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天色渐晚。


    迟然跟着傅望昭上了车,并排坐在后座。


    窗外的风景不停倒退着,迟然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我们去哪儿?”


    “参加酒会。”


    迟然立马想到那种全是大老板的酒局,每个都喝得醉气冲天,吐完了还要一个劲儿地喝,不光自己喝,还让别人喝。


    “可是我不会喝…喝酒。”他放在身前的手绞在一起。


    “从来没喝过?”


    迟然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补充道:“喝过一口,啤酒。”


    那还是之前有一次和孟晓欢出去吃饭的时候,对方非要让他尝一下的。


    傅望昭盯着迟然的脸,看他认真思考回答的小表情,竟然入了神。


    “要不你放我回…去吧。”


    听见迟然说要回去,傅望昭恢复了神色,目视前方:“你不用喝。”


    庄园的位置偏僻,从别墅开车去要两个小时。


    到的时候,迟然睁大了眼睛。


    从进庄园大门到办酒会的地方,需要开十多分钟的车。这一路上,他看到一排排生得茂盛、修剪整齐的红豆杉和黄花梨,看到宽敞的马场和里头圈着的许多匹马,还看到一座又一座灯火辉煌的建筑。


    像童话里的世界一样。


    车缓缓停在一座建筑的大门外,迟然下车跟在傅望昭身后进去。


    “望昭来了。”正在庭院里和来客聊天的文晋看到傅望昭,迎了上来。


    傅望昭点了下头当打过招呼。


    作为长辈的文晋不太习惯小辈冷淡的态度,但他了解傅望昭就是这样的性格,更知道他如今的地位,不敢不满。


    “真是好久没见,听如枫说你要订婚了,恭喜啊。”文晋没注意到傅望昭本就冷淡的脸又冷了几分,更没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beta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


    “你看你年纪轻轻的,事业家庭都如日中天,唉,我那小儿子要是有你一半省心就好了。”


    傅望昭淡淡地说:“舅表叔,我先进去了。”


    “好。”


    文家是做红酒生意的,每年都会举办一次酒会,拿出来的也都是一等一的好酒。


    不过傅望昭向来不喜欢参加这种场合,因为每次都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他说话。


    麻烦。


    要不是因为文家是他姥姥的本家,顾如枫也没法拒绝,他才不来。


    室内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恍如白昼,身穿燕尾服的演奏者在角落里弹钢琴,一侧的舞池里的人们两两成对,随着悠扬轻快的音乐翩跹起舞。


    氛围轻松愉快,和迟然想象中的大不一样。


    “望昭。”高子彧快步走过来。


    迟然几乎是立刻下意识地挪远了一步,拉开和傅望昭的距离。


    “你怎么来了?”傅望昭皱眉。


    “顾叔叔让我来的嘛。”高子彧撇了撇嘴角,看到alpha身后低着头的beta,脸上的表情瞬间五彩缤纷,“你…你…”


    他有想到这个迟然和傅望昭的关系不简单,他们这个圈子里的alpha嘛,有炮友或者养几个小情儿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图新鲜玩儿一个beta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没有人会把床伴带到这种场合来,而且这还是文家办的酒会,不少傅望昭的亲戚都会参加。


    高子彧的视线死死钉在迟然身上,他和傅望昭穿得一黑一白就算了,那西服上的暗纹分明是…


    傅望昭侧过身,挡住了高子彧的目光,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纵有千般万般的愤怒和质疑,高子彧也拼命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父母亲跟他说过,婚事尘埃落定之前,一定不能惹傅望昭生气解除婚约。


    反正一个beta而已,也掀不起什么大浪。


    高子彧稳住了心神,勉强地挤出一个笑来:“没想到你会带迟然来。”


    “红酒味道不错,听说是用了新工艺酿的,给。”高子彧从一旁圆桌上的醒酒器里倒出一杯递给傅望昭,“迟然也来一杯?”


    被点到名的迟然抬起头,正局促之时听见傅望昭说:“他不喝。”


    高子彧眼里闪过一抹嫉妒,心道不喝正好,这么好的酒给一个土包子喝当真暴殄天物。


    很快,两个陌生男人托着酒杯走过来和傅望昭搭话。


    迟然这才偏头观察着四周,他的目光被对面满满一大长桌高达三层的食物所吸引。各式各样的,有些他都没见过叫不出名字,最诱人的还是占据整整一层的蛋糕。


    他晚上没吃饭,这会儿正饿着,看见吃的就更饿了。


    “想吃什么就去拿。”傅望昭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被戳破心思,迟然诧异地望过去,发现除了傅望昭外,高子彧和那两个男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他被盯得脸热,说了声“好”,就往餐桌的方向走,边走边挠挠脸颊。


    奇怪,上将不是一直在聊天吗,怎么会知道他想吃东西。


    巨大的餐桌上摆满了食物,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在吃。


    迟然不解,是做得不好吃吗?


    他挑出一个黑色的蛋糕吃一口,十分细腻香甜,又吃了一大口。


    腮帮子鼓鼓囊囊地嚼着,迟然眨着无辜水灵的杏眼,向周围传递着这很好吃的信号。


    不过信号未被其它人类接收到。


    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是饿着肚子来的?


    吃到第六个小蛋糕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声音:“这蛋糕有这么好吃吗?”


    迟然闻声望过去,说话的是一个高大的男生,身穿银色西装,毛寸下是还未脱稚气的英俊五官,尽管打扮得成熟,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年纪大概二十岁左右。


    迟然认真地点点头,然后继续专心吃手里的开心果蛋糕。


    “不是吧,你不记得我了?”文黎面露失落,连忙上前一步凑近让他看清楚。


    面对alpha的靠近,迟然下意识退后,将他的脸仔细看了一遍。


    是有些眼熟,但他脸盲。


    “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可能!”文黎说完手捂着肚子,弯腰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眼睛却是亮亮的,“想起来没?”


    “啊,是你啊。”迟然想起来了。


    文黎直起腰来,语气轻快:“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失忆了。”


    迟然抱歉地笑:“我有点脸盲。”


    “现在记住了吗?”文黎眨眨眼,“下次要还是认不出,我就要伤心了。”


    “记住了。”


    文黎从桌上拿了和迟然一样的开心果蛋糕,吃了一口:“你喜欢吃这个?”


    迟然指了指他最开始吃的那块黑色蛋糕:“喜欢这个。”


    是提拉米苏。


    alpha记在心里。


    “上次你怎么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我找了你好久。”


    迟然疑惑:“找我干嘛?”


    文黎瞥向别处,表情有些不自然:“还钱啊,顺便报答一下你的救命之恩。”


    “不用了。”


    “那可不行,你的通讯号码告诉我,我转钱给你。”


    几番推辞迟然拗不过,只好说了自己的号码。


    “我叫文黎,你呢?”


    “迟然。”


    此时,飘荡的音乐旋律渐缓,点缀几拍跳跃的节奏,巧妙地转换到另一首乐曲里去,抒情婉转。


    “是《红月圆舞曲》,这个比刚才那些好。”文黎望向舞池。


    迟然不知道文黎说的是什么,他也听不出好坏,视线不自觉地跳到另一头。


    原先跟傅望昭交谈的两个男人换成了一男一女,两人年纪大一些,看起来应该是夫妻。


    高子彧在说着什么,表情生动活泼,逗得夫妻俩面露慈祥的笑。偶尔被问到什么,傅望昭也会说几句。


    迟然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去展台上拿了一块黑色蛋糕吃。


    大概是他吃饱了,吃起来没有最开始那么美味了。


    “迟然。”文黎在迟然面前伸出一只手,作绅士礼,“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迟然看着文黎的架势,有些发愣,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我不会。”


    “我教你,很简单的。”


    “还是不了。”舞池里的每个人跳得都可以拉出去参加个什么比赛,他进去也太突兀了。


    文黎露出惨兮兮的表情:“我第一次邀请别人跳舞,你忍心拒绝我吗?”


    迟然抿唇,纠结过后还是答应了:“好吧。”


    文黎立马喜上眉梢,举着的手一把拉住迟然的手,拽着他走进舞池。


    他们站在角落的位置,文黎一只手和迟然的交握,将迟然的另一只手搭上自己的肩膀,然后搂住他的腰。


    alpha耳尖泛红,耐心讲解着:“先迈这只脚,然后这样,跟着我,对,就是这样,你学的很快。”


    本来不感兴趣的迟然,因为学会简单的舞步而心生成就感,他非常喜欢学会一样新事物的感觉。


    脸上逐渐漾出笑意,唇边的梨涡也若隐若现。


    文黎的目光从两个人的脚挪到迟然的脸上,看得出神,结果大喇喇踩了迟然一脚。


    “对不起,我没注意。”


    “没关系。”


    “我之前还以为你是omega,因为当时在你身上闻到了葱花味,以为是你的信息素。”


    迟然失笑:“会有葱花味的…信息素吗?”


    “应该吧,我还遇见过臭鸡蛋味儿的。”


    迟然莞尔,问道:“你那天是遇到…坏人了吗?”


    “也不算,就是军区每天都收到报案发现异能者之类的,有时会分一些给军校处理,当做实战训练。”文黎露出懊悔的表情,“其实那个异能者也不是很厉害,明明上课学得好好的,一到实战就不对了。”


    “不过你放心,我才入学一年,等毕业肯定就能独当一面了。”


    迟然觉得文黎的话有些奇怪,但他没有细想,而是问道:“你们在军校都…都学什么?”


    “近身格斗、射击、宿营、军事理论基础,后面好像还会学马术、开坦克飞机之类的。”


    “你对这些感兴趣?”


    迟然垂下眼,轻声说:“随便问问。”


    第32章


    接二连三来搭话的人耗尽了傅望昭的耐心。


    他听着那些人看似随意实则全是目的的寒暄,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红酒。


    今年的红酒确实不错,口感顺滑,味道醇厚甘甜。


    alpha仰头将透明高脚杯里的最后一点酒液倒进嘴里,下颌连着脖颈的线条流畅锋利,颈间的银质项链吊坠闪着碎光。


    那精巧的植物图案和迟然西服上的面料暗纹如出一辙,是绿绒蒿。


    傅望昭转身望向不远处的餐台,不见迟然的影子。


    他皱起眉,将搜索的范围扩大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


    在这里迟然除了自己不认识任何人,以他的性格,不会乱跑才对。


    锐利的目光开始扫视现场的每一处,就在他打算越过舞池的瞬间,瞥到了其中角落里的迟然。


    傅望昭的眼睛眯起,一场无形的风暴积蓄骤降,下的是尖锐刺骨的冰刃。


    悠扬美妙的音乐似绸缎在每个翩翩起舞的人身上流动,可惜冰刃刺不穿绸缎。


    他在原地看着,迟然被一个alpha抱在怀里跳舞,手扶着他的后腰,姿势亲昵。


    两个人贴得很近,似乎在说着什么,迟然抿唇笑了一下,梨涡看起来很生动。


    而那个alpha,是他的表弟,文黎。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是上将的精神力吗?他怎么了?”


    “我有点呼吸困难了。”


    “听说上将有精神力暴动症,他不会发作了吧?”


    “嘘,别乱说。”


    以傅望昭为圆心的四周引起了小规模的躁动,不过没有影响到舞池。迟然拉着文黎的手,利落地转了个圈,笑得很开心。


    高子彧顺着alpha的视线看过去,心中冷哼一声。


    这个beta还挺会勾引男人。


    发现异常的文晋连忙赶来查看情况,他尽管是个alpha,但也抵抗不了强大的精神力逸散,被激得头晕。


    “望昭你还好吗?需要叫医生吗?”


    他同样以为傅望昭的精神力暴动症发作了,面露焦急和担心。


    为了避免群众恐慌,傅望昭的病没有公开,一直在秘密治疗,不过圈子里知情的人不少。


    “舅表叔,我身体不适,先走了。”傅望昭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舞池方向,声音冷沉。


    “好好,身体要紧,快回去休息吧啊,有需要就跟我说。”


    傅望昭深吸一口气,迈腿朝舞池的方向走,他身上逸散出的精神力自动冲开三三两两的人群,让出一条路。


    舞池里的人终于察觉出异样,纷纷停下动作。


    迟然也停了下来,不明所以地望向大家都在看的方向。


    对上那一双肃然冰冷的眼睛时,他打了个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文黎的胳膊。


    傅望昭走近,伸手攥住迟然的手腕一把将他拽到自己这边,乜了文黎一眼。


    不过是一眼,文黎就被看的后背冒冷汗。


    傅望昭拽着迟然走出大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


    “上将,你先放开,好疼。”迟然感觉自己的手腕骨头快被捏碎了。


    alpha的步子很大,他得小跑才能跟上。


    终于走到停车场,傅望昭拉开车门将他甩进去,“砰”地一声关上车门,声音大到吓得迟然心脏突突跳。


    傅望昭从另一边上了车,车内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司机看了后视镜一眼,默默启动车子打方向盘,顺手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落下。


    迟然闻到傅望昭身上散发出的酒味,加上他明显的生气状态,心里很害怕。


    他想到原先奶奶家的楼下邻居,男人喝醉酒就会打老婆孩子,半夜哭喊声吵得左邻右舍都睡不好觉。


    迟然不敢说话也不敢有什么动作,窝在角落里大气都不出。


    “跳舞很开心,是吗?”傅望昭平静地问。


    迟然抿着唇没有回答,他不知道该不该开心。


    alpha的呼吸越来越沉,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也越来越清晰。


    他转头盯着躲他远得恨不得坐出车外去的beta,大概是太过愤怒,他的心脏竟然泛起疼痛。


    傅望昭拽着迟然的肘弯把他拉过来,两个人靠在一起,一黑一白泾渭分明,似乎永远无法交融。


    明明是同一个人,刚刚还会对着别人笑的迟然,现在却平淡得木讷。


    曾经迟然也是会对他笑的。


    酒精将情绪放大,将理智缩小。傅望昭低下头仔细地闻着迟然的后颈。


    没有陌生的信息素味道,自然也没有他的信息素味道。


    为什么?


    他是百万挑一的S+级alpha,为什么不能标记beta。


    让beta散发着被标记过的气味,最好是十米之外的alpha都能知道。


    这个beta有主了,觊觎他的后果很严重。


    “笑。”傅望昭掐着迟然的下颌,让他抬起头。


    迟然有些发愣,抿着唇笑了下。


    “不对,重新笑。”


    迟然露出牙齿地笑。


    “不对。”


    “不对。”


    “不对。”


    ……


    笑了十几次,迟然脸上的肌肉僵硬,笑不出来了。


    抵达别墅,傅望昭将迟然拖上楼,带进房间。


    两个人双双倒在大床上,上下交叠着接吻。


    酒味被渡进来,迟然似乎也有点醉,口腔内的软肉被逗弄着,变得十分敏感,喉咙里冒出无意识地轻哼。


    他不排斥和傅望昭接吻,甚至曾经他陶醉于此,期待这样的亲密接触。


    可惜,要是他们只接吻就好了。


    傅望昭粗暴地扯着迟然的衬衫和裤子,布料发出被撕裂的声音。一起被撕裂的还有迟然的心,但是没有声音。


    alpha的状态和动作都昭示着他现在的心情非常差,他需要发泄,需要做|爱。


    所以迟然成为了这个发泄对象,他不知道alpha为什么心情差,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月傅望昭给他卡里打了两百万,所以自己就理所应当要陪他做这种事。


    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或许在傅望昭看来,自己喜欢他,所以就心甘情愿,甚至求之不得。


    又或许这是一种惩罚,惩罚他的痴心妄想。


    那他应该怎么做呢,把心剜出来扔掉才行吗?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试试。


    喜欢一个人的游戏不好玩,他想退出了。


    明明知道改变不了什么,但迟然还是使劲推着傅望昭的胸口,他手心里紧攥的是最后的一点尊严。


    傅望昭两手抓着迟然的手腕,压在床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眼前浮现出刚刚在酒会的画面,迟然的一只手攀在文黎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和他交握。


    那时他笑得多开心啊,现在却一个劲儿地拒绝自己。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傅望昭眼里闪出疯狂来,他的身体抽出一束精神力,化成无形的绳索。


    将迟然的手腕绑在一起捆在床头。


    这样就不能拒绝他了。


    迟然挣扎着,眼泪源源不断地流淌出来,他绝望地叫:“放开我,你放开我。”


    傅望昭抚摸着迟然腿根上的红色胎记,缀在白皙的皮肤上,像落进雪地里的鲜艳花瓣。


    他俯身去亲迟然的眼睛,眼泪的熟悉味道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


    既然不会笑,那就哭吧。


    ……


    alpha漫长的过程结束后,迟然的小腹剧烈起伏着,他被迫体会着纵情纵欲的滋味。


    傅望昭将迟然紧紧抱在怀里,脑袋埋进他的颈窝,上瘾一样地嗅来嗅去。


    最后他闭着眼睛,静静感受迟然颈部跳动的脉搏,每一下都敲在他心上。


    “迟然,如果你敢背叛我,我会杀了你。”


    第33章


    傅望昭的酒量不算差,但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还是感到头疼脑胀。


    那几杯红酒的劲儿要比他想象的大。


    他按了按眉心,翻身面向躺在他旁边的人。


    迟然双眼紧闭,手里攥着被子,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傅望昭用指腹一点一点描着迟然颜色浅淡的眉毛,眼里罕见地流露出了几抹温柔。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眼前的人,直到迟然缓缓睁开眼。


    纤长笔直的睫毛闪了闪,迟然的大脑缓冲好几秒。


    面前的alpha英俊帅气,他曾看过网友说,如果早上一睁眼就能看到傅上将的绝美面庞,上班都会动力十足。


    而迟然现在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情,他只觉得冷,从心往外蔓延的冰冷。


    他眼眶泛起湿红,从床上坐起来,想穿衣服却发现他的衣服已经变成破碎的布料,散落了一地。


    拼不好了。


    注意到迟然的视线和表情,傅望昭破天荒地生出一点内疚,他揽上迟然的肩头,脑袋靠着脑袋,用可以称得上哄人的语气道:“我昨晚喝多了。”


    若是韩一诚或是任何傅望昭的兄弟在这里,都会把下巴惊掉,直呼大开眼界。


    见迟然没有再动作,傅望昭凑近去亲他,却被偏头躲过。


    在alpha愣住的间隙,迟然掀开被子下了床,穿上唯一完好的西服外套,光着下半身就要离开房间。


    傅望昭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拽住他:“你就这样出去,也不怕被人看见。”


    迟然挣了两下没挣开,就低着头不再动作。


    他一看见迟然这副模样就莫名烦躁,什么都不说,明明不高兴也憋在心里。


    “我说了我昨晚喝多了,你别这样行不行。”从来战无不胜的傅望昭此时感到束手无策,“而且要不是……”


    他没说完,感觉胸口更闷了。


    要不是看见迟然和文黎跳舞,还那么开心,他也不会失控。


    傅望昭脱掉迟然身上的西服,从衣架上扯过自己的睡袍套在他身上,裹了个严严实实,带子在腰间系一个别扭的蝴蝶结。


    “以后不许和文黎见面。”


    迟然回房间换了自己的衣服,下楼去给跟跟喂饭喂水,带它出去遛了一圈。


    他回来才发现自己的通讯器没电关机了,给充上电。


    开机过后,一下子涌出来许多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


    都是同一个号码,应该来自文黎,因为自己去酒会没有带通讯器,只告诉了对方通讯号码。


    迟然点开对方给他发来的消息。


    【原来你在我表哥手下工作啊,好巧。】


    【啊,我表哥就是傅上将,他姥姥和我爷爷是亲姐弟,不过我从小到大见他的次数不多。】


    【听说他刚刚精神力不太稳定,有没有误伤到你?】


    【你一般什么时间放假?】


    【这周末你有空吗?我不小心多买了一张电影票,实在找不到人陪我去。】


    这些通话和消息发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和傅望昭……


    迟然打字,回:抱歉,周末有事,你再找找别人吧。


    原来文黎是傅望昭的表弟。


    所以傅望昭不让他和文黎见面是什么意思呢?


    是怕自己也喜欢上他的表弟,勾引纠缠他,影响他的学业?


    迟然自嘲地笑了笑,望着天花板才没让眼泪溢出来。


    原来自己的喜欢在他眼里如此廉价,廉价到只要遇见一个有钱的alpha,就会扑上去。


    通讯器震动一下,文黎回过来两条消息。


    【我早上才发现这个电影票可以更改日期,你最近什么时候有时间都可以的。】


    【我想谢谢你那天救我。】


    迟然回:【那天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感谢我已经收到了,你不用一直记在心里。】


    文黎直接拨了通话过来,迟然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提示,按了挂断,又关了机。


    他深感疲惫地钻进被窝里,很快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迟然是被饿醒的。


    从昨天晚上吃完蛋糕到现在,什么都没吃。


    房间里没开灯,周围一片黑暗,他坐起来望向窗外。


    细细弯弯的、像钩子一样的月亮挂在天上,很亮,很美。


    “笃笃。”


    迟然回过神来,下床去开门。


    傅望昭端着餐盘:“才睡醒?”


    迟然点点头,见对方直接走了进来,他抬手按了下灯的开关。


    “听齐叔说你睡了一整天。”傅望昭将餐盘放桌上,去摸迟然的额头,“身上不舒服?”


    迟然想躲但是忍住了,等傅望昭收回手,他才垂着眼鼓起勇气说:“我今天不想做。”


    傅望昭先是怔了一瞬,随即心里冒出怒火,近乎低吼着:“你觉得我过来就是为了睡你是吗?”


    迟然没说话。


    alpha真想把这个beta按床上操一顿,省得被他白白误会一通。


    但看到迟然苍白的脸色,他到底没这么做,狠狠摔了门出去了。


    迟然松了口气,坐下开始吃傅望昭端来的那碗馄饨。


    他吃了两个之后突然意识到,这碗鲜虾馄饨的馅儿里加了马蹄和蘑菇。刘姨做鲜虾馄饨的时候不加这两样,他做的时候会加是因为奶奶是这样做的。


    虽然味道不太一样,但迟然还是回忆起了奶奶的手艺。


    迟然看着趴在勺子上粉粉圆圆的馄饨发呆,难道是上将告诉刘姨的?


    第二天早上,迟然出门遛狗。


    “迟然,早。”文黎不知道从哪个树丛里窜出来,吓了迟然一跳。


    “你来找上将吗?”


    “我来找你。”文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注意到坐在迟然脚边吐舌头的狗,“这是你养的狗吗,好可爱。”


    听到别人夸跟跟可爱,迟然像老父亲一般与有荣焉,略显自豪地“嗯”了一声。


    迟然和往常一样,带跟跟去狗狗乐园玩,只不过多带了一个文黎。


    跟跟今天戴上了新买的项圈,橘红色的,下边还坠着同色的小铃铛。它从靠近狗狗乐园开始,就昂首挺胸地踢正步,确保它的每一位小伙伴都能看到自己的新项圈。


    迟然被逗笑了,赶紧松开绳子,放它去显摆。


    他和文黎就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迟然看撒欢儿的狗狗大军,文黎看迟然。


    “迟然,你,现在,有没有在交往的对象?”


    文黎问完紧张得耳朵发热,听见迟然说“没有”之后顿时心生喜悦。


    他接着问:“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见迟然疑惑地望过来,他连忙打补丁:“就是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在追一个beta,想做个小调查。”


    说完文黎就开始懊悔,他在说什么东西啊。


    迟然转了回去,接着看狗狗们,半晌后才轻声回答:“我喜欢beta。”


    文黎刚刚还阳光明媚的灿烂心情忽而遭遇瓢泼大雨,给浇得半点不剩。


    “beta有什么好的啊。”alpha沮丧地嘟囔着,随即慌忙道歉,“对不起迟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很好,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迟然不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


    等狗狗们都散了被各自的主人带走,迟然朝跟跟招招手。小家伙满脸写着神气地跑回来,一跃跳上迟然的腿,撞了个满怀。


    迟然给他清理着沾在毛上的绒絮,眼睛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宠爱。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掏出通讯器,对文黎说:“文黎,你能帮我们拍…拍张照吗?”


    “当然可以。”


    迟然将跟跟调转过来,面对着镜头,一人一狗笑得很灿烂。


    文黎将通讯器递还给迟然:“我拍了好多,你可以回去挑一挑。”


    “谢谢。”


    盯着迟然垂下的睫毛,文黎有些心猿意马,他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道:“迟然,我也想拍合影,可以吗?”


    迟然反应了下,点头回:“可以的。”


    他站起来将跟跟放在文黎腿上,伸出手:“通讯器。”


    文黎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眼神气的黄狗,对方脸上仿佛是“人类,你也为我着迷吧?”的表情。


    他被迟然的脑回路逗笑了:“我是想和你拍合影。”


    “啊?”迟然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好合影的,但还是答应了。


    两个人并排坐在长椅上,文黎掏出自己的通讯器,调出相机模式。他将两个人都收进取景框,短暂犹豫后大胆地伸手揽住了迟然的肩膀。


    迟然感到疑惑和不适,但他又觉得只是拍张照而已,就随文黎去了。


    “迟然,笑一笑。”


    迟然抿起嘴唇微笑,文黎连忙按了好几下拍摄按钮。


    “这张好看。”文黎挑出最满意的一张,设置成了通讯器的屏幕壁纸。


    第34章


    生活又回到了平静的老一套,遛狗、画画、上课、睡觉。


    迟然觉得这样很好,因为时间会在平静中飞快流逝,很快他就能离开这里,开启新的生活了。


    自从上一次的不欢而散之后,傅望昭没再来房间找过自己,但要求每天陪他吃饭。


    两个人对坐着沉默不语,只是低头吃东西。


    曾经迟然是期待着和傅望昭同桌吃饭的,尽管这张餐桌实在太大,他们没办法坐得很近、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夹一道菜。


    但他依然觉得在这个时刻,自己和傅望昭的距离没有那么遥远。甚至在某一刹那,他能感觉到久违的、家的温馨。


    爱意蒙蔽双眼,就会产生错觉。


    “我吃好了。”迟然放下筷子,起身将碗筷收进洗碗机里。


    傅望昭的视线随着他挪动,等人即将走出门时,他沉声开口:“等会儿带你出去,穿得简单一点。”


    迟然脚步顿了顿,说了句“好”之后就走出餐厅。


    空气安静得仿佛凝结成固体。


    alpha放下筷子,食不知味。


    五彩斑斓的霓虹灯光被行驶的车子拉成模糊的色带。


    待车子停下,迟然望向眼前金光夺目的华丽建筑顶部,嵌着一排漂亮的花体字母——Moment。


    他开门下车,看见几对男男女女正往里走。愣神之际,傅望昭过来揽住他的肩膀:“走吧。”


    一走进去就能听见直击鼓膜的高分贝音乐,心跳被迫和急促的鼓点共振。迟然有些不适应,觉得耳朵难受,下意识揉了揉。


    他们没有和其他人走一样的通道,而是拐进了一条相对安静点的走廊,尽头是一部直梯。


    “望昭。”身后传来男声。


    迟然被傅望昭带着转过去,一对男女迎面走来。


    男人年轻英俊,长相属于妖孽那一挂,眉眼都带着风情,可惜挂在脖子上的绷带将他的魅力大打折扣。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搂着女人的细腰,目光将迟然仔细打量一遍,冲傅望昭挤眉弄眼道:“介绍介绍。”


    “迟然。”傅望昭又对迟然说:“他叫韩一诚。”


    “你好啊小迟然。”韩一诚笑得像老狐狸,紧接着介绍他的女伴,“Amy。”


    “你好。”迟然点点头,又望向Amy,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缓缓垂下眼。


    四个人走进电梯,韩一诚用受伤的肩膀撞撞傅望昭:“你上次伤怎么好的那么快,我这一天三次地去找疗愈医生治,还是没好利索。”


    “你是粉碎性骨折,以为在拼拼图呢?”


    韩一诚“啧”了声,转头在Amy脸蛋亲上一口,暧昧道:“没事儿啊宝贝,我胳膊坏了也不影响。”


    迟然站在电梯角落,他被傅望昭揽在怀里,感受着alpha的炙热体温,心却发凉。


    电梯门开,傅望昭和迟然率先出来,走向不远处的包间。


    从楼下传来的音乐节奏感极强,仿佛卡在他们的步子上。


    推开包间的金色大门,迟然看见包厢里已经来了快十个人。alpha居多,零星几个omega都是和alpha结伴的。


    “卧|槽,昭哥今天竟然带人来了?”


    “重磅新闻啊!”


    “这是昭哥第一次带人出来吧,好像是个beta。”


    迟然被傅望昭搂着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么多直白的好奇视线投射在身上,迟然觉得非常不自在。


    让他难受的并不是被注视,而是这些注视背后的想法。


    “往哪儿看呢,今天的主角在这。”韩一诚站在门口大声道。


    一群人的注意都被吸引过去,此起彼伏地让韩一诚讲讲这次的任务。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迟然能看见下方舞池里随着音乐疯狂摇摆的人们,还有勾着彼此脖子尽情接吻的。


    手里被塞进什么东西,他转过头来,看清那是一份酒水菜单。


    “喝什么?这儿的果汁和奶茶也不错。”傅望昭坐过来,胳膊随意地搭在迟然身后的靠背上。


    迟然拿起菜单,看清上面的价格后,瞳孔震了下。


    随便一杯特调的果汁或者奶茶,就没有低于五百块的。


    他将菜单还给傅望昭:“我喝水就行。”


    傅望昭皱眉,他知道迟然喜欢甜食,也见过他买外面的奶茶喝,怎么到这就喝水?


    他刚要说什么,赵恒坐过来,说:“你们要什么,正好我去点单。”


    见迟然眼里冒出一抹迷茫,赵恒笑着说:“我叫赵恒,望昭、我和韩一诚,我们仨是军校的同学。”


    “你好。”迟然像个被触动程序的小机器人,顿了顿补充道:“我叫迟然。”


    赵恒笑得更开了,凑近对傅望昭说:“挺可爱的,原来你好这口啊。”


    傅望昭面无表情地将赵恒推远:“我还是老样子。”


    又指了指菜单上的芋泥奶茶:“他要这个。”


    “OK。”


    没等迟然反应过来,赵恒就走出了包间。


    “我不喝…”迟然转头撞上傅望昭的目光,声音弱下去。


    alpha的压迫感令他不得不接受。


    很快,他们点的饮品送了上来。奶茶盛在半透明的玻璃杯子里,被包装得十分精致。傅望昭的那杯则是暗黄色的酒,里面浮着两块冰。


    傅望昭将奶茶杯放到迟然手里。


    还是温热的,迟然吸了一口,有奶茶有芋泥,他柔软的腮肉微微鼓起。


    味道很醇厚,确实比外面店里卖的好喝一些。可是在六百块和十六块之间,他还是会选择十六块的。


    “小迟然,你不会未成年吧,怎么来酒吧喝奶茶啊?”韩一诚走过来,但他是看着傅望昭说的,语气揶揄,一副“你老牛吃嫩草”的表情。


    迟然吞下口中的奶茶,老实回答:“我成年了。”


    韩一诚被逗乐了,靠在沙发上笑。


    看着迟然脸上不明所以的呆愣,傅望昭心里某处蓦地陷入柔软的细沙之中。


    他将迟然揽进怀里,拇指蹭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他有病,不用理他。”


    人到齐了,韩一诚提议玩游戏,立马得到众人应和。


    于是又有人提议说玩“国王游戏大冒险”,大家都连连叫好。


    “给咱们头回参与的小迟然讲一下游戏规则啊。”韩一诚说,“这里有一副扑克牌,每局都会打乱分下去,抽到国王牌的人指定抽到某张牌的人做大冒险。”


    “可以自己设置大冒险任务,也可以让他抽这些任务卡。对方不想做的话就得喝酒。”


    游戏开始,韩一诚胳膊骨折不便,由他的女伴Amy发牌。


    迟然掀开看自己分到的牌,黑桃5.之前在晓欢的生日party上,他玩过类似的游戏。


    不过当时人多,他既没有抽到国王牌,也没有被国王选中。


    “哦吼,我是国王。”一个alpha激动地站起来,“哈哈哈让我想想挑哪个倒霉蛋好。”


    “红桃2.”


    迟然看周围一圈人都面色轻松地翻开自己的牌,他也翻开摆在桌上。


    “是昭哥!你今天开门红啊。”


    迟然闻声转头去看,傅望昭面前桌上躺着的,正是红桃2.


    好几个alpha都兴奋起来,商量着要给他安排一个什么大冒险。


    等待结果的傅望昭脸上却十分淡定悠然,双腿交叠着靠在沙发上,仿佛他才是高贵的国王。


    没过一会儿,抽到国王的alpha宣布道:“昭哥,既然你今天第一次带伴儿来,就给咱们来个法式湿吻,至少30秒,怎么样?”


    包间内响起此起彼伏地欢呼和口哨声,有人应和说:“这个好,咱们这些人里就昭哥没带人来过,今天可不能放过他。”


    迟然脸上浮出惊慌和无措,他看得清每一个人脸上的兴奋表情,瞳仁忍不住颤动着,手也紧张地攥起。


    他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


    “行。”傅望昭说。


    一群人又开始欢呼,而韩一诚望着迟然呆滞的表情,若有所思。


    傅望昭搂上迟然的腰,掌心卡着他的侧颈,低头吻那柔软的唇瓣,用舌尖顶开牙关,去勾连更加柔软湿润的地方。


    迟然双眼紧闭,处于一片黑暗之中。


    在这片黑暗里,他能感觉到属于傅望昭的温度和他霸道的掠夺,也能听到其他人的起哄声。


    都让他快要窒息。


    这是他第一次抗拒和傅望昭接吻。


    任务结束,傅望昭把迟然按进怀里,还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后脑勺。


    迟然脸颊绯红,埋在傅望昭的肩膀里低喘着,眼睛也跟着红了。


    游戏继续,接下来的几轮大冒险任务也都很劲爆。Amy跨坐在韩一诚大腿上,用嘴喂他吃葡萄。单着的alpha则是跑去楼下舞池找陌生人接吻或是站上舞台跳滑稽的舞。


    迟然麻木地看着这一切,热闹的声音就发生在他身边,但他却觉得离自己很远很远。


    仿佛有一层屏障将他裹住,隔绝于所有人之外。


    而傅望昭似乎心情还不错,看到迟然恹恹的样子,凑在耳边问他怎么了。


    迟然摇摇头。


    新的一轮游戏,Amy抽到了国王牌。


    “我选梅花3.”她浅笑着说。


    迟然翻开了自己的牌,是梅花3.


    他垂着眼,平静地等待属于自己的大冒险任务。


    Amy将桌上的大冒险任务卡拿起来洗了两遍,递到他眼前,温柔道:“小迟然,选一张吧。”


    迟然随便抽了一张出来,看到上面的字,手指蜷缩。


    “对在场的任意一个人深情表白。”Amy念出了任务内容。


    “这也太简单了吧。”


    “人家第一次来嘛,简单点也好。”


    一旁的傅望昭挑了下眉,注视着迟然的侧脸,竟然隐隐期待起来。


    迟然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什么表白的话。


    他听过的表白无数,听到烦腻,但现在想听听迟然会怎么说。


    半晌,迟然的睫毛轻颤,他望向Amy,轻声问道:“我喝酒,可以吗?”


    第35章


    一时间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外头传来的激烈音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化莫测。


    Amy愣了愣,看向傅望昭,发现alpha的目光死死钉在beta脸上,表情冷得结冰。


    她作为omega能敏感地捕捉到alpha的心情变化,感受到傅望昭现在很生气。


    “可以可以,小迟然脸皮儿薄嘛,不好意思当这么多人面说,”韩一诚笑着起身给迟然倒了半杯酒,“肯定是你们刚才不正经给人吓着了。”


    氛围这才缓和下来,其他人也跟着宽慰附和,但都不约而同地瞥了几眼傅望昭。


    迟然知道自己导致冷场,也知道韩一诚是在帮他解围,于是对方递过来那杯酒的时候,他低声说了句“谢谢”。


    水晶玻璃杯里是半杯黄色的酒液,他没有犹豫地喝了一口,被辣呛得咳个不停。


    迟然边咳边看手里的酒,他以为是啤酒的,怎么会这么辣。


    韩一诚面露讶异,一口威士忌就能呛成这样,迟然不会是压根不会喝酒吧?


    他顺势在傅望昭旁边坐下,凑近对傅望昭说:“你替他喝了呗。”


    傅望昭自始至终都在盯着迟然,看到他咳得脸都红了,冷声道:“他想喝就让他喝。”


    韩一诚无奈地“啧”了声,孺子不可教也,恋爱大师来了也带不动。


    听到傅望昭的话,迟然咳得肺连着心脏都疼,他趁着不咳,将剩下的酒一口气喝了,又开始剧烈地咳起来。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韩一诚则是将两个人来回看着,在心里叹了口气。


    真是一对倔驴。


    “我去…咳咳…卫生间…咳咳…”迟然捂着嘴起身离开了包厢。


    他刚出去,韩一诚在Amy耳边说了什么,紧接着Amy也走出包厢。


    卫生间。


    簌簌水流不断地流出,迟然弯着腰掬了一捧扑到发热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刚才他咳了好一会儿,现在胸口还在隐隐作痛。


    “还好吗?”有人递过来两张擦手纸巾。


    迟然接过来,抬头对上Amy温和的笑容。


    “谢谢,我没事。”


    “你不会喝酒?”


    迟然将脸上的水擦干净,点点头。


    “你好像不太开心?是因为我们玩得太过火吓到你了吗?”Amy能看得出来迟然不怎么出来玩,性子应该很单纯。


    迟然抿唇,他其实想问Amy真的开心吗,但又觉得冒昧。


    他知道自己既然拿了人家的钱,做了供人消遣娱乐的玩物,刚才那样十分矫情。


    但他实在不想把真心掏出来让人围观着起哄嘲笑。


    他已经足够狼狈了。


    “没有,我只是,不太适应。”


    Amy眼睛弯起,大姐姐一样轻声细语道:“没关系,以后你不想来这种场合的话,可以直接和上将说啊,我觉得他会听你的。”


    “别说是这种要求,如果你能对他说个软话儿,要什么都不在话下。”


    见迟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她接着说:“上将没有和任何人交往过,也从来不带伴儿出来玩,你是第一个哦。”


    酒精开始麻痹大脑,迟然的反应变得更加迟缓。


    他无法理解Amy的意思,自己就算是第一个又能代表什么。


    凡事总有第一次,以后也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


    合约到期之后,他就会离开,傅望昭也会和别人订婚结婚。


    beta垂着眼,未被擦干的水珠缀在睫毛上,将落没落,像眼泪一样。


    “我什么都不…不想要。”


    如果非要说他现在想要什么,那就是自由,可是傅望昭不会给他的。


    Amy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将迟然额前的头发理了理,说:“不管怎样,都要开心些,好吗?”


    迟然点点头:“谢谢你。”


    两人回到包厢,国王游戏大冒险没有再继续,几个alpha凑在一起打牌,而傅望昭、韩一诚和赵恒并排坐,在说着什么。


    迟然看见傅望昭的脸色不太好,他知道,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薄了面子,alpha会生气很正常。


    Amy率先走到韩一诚身边坐下,傅望昭抬头望过来,漆黑的眼睛深邃迷人,却看不见半点温度。


    两相对视,迟然心生胆怯,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坐下。


    “头晕吗?”傅望昭问他。


    “有一点。”


    刚才还好,这会儿迟然坐下了,神经被麻痹的晕眩感越发严重,眼神都有些发呆。


    “想回去吗?”


    “嗯?”迟然表情和动作都慢了半拍似的,杏眼湿漉漉地抬起,声音也黏黏软软的,“要回去了吗?”


    傅望昭垂眸捏了捏迟然的脸颊:“还是喝醉了可爱一点。”


    他揽着迟然的腰扶他站起来,对韩赵二人说:“我们先回去了。”


    又跟其他人打招呼之后,离开了包厢。


    赵恒看着关上的包厢门,对韩一诚说:“望昭对迟然还挺上心的,没想到他这种寡情的性格也能铁树开花。”


    “挺好,比之前有人味儿了。”


    韩一诚喝了口酒,故作高深莫测道:“你可知道,神仙下凡要经历情劫。常言道:好事多磨。”


    “你伤的是胳膊还是脑子,受刺激了?”


    “切,大师不和没有慧根之人交流。”


    “你大爷的,好好说话。”赵恒夺过韩一诚的酒杯放桌上,“还喝,胳膊不要了?”


    “定了什么时候回南区?”


    韩一诚:“可能是下周,也可能是下下周,也可能是下个月。”


    “你不是说挺着急的,怎么还可能到下个月了?”


    “我妈要死要活地不让我去,还给军长打电话说如果再让我去就辞职。其实她早就不想让我干了,正好回去接管公司。”


    赵恒沉默半晌,说:“也能理解阿姨,你这胳膊都差点废了,要不就换别人去…”


    “那可不行,事情好不容易有进展了,让别人去摘我桃子啊。”韩一诚在Amy脸上香了一口,“是不是啊宝贝儿。”


    盛夏的夜晚,微风阵阵,吹进熟睡的人们梦里。


    正在行驶的车子后座,迟然迷迷蒙蒙地靠在傅望昭的肩膀上,神志不清但老老实实,乖得像只小兔。


    很快抵达别墅,傅望昭扶正迟然脑袋,说:“到了。”


    迟然不满地哼了一声,转头望向拨弄他的罪魁祸首,眨着眼睛看了半天,将傅望昭看得表情不自然起来。


    “看什么?”


    醉酒的beta脸蛋红扑扑的,睫毛一闪一闪,声音软乎乎:“你好帅啊。”


    alpha短暂地愣了下,随即偏头看向窗外,压了压自己的嘴角,又掩饰地咳嗽一声。


    他调整好表情转回来,捏起迟然的下巴:“刚才在酒吧怎么不说?”


    “仔细说说,哪儿帅?”


    “唔。”迟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傅望昭的眉骨、眼角、鼻梁,还有嘴唇,“都很帅。”


    手指划过的位置像着了火一样发热,将傅望昭的呼吸也灼得发烫。


    他握住迟然的腰把他抱过来坐在自己腿上,急切地吻上对方的嘴唇。


    两个人的呼吸交融,夹着酒气,醉得人心荡漾。


    愈吻愈深,迟然舌头发麻,呼吸变得不畅,轻轻喘着。与此同时,傅望昭的手探进他的T恤里,不轻不重地揉着他的胸脯。


    迟然不舒服地动了动。


    “别蹭。”傅望昭呼吸粗重地按住迟然的后腰,伏在他的颈窝里喘气,回复理智。


    过了许久,他缓和下来,亲着迟然的锁骨,闷声喊他:“然然。”


    没人回应,迟然睡着了。


    傅望昭下了车,将迟然横抱出来,往别墅走。


    别墅里很安静,留了灯,光线温暖充足。


    还没睡的方雨听到声音打开房门,正好看到傅望昭怀里抱着迟然,脸上是极为罕见的柔和,动作小心得像是抱着什么不得了的珍稀宝物一样。


    他握着门把手的手攥得青筋明显,眼里的嫉妒如毒箭一般刺射而出。


    凭什么?同样都是beta,凭什么迟然就可以得到上将青眼相加。


    上了楼,傅望昭将迟然抱回自己房间,放在床上。


    他把迟然的短袖T恤和外裤都脱掉,换上他平时穿的睡袍。


    做完这一切,alpha进浴室快速冲了个澡,又浸湿毛巾,打算用来给迟然擦脸。


    但等他出来的时候,发现迟然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身下的床。


    “这不是,我的床。”迟然对傅望昭说。


    都醉成这样了还能认出来,傅望昭想。


    “这就是你的床。”


    “不是哦。”迟然往床的边缘挪了挪,又往下挪了挪,将脚伸出床外,用手比划着,“我的床只有这…这么大。”


    傅望昭皱了下眉,按迟然比划的,他的床宽度也就一米,长度连他的身高都不够。


    而他房间里的床睡两个人都可以,怎么可能只有这么小。


    “哪儿来这么小的床?”


    迟然急得眉毛立了起来,义正言辞:“我的床不小,我要我的床。”


    “我的床以前…很大的,是因为我…我变大了,它才变小的。”迟然摸摸自己的头顶,“我长高了,脚就会伸…到床外去。”


    “晚上做梦,有鬼抓我…我的脚,”迟然说着两只手抓住自己的脚腕,“我好害怕。”


    “但是奶奶说,世界上没有鬼,她在这里放…放凳子和枕头,就没有鬼再来抓…我的脚了。”


    “我要我的床,我想回家。”迟然开始抽泣,豆大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滚落,将睡袍打湿一片,“奶奶不在了,不会有人对…对我好了。”


    看着迟然满脸泪水的样子,傅望昭心脏某处也在隐隐作痛,他沉默地走到床边坐下,用毛巾擦着迟然的脸,动作轻柔。


    迟然逐渐停止哭泣,他睁着湿红的双眼看认真给他擦脸的傅望昭,说:“奶奶也会用…用毛巾给我擦脸。”


    “嗯。”傅望昭擦完将迟然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像小时候顾若蔓哄他睡觉一样。


    很快,迟然就睡着了。


    傅望昭让迟然在枕头上躺好,关了灯自己也上床。


    他探身亲了亲迟然的眼皮,低声说:“以后我对你好。”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


    迟然醒来的时候觉得头好疼,像被人打了一拳。


    好不容易恢复对周围的感知,他发现自己枕在傅望昭的胳膊上,整个人被对方抱在怀里。


    他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最后的印象是自己和傅望昭从酒吧出来,之后发生的事情他都不记得了。


    身上没有感觉,傅望昭应该没对他做什么。


    他以为昨晚傅望昭生气,会要么把他扔回房间不管,要么压着他做一顿。


    现在的状况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好热。


    迟然不适地动了动,一不小心摸到傅望昭的胸肌,软软的。


    “手感好吗?”


    脸蹭一下红了,迟然别开视线:“我不是故…故意的。”


    “故意的也可以。”傅望昭抓着迟然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肌上,按了按,“肌肉放松的时候是软的,用力的话会变硬,就像这样。”


    覆在一起的两只手向下滑动,又停留在腹肌上。


    迟然整个人都熟透了,他还有些迟钝的大脑没搞懂,为什么一大清早就要被带着做这种事。


    虽然摸傅望昭的胸肌和腹肌,是不知道多少人的梦想。


    他用力将手抽回:“我要起床了。”


    “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昨天晚上你一直摸来摸去。”


    迟然下床的身形一晃,他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只能懊悔地闭了闭眼。


    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对不起,我…我昨晚喝多了,不记得了。”


    傅望昭也下了床,从背后抱住迟然,低头贴在他的耳边说:“不用道歉,你摸得我挺舒服。”


    beta不禁逗,连锁骨皮肤都染上红晕,声音发颤地躲:“上将…”


    本来只是想逗人玩的alpha眼神变得晦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放开怀里的人:“去吧。”


    beta穿着属于alpha的睡袍离开了房间,浑然不觉那上面附着多么浓烈的信息素。


    如果信息素可以长出触手,一定会死死扒在beta的皮肤上,任凭风吹水淋都不会消散分毫。


    可是现在不过个把分钟之后,beta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就会散去大半,直到什么都不剩。


    多少alpha和omega引以为傲的信息素,在beta这里都和空气没什么两样。


    beta游离于AO法则之外,但某些时刻,也凌驾于AO法则之上。


    周六是个大晴天,阳光足得过分,阵阵蝉鸣穿透玻璃涌入室内。


    迟然的头发长了,刘海遮挡视线,他迟迟没去剪,这两天习惯把刘海用皮筋拢起来,扎成小揪揪。


    像圆圆苹果上支出来的梗。


    “苹果”此时正伏在桌前画画,间或叉一块西瓜塞嘴里,嚼嚼嚼。


    迟然接了一份新单子,对方要给一个漫画人物画人设图,要求比较多但也愿意加钱。


    他为了能画好,专门去看了这部最近很火的漫画,被其中精妙的构图和线条惊艳不已。


    自己的水平差得太远,他上了几次专业的课程,越学越觉得不足太多。


    迟然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创作出完整的漫画作品来,但心里一直没有自信。


    “笃笃笃。”


    迟然起身去开门,是傅望昭。


    对方的视线停顿在他的脑袋上:“你很热吗?”


    “不热。”迟然摇头。


    这是他从小到大过的最舒服的夏天,没有嘎吱嘎吱的电风扇,也没有总是被汗湿的衣领。


    “那怎么把头发弄上去了?”


    迟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皮筋拽下来,理了理刘海,动作不太自然。


    “有点长。”


    迟然不想剪头发是有原因的。男生头发短长得快,一两个月就要修剪,每次理发的费用积攒起来也是不小的开销。所以他习惯剪头发的时候让理发师剪得很短,这样中间间隔的时间能长一些。


    然而弊端就是每次剪完头他都觉得自己好丑。


    “是该剪了。”傅望昭将迟然的刘海朝后捋了捋,露出眼睛,“晚点带你出去剪。”


    “不用。”


    “你要留长?”


    迟然摇头:“再过几天我就…就去剪。”


    傅望昭皱了下眉,因为迟然的拒绝而感到烦躁,但还是压下了,说:“老师待会儿就到,你想在房间上课,还是去楼下?”


    “啊?”迟然有点懵,“绘画老师吗?不用的,要不你让他…回去吧。”


    见傅望昭的脸色变沉变冷,迟然抿了抿嘴唇,心想现在让老师回去确实不合适。


    “那别让他回去了,我在这里上就…就行。”


    刚说完,傅望昭转身就走。


    感受不到迟然的开心和惊喜,这让他有些生气。


    甚至是挫败。


    从小到大习惯了受人追捧,习惯了成功的alpha鲜少尝到这种滋味。


    他想对迟然好,但对方似乎并不想要。


    迟然明明喜欢他,为什么不想要。


    他不明白。


    来上课的绘画老师姓周,是个omega,四十岁左右,气质文艺淡雅,一看就是搞艺术的。


    听到对方要看自己的作品,迟然紧张起来,他找出自己以前画的纸图和最近画的电子手绘图,小心翼翼地递过去,内心忐忑。


    “之前有系统学过吗?”周老师一一仔细看完,问道。


    “没有。”


    “你的笔触很有灵气,看得出来你很喜欢画画。”周老师温和地笑着,“确实缺乏一些技巧,不过技巧可以学,但是灵气和热爱不是人人都有的。”


    迟然得到如此评价,受宠若惊道:“谢谢您。”


    “喜欢漫画?”


    “嗯!很有趣。”


    他第一次接触漫画是在高中,同桌女生上课偷偷看得津津有味。之后同桌想让他帮忙讲解不会的题目,作为交换就把漫画借给他看。


    迟然还记得他看的第一本漫画讲的是,一个beta偶然间获得金手指闯入异世界,那个世界里没有alpha、omega和beta之分,原本世界平凡不起眼的beta在这个异世界凭借金手指大放异彩。


    漫画的世界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丰富而精彩,迟然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在平淡的生活中找到了乐趣。


    那段时间,他总是快速完成作业、预习好第二天上课要学的内容,然后挤出一点睡前的时间看漫画。


    学习压力大的时候,他经常会在废纸上画两个胖墩墩的漫画小人对话。你一句我一句,没有人说话结巴,也没有谁瞧不起谁。


    他们平等地交流着天气、生活,以及未来等等。


    “这一张问题比较典型,我今天用它给你讲,”周老师指着其中一张图说,“下一次课带我最欣赏的漫画作品来给你分析。”


    “好。”


    进入授课状态时,迟然才知道周老师的专业水平有多高,不仅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问题,还能用最精准的示例让他明白如何恰当地将技巧与灵感结合。


    许多他在懵懵懂懂中摸不清的疑惑,都被一一拨开迷雾,得到答案。


    迟然越听越兴奋,仿佛捡到武功秘籍,练成了一招又一招,修为也跟着进阶升级。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待周老师起身道别时,迟然还在意犹未尽。


    “下次课你也可以准备你喜欢的漫画,跟我分享。”


    “好!”


    迟然下楼将周老师送出别墅大门,回来时傅望昭正好从房间里出来。


    “课上得怎么样?”傅望昭看得到迟然脸上的鲜活气儿,“高兴了?”


    “嗯,周老师很…厉害。”迟然抿出一个浅浅的笑。


    傅望昭抬手压了压迟然的脑袋,他的刘海都快够到鼻尖了。


    头发挡住视野,beta被迫眯起眼睛,一副任人蹂躏的乖巧模样。


    紧接着,alpha牵起了他的手,带他下楼。


    待他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一楼大厅。


    傅望昭的手很热很大,掌心有粗糙的薄茧,骨骼感明显,力量感十足。


    迟然有点脸热,他听见傅望昭对齐叔说:“我们晚上不在家吃饭。”


    “好的。”


    走出别墅大门,牵着的手被松开,迟然攥了攥拳,好像抓到了一点残留的温度。


    “上车。”傅望昭开过来一辆黑色SUV,不是平时军方专用的那辆。


    迟然愣了愣才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这是他第一次见傅望昭自己开车。


    连飞机都会开的傅望昭,会开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alpha打了半圈方向盘,搭在上面的手骨节分明,腕骨凸起的弧度性.感得刚刚好。


    迟然强迫自己收回视线,望向窗外,悄悄掩饰掉一点失落。


    车子驶入公路。


    “以后周老师每星期都来给你上课,他是大学老师,现在正好放暑假。”


    迟然应了声好,停顿片刻,问:“费用很贵吗?”


    “不贵,他是我妈的朋友。”


    “这样啊。”迟然有些局促地捏着手指。


    “怎么了?”


    “没事,我们现在去…去哪儿?”


    “给你剪头发。”


    说话间,他们到了目的地。


    迟然对理发店的印象只停留在逼仄的门头、总是旋转着的三色灯、粗糙俗气的招牌和难闻的劣质气味。


    但眼前这家店装修时尚大气,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顾客和理发师都打扮精致,动作从容优雅。


    “其实我不用…”迟然刚喃喃着开口,被傅望昭揽着肩膀往里走。


    他们才进门,一个女人看见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道:“上将来了。”


    她观察能力很强,立刻道:“今天是给这位小帅哥做造型?”


    “嗯,理发。”傅望昭微微低头对迟然说:“有什么要求跟她说。”


    女人将迟然领到洗头区域,让一个beta给他洗头,她热情道:“我们这里的理发师都非常专业,不是我自夸,你想要什么风格感觉的,他们都能剪出来。”


    迟然躺在洗头椅上,后面的beta力道适中地揉搓着他的头皮。


    清淡怡人的香味飘在空气中,他不太适应被这样伺候。


    等洗完头,迟然坐到理发椅上,年轻的理发师过来拨弄着他的头发,温声问:“想剪一个什么样的发型?”


    “剪短就可以。”


    往常十分钟就能剪完的头,今天剪了一个小时。


    通过面前的镜子,迟然能看到理发师剪得有多么仔细,可以说是在耐心地精雕细琢。


    “好了,我是根据你的五官和脸型剪的,效果不错。”


    迟然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第一次发现剪完头发之后也可以是好看的。


    往会客区走的过程中,迟然时不时摸两下自己的头发,仿佛这颗脑袋也是新的。


    傅望昭正坐在沙发上看平板,听到声音抬头望去。


    迟然的头发被剪短不少,眉眼都露了出来,显得很嫩很有少年气,倒真像个未成年。


    他站起来,揉了两把迟然的头发,又软又滑,手感很好。


    “这个发型满意吗?”


    迟然点头:“很好。”


    离开理发店,两人上了车,傅望昭边启动上路边问:“晚饭想吃什么?”


    “要在外面吃吗?”迟然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傅望昭对齐叔说的“不在家吃晚饭”是什么意思。


    “都可以。”


    车子行驶在路上,车内很安静。


    傅望昭在专注地开车,没什么表情,但迟然觉得他好像有点不高兴。


    迟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或许自己该说点什么调节气氛,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可以聊的话题。


    他们几乎没有共同语言。


    关心对方的工作、家人和过去,似乎都不是他一个床伴该问的。


    傅望昭大概会觉得自己很无趣吧,压根比不上那些眼界宽见识广的上流omega。


    他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第37章


    到了吃饭的地方,整个建筑古色古香,大门口上方的精致木匾上是三个楷体字——鹤仙居。


    侍者引导他们去包间,途径的廊道视野通透,能看见庭院中的假山和草木花卉,别致静雅。


    迟然多看了几眼,觉得这样的景色适合被画下来。


    落座后,侍者拿来两份菜单。


    菜单的设计也很有古韵,和其他饭店现代化的菜单不太一样,像是一本古籍。


    “想吃什么?”傅望昭问。


    迟然翻看了几页,上面印着每道菜的菜名、图片,还有价格。


    菜的名字也很古风委婉,并不直接明了,他只能通过图片来判断是什么菜。


    当然,还有价格。贵得吓人。


    从头翻到尾,迟然没有特别想吃的,他合上菜单递还给侍者:“你点吧,我都可以。”


    傅望昭点完菜,包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这里菜味道不错,之前经常和赵恒韩一诚他们来这吃。”


    迟然“嗯”一声,想了想又补充道:“院子里的花…很漂亮。”


    傅望昭表情一顿,望向迟然的眼神深邃起来,似乎闪过什么。


    “那是我妈种的。”


    “啊?”


    “我妈是植物学科的大学教授,平时也喜欢种花。这里的老板就拜托她在院子里种一些。”


    “好厉害,你妈妈应该是…是个很温柔的人。”


    “嗯。”傅望昭神情变得柔和,“你知道绿绒蒿吗?”


    迟然摇头:“那是什么?”


    “长在高山上的花,一生只开一次。”


    “一生只开一次,那…那应该很珍贵。”


    傅望昭挑了下眉:“确实很珍贵。”


    菜很快上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精致诱人。


    迟然夹了两筷子放进嘴里,眼睛一亮:“好吃。”


    然后边吃边嘟嘟囔囔着:“怎么做的,这么厉害。”


    “你做的也不差。”


    听到傅望昭的话,迟然咬着筷子头愣了愣,半晌才品出上将是在夸他做饭好吃。


    他的脸有些发烫,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学画画有想过要做什么吗?开画展还是别的。”傅望昭问。


    迟然垂下眼睛,去戳碗里的食物,轻声回道:“就随便画画。”


    有些遥不可及的梦想他从不幻想,以后能靠画画养活自己他就很知足了。


    吃到后半程,侍者又上了两份甜点,红豆酥和桂花糕。


    迟然已经吃了七八分饱,但是看到甜食又跃跃欲试。


    他夹了一个桂花糕放进嘴里,香糯软甜,含含糊糊地说:“这个好吃,你也吃。”


    “我不爱吃甜的。”傅望昭抽出一张纸巾,按在迟然的嘴唇上,“吃得满嘴都是。”


    纸巾遮住迟然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睁得大大的眼睛,眼里似乎映着惊讶。


    “唔。”反应过来的迟然连忙接过纸巾擦嘴,上将应该是嫌他的吃相太差了。


    等他擦干净嘴上沾的桂花粉,突然想到,上将不爱吃甜的,为什么要点这两份甜点。


    难不成是专门给他点的?


    心跳蓦然不受控地急促起来,他有些慌乱地否定了这个猜测。


    吃完准备离开时,迟然看着那两盘还剩了不少的甜点,指着软声问:“可以打包吗?”


    傅望昭出去吃饭从来没有打包过,在他看来,食物过了最佳赏味期,不如直接扔掉。


    被迟然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说了句“可以”。


    返程的路上,迟然抱着印有鹤仙居的打包袋。他蓦地想到什么,掏出通讯器在浏览器上搜索绿绒蒿。


    图片上的绿绒蒿是蓝色的花,生长在巍峨冷清的高山上,茎叶长满了刺,相关资料说这种花还可以作草药。


    回到别墅,迟然将打包盒放进冰箱,跟着傅望昭上楼。


    快要跟进房间里时,傅望昭转过身靠在门框上,玩味道:“跟过来干嘛?”


    迟然闻言有些疑惑:“不做吗?”


    傅望昭给他找老师,又带他出去剪头发吃饭,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alpha呼吸沉了沉,浓烈的信息素被引诱而出,他将无知无觉的beta拽进房间,抵在墙上身体相贴。


    他没想到迟然顶着一张单纯的脸,说这种话会这么勾人。


    “你想要?”


    迟然羞耻得脸通红,他不知道傅望昭今晚本来就没想做,还是现在故意逗他。


    “不…不是…”


    傅望昭捏了捏迟然润白透红的耳垂,他本来没想做什么。再过几天他易感期就要到了,做得太频繁迟然的身体会吃不消。


    但是迟然自己跳进他手心里,好像丝毫意识不到他有多危险,像刚刚离开洞穴的单纯小兔。


    alpha的信息素迅速占领beta的每一寸皮肤,兴奋地涌动着。


    傅望昭低头含住迟然的嘴唇,厮磨着挑逗舌尖,吻出水声就退出来。


    他摸到迟然的腿根,嗓音低沉:“撒谎,你想要。”


    “别弄那…”迟然下意识并腿,臊得快哭出来,他去挡傅望昭的手,却撼动不了他的力量。


    迟然越是不禁逗,傅望昭就越想逗他,恶劣得过分。


    “为什么别弄?”alpha的鼻尖蹭着beta通红的耳朵,呼出的热气都带着侵略性,像是要随时将猎物拆吃入腹。


    “那我让你弄,礼尚往来。”傅望昭抓着迟然的手,覆上去。


    看见迟然整个羞红的脸,浅淡的可爱眉毛难为情地揪在一起。傅望昭喉头上下滚动两圈,压住了欲|望深处更猛烈汹涌的冲动。


    “用手弄出来,会不会?”alpha呼吸粗重急促,语气倒是耐心得跟哄人似的。


    这是刻在男人骨子里的本能,但迟然自己鲜少做这种事,更别说是给别人做。


    接下来的过程他手足无措得完全被傅望昭主导。


    掌心滚烫得发疼,迟然被傅望昭亲得大脑缺氧。他不知道对方怎么了,吻得越来越深,像是要顺着喉管探到他的心脏里去。


    过了许久,才听见alpha闷哼一声。


    傅望昭的声音变得慵懒起来:“说好的礼尚往来。”


    十几分钟后,迟然一|丝不|挂地窝在傅望昭怀里,止不住地低喘,微微颤抖。


    傅望昭亲他的眉骨:“那天我闻到了,你在房间里自己弄了是不是?”


    “没…没有。”迟然无意识地抓着傅望昭的肩膀,指尖用力得发白,眼神迷离。


    “想着我弄的?”


    迟然摇头,眼睛里溢满水光,像落了月亮的池塘。


    “又撒谎。”傅望昭用拇指堵住顶端。


    “放…放开…”


    “说实话就放。”


    迟然喘得厉害,小腹在抽动,他的防线就此溃不成军。


    “梦到你。”


    “梦到我什么?”


    “亲我…摸我。”迟然眼睛通红,声音带了哭腔。


    傅望昭让迟然释放了出来,随即将人圈在怀里,感受他的颤栗。


    皎洁的月光映入室内,附在两个人身上。


    好一会儿迟然才缓过来,他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墙壁,心想幸好自己没有完全说出来。


    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夜晚,他不仅梦见傅望昭亲他摸他,还梦见傅望昭用深情温柔的语气和眼神,说喜欢他。


    可是啊,那只是一个梦。


    第38章


    迟然搬到了傅望昭的房间住。


    起初他不愿意,但傅望昭一副没有商量余地的样子,他只能乖乖收拾东西。


    但到了晚上,傅望昭并不对他做什么,只是抱着他,讲些之前出任务时发生的有意思的事。


    偶尔问到他以前的事时,迟然就支吾地糊弄过去。


    因为实在泛善可陈。


    这天清早,迟然正要出门遛狗,被傅望昭拦住。


    “过来,给我系领带。”


    面对傅望昭递来的藏蓝色领带,迟然没接:“我不会系。”


    “我教你。”


    傅望昭将领带挂在脖子上,把动作分解开来,每一步都放慢,让迟然能看明白。


    一向学东西很快的迟然因为愣神而没有记住,他想到了那条被放进抽屉深处,永远不会有机会送出的领带。


    “看懂了吗?”


    迟然垂下眼摇摇头,他不想学了。


    本以为上将会失去耐心直接出门,没想到傅望昭将已经打好的领带结拆开,对他说:“再看一遍。”


    然后又演示了一次:“会了吗?”


    “嗯。”迟然没弄明白傅望昭为什么非要让他学,明明他自己打的领带结已经很完美了。


    傅望昭再一次拆开打得整齐精致的领带结:“你给我系。”


    迟然抿着嘴唇,按照刚刚的记忆,给傅望昭打领带。但看别人系和自己系还是有区别,他动作很慢,表情专注。


    不小心错了一个步骤,两条小小的眉毛立马挑起,赶快退回到上一个步骤,手指关节却不小心刮过傅望昭的喉结。


    橄榄核似的喉结便上下滚动。


    好不容易弄好,迟然发现他打的领带结歪歪扭扭,不太板正,和上将自己打的天壤之别。


    “你重新弄吧,我系…不好看。”


    傅望昭将迟然打的领结收紧到领口,低头在迟然嘴上亲了下:“我走了。”


    迟然站在原地有些晃神,等反应过来时傅望昭已经出门了。


    刚刚傅望昭流露出的温柔,应该是他的错觉吧。


    傅望昭到医院进行定期检查,结果显示他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处在非常稳定的状态。


    他得到的治疗很有效。


    alpha的心情不错,王助理感受到了,作为打工人的他希望上将能一直心情好。


    前往军区的路上,傅望昭问王助理之前让他查的事情如何。


    王助理对答如流:“段秀梅名下的那套房已经被段莱继承到了他名下,我查到,这套房上个月被他挂出来准备卖掉。但是因为房子太老,地段也一般,还没有脱手。”


    “他人在哪?”


    “上个月出院之后就去南区了,房子交在中介手里。”


    傅望昭听到南区皱了下眉,说:“匿名联系中介,把房子买下来。”


    “好的。”


    军区最近事情多,走了韩一诚,落在傅望昭肩上的担子就更沉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碰到齐玉宁,对方还是那副不识愁滋味的模样,上来就问他:“听大东他们说,上次你带伴儿去moment了。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早不带晚不带,就挑我出任务的时候带。”


    “他们又不敢拍照,合着只有我一个人没见到!”


    傅望昭径直往办公室走:“没见到你少块肉了?”


    “不行,昭哥,我太好奇了,你什么时候再带出来让我看看。”


    “任务报告写完了吗?”


    齐玉宁哽住:“快了。”


    “快点写完交上来,我这又接到一个案子,给你去办。”


    “好吧。”齐玉宁垂下脑袋,又猛地支棱起来,“昭哥,你居然没骂我。”


    傅望昭瞥他一眼:“你想找骂?”


    “不想,我就是觉得你好像…和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齐玉宁挠挠头:“说不上来,反正没那么凶了。”


    傅望昭挑眉:“我以前很凶?”


    “额,也没有,昭哥对我们是责之深爱之切。”齐玉宁露出八颗牙齿假笑。


    “马屁憋回去,留着写报告。”


    “yes,sir!”


    白天的时候,迟然还是会回自己的房间。他在窗户檐上养了一株多肉,小而厚的叶子抱在一起,圆润饱满,看起来很可爱。


    这是他前两天遛狗的路上,在一个老奶奶摆的小地摊买的。


    傍晚的橘黄色光落在翠绿的叶片上,给它覆上温暖的光晕。


    迟然站在窗边,专注而认真地画着这株小生命。


    上一次课,周老师指出了他画作的问题,所以这几天他一直在改进练习。听取周老师的建议之后,效果确实比之前好了许多。


    他太过于沉浸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进来。


    傅望昭没有在房间找到迟然,知道他应该在这里。


    自然的光线柔和温暖,笼在beta周身,仿佛跳跃的波纹。纤长睫毛轻巧地遮住他专注的眼睛,在眼睑下方打出毛绒的影子。


    alpha无声无息地靠近,直到机敏的猎物发现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傅望昭走到迟然身边,看到平板上快绘制完成的图片。


    大片金黄的阳光下,胖墩墩的植物伸出两片厚重叶片,仿佛伸了个懒腰。顶端的叶片也配上了舒服眯眼的表情,还有两团粉色腮红。


    旁边是一行配字:要长个子喽!


    迟然将平板按熄抱在胸口,垂下眼睛说:“上将。”


    傅望昭皱起眉头,眼中的漆黑涌现波澜。


    他不喜欢迟然放在其他事物上的注意力超过自己,更不喜欢迟然对他低眉顺眼的平淡模样。


    “这草有什么可画的,怎么不画人?”


    迟然抿起唇瓣,没有应声。


    “画过我吗?”傅望昭明知故问。


    两个人的距离不算太近,但迟然还是感受到了alpha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他收紧握着平板的手指,半晌才点点头。


    “给我看看。”


    “画得不好,别看了。”


    “没关系,给我看。”alpha的语气不容拒绝。


    迟然只好从平板里找出一张来。


    其实他画过很多张傅望昭,在他们第一次上床之前。


    傅望昭的脸和身材都标致到近乎完美,没有哪个模特能比得上。但迟然也知道,他画他的原因不仅于此。


    在相机诞生之前,人们用绘画记录人像和画面。后来有了能完全复刻画面的相机,总会有出入的绘画似乎就失去了这一作用。


    但在迟然看来,照片记录客观世界,而绘画记录的是主观世界。


    他找出的图片是画得那天受重伤的傅望昭。胳膊的狰狞伤口淌出鲜红的血,但穿着军装的身躯依然挺拔高大,遗世独立。冷峻的脸上横着一道伤口,平静超脱的眼睛漆黑一片,似乎穿过了二维世界与来人对视着。


    像神一样。


    这张图花费迟然一整天的功夫,他边回忆边画,时不时脸红,因为那天也是傅望昭第一次吻他。


    迟然看着屏幕,还能感受到自己当时画这张图时的心情,花团锦簇艳阳高照,现在却只觉得荒凉萧瑟。


    其实他们一直是雇佣被雇佣、利用被利用的关系,是他当初太天真。


    他一直在想,傅望昭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的。现在他想明白了,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只要傅望昭给他一点甜头,他就欢喜雀跃。


    就像这幅画,一看就知道作画的人揣着什么心思。


    傅望昭是撒鱼食的人,哄得自己越陷越深,最后如他所愿和他上了床。


    回想这些天,傅望昭又开始给他甜头,他失神地想,这一次傅望昭想要他的什么,他又能不能给得起。


    “这不是画得挺好吗。”傅望昭的注意力都在图片上,没看到迟然变得难看的表情。


    迟然将平板拿回来摁灭:“上将,该吃饭了。”


    刚要转身,他被傅望昭搂着腰抱进怀里。


    吻落下来,轻车熟路地侵入他的口腔,逗弄敏感的软肉。迟然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他看见alpha浓密的睫毛,十分投入的样子。


    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有些乱了,傅望昭才放开他,一双桃花眼染上情欲,竟然变得温柔起来。


    “以后叫我名字。”


    迟然抿了抿发麻的嘴唇,依旧垂着眼:“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真的不合适。”迟然语气认真,“上将,先吃饭吧。”


    傅望昭皱眉,临近易感期,他体内的信息素躁动不安,刚刚被安抚过的烦躁现在又涌上来。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怎么不高兴,谁欺负你了?”


    “没有。”


    傅望昭定定地看着迟然,松了手。


    没了束缚,迟然将平板放回书桌,离开了房间。


    太阳已经落山,alpha独自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望着门口。


    第39章


    浴室里响着水声,迟然靠在床头画画。


    蓦地水声停止,门打开又关上,脚步声逐渐靠近。


    迟然抬头,一下子睁大眼睛连忙低下头,脸烧了起来。


    上将为什么不穿衣服就出来了?


    正不知道如何是好,自己连人带被子都被傅望昭抱住。


    alpha的呼吸粗重热得烫人,顺着头发滴下来的水珠落在他的脖子上,很凉。


    迟然这才意识到是傅望昭的易感期到了,殊不知,房间里的信息素浓度早已高得吓人。此时如果有omega进来,就会立刻被诱导发情。


    S+级别alpha的信息素可以让任何一个omega失去理智,马上沦为欲|望的奴隶。


    但此时的beta只是有些无措地攥着被子边,和那双充满侵略性的迷蒙双眼对视着。


    “上将,你冷静点。”


    “我好热。”


    “我也热。”迟然糯糯地开口,他裹着被子,还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传进来,他的额头都渗出了汗珠。


    傅望昭闻言将迟然从被子里剥出来,十分顺手地把他的T恤和裤子一并脱去。


    迟然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是光溜溜的了。


    “然然。”傅望昭抵着他的额头,声音温柔得极具蛊惑性。


    听到傅望昭叫他的小名,迟然脊背一下子僵住。


    一直以来,他从不干涉别人怎么叫他,迟然,小迟,小然,然然,怎么叫都可以。


    但迟然心里会有非常严格的归类界限,他能接受叫他然然的人,一定是关系很亲密的。


    比如奶奶,再比如孟晓欢。


    不过他很少表达自己的不舒服,即便有没那么熟悉的人这样叫了,他也都会忍下来。


    迟然从来没想过傅望昭会这样叫他,意外的情绪散去,他感知到了一点欣喜,这让他如临大敌。


    他难耐地闭上眼,喃喃着:“别…别这么叫我。”


    傅望昭大概是没有听到,从迟然的嘴吻到小腹,最后用力地抚上他那枚鲜红胎记。


    他们一直做到半夜,昏睡过去之前迟然看到钟表显示三点多。


    第二天早上,傅望昭先醒过来,他收紧手臂,将软乎乎的beta抱进怀里,埋进他的颈间细细嗅着。


    处于易感期的alpha会较平时更加依赖伴侣,尤其是对方的气味。


    迟然被闹醒,但意识仍迷迷糊糊的,累了大半夜还睡不饱,他的语气有点委屈:“唔,还想睡。”


    像个要人哄的小孩儿。


    傅望昭眼中浮出笑意,顺着他的后背,轻声说:“好,睡吧。”


    迟然睡了多久,傅望昭就抱着他躺了多久。


    钟表指针一刻不停地转着,毫无睡意的傅望昭倒也不觉得无聊。


    终于,睡得饱饱的迟然睁开眼睛,开机缓冲了几秒,意识到自己枕着傅望昭的胳膊后,立马坐了起来。


    身上穿的是alpha的睡袍,迟然不知道为什么傅望昭每次都给自己穿他的睡袍。


    如果睡袍穿在他身上的话,那么傅望昭……


    迟然仓皇地瞥了一眼身旁,对方果然没穿衣服,内裤都没穿。


    他连忙准备下床,却被勾住腰,alpha深沉的声音响在他耳边:“陪我吃了早饭再去遛狗。”


    “好。”


    阳光热辣辣地烤着地面,连跟跟都爱挑有树荫的地方走。


    回别墅的一段路上没有高大的树木,也就没有树荫,黄狗走得一撇一撇。


    迟然弯腰将跟跟抱起来,捏捏他的小爪子,笑道:“烫脚啦?”


    跟跟用脑袋蹭着迟然的手,撒娇不想下去。


    “好,抱你回去。”


    于是迟然抱着快三十斤的黄狗走了十几分钟,自己倒是出了一头汗。


    回到别墅,迟然刚将跟跟关进狗屋里,听见泳池方向传来水声。


    他下意识朝那走了两步,看见折射着阳光而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一具结实饱满的完美身体在游动着,灵活得像鱼一样。


    蓦地哗啦一声,傅望昭从水里钻出来,墨蓝色的头发闪动着碎光,有些晃眼。


    “迟然,过来。”


    迟然这才回过神,挪着步子过去。


    “会游泳吗?”


    迟然摇头。


    “上去换衣服,我教你。”


    见迟然没动,傅望昭一下子游到池边,作势要去抓他的脚腕。


    迟然被吓得退后,还踉跄了一下,他抬眼看见傅望昭在笑,露出一对尖尖的犬牙,眼睛也亮得璀璨。


    “快去换衣服。”


    暑热将迟然的脸颊烧红,他回了房间,一进屋就看见桌上放着的泳衣泳裤,是他的尺码。


    他换上,发现大小正正好好。


    这一套是长袖长裤的紧身款式,大夏天的游泳穿这么严实很奇怪,但能将他身上的痕迹完全遮挡住。


    可是他没有照镜子不知道,这套衣服将他的腰掐得有多细,臀腿又多饱满有肉感。


    迟然磨磨蹭蹭地回到泳池旁,傅望昭正慢悠悠地在水里游着。


    四目相对时,傅望昭的喉头上下滚动,拨了拨水面:“下来。”


    泳池的扶梯在另一侧,迟然走过去,临到下水时又犯了难。


    他没下过泳池,又怕不小心跌进去呛到,只好动作缓慢地先下一阶。


    脚碰到了水,温度微凉,很适宜炎热的夏天。


    迟然正小心翼翼探出脚准备踏下一阶,却被人拽住手腕,失去重心往前倒去。


    他惊呼一声,不过想象中的呛水并没有发生。他稳稳落入一个炙热的怀抱,胸口以下都埋进了水里。


    “我接着你,怕什么。”


    反应过来时,迟然正紧紧搂着傅望昭的脖子,两个人毫无缝隙地贴在一起。


    傅望昭单手箍着迟然的腰,将人带到泳池边,逗他:“怎么胆子这么小,怕水?”


    迟然扶着泳池边缘的瓷砖,心脏还在惊吓的余震中,他摇摇头。


    “先练憋气。”


    “好。”


    迟然深吸一口气将脸迈进水里,差不多一分钟之后才抬起来。


    “肺活量不错。”傅望昭挑眉,“怎么接吻的时候不见你这么厉害。”


    “不一样…”迟然软软糯糯地小声反驳,脸颊染上薄红。


    处于易感期的alpha信息素不稳定,性|欲也更加旺盛。


    傅望昭深呼吸几次,捏捏迟然的脸颊:“别来招我。”


    “现在两只手扶着这儿,憋气让身体浮起来。”


    迟然先是露出不解的表情,然后跟着傅望昭的指示做。


    很快,迟然就掌握了漂浮的技巧。傅望昭便再教他蛙泳的手部和腿部的动作。


    临近中午的时候,迟然已经大致学会了蛙泳。


    “游两圈试试。”


    迟然整个人埋进水里,也变成了一条鱼。虽然游得慢了些,但很恣意。


    傅望昭放松地靠在泳池边,看迟然若隐若现的身体和他拨开的水花,注意被悉数吸引。


    游了两圈,迟然乖乖地回到傅望昭身边,哗啦一声钻出水面。


    覆在白皙皮肤上的薄层水膜破开,迟然将湿透的头发捋到后面去,露出水润润的眼睛。


    他浅笑着露出唇边的小小梨涡,说:“我学会了。”


    信息素在身体里躁动起来,傅望昭感觉又热又冲动,他想标记眼前这个beta。


    这个念头让他快要失控。


    如何才能彻底标记一个beta,让他完完全全地属于自己。


    行为先于大脑的思考,他勾着迟然的后腰紧贴自己,低头含住那柔软的唇瓣,继而不满足地侵入湿热口腔。


    呼吸纠缠,水声作响。


    傅望昭让迟然换完气,又急促地吻上去。他一使力,抱着迟然沉入水下。


    水浸没两个人的身体,所有感官都被隔绝。


    在令人窒息的真空中,他们只有彼此。


    第40章


    易感期结束,傅望昭回军区处理工作。


    南区那边翻了个天,韩一诚将这些年的沉疴腐肉一点一点挖出来,切掉早已烂透的地方。


    只是还没进行什么大动作,他再一次遭到偷袭。


    “我受了点小伤,但是牺牲了一位军官,挺年轻的。”韩一诚难得叹了口气,“妈的,那群人就是疯子。”


    傅望昭翻看韩一诚传回来的文件,面色逐渐凝重。


    “不是疯子也干不出这种事。”


    “双头鲨”组织最初出现是在三十多年前,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有异能者莫名失踪。


    有几次任务他们在现场发现的徽章就是“双头鲨”的人留下的。


    他们目前主要活动的地方就是南区,涉及到的黑色产业多种多样。


    其中价格最昂贵、难度最高的交易就是基因改造,让普通人也能拥有异能。


    这次韩一诚去是要断了他们的财路,会遭到丧心病狂的阻拦也并不奇怪。


    “说说你吧,最近怎么样。”韩一诚语气轻快,“和小迟然相处还行?”


    傅望昭“嗯”了一声。


    “那就好,对人家好点。”


    “不用你说。”


    南区任务艰巨,主城拨了不少人手过去。傅望昭每天不是开会就是参与案子的处理,忙得脚不沾地。深夜回去的时候,迟然都已经睡熟了。


    迟然习惯侧躺睡,抱着被子,老老实实的从来不乱动,在偌大的床上只占据很小的边缘位置。


    傅望昭洗完澡上床,将人搂进怀里,贪婪地汲取他颈间的气味,以此来消除工作的疲惫。


    迟然是他的良药。


    熟睡中的beta被搅弄得不舒服,开始轻声哼哼,身体也挣扎着。


    alpha觉得有趣,支起身子看他动来动去,等人再次安静下来,傅望昭低头吻上迟然的嘴唇。


    没有任何设防的迟然任由傅望昭侵略进柔软湿润的口腔,被肆意玩弄。


    他毫无意识地回应着。


    傅望昭低喘着退出,看见迟然伸出来的粉嫩舌尖还没来得及收回去。


    他在心里骂了一声,起身去又冲了个澡。


    连续多日的高强度工作加上睡眠不足,傅望昭开始犯头疼,于是白天加了一小时的午睡时间。


    这天,他照往常一样,在办公室的隔间里午睡。


    半梦半醒间alpha感觉到身体很热,浓烈的omega信息素味道涌入鼻腔,刺激他颈后的腺体又热又胀。


    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时,傅望昭猛地睁开眼,鹰隼般的犀利目光刺在omega脸上,暴躁狠戾。


    “谁允许你进来的?”傅望昭拽着高子彧的手腕将他从床上甩下去,呼吸急促,“敢对我放信息素,你活腻了是不是?”


    不算宽敞的空间里,柑橘的甜香和绿绒蒿的冷香融合撕扯着。


    傅望昭气得青筋暴起,隔间是完全封闭的没有窗户,他立刻打开了通风系统。与此同时,他意识到身体的变化。


    高子彧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85%,omega的信息素足以让他出现生理反应。


    “你他妈的。”


    身上只穿了一件薄透白衬衫的omega扑过来抓住他的手,面色潮红,脆弱洁白的脖颈没有任何遮挡,露出饱满的腺体待人采撷。


    “望昭,我的发情期到了,你可以标记我。”


    几乎没有alpha看到这副香艳的场面能控制住自己。


    用犬牙刺破omega的腺体,注入信息素达到融合,在孕囊内成结进行终身标记。这些都是刻在alpha基因中的本能,自古以来便是。


    会有人是例外吗?


    傅望昭的胸膛剧烈起伏着,腺体烫得刺痛。他甩开高子彧的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起来。


    断续的记忆片段出现在傅望昭的脑海,他的眼睛被烧得通红。


    “穿成这样出来勾引alpha,你家里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高子彧被掐住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摇头的幅度都很小。


    “再有下次,婚约取消。”


    傅望昭说完将人扔到一边,离开房间,把omega反锁在里面。


    alpha被迫舍弃自己的领地,这让他十分不爽。


    隔间可以阻挡绝大部分的信息素传递,傅望昭身上的燥热因为远离了omega的信息素,而逐渐散去。他又打了一针抑制剂,总算完全冷静下来。


    但心情不可避免地跌至谷底,傅望昭捋了两把头发,眉眼间结了层厚厚的冰。


    他气势汹汹地走出办公室,走到王助理的办公桌前。


    王助理见这架势暗道不妙,下意识起身,军姿站好。


    “谁让你放他进我的办公室。”


    “谁进去了?”王助理背上冒出一层汗,“高先生吗?”


    “我让他在沙发上等的,吃完饭回来看到他不在,就以为已经走了。而且他说他是你的未婚妻,我就没太警惕。”


    傅望昭皱眉:“他一个omega怎么进的军区?”


    “他有特别通行证。”


    “叫医生来,他在隔间里发情了。”


    傅望昭说完没回办公室,而是直接离开这一层,上楼顶天台吹风。


    他知道,通行证应该是顾如枫给高子彧的。他也相信,顾如枫不知道高子彧的计划。


    排斥omega信息素的原因,傅望昭没对任何人说过。


    十七岁那年,他刚分化成alpha,因为级别是S+,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身体都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顾若蔓忌日前几天,他回傅家取她的东西。


    就在收拾箱子的时候,傅望昭闻到一股腻人的百合香,难闻得他忍不住皱眉,但颈后的腺体却在发热。


    对他而言还很陌生的潮热袭来,身体里似乎有火在烧,在寻找着释放的出口,很快他就有了反应。


    紧接着,于臻臻出现在房门口,她穿着条低胸吊带睡裙,正是那香味的来源。


    傅望昭一下子明白了,眼睛里冒出狠毒的光,恨不得化成利刃捅死这个女人。


    “阿昭,”于臻臻笑着走过来,用柔软的身体靠上他,眉眼满是风情,“还没恭喜你分化成S+的alpha。”


    因为香源的靠近,傅望昭更热了,他闪到一边,几乎是咬着牙低吼:“你不配这么叫我。”


    于臻臻视线扫过他的下身,笑容加深:“这么凶作什么,你的身体很诚实嘛。”


    说着摸了上去,被重重打开手也没恼,暧昧地说:“好大,比你爸还大。”


    “你爸出差去了,他不会知道的。”


    傅望昭瞪着她,两只拳头攥紧得在抖,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了浓烈的杀意。


    “你就是这样勾引的傅昼。”


    见傅望昭和她想象中的发情状态不一样,于臻臻莫名感到恐惧,她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傅望昭掐住脖子掼到墙上。


    “是你害死我妈,是你!”傅望昭眼睛通红,像只受伤的小兽嘶吼着。


    两年前,顾若蔓去世没多久傅昼就带了于臻臻回家,傅望昭大闹一场,搬去了学校住,寒暑假就回舅舅家。


    他恨傅昼出轨,让那么骄傲温柔的顾若蔓抑郁而终,于是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但傅望昭怎么也没想到,傅昼宁愿背叛顾若蔓、搭上整个家也要娶回来的人,是个连继子也要勾引的货色。


    顾若蔓竟然是因为这种人而死的。


    濒临窒息的于臻臻拼命地扒着傅望昭的手,嘴唇颤抖着,脸色苍白。


    “你去死!”alpha的眼里充斥着汹涌的杀意。


    是顾如枫的一通电话,让傅望昭停下了手,恢复理智。


    他差点就杀了人。


    更让他恶心的是,自己竟然因为于臻臻的信息素而有了生理反应。


    只要有信息素,即使是最恨的人都能让他失控地发情,那么所谓“AO天生一对”的口号是不是可以看作是自欺欺人的谎言。


    傅望昭站在围栏旁,俯瞰着军区的全景。八年的时间一晃而过,他已经杀过数不清的人,也不像当初那样幼稚冲动。


    他掏出通讯器,拨出一则视频通话。


    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接通了。


    “怎么这么慢才接?”傅望昭有些不满。


    屏幕上的迟然目光闪躲了下,抿唇慢吞吞地说:“第一次视频,不会弄…”


    傅望昭一眼看出迟然在撒谎,稍加思考就能想象出,头一回接到他视频通话的迟然,先是惊讶呆住然后慌慌忙忙地找背景、整理头发和衣服。


    他的心情莫名好了不少。


    “在做什么?”


    “画画。”


    “我今晚回去吃饭。”


    “哦。”


    傅望昭对迟然的反应很不满意:“哦什么哦,晚饭你来做。”


    “嗯,你想吃什么?”


    “馄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