一直这样下去,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高考结束后冰岛的那家酒馆。
两人不期而遇。
那天晚上,靳舟望陪纪瓷坐在郊外的雪地上看极光,当她下意识侧头看向他,正好对上男生含笑注视她的眼眸时,微风起,那一刻,她平静的心湖也泛起了点点涟漪。
恍然间,几年前对他短暂拥有过的悸动再次涌上。
某个瞬间,她觉得,早已翻篇的少女心事,或许从未结束过……
在冰岛旅行结束之际,纪瓷和靳舟望告别,难得的,她对这段关系感到不舍。
他又将回美国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而她继续留在北淮读书。他们会像之前一样,又没有交集了。
纪瓷回国后没多久,独自一人来到了美国,去看TheChainsmokers的演唱会,这是一个她喜欢了很多年的电音组合。
到美国这件事纪瓷并没有告诉靳舟望。
演唱会当天,现场人声鼎沸,荧光棒与灯牌在昏暗的观众席上汇成一片星海。
纪瓷按照购票位置入座,这个位置极佳,位于第一排。
右手边的座位一直空着。
纪瓷不时瞥向那个位置,又低头确认自己票上的座位号,生怕自己坐错了。
周围观众陆续进场,唯独那个位置始终无人。灯光渐暗,乐队即将登场,现场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就在此时,一阵有些熟悉的木质香味掠过鼻尖。
纪瓷感觉有人在身侧的空位坐下,她下意识转头,先看到的是一双修长的手,然后是黑色T恤下若隐若现的锁骨线条。
“好巧啊,又见面了。”
那个声音带着熟悉的散漫语调在她耳畔响起。
纪瓷猛地抬头,对上了一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她呼吸一滞。
舞台灯光骤然亮起,照亮了男生棱角分明的侧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纪瓷的声音淹没在突然爆发的音乐声中。
乐队登场了,主唱跳上舞台前沿,距离他们不过几米远。整个观众席沸腾起来,呼喊声不断。
第一首歌《Paris》响起,纪瓷没再和靳舟望说话,转而将注意力投到舞台的歌手上。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一晃就将结束,最后一
首压轴的歌曲是《Closer》,也是纪瓷最喜欢的一首。
“你最喜欢这首?”靳舟望看出了纪瓷的兴奋。
“对,这首歌百听不厌。”纪瓷点点头。
靳舟望侧头注视着纪瓷的侧脸,唇角弧度渐深。
大合唱环节,音乐前奏结束,在主唱即将唱出第一句歌词时,全场都没有跟唱过的靳舟望忽然开了口。
“Hey,IwasdoingjustfinebeforeImetyou……”
靳舟望的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带着随性的慵懒,每个转音都精准踩在节拍上,竟然意外好听。
纪瓷猛地转头,就这样猝不及防撞入男生的眼睛。
纽约九月微凉的风吹过,她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
舞台灯光闪烁,映在他的脸上,垂眼时,长睫扫过,投下淡淡的阴影,纪瓷有一瞬间的失神。
音乐结束,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今天的演唱会到此结束。
离开场馆后,时间还早,靳舟望提议带纪瓷去纽约的街头兜兜风,张扬的蓝色Bugatti超跑在宽阔的街道上经过,发出轰鸣的引擎声。
敞篷,风就这样拂过脸颊,纪瓷闭上眼睛享受着当下的每一刻。
接下来的几天,靳舟望带纪瓷去了许多地方,走过这几年他在美国走过的地方。
他们去中央公园喂鸽子,在第五大道的橱窗前驻足,在洛克菲勒观景台欣赏日落……
在纪瓷离开美国前一晚,靳舟望最后一次开车带她兜风。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橙红色的晚霞肆意铺展,将整个纽约城染成一片金黄。
那一刻,纪瓷侧头看着男生开车的侧脸,她突然萌生出一股强烈的念头,她想和他继续发展下去。
她不希望两人的故事在这次美国行结束之后戛然而止。
就在这时,靳舟望忽地转头对上她的视线,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夺目绚烂的夕阳,还有她的倒影,光线为他周身镀下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底是肆意张扬的笑:“Thestorycanresume.”
“Waitme.”
“Inthefuture.”
只一瞬间,纪瓷心跳迅速上涌,她想,她的心事要藏不住了。
回国后,纪瓷很快便迎来了大学开学。
起初她不明白靳舟望那天对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某天学校来了一群美国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国际交换生。
在这一众金发碧眼的交换生面孔中,有一个黑发黑眼的身影格外吸引大家的目光。
纪瓷也没想到靳舟望竟然来了他们学校,刚得知这个消息时,她又惊又喜,心里隐隐期待着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这些情感从何而来。
再后来,纪瓷和靳舟望确认关系,两人开始谈恋爱。
还记得纪瓷第一次主动牵起靳舟望的手时,男生的脸特别红,纪瓷为此还笑话了他。
“你不是有很多前女友吗?怎么牵个手还脸红?”
靳舟望脚步微顿,有些无奈:“你从哪里听说我有很多前女友的?”
纪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我自己猜的。”
她第一次见到靳舟望时,觉得对方长得像玩很花的男生,这个观念先入为主后,她一度以为他有很多前女友。
闻言,靳舟望轻叹一口气,反手扣住她的手,与她紧紧十指相扣:“没有前女友,一个都没有。”
“名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随便给别人?”言语间,男生的语气罕见地多了几分委屈,是纪瓷平时从未见过的模样。
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纪瓷承认,在得知他没有前女友后,心底对他的喜欢程度更深了。
靳舟望还沉浸在被纪瓷冤枉的委屈中,他嗓音低了几分:“你知不知道,对一个没前任的男生来说,被冤枉有很多个前女友是极大的侮辱?”
察觉到靳舟望闷闷不乐,纪瓷停下脚步侧身看着他,几秒后,她踮起脚在他的脸颊轻轻落下一吻。
“好啦,是我错怪你了,别难过了,好不好?”纪瓷哄道。
未等靳舟望反应过来,纪瓷已经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吻之后,靳舟望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烧红,一路蔓延至耳根。
平日里嚣张冷戾的眉眼此刻低垂着,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又凶又窘。
“靳舟望,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纪瓷眨了眨眼,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指尖轻轻戳了戳他发烫的脸颊,“很可爱?”
她真的没想到,谈恋爱的靳舟望竟然是这样的。
那个平日里玩世不恭,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靳舟望,现在居然会因为牵手和一个吻而脸红到手足无措?
反差太大了。
“别笑了。”靳舟望偏过头,嗓音低哑,像是撒娇,又像是威胁,可偏偏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人更想欺负他。
纪瓷笑得肩膀直抖,根本停不下来。
见状,靳舟望直接长臂一伸,一把将她捞进怀里,紧紧抱住。男生的胸膛温热,心跳声又快又重,震得纪瓷耳膜发麻。
“别笑我了。”靳舟望又重复了一遍,声音闷闷的。
纪瓷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莫名觉得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几秒后,她才渐渐缓下来,伸手回抱住他,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好好好,我不笑了……”
她顿了顿,仰头看他:“你这样,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闻言,靳舟望的唇角不易察觉地扬起,眼底漾着笑意,语气吊儿郎当:“既然这样,那你多笑我吧。”
街道上寂静无声,只有昏黄的路灯矗立在旁边,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夜风卷着几片枯叶掠过地面,发出沙沙的轻响。一片泛黄的梧桐叶缓缓落下,正好停在靳舟望的肩头。
相拥的体温驱散了寒意,路灯的光晕笼罩着两人,在这深秋的夜晚里,像一个小小的、温暖的结界。
直到后来两人谈了很久,靳舟望这才告诉纪瓷自己当年来北淮大学当交换生的原因——
很简单,就是为了她才来的。
就像那场演唱会的“偶遇”,哪有那么多巧合,除了冰岛的那场不期而遇,一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
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变得支离破碎,直至轰然倒塌。
空气里传来刺激的消毒水的味道,纪瓷的眼睫轻轻颤了颤,随后缓缓睁开眼睛。
望着陌生的天花板,纪瓷有一瞬间晃神,梦里发生的一幕幕她还记得,那都是她曾经和靳舟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心口处蓦然传来一阵刺痛,纪瓷下意识地按了按心脏,想要压下失落落的情绪。
“你终于醒了。”床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纪瓷微微侧头看去,只见沈星祈站在自己的病床前。
“我这是——”纪瓷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她试图去回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然而她什么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场大火。
“昨晚我们一起去参加饭局,与几位制片人讨论你的新电影,后来酒店发生了火灾。”沈星祈言简意赅道。
“你后来昏迷了,幸好身体无大碍,不出意外你下午就能出院了。”沈星祈将医生的话原封不动告诉她。
纪瓷点了点头,她再度去回忆昏迷前的画面,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只记得昏迷前那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纪瓷看着眼前的男人,以为是他救了自己:“昨晚谢谢你救我出来。”
与此同时,没有关紧的房门微微晃了晃,纪瓷抬眼看去,只看到靳舟望的身影在那里停留一瞬,随即转身离去。
“你不用和我说谢谢。”沈星祈的声音响起,再度吸引回纪瓷的注意力,“昨晚救你出来的不是我,是靳舟望。”
“他人呢?”想到刚才门口那一幕,纪瓷的喉咙有些发紧。
“他前不久接
了个电话,出去了一趟。“沈星祈看向一旁床头柜的早饭,“这是他早上给你买的早饭,你先起来吃一点垫垫肚子吧。”
……
下午从医院出来后,纪瓷都没有再见到靳舟望,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给姐姐纪姮,纪姮还不知道纪瓷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怎么了?大忙人终于有空打给我了?”纪姮率先调侃道。
“姐,三年前纪家出事的破产证明还在吗?包括法院的传票这些。”纪瓷直接说明打电话的来意。
纪姮哽了哽,这才说道:“你怎么突然要看这些?”
“有点事情。”
“那些东西在我公司办公室的保险柜里,我这两天在港城出差,你要看那些资料的话你自己去一趟公司。”
“好。”纪瓷没有任何犹豫,连忙开车去了纪姮公司。
拿到当年的所有相关资料后,纪瓷仔仔细细地全部内容重新看了一遍,突然,她目光一顿,落在一处时间上。
纪瓷神色微变,拿着那些证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个念头在心底叫嚣着萌出。
她来不及回家,直接调动关系准备去一趟当地的监狱,她需要去会一个旧人。
坐在纪瓷面前的男人穿着囚服,即便如此,依旧难掩身上的贵气,他便是靳舟望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靳莫淮。
一个人面兽心、毫无道德底线的渣滓。
“哟,纪大小姐回国了啊?”一上来,靳莫淮就开始冷嘲热讽,“想必纪小姐这几年过得不错吧?”
纪瓷唇角微勾,目光淡淡掠过眼前之人,眼底满是凉意,眼神锋利如刃,她声音很淡:“我没空和你叙旧。”
“我今日来就为了求证一件事情,当年纪家破产,是不是你背后捣的鬼?”
从监狱出来后,纪瓷扶着冰冷的墙壁,努力让自己站稳。脑海中不断回荡着靳莫淮那阴冷的声音。
“纪小姐这么聪明,怎么现在才想到要调查?”
“不过呢,就算你现在知道了真相,又能改变什么呢?”
“不论如何,我当年的目的都已经成功达到了,离间了你和靳舟望,在你们分手后,在他最脆弱不堪时送他最后一击……”
靳莫淮突然开始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能去死了,差一点整个靳氏都是我的了,可惜他命大啊,你说他凭什么?”
那些话像毒蛇般缠绕在纪瓷心头,寒意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攥紧了手中的文件袋。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打给了纪瓷,她前段时间找人去调查了当年的事情。
“纪小姐,您要的结果出来了……”
当年的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纪瓷挂掉电话后,无力地坐在驾驶座上,她突然间感到有些迷茫。
一场盛大的骗局落下了帷幕,一切的一切都是一场误会,而她错怪了靳舟望整整三年……
想到靳舟望,纪瓷这才渐渐回过神来,她慌张地拿起手机,将靳舟望的电话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
她想去找他,找他好好谈一谈……
纪瓷电话还未播出去,就接到了贺云沨打来的电话,没有犹豫,她直接点击了接通。
“你现在有空吗?”贺云沨问道。
纪瓷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多了,她点了点头,回答道:“有空,怎么了?”
“能不能麻烦你现在来一趟靳舟望家,湖心湾那套别墅。”贺云沨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好兄弟,“他晚上喝了很多酒,我一直劝不动,我怕他再喝下去胃会受不了。”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纪瓷只觉得眼睛发酸,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她的声音微哽:“好,我现在过去。”
纪瓷来到靳舟望家,是贺云沨给她开的门。
“你可总算到了,你快劝劝他吧。”贺云沨率先说道。
纪瓷点点头,跟着贺云沨来到客厅,偌大的房子一片昏暗,没有开一盏灯,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满地都是空了的酒瓶。
靳舟望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手里还握着一瓶半空的酒,看上去颓丧不已,几秒后,他仰起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听到脚步声,靳舟望猛地抬头——
视线相撞的瞬间,纪瓷的心脏狠狠一颤。
男人的眼底猩红,像是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在看清纪瓷的脸后,他的眼神暗了下去,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谁让你来的?”
贺云沨在一旁叹气:“靳舟望,你再喝下去就得进医院了!”说完,他看向纪瓷,低声道,“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厨房呆一会儿。”
客厅里安静下来。
纪瓷站在原地看了靳舟望几秒,这才一步步走近,蹲下身去夺他手里的酒瓶:“别喝了。”
靳舟望忽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他推开她的手,仰头又灌了一口酒,喉结滚动时,一滴酒液顺着下颌滑落。
眼看着靳舟望准备再开瓶新酒,纪瓷蹙了蹙眉心,再度劝道:“别喝了,身体会吃不消的。”
“纪瓷,你在以什么身份管我?”靳舟望垂眼扫过纪瓷,眼底漫上自嘲。
他想到了前几天两人的争吵,两人的不欢而散,他本想就此结束,正当他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会再找纪瓷时,却得知了她所在的地方发生了火灾。
他害怕他会失去她,于是他二话不说开车赶去了她所在的酒店,他将她从火场救了出来,在病床前守了她整整一夜,却听到她对其他男人说谢谢。
某个瞬间,他真的恨透了纪瓷,他恨她的薄情寡义,恨她三年前二话不说抛弃了自己,恨她每一次都知道该把刀子戳在他哪里最痛。
纪瓷强硬地夺走靳舟望手里的酒瓶,她拽住他的胳膊,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许喝了,我扶你上楼。”
靳舟望没动,他面无表情地盯着纪瓷,深邃的眼眸中却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反问道:“你在关心我吗?”
看着靳舟望颓然的样子,那些藏在心底的尖锐痛楚突然翻涌而上,如潮水般将纪瓷淹没。她只觉得胸口发胀,喉头发紧,干涩到发不出声音。
在这沉默的对峙中,纪瓷听到自己心跳如雷,最终,她选择了承认。
“对,我在关心你。”
靳舟望的神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
客厅里一片安静,安静到能听见墙上挂钟指针跳动的声音。
纪瓷又说道:“所以,别喝了好不好?”她的声音放软,带着一丝祈求,目光紧紧锁住靳舟望的眼睛。
过了许久,靳舟望像是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苏醒,他缓缓点了点头:“好。”
纪瓷松了一口气,她伸出手,扶着靳舟望,将他带到楼上房间。
她对这套房子太熟悉了,这里承载着太多她与他之间的回忆。
视线扫过房屋的每一处角落,越来越多的回忆争先恐入地涌入脑海中,她不受控制地想起下午得知的一切,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痛到她喘不过气来。
突然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提起当年的事情。
终于,他们来到了卧室。纪瓷轻轻地将靳舟望放在床上,帮他盖好被子。
弄完这一切,纪瓷坐在床头看着靳舟望,轻声道:“你睡吧,我在这里。”
靳舟望只是用手勾住纪瓷的手指,他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纪瓷没有抽回手,漆黑的房间里,借着月光,她静静地看着靳舟望的脸庞。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
不知过了多久,靳舟望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声音很轻。
“纪瓷,我从没忘过你……”
“分手的那三年,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想到发疯。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缓插入纪瓷的心脏,从今天下午开始一直被她压抑的情感
如岩浆般喷涌而出,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眼眶突然发热,视线变得模糊起来,黑暗中,她只庆幸靳舟望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那个录音是我在你刚回国的时候说的。”靳舟望的手指微微收紧,握住纪瓷的手,生怕她下一秒又会离开。
“那时候我们还没有重逢,那些话都是我在好兄弟们面前嘴硬说的……”
他也不知道被谁录了下来,还被发给了纪瓷本人。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句近乎哀求的话彻底击溃了纪瓷的防线。
第29章 Iceland“对不起,靳舟望…………
眼泪终于决堤而出,顺着脸颊滚落,纪瓷害怕被靳舟望知道,她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用另一只手擦去脸上的泪水。
过了许久,纪瓷平复完心情,这才低声道:“靳舟望,你这个傻瓜……”说着说着,她的语气又带上了哭腔。
然而靳舟望并没有再回答纪瓷,耳边只传来靳舟望平稳的呼吸声。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他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
只有他温热的手掌仍固执地包裹着她的手,拇指无意识地在她虎口处轻轻摩挲,即使在梦中也舍不得松开。
“靳舟望?”纪瓷极轻地唤了一声,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没有回应。
纪瓷想到贺云沨还在楼下,她想找他聊一聊。
小心翼翼地,纪瓷抽出手指。
来到楼下,贺云沨正坐在饭桌上,纪瓷径直走向他,最终在他面前站定。
“我们聊聊。”
“聊聊。”
两人同时开口。
纪瓷讶异地扬了下眉,随后在贺云沨对面落座。
“其实我早就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了,”贺云沨自顾自道,“但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对你一直很有意见,他三年前被你断崖式分手,分手那三年他过得很不好,尤其是最一开始那半年,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他那副样子。”
纪瓷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贺云沨说。在听到贺云沨说靳舟望那三年过得很糟糕时,她心头一颤,心底那股酸涩的情绪涌上,怎么也压不住。
“好不容易看到他隐隐有走出这段感情的迹象时,你又回国了。论私心,我希望你永远别回来。”说到这,贺云沨叹了一口气,“真是孽缘啊。”
“在你刚回国时,靳舟望对你的感情很矛盾,又爱又恨吧,毕竟你当年甩了他,他心里也有股气,但架不住他还是喜欢你啊,所以他又巴巴凑上去。”
“我好几次都骂他舔狗,他根本不听我的,后来他彻底想通了,想重新追回你,我都无语了,但我能咋办,只能默默支持他。”
贺云沨无语地摇了下脑袋,为什么他兄弟这么恋爱脑?
“话说,你们之间这两天又闹矛盾了?他今晚突然叫我来喝酒,问他他也不说话,就一个劲喝。”
纪瓷下意识地想起晚上刚进屋时见到的画面,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贺云沨看出了纪瓷的失态,他随意笑了笑:“算了,我不多问你们之间的事情了,我主要是想告诉你,靳舟望这些年都没有忘记你,你们之间——”
贺云沨思考了一下措辞:“我觉得你们需要好好沟通一下。”
“我知道”纪瓷点了点头。
空气安静了几秒,纪瓷缓缓抬眼对上对方的视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可以麻烦你告诉我,他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吗?”
“明天是他祖父和他母亲的忌日。”贺云沨突然说了一句搭不到边的话。
纪瓷呼吸一滞,很快便反应过来贺云沨话里的意思,她大概猜到靳舟望那三年都经历了什么,想到这,她只觉得心下疼痛难耐,眼底漫上心疼。
“靳莫淮在很多年以前就开始布局,只为了有朝一日能顺理成章成为家族继承人。”贺云沨继续道,“靳舟望很小的时候便发现了靳莫淮的意图,于是他也开始为后来的争权筹备,这一筹备就是八年。”
“三年前是他们争权最激烈的时候,你也知道的,那时候整个靳家乱成一团。当时靳舟望所负责的分公司被靳莫淮暗中动了手脚,他为此事忙得焦头烂额,又遇到你单方面提出分手,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你出国后没多久,他祖父和母亲在一场意外中丧命,经过各种调查,后来才得知是靳莫淮干的。”
“他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在祖父和母亲也意外去世后,可以说,他身边最重要的亲人都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贺云沨说到这里,情绪也有点控制不住,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继续开口:“时至今日,我回想起那段时光,仍然觉得特别压抑。靳舟望那段时间特别颓丧,那应该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看到他那样。”
不知贺云沨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拿出手机给纪瓷看了一个视频,视频很短,全长只有十几秒。
只见视频里的男人站在葬礼的草地上,一身黑衣。
握着白菊的手指骨节泛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肩膀处别着黑色孝布,随风微微摇曳着。
他比从前更瘦了,眼神微黯,静静地注视着前方,风卷着枯叶掠过他的脚边,他却一动不动,背影孤寂,无端显出几分寂寥……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此时此刻,纪瓷喉间哽咽,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内心像是一片汹涌的大海,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不断拉扯着她。
贺云沨收好手机。
“他白天要与几位股东斗,与靳莫淮斗,他还需要抽出时间准备祖父和母亲的葬礼,晚上他得加班,那段时间他基本上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后来他叫我陪他去喝酒,当时我已经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我不敢相信他变成了那样,和印象里的靳舟望完全不同。”
“我知道他那段时间有多难熬,可我无能为力,作为他兄弟,我不知道除了陪他喝酒还能做些什么。那天晚上他喝得醉烂如泥,嘴里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
“再后来,眼看着他熬了过去,即将成功夺权时,他出了一场很大的车祸,险些丧命,腿还落下了后遗症。”
听到这,纪瓷的心猛地一颤。
难怪,那次在冰岛拍戏的片场,靳舟望被铁架砸了之后走路姿势有点奇怪,原来是当年车祸落下的腿疾。
“我当时得知消息后匆匆赶到医院,刚好,送他的救护车也到医院……”贺云沨顿了顿,语气微哽,“那一幕我能记一辈子,他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
“当时他还留有一丝意识,在医生送他进抢救室的路上,我跟在旁边,你知道靳舟望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贺云沨抬起头看着纪瓷。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闷的气息,连带着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纪瓷眼眶微红,放在腿上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率先移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
“他对我说:如果他这次没能挺过去,请将他的所有财产都转移到你名下。”
那个傻瓜,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她……
思及此,纪瓷再也承受不住巨大的悲痛,一滴泪水从眼角流下,滚落在手背上,微凉。她手忙脚乱地用手去擦泪水,不曾想,泪水越擦越多。
贺云沨也不好受,他轻叹了口气,拿了一张纸巾给纪瓷,有些生硬地安慰道:“你也别太难过了,到时候靳舟望知道,肯定又要心疼了,最后被骂的肯定是我。”
纪瓷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贺云沨接着之前的话继续道:“他那天在抢救室抢救了很久,好不容易在鬼门关被拉回来,医生却说他很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说他的求生意志太弱了,能救回一条命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只
能看造化了。”
“大家试了很多种方法,他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后来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他的病床前放了一段你的录音。你猜怎么着?他的手还真的动了一下。”
“于是我又放了一段你的录音,之后我在他身边故意说道:你不是说咽不下那口气吗?你不是说要找她算账吗?你就甘心一辈子躺着?”
听到这,纪瓷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谁知道靳舟望还真的醒过来了。”贺云沨苦涩一笑,“他配合医生的治疗,恢复得很快,有一次我晚上去病房看他,当时他正侧头看着窗外的月亮……”
听到病房门口的动静,靳舟望没有转头看贺云沨,依然看着窗外的景色。
贺云沨没打扰靳舟望,自顾自地在他床边坐下。
过了许久,靳舟望的声音在病房里响起,很轻很轻:“其实我真的想过死……”
在进入抢救室前的最后一秒,在靳舟望失去意识前,他也曾想过,或许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听到靳舟望的话,贺云沨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桌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靳舟望只是说了短短三个字:“太累了……”
贺云沨一时间哽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靳舟望说的都是实话,从小到大,他需要肩负的太多,他比同龄人也经历了太多太多。
……
“大概就是这样。”
贺云沨讲完之后,偌大的房子里一片安静,他觉得气氛有些怪,想要打破当下的气氛。
“幸好那三年靳舟望熬过来了,他出院后顺利成为了靳氏集团的掌门人,靳莫淮也因为杀人未遂等各种罪名送进了监狱,无期徒刑。”
“纪家当年出事,他也默默在背后搭把手帮了不少忙。那三年他其实经常去伦敦看你,有一次我问他:既然放不下为什么不直接找你?他说他不敢。”
这一刻,纪瓷终于明白了,难怪她在英国那三年,每逢圣诞节、春节这些大型节日时,她的家门口总会有一束鲜花和小礼物。
原来都是靳舟望跨越大洋彼岸送给她的。
“靳舟望一直不让我们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但我还是没忍住,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纪瓷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她现在已经平复好心情了,“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
把憋了许久的话讲了出来,贺云沨长舒一口气:“没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你和靳舟望之间的感情。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们可以和好。”
……
第二天,纪瓷按照贺云沨给的地址,去了一趟靳舟望祖父和母亲的墓园,昨晚听完贺云风的话,她失眠了一晚上。
不知为何,纪瓷突然有些害怕面对靳舟望,现在还不是两人面对面谈话的时候,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准备好。
纪瓷怕在墓园偶遇靳舟望,思来想去,只好选择一个很早的时间过去。
今天天气很糟糕,灰蒙蒙的天,一如她内心晦暗酸涩的心,天气预报显示,待会即将有大雨。
等纪瓷到达墓园,正准备下车时,她的视线往不远处的墓碑看去,却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纪瓷身形一顿,收回推门的手,她想等靳舟望离开这里后再过去看一眼墓碑。
只见男人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久久未动,寒风吹过,掀起他的衣袂一角。
他神色平静,叫人辨不出任何情绪,但纪瓷太了解他了,即使隔着这么远,她也能感觉到他眼中深藏的那股无力。
靳舟望的手里抱着一大束栀子花,那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墓碑上的照片。
时间被拉得格外长,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般。
就在这时,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倾泻而下,雨点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打破了当下的静谧。
靳舟望没有带雨伞,他站在雨中,任凭雨水淋在自己身上,雨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很快全身便湿透了。
怀里的那束栀子花在雨中微微颤动,纯白的花在昏暗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眼。
纪瓷在车里看着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了。那个记忆里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却这般狼狈,想到这,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疼得厉害。
犹豫再三,纪瓷还是拿着雨伞下车,一步步走向靳舟望。
靳舟望全然不知纪瓷的到来,他依然将目光放在墓碑上。
雨幕中,靳舟望缓缓屈膝,将花束轻轻放在母亲的坟前。
男人跪在那里,没有起身,他低垂着头,敛下黯淡的眼眸,身影透着破碎的凄凉感。
雨越来越大,雨水落在大大小小的水洼中,泛起点点涟漪。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倒映出男人支离破碎的身影。
纪瓷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心疼不已,她加快脚步走向靳舟望,隐隐约约间,她闻到了雨水混着栀子花的苦涩香气。
靳舟望原本正垂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
眼前的光线变暗,面前投下一道阴影。
头顶上方出现一把黑伞,没有雨再落下。
靳舟望缓缓抬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黑色高跟鞋,纤细的脚踝,黑色西装,再往上,是他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他心头一颤,径直对上纪瓷的眼眸。
四目相对,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伞下的空间仿佛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小世界,周围只有雨声在肆意喧嚣,掩盖了两人剧烈的心跳声。
纪瓷的眼眶微红,就这样看着靳舟望。
过了许久,她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
“对不起,靳舟望……”
第30章 Iceland“一场误会,害我们白……
纪瓷微弯腰,将手中的栀子花花束放在靳母的坟前,她轻声道:“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了。”
靳舟望神色微变,很快便恢复如常,他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到这种时候,越是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越是开不了口,所有的话语堵在喉间,酸酸胀胀的,纪瓷唇瓣微动,到最后只是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对不起。”
靳舟望从母亲的坟前起身,目光始终落在墓碑上,半分都没有分给纪瓷,他神情很淡,连带着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
“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靳舟望看着墓碑上靳母的黑白照片,强迫自己不去看纪瓷,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疏离,“你又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握着伞柄的手不易察觉地紧了紧,纪瓷的心一点点下沉,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天边,墨般的云团缓缓飘向他们所在的位置,昭示着真正的大雨将至。
耳边狂风呼啸,雨伞也抵挡不住雨水的袭扰,丝丝点点地落在身上,衣服渐湿。
天空阴沉,两人站在墓碑前谁也没在说话,纪瓷察觉到靳舟望的左肩被雨水淋到,她将伞微微倾斜向他那边,却在下一秒被他微微推开。
“没事,反正都湿透了。”靳舟望侧过头,最后看了一眼纪瓷,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最后不动声色地收回,他微颔首,像是对陌生人说话,“我先走了。”
说罢,靳舟望没有任何犹豫,转身离去。冷风就这样夹着雨水扑面而来,黑发贴在额前,更显得皮肤冷白。
他的背影毅然决然。
经过几天的冷静,他已经彻底想通了,或许他是时候该放手了。
既然她不喜他,那他便不再靠近。
大雨愈发滂沱,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混乱,弥漫的水汽将一切笼罩在朦胧中,模糊了视线。狂风刮过两旁的大树,叫嚣着撕裂静谧的氛围,树叶在风中狂舞,越来越多的枯叶被卷走。
纪瓷站在原地,盯着靳舟望逐渐远去的背影,心脏跳动的速度不断加快,忽然之间,她想要将所有的压抑全部释放。
与此同时,又是一阵大风刮过,纪瓷猝不及防,手没收紧力道,雨伞就这样径直吹到地上。
纪瓷无暇顾及,她的目光依旧落在靳舟望的背影上,任由雨水打湿自己,不多时,她的全身便湿透了。
风声太大,颇有
要掩盖纪瓷声音的趋势,不得已,她只好提高几分自己的音量:“靳舟望。”
她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听到声音,靳舟望停下脚步,他微微侧头,却没有看纪瓷,唇角掀起淡淡的弧度,眼底漫上自嘲的笑意。
他承认,他还是狠不下心来。
从纪瓷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攥紧,纪瓷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涩,尽量让语气与平常无异:“我们聊聊。”
对于一个拧巴的人来说,这句话有多么难说出口,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有的时候,纪瓷也无比痛恨自己的性格,可她却无能无力。
然而今天,在这样的雨中、风中,麻木的牢笼终于裂开缝隙,她不想再挣扎了,她想说出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话。
只见不远处的男人缓缓转过身来,他静静地看着纪瓷,喉结上下滚动,几秒后,这才开口:“聊什么?”声音有点哑。
不知道是不是纪瓷的错觉,她好像看到男人的眼尾有些红。
地上的水洼倒映着纪瓷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雨水湿透衣服,凉意浸到骨髓里,她却像是没有察觉到,朝着靳舟望走近两步。
望着靳舟望幽深的眼眸,纪瓷的眼眶也一点点变红:“当年是我误会你了,抱歉,靳舟望。”
纪瓷语气微哽,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对方,望着旁边的大树,她的思绪被瞬间带回了三年前:“我一直以为纪家破产是你弄的。”
当年证据确凿,每一项都明晃晃指向幕后之人——靳舟望。
一开始纪瓷也怀疑过事情的真相,她和靳舟望谈了三年,她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她猜想过,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想要挑拨离间,可是当她找人调查之后,她的心彻底死了。
真的是靳舟望。
很早以前,对方就和她的大伯纪正廷暗中串通好了。
颤抖着手,看着一份份报告,没人明白她当时的心情。
最令她寒心的是她被所爱之人背刺。
原来一切都是对方的计划罢了。
曾经美好的回忆到最后只剩下了破碎的泡影,她只觉得可笑不已,付出的真心原来都是一场笑话。
在对方的利益面前,那点不值钱的感情根本不值得一提。
彼时纪家破产,纪瓷正值大四即将毕业,原本衣食无忧的富裕生活一落千丈,全家变卖了所有可变现财产,不得不搬到破小简陋的出租房,那是她这辈子从未体验过的另一种生活。
她的父亲一夜之间白了头发,身体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险些丧命,被医生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在医院抢救了两天两夜。
她那个与自己毫无感情的母亲更是连夜跑路,生怕这一切波及到自己的富太太生活,急着攀新的高枝。
最后只剩下她的姐姐默默扛起一切。
得知破产真相的那天晚上,纪瓷独自回到刚搬进的出租屋,她想到支离破碎的家,想到那些被背刺的证据,她再也承受不住这一切,泪水滑落,那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放声大哭。
……
听到纪瓷的话,靳舟望瞳孔微缩,看似平静的眼神里面光点破碎,他猛地攥拳,走向纪瓷,嗓音喑哑:“这就是你当年提出分手的原因?”
纪瓷的睫毛上沾着细碎水珠,只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看着靳舟望眼底翻涌的风暴,站在原地未动,顶着那几乎要将她灼伤的目光,她轻轻点了下头。
“纪家破产不是我干的。”靳舟望西装下的背脊绷得笔直,却无端使人感受到一股绝望与无力,声音发颤,“是靳莫淮。”
困扰了三年的问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可他却觉得还不如不知道。
那些分手后痛苦的日子,那些独自咽下的委屈,原来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误会。
一场误会,使得他们平白错过了三年。
“我前天才知道这一切是他干的。”纪瓷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冰凉的雨水顺着发梢滑进脖颈,混着温热的泪水。
“你当年为什么不问我?”靳舟望突然失控,猛地扣住纪瓷的肩膀,“如果你问了,我们之间就不会有这个误会!”
“你觉得我像是会对纪家动手的人吗?”
男人眼眶泛红,三年来积压的痛苦、不甘与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分手那三年,他恨透了她,恨她薄情寡义,恨她二话不说甩了自己。
那三年,她亦是如此。
她恨透了他,恨他绝情,眼里只有利益,恨他背刺了自己,更恨自己当年对人渣交付了真心。
在分手的那1095天里,无数个日夜,他想过两人重逢的情景,他一定会对她冷嘲热讽,将当年被甩的自尊一点点捡回。
同样的,在分手的那1095天里,无数个日夜,她都想过两人重逢的场景,她一定要狠狠扇他一巴掌,出一口当年的恶气。
两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就这样不知不觉度过了三年,爱恨交织。
纪瓷睫毛剧烈颤动,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我当年也怀疑过这一切,我不相信是你干的,但是证据确凿,我还特意找人去调查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你。”
那些深夜里反复核对银行流水的画面,那些被篡改的邮件和合同,此刻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当年的靳莫淮手段高明,在整个京城几乎是一手遮天的存在,所有的一切早就被他安排好了,没有破绽。
就像那句话所说:“对方只会让你看到他想让你看到的。”
越是这样,纪瓷的心里越是难受,她想到靳舟望那三年经历的一切……
与当时的靳莫淮斗,她无法想象他有多么困难……
脑海里又开始回荡前天在监狱探监靳莫淮时,对方对纪瓷说的话。
“他初高中时期藏太好了,我真以为他被靳家那个老头溺爱到无法无边,我本来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直到他去了美国读书,开始一点点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靳氏高层,我才意识到他的野心。”
“他的身上流着靳家的血脉,不像我,只是外面捡回来的小孩,他有名正言顺的身份。不仅如此,他还完美遗传了靳家那个老头年轻时的狠戾与手段,当年公司出了事后,我才开始正视他的存在,想着要将还未彻底成长起来的他扼杀在摇篮。”
“一开始我根本找不到他的软肋,但是他后来和你谈恋爱了,你是他亲手送上门的软肋。”
“既然如此,我就让你成为杀掉他的那把刀,”靳莫淮忽然阴鸷笑出声,“不死也得残。”
纪瓷回过神来,正对上靳舟望发红的眼眶。他伸手拽了拽领带,无意间她看到了他中指上的那枚戒指。
“对不起,这是一场误会。”纪瓷的声音轻得像飘在雨里的羽毛。
此时此刻,她已经完全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了。
“一场误会?”靳舟望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钝痛,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天意弄人。
“一场误会害得我们错过了三年,我们已经分手了1174天。”
隔着厚重的雨幕,纪瓷看到了他眼中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你知道吗?我每天都在算这个日子。”
他无法释怀。
到最后竟然是天意弄人,那过去三年,那些恨到底算什么?那些日夜里的痛苦到底算什么?
许是
怕吓到纪瓷,靳舟望语气缓和了几分,他眼神稍黯,苦涩的笑意不达眼底,像是在自言自语:“当年为什么不问问我?”
纪瓷心里也不好受,她很慢地摇了摇头,到最后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几个字:“当年年少轻狂……”
年少轻狂,心高气傲。
她不愿相信深爱的男朋友会背叛自己,更不愿在证据确凿时卑微地去质问。
父亲躺在ICU昏迷不醒,纪氏的烂摊子压得她喘不过气,大小姐的生活不复存在,她与他之间的身份地位也不再对等,所以她只能用最后的倔强甩掉他,借此挽救破碎的自尊心。
靳舟望垂眼看着纪瓷,雨朦朦胧胧不停,细密的雨水砸在他的眼睫上,顺着脸颊滑落,终于——
眼角的濡湿晕开了眼尾的绯红,一滴泪滑落。
“年少轻狂……”他的声音很轻很淡,却莫名令她酸楚起来,“短短四个字,怎么才能弥补那三年的空白?”
眼泪和雨水混杂着,沿着脸颊滑落,一双桃花眼里雾气氤氲,他无力地看着她,像一件被拉下神坛的残次品。
这是纪瓷第一次看到靳舟望哭,看着这一幕,胸口仿佛被压了有千斤重的石头,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扯得她全身发痛。
纪瓷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颤抖着手,轻轻拂去靳舟望眼角的泪水,泪水打在手心,只觉得烫得惊人。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当年应该问你……”纪瓷仰头逼退眼眶的热意,却控制不住泪水的流出。
冰凉的雨水顺着纪瓷的脖颈滑进衣领,却不及心口蔓延的寒意。
“你没错。”靳舟望理解当年的她,他更多的是埋怨自己。
这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
真正的凶手已经呆在了监狱里,将用余生来忏悔前半生的所作所为。
地上的水洼涟漪不断,雨势愈发癫狂,将两人的身影浇得摇摇晃晃。
纪瓷不想再思考那么多,她拽着靳舟望的领带,强迫他弯下腰来,踮脚,吻上了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