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房间里,S+级别的信息素溢满整个空间,浓度高得吓人,将残留在迟然身上的未知信息素挤压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
此时此刻,迟然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只沾染着傅望昭的信息素,仿佛无形的标记。
但beta对此一无所知,他呆愣地看着傅望昭,消化他刚刚说的话,半晌才慢吞吞道:“检查…什么?”
“你有没有撒谎。”傅望昭的手指落在迟然的领口,声音低沉危险,“想让我帮你脱?”
迟然退后一步,无辜地看着傅望昭,别起眉毛着急说道:“我没有撒…撒谎,真的没有,对,我有医院的缴…缴费记录。叫了救护车。”
他连忙从兜里掏出通讯器,想要调出付费记录,但手中的通讯器很快被抽走,扔到桌上。
“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迟然怔怔地看着傅望昭冷峻的脸,心中最后一点希望被浇灭。他垂下眼,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素白的手指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一颗,一颗。
天气暖和起来,迟然的薄外套里只穿了件衬衫。
这件衬衫是之前奶奶买布料用缝纫机给他做的,他现在穿其实有点小了。但迟然一直很爱惜,上次被傅望昭扯坏扣子给他心疼了好几天。
解完扣子,迟然将衬衫和外套一齐脱掉,露出白皙如雪的身体。
他的肩膀要比omega宽一点,因为干了半年多的体力活,胳膊和腰腹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身体没那么干瘪,反而线条柔和好看。
天生的皮肤白皙细腻,衬得胸前的红色鲜艳妖冶。
不过转瞬间裸露出来的皮肤由白转粉,低着头的迟然怯生生地看了傅望昭一眼,被对方的眼神惊得颤抖了下。
傅望昭漆黑的眼里又出现了那种类似野生动物的侵略性,甚至比上次更浓烈了。
“继续。”傅望昭的嗓音泛哑。
迟然抿紧唇瓣,男性beta和男性alpha的身体外观没有任何区别,卫生间和公共澡堂也都是共用的。
但要面对着傅望昭脱衣服,迟然还是觉得抗拒。
大概是因为傅望昭此时衣冠楚楚,而自己要一点一点变得赤|裸。
迟然这才意识到,其实一直以来他们的地位都极其不对等。就像现在,他根本无法违抗傅望昭的命令。
两个人之间,狼狈的永远是他。
迟然又慢吞吞地脱掉了裤子,两条笔直细长的腿暴露在空气中,在灯光的照耀下白得晃眼。
“我没有撒谎。”他小声说。
alpha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鼓动地飞快,他在军校的时候不知道看过多少男性的身体,比迟然饱满漂亮的多得是。
但他从未有过现在的情绪,陌生得难以形容。
在恢复理智前,身体已经先一步将迟然推上了床。
“上将,上将。”迟然的脸上写满错愕,用手去推压在他身上的人,但对方宛如一座山,他根本推不动。
傅望昭轻松地制约住迟然的动作,他不经意地一瞥,看到迟然大腿根的内侧位置有一小块红印,在洁白的皮肤上十分明显。
他猛地单手掐住迟然的大腿,骨节分明的手指陷入滑腻的软肉中。
“这是什么?”
“胎记,是胎记。”迟然的声音都带了哭腔,“上将,我真的没…没撒谎。”
傅望昭望向身下人通红的双眼,像兔子一样,心中某处神经骤然跳了下。
他俯下身,含住迟然颤抖的嘴唇,细密深入地吻着。
那丝丝缕缕顺着血液流向心脏的满足感,傅望昭不知道,是因为那个不知名的治愈分子,还是别的什么。
他只知道,这令他着迷上瘾,游离在失控的边缘。
迟然的身体被亲软了,推拒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但当傅望昭开始亲他的脖子和胸口的时候,他又清醒过来,用微不足道的力量阻止。
饶是他再怎么不经人事,也反应过来傅望昭要对他做什么。
傅望昭明明准备和omega订婚了,为什么还对自己做这种事。他自然不会异想天开觉得傅望昭喜欢他,混乱间一个想法浮出大脑。
傅望昭把他当作发泄生理欲|望的对象。
想到这迟然更加猛烈地挣扎起来,盈满眼眶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溢,滴在深灰色的床单上,洇出一个圆圈。
“上将,求你,不要。”
至少别让他连这一点尊严都保不住。
傅望昭停下了动作,手臂撑在他颈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即便是这样死亡的角度,他的脸依旧完美得挑剔不出来一点瑕疵。
他眼中翻滚着情欲,声音却依旧冷清:“迟然,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是肯定的语气。
迟然愣住了,大脑仿佛被闷棍击中,脸上满是惊慌和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不光身体是赤|裸的,心也是。
他小心翼翼保护了这么久的秘密,竟然早就被傅望昭知道了。
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那么傅望昭是怎么看他的呢?在心里嘲笑他痴心妄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认定自己会心甘情愿成为他发泄欲望的床伴?
他一直努力维系的自尊和边界,到头来被傅望昭随便一捏,就碎成了沙。
被进入的时候,疼痛铺天盖地袭来,迟然将嘴唇咬出了血,攥紧床单的手都在抖。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像要死了一样-
临近中午,被窗帘遮挡严实的屋内一片昏暗。
地板上乱七八糟地散落着很多东西,尤其是大床的周围,除了衣服还有完全脏掉的床单。
宽敞的床上,被子中间鼓起很大一团,下方的两个人靠得很近。
傅望昭先醒了,他睁眼的瞬间罕见地没有缓冲过来,怔了几秒后昨晚的记忆猛地回现。
他转头朝旁边看去,迟然在离他很近的位置蜷成一团,眉头紧皱着,好像睡得不太安稳。
傅望昭按了按眉心,些许烦躁从心中冒出来。
他昨晚失控了,从闻到迟然身上有其他alpha信息素的那一刻,复杂浓烈的情绪几乎按灭了他的理智。
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标记他、占有他,让他里里外外都沾满自己的信息素。
但傅望昭不喜欢失控。
alpha习惯掌控事物,相对来说性|欲更强,所以傅望昭周围几乎所有的alpha都有伴,对方也基本是omega。
alpha和omega可以说是天生一对,信息素匹配度越高,于另一半而言的吸引力就越大,在床上也是调节气氛极好用的工具。
在军校里住宿舍的时候,傅望昭经常听到其它alpha幻想能娶个漂亮甜美的omega老婆。
但他不喜欢omega,准确来说是不喜欢omega的信息素,因为厌恶被其诱导发情的失控感。
可是昨晚,没有信息素,他也没有处于易感期,却依然失控得像个疯子。
独属于迟然身体的清冽味道,平时像浇灭烈火的清泉,昨晚却像助燃剂一样,将火越烧越旺。
他的治疗出现副作用了。
傅望昭起来,随意套了件背心和裤子。目光扫到被扔在地上的床单,上面什么液体都有,触目惊心的还是那几块暗红色。
他烦躁地捋了下墨蓝色的头发,知道自己昨晚做得狠了。
不过迟然的体质特殊,结束之后他查看的时候,发现撕裂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只是肿得厉害。
alpha下楼去找药箱,碰到几个佣人和管家在一楼忙碌家务。
beta们闻不到他身上情爱过后独有的信息素味道,但能看到总是严肃冷酷的上将胳膊上,错乱分布着被人抓过的红道。
几个佣人都忍不住八卦地偷偷观察着,只有方雨,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又逐渐被妒忌所替代。
“齐叔,药箱在哪?”
齐叔倒是没表现出意外的神色,说:“在前厅的柜子里,我去拿。”
别墅里的药箱由军区医生定期更换,傅望昭很少用,但知道里面药的种类很齐全。
药箱体积不小,他在里面翻找着,等看到一盒药的功效时一怔。
避孕药。
他将药盒捏得差点变形,没有放回去。
傅望昭又在里面找到一盒消肿药膏,拿着这两样东西上楼。
推开房间门,他看见没有穿衣服的迟然正准备下床,动作慢吞吞的很僵硬,但听到声音后跟鹌鹑一样缩回被子里,似乎在发抖。
一双肿成核桃的杏眼,怯生生地望过来,瞬间蓄上泪水,水光潋滟。
“我的…衣服呢?”迟然的嗓音一片沙哑。
“扔了。”傅望昭将自己的睡袍扔在迟然身前,“穿这个。”
迟然猛地睁大眼,因为起身的动作剧烈,被子滑了下去,露出满是斑驳红痕的身体。
“扔哪了?不可以扔…的,不可以。”迟然顾不上身体的狼狈,作势要下床,可是脚刚一沾地就腿软地站不住。
傅望昭伸手接住他,眉头紧皱:“那破衣服扔了又怎么?你在留恋什么?”
要不是他今早还算理智,大概会把那件沾了陌生alpha信息素的衣服直接撕烂。
迟然连连摇头,一双流了整晚泪水的眼睛,又源源不断地溢出眼泪,好像无穷无尽。
“奶奶做的,不破,求求你,还给我吧。”
傅望昭抿唇紧紧盯着他的脸,看到他随着眼泪流出来的乞求和惧怕,心脏瞬间收缩了下,一股莫名的火气涌上来。
他松开手,迈步离开房间很快又回来,将被他扔进垃圾桶的衣服丢在迟然怀里。
迟然如获至宝地摸了两下那件衬衫,低着头开始缓慢地穿衣服、穿裤子,一声不吭。
傅望昭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气,但是看迟然这幅样子就烦躁得要命。
好像要失去什么东西了似的。
他将手里的两样东西扔到迟然跟前。
迟然穿好衣服,视线迟钝地落在药盒上面,看到上面的说明,鼻间瞬间酸楚起来。
他眼睛红成一片,小声说:“我只是个beta,不…不会怀孕的。”
男性beta的生殖腔分化后便萎缩了,通常情况下,只有omega和女性beta能孕育生命。
“最好是,你别妄想生下我的孩子。”
迟然闻声一颤,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滚落下来。
他其实很不喜欢自己哭,但又忍不住。
自己实在是太无能了,眼泪管不住,心也管不住。
傅望昭像被那眼泪烫到一样,刚想开口说什么,就看见beta将药盒拿起来拆开,从铝板上按出一片白色药片,将其倒进嘴里。
没有喝水,就那么生吞了下去。
迟然缓慢站起身,迈着僵硬别扭的步子走到桌子旁边,背上自己的包,走出房间。
一如他来时的样子。
但迟然知道,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傅望昭见人消失在自己的房门口,盘踞在他身体里的暴躁情绪在此刻达到最浓烈,甚至诱发精神力逸散出来。
他将那盒避孕药直接捏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消肿用的药膏还躺在床上,没有被迟然拿走。
回到房间,迟然被抽干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
他浑身没有一处不酸痛,下边更是火辣辣地疼着。更糟糕的是,他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打湿了他的底裤。
昨天晚上昏过去之前,迟然记得傅望昭抱他去浴室清理过了。
大概是弄得太深,没有清理干净。
伴有疼痛的记忆闪回,迟然没有见过那么疯的傅望昭,之前易感期的时候都没有过。
alpha就像是衔着自己的猎物,乐此不疲地一次又一次咬上他的后颈,注入信息素。
迟然记不清傅望昭“标记”了他多少次,那时他的理智早已被卷进漩涡里了。
他抬手摸了摸后颈的位置,光滑平坦,没有半点被标记过的痕迹。
可是就算他伤口愈合得再快,破开皮肉时的痛苦也不会减少半分。
身体不适加上肚子饿,迟然状态有些恹恹的,他慢吞吞地找出换洗衣服,打算先去洗个澡。
他瞥见角落里放着的一大袋狗粮,手里的衣服骤然落地。他看了眼墙上的钟表,立马拖着疲痛的身体往外走。
他跑不起来,只能努力走快些。因为太着急,下楼梯时差点摔倒。
已经十二点多了,他还没遛跟跟,也没给他喂狗粮和水。
他每天回别墅之后会给跟跟喂一次水,但是昨天晚上没来得及。
小家伙肯定渴坏了。
艰难地走到狗屋前,迟然打开锁,哑着嗓子说:“对不起啊,跟跟,我来晚了。”
跟跟从看到迟然就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想出来,等门一开,它举起前爪扑在迟然的小腿上,十分激动。
迟然先给他的水碗里倒上水,看黄狗急得嘴都埋进水里去喝,心里十分愧疚。
随即后知后觉自己也渴了,嗓子干不说,刚刚那颗药的苦涩味道也残留在嘴里。
迟然舔了下发干的嘴唇,将狗粮倒进饭碗里。
没想到这次它并没有急着吃,而是抖了下耳朵,去舔迟然裸露在外的手腕。
白皙的腕骨上是两圈红色的指印。
跟跟舔了好几下,仰头看着迟然,清澈的眼睛里似是疑惑,似是关心。
迟然有些愣住,随即鼻子一酸,摸摸它的脑袋:“我没事,快吃吧。”
看着跟跟大口炫狗粮的样子,冷透的心终于回过几缕暖意。
还好,他还有跟跟。
“等晚一点我再…再带你出去玩。”
迟然站起来,后腰的酸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龟速地回到房间,拿了衣服下楼洗澡。
那里比他想象得要更肿,清理起来不太容易。
迟然尽管恢复能力好,但不太能吃痛。等他弄干净,额头上都疼出了汗。
他抱着脏衣服上楼,碰到刘姨下来。
刘姨怜爱地看着他,温声道:“小然呐,我煮了点粥给你端上去了,趁热吃。”
“谢谢刘姨。”
他明白,刘姨肯定知道了,但他眼下也没有力气去想别人是怎么看待他的。
无所谓了。
迟然进屋看见桌子上放着一碗还在冒热气的牛奶燕麦粥,一杯蜂蜜水,还有一管药膏。
他将那杯水一饮而尽,感觉身子终于活络了些。又喝了一些粥,胃里没那么空荡荡地难受了。
药膏有点眼熟,迟然拿起来看了看上面的说明,以为也是刘姨拿来的。
草草上完药,迟然钻进被窝,很快睡着。
他做了一个梦,很长的梦。
冷清的街道上在刮北风,来往的行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
段秀芝从厂子回家的路上,照例去居民楼外的垃圾桶翻一翻。这一翻,没看见能卖钱的东西,倒是发现了个奶娃娃。
小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大眼睛,黑葡萄似的瞳仁亮晶晶的,不哭也不闹。
她连忙抱了出来,发现孩子是热乎乎的,像是刚刚放进去,于是转了个圈找人,也没看到疑似扔孩子的人。
“哎呦,谁这么狠心呐。”段秀芝将小被子拨开些,露出小婴儿的整张脸来。
白白软软的肉乎脸蛋,配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可爱极了。
段秀芝心一软,柔声说:“跟我回家吧。”
怀里的白团子望着她蓦地咧嘴笑了,唇边多出两个浅浅的凹陷。
回到家,段秀芝才发现婴儿的衣服领口绣了两个字——迟然。
十数年的光阴坍缩在这场梦境,散落成许多个细小片段。
“奶奶,看!我得的奖状。”
“哎呦,我们然然真厉害!晚上奖励吃红烧排骨。”
“奶奶,这次考试我是第…第一名。”
“然然要好好学习,以后自力更生,做个有出息的人,奶奶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哟。”
……
迟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他用袖子擦擦眼睛,坐了起来,望着墙壁发呆。
“笃笃。”门口传来敲门声。
迟然从床上爬起来先开了灯,然后去开门,看到齐叔站在门口,脚边放着十几个包装精美的袋子。
“齐叔,什么事?”
“这些,是上将买给你的。明天上午还有一批。”齐叔想帮忙拎进屋,但迟然没有让开,也没有接的意思。
迟然扫了一圈袋子里的东西,都是衣服和鞋。包装袋上的品牌logo他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很多都在他买领带的那栋商场里见过。
每一样都价值不菲,上将出手很大方。
“齐叔,麻烦你跟上…上将说,我不要这些,拿去退了吧。”
齐叔视线扫过迟然脖子上的吻痕,叹了口气说:“小然,上将不差这点钱,他想给你什么,你就拿着,何苦凭白惹他不高兴呢。”
迟然睫毛闪了几下,他知道,傅望昭给他买这些,说好听叫补偿,说难听了就是嫖资。
齐叔说的对,傅望昭给他的,他拒绝不了。
“我知道了,谢谢齐叔。”迟然扯出一个勉强的笑。
他把那些琳琅满目的袋子收进衣柜,和之前傅望昭送他的便携电脑和通讯器放在一起。
迟然回过身,正好和放在床头柜上的遗像对上目光。
照片里的段秀芝面容慈祥秀丽,眉眼带笑,透过眼周密密麻麻的皱纹仿佛可以看见她年轻时候的样子,一定是个清秀的姑娘。
将相框拿起,迟然用袖口将玻璃擦了擦,轻轻喃喃着:“对不起啊,奶奶,辜负了你的…期望。”
他用黑布将相框仔细包好,放进他来时带的编织袋里。
又找出两个月前签的那份合约,迟然翻到中间那一页,盯着上面写的十倍违约金出神。
第26章
夏天的气息缠绕在春天尾巴上,悄无声息地到来。
大概是昨天早上没有遛跟跟,让它和好朋友少见面了一天,小家伙今早出门尤其活跃,和萨摩耶玩得不亦乐乎,到点了两个主人都拉不回来。
迟然遛完狗回来吃早饭的时间要比往常晚了点,一进餐厅看见正坐在桌前吃早饭的alpha。
他有些意外,平时这个时间傅望昭应该早已经去军区了,今天也不是休息日。
傅望昭淡淡地望过来,稍稍皱了下眉,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
迟然和他对视一眼立马收回目光,可即便是这么短暂的交汇,依然像锚点一样,瞬间让他回忆起前天晚上混乱疯狂的画面。
他走到流理台前剥了个鸡蛋放进嘴里,就着小半碗粥吞下去,吃得比平时仓促快速。
“过来坐下吃。”
迟然闻声脊背僵了一瞬,他将碗很快冲洗好放进柜子里,平静回道:“我吃完了。”
他往门口走,却被叫住。
“站住。”
傅望昭压着胸口的烦躁,看向迟然的眼睛:“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衣服?”
迟然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旧衣服,洗得发白,款式也老土。
“不太合适。”
alpha感觉气顺了一点,肯定不是尺码不合适,他亲手量了一晚上的尺寸不会有错。
那就一定是款式不喜欢了。
尽管他挑的都是现在最流行的,但迟然的喜好不一样也有可能。
“待会儿还会送来一些,要是还没有喜欢的,下午带你去商场逛逛。”
其实他想说干脆让设计师定制算了,但又觉得太过隆重,显得他好像很在乎这个beta似的。
beta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可能还有别的什么情绪,他回:“您的心意我…我收到了,只是我习惯穿…穿自己的衣服,不用再麻烦了。”
傅望昭眼神瞬间变冷,他终于忍无可忍,目光灼灼:“迟然,你在跟我闹脾气吗?”
迟然的脸上出现了更多的诧异,莫须有的罪名安在身上,他的惊讶中还有几分委屈。
“我没有。”
傅望昭猛地站起,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不太好听的声响。
他径直离开餐厅,不多时别墅外响起汽车引擎的声音。
迟然垂下眼,他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如果傅望昭讨厌他的痴心妄想,为什么前天晚上还要对他做那种事。
就让他一直保持着安全甚至疏远的距离不好吗。
桌上还摆着傅望昭吃剩下的早餐,迟然想着刘姨昨天给他煮了粥,今天帮她收拾一下桌子。
他走近才发现,这份早餐几乎没有被动过,而且已经完全冷掉了-
“笃笃。”
“笃笃。”
韩一诚敲了好几遍门没人回应,最后推门而入,看见办公桌前紧皱眉头、盯着电脑屏幕,仿佛看杀父仇人一样的傅望昭。
“年纪不大,你耳朵倒挺背啊。”
“滚。”
“哟!火气这么大,一份报告不至于吧。”韩一诚在沙发椅上一摊,“谁惹我们傅大上将了?不会是你那个欲擒故纵的小情儿吧,还没拿下呢?”
傅望昭终于分给他一个眼神,冰冷尖锐。
“有事说,没事滚。”
“靠,真被我猜中了?”
韩一诚接受到傅望昭狠厉的眼神警告,双手合十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真有事。”
“最近南区又有一伙异能者出没,搞违禁品贩卖,也不大张旗鼓就偷偷卖。听说有什么瞬移、障眼换物的异能,人很难抓,东西也缴不到,影响挺不好的。”
“那边军区没想出法子,上报主城来之后,军长让我负责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傅望昭:“想找我舅舅帮忙?”
“圣上英明!不过顾上将已经退休了,让他出山不太合适,只要借用一下他的人脉和眼线就可以哩。”
“自己去借。”
“我连他家大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你给我一个地址也行啊。”韩一诚表情戚戚,眼睛一转,“这样,我给你当情感顾问,你帮我联系顾上将。”
傅望昭冷哼一声:“你还好意思用这个当条件?”
上次就是听了他的话,迟然躲他更远了。
韩一诚坐直:“我当然好意思!你说,咱们兄弟几个里,是不是我感情经验最丰富。前几天我还帮手下一个小排长追姑娘呢。”
“学生悟性差,不能怪老师教得不行吧。”接收到傅望昭的冰冷眼神,韩一诚停止贫嘴,“来,跟我说说,你和你那小情儿怎么个事。”
傅望昭迟迟没有开口,他的心里很乱。
迟然是他的私人医生,负责给他治疗,两个人只是止于合约的雇佣关系。
但现在他越界了。
可怕的是,尝过越界的滋味后,他更上瘾了。
周围很多人都养情人,玩儿一夜情,傅望昭一向不感兴趣,但现在他觉得,把迟然养在身边挺好的。
迟然喜欢他、做饭好吃,模样还行,哭的时候特别招人。
但迟然的态度让他很恼火。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甚至,到现在,迟然都没有对他说一句喜欢。
傅望昭烦躁得要命,在发现这几天的情绪好像都由迟然牵动着之后,就更烦躁了。
他把这归结为不服输,迟然既然喜欢他,就应该有喜欢他的样子。
alpha半信半疑地瞥了眼韩一诚,草草讲过这两天的事,隐去了一些细节,比如他的失控,再比如他因此烦躁到连份述职报告都写不出来。
韩一诚摸着下巴思考半晌,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活太差了?”
“你找死?”
看到傅望昭抓起电脑要朝他摔过来,韩一诚连忙说:“诶诶,你看你这么凶,哪个好人能受得了,温柔一点行不行。”
傅望昭冷哼了一声,将电脑放回去。
“听起来你这个小情儿不喜欢物质方面的东西,要解决的话,这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说人话。”
“啧,着什么急。”韩一诚拿出老师的姿态。
“你先试着对他好,用心的那种。”
迟然这两天没有去自习室,就待在屋子里画画,也没有人来打扰。
相比于自习室有一点好,坐累了可以在床上趴一会儿躺一会儿。
晚归的人换成了傅望昭。
这天上午,迟然做了件令他十分愧疚的事,愧疚到前一天晚上就开始酝酿怎么说才好。
他想提高自己在镜语上接画稿的费用,为此写了一篇长达五百字的小作文,说明自己现在需要用钱的情况,并且提供免费改稿的服务。
动态一发,不一会儿就收到好多条评论,迟然看到先是一愣,随即被暖得眼眶湿润。
“大大早该涨价啦,薅羊毛都薅得我良心不安了。”
“没关系的,大大你涨价了也还是比别人便宜哈哈哈,给大大比心。”
“什么?!我一直以为大大是纯为爱好画画的有钱人,毕竟之前的价格真的低……大大不会是炒股失败了吧?”
“大大是生病了吗?急需用钱的话我可以把之前约的画稿费用按现在价格补上。上次多亏大大帮我紧急赶稿,都没有收我加急的费用。”
……
迟然吸了吸鼻子,每一条评论都打了好长一段话回复。
最近他接到的约稿越来越多,但是自己的精力有限,保证质量的情况下,根本画不完这么多。
之前他都是一个一个地去沟通,问问人家着不着急,愿不愿意等。
可是眼下他需要钱,所以权衡过后决定涨价,这样约稿的人会减少一些,他也可以多赚到钱。
发动态之前迟然纠结了很久,毕竟许多人愿意来找他约稿都是出于一份信任,不知道突然的涨价会不会辜负她们的期待。
幸好,大家仍然愿意相信他。
晚上,迟然趴在床上聚精会神地画画,被敲门声打断专注。
他以为是齐叔,连忙下去开门。
看到来人的瞬间,大脑出现完全的空白,怔愣着说不出一个字。
距离上次在餐厅发生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两天。这两天他们俩一句话都没说过,甚至打照面的次数都很少。
迟然以为傅望昭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尽管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但是某些时刻,他还是会因此失落。
傅望昭看着像是傻住的迟然,心里烦躁的情绪竟然一扫而空。他又巡视了一圈迟然的脖子,上面他留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又恢复了光洁的样子。
啧。
他忍住想将人占有的冲动,递过去一个包装精致、用红丝绒带子圈装好的手提盒。
“送你的,礼物。”
迟然回过神,下意识地接过来,低头看了看,发现好像是个蛋糕。
如果他没有愣神,再观察仔细一点的话,就能发现alpha的脸上十分罕见地挂着一抹不自然。
“谢谢。”
等傅望昭回房间了,迟然才后知后觉地想,上将为什么要送他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将手提盒拆开,里头果真是个蛋糕,而且是个特别漂亮的蛋糕。
蛋糕整体是巧克力色的,外围点缀着鲜红水润的樱桃,和中间立体的巧克力樱桃树呼应。最特别的是,樱桃树旁边有一只在吃胡萝卜的小兔子。
白色的小兔子在深色蛋糕上很显眼,做得也十分精致,连吃东西时满足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好可爱。”迟然小声道。
他都舍不得吃了。
迟然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蛋糕,但只有在过生日的时候他才能拥有一个小小的奶油蛋糕。
奶奶通常会提前一个月就开始攒钱,然后在这一天满足他的愿望。
盼了一年的迟然,在得到蛋糕时会无比的期待。他先是十分有仪式感地关灯,然后在奶奶唱得有些跑调的生日歌中,双手合十许愿,鼓起嘴将蜡烛吹灭。
将第一块蛋糕分给奶奶之后,迟然便开始小口小口地吃这份一年只能吃一次的美味。
尽管那只是蛋糕店里最常见不过的蛋糕。
迟然踌躇好一会儿,才用叉子挖出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
他眼睛一亮,这个蛋糕和他以往吃的都不一样,口感细腻、入口即化,甜中带着浓浓的奶香,还有巧克力的香味。
迟然忍不住连吃了好几口,心想要是奶奶也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蛋糕就好了。
因为吃得过于沉浸,beta没有注意到推门而入的alpha。
傅望昭看着迟然脸上和那只白兔子如出一辙的神情,嘴角不自觉地勾了勾。
“好吃吗?”
迟然被吓到,嘴角擦过叉子,浑然不觉地沾上了一小块奶油。
“好…好吃,你也吃一…块吧,太多了。”
迟然说完去翻看盒子,发现没有切蛋糕用的塑料刀,连叉子都只有他手里那一个。
脸上顿时浮现出懊恼的表情,等他想起身下楼去取工具时,傅望昭已经先一步走到他跟前,稍稍弯下腰,两只手撑在椅子两边的扶手上,将他困在其中。
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近,迟然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闪躲着不敢看傅望昭。
“我去拿…”
没等他说完,傅望昭突然靠近,唇瓣落在他的嘴角,又用舌尖勾了下。
炙热的鼻息喷在脸颊,迟然的呼吸被激得凌乱起来,他偏头往旁边躲,却被扣住后脑,深深地吻住。
这一次傅望昭的吻没有像往常那样猛烈急促,而是耐心地一寸一寸地舔过口腔,碾磨他的舌头。
舌根都被碾得酥麻,傅望昭把他的舌头当成蛋糕一样,在细细琢弄品尝。
听到对方的吞咽声,迟然感觉自己好像真的被吃掉了。
一吻结束,迟然半张着嘴大口呼吸着,柔软的舌尖若隐若现。
傅望昭盯着迟然那被欺负得比樱桃还红润的嘴唇,眼神变得危险起来。
他直起身,嘴巴里还残留着奶油的清香,哑声说:“确实好吃。”
beta脸上的薄红加深,蔓延到耳朵和脖颈,看得alpha牙根泛痒。
然而捕猎需要耐心,得让美味的猎物自己跳进陷阱。
他上次太冲动-
翌日上午。
傅望昭按时将述职报告上交,眼下没什么事,点开了韩一诚发给他的文档链接。
第一行居中加粗写着四个大字——追人宝典。
昨天他看到这几个字差点没把通讯器扔韩一诚脸上,带点气急败坏的意味:“谁说我要追他了?”
“标题而已,重点在内容。”韩一诚奇怪地看了傅望昭一眼,“以前没看出来你挺抠字眼。”
“凑合看吧,找我取经的人那么多,我还能给你个性化定制啊。”
整整三大页,密密麻麻的字,傅望昭昨天就看完了一条。
投其所好。
他接着往下看,——了解对方的审美,定向狙击。
这一项傅望昭直接跳过,他不需要。
alpha正阅读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王助理抱着两份文件推门而入,先是打量了一下傅望昭的表情,看到对方似乎心情尚可的样子,放下心来。
也不知道前两天是谁惹到了上将,隔着办公室的门,他都能感受到s+alpha不悦的气息。
“三团的枪械和任务申请。”王助理将文件递给傅望昭。
傅望昭将平板倒扣在桌上,认真地翻看过文件,在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王助理接过文件夹没走,傅望昭抬头扫了他一眼:“还有事?”
“嗯,”王助理神情有些犹豫,“就是,您和迟然之间是不是产生了误会之类的?”
傅望昭下意识皱起眉头,望向助理的目光严肃而犀利,无形的压迫感涌出。
“为什么这么问?”
王助理咽了口唾沫,暗道事情好像不妙。他本来没想说的,是看傅望昭心情不错,才觉得报告一下比较好。
眼下他骑虎难下地说:“迟然来问我,合同的违约金可不可以分期付。”
一秒,两秒,十秒,二十秒。
办公室安静得像空无一人,王助理低着头,他知道自己闯大祸了,因为傅望昭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在不断溢出。
并没有针对性地压制他,而是单纯控制不住地溢出,像情绪有了实体。
信息素会随着主人的情绪而有不同的变化,同为alpha的王助理可以感受到傅望昭的心情变得糟糕,甚至比前两天还差。
他有苦难言,又不知道自己哪儿说错了,要解约的又不是他。
“什么时候问的?”
“今天早上。”
信息素更浓烈了,王助理已经有点受不住,后退了一步。
“你怎么说的?”
“我说,合同我只是代签,这件事你得和上将商量。”
“你出去吧。”
王助理如获大赦,转身快步离开办公室,只是在关上门后,听到屋里传来一道闷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
办公室内,一个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的平板躺在地上。
alpha被不知名的情绪激得呼吸急促,他盯着花屏的平板,一贯盛着冰冷肃然的桃花眼中,似乎有了脆弱的裂缝。
第27章
即将下落的太阳挂在西边的天空上,半藏在厚重的云后,浅淡的暖黄蔓延开来,映入室内。
迟然在账本上写写算算,偶尔发愁地挠挠额头。
到目前为止,他拿到两个月的工资,十倍违约金就是六百万。
六百万,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这也代表着,就算上将同意分期支付,那么每个月还一万块,要还五十年。
“唔。”迟然用笔圈起一个数字,“以后要更努…力了。”
迟然合上账本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上将会同意吗?
他揣着心事下楼准备帮刘姨打打下手,再吃顿饭,填饱肚子和脑子。
没想到,转过回廊,和傅望昭迎面相对。迟然先是愣了下,然后有点局促。
原因是傅望昭已经好几天没有这么早回来过,迟然反应迟钝,缓冲了好几秒。结果他刚要开口打招呼,人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上楼了。
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迟然边往外走边想,这个节骨眼还是别在上将眼前讨嫌了,于是跟刘姨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不用准备他那份,就带着跟跟出去溜达了。
在外面吃完饭,迟然掐着时间回别墅,他得去找傅望昭谈解除合约的事。
拿着合同在傅望昭房间门口酝酿了十分钟,迟然才抬手敲敲门。
敲了三次也没人应,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从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
迟然开门进去,看见屋内的熟悉陈设,条件反射地想到那个晚上,后颈甚至有点发麻。
他垂着眼走到傅望昭对面,后者正坐在桌前看电脑,屏幕的亮光映在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alpha不说话,甚至连眼都没抬一下,当来人是空气一样。
迟然抿抿嘴唇,将手里的合同轻放在傅望昭手边,认真道:“上将,我想解约。”
“原因。”
“这份工作不太适…适合我,我不想继续了。”
“哪儿不适合?”
迟然紧张地手指绞在一起,他没想到傅望昭会问他这个问题。网上说这个辞职理由很好用,一般不会有老板低情商地追问的。
“嫌钱少了?”傅望昭终于抬起眼,目光冰冷刺骨。
迟然连忙摇头。
“那就是因为,”alpha停顿一秒,修罗般缓缓开口:“我睡了你,是吗?”
beta身形一颤,低垂的睫毛抖动了下,他想否认,却没有动作。
傅望昭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苗,又被他掩藏过去,漫不经心道:“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被我睡吗?”
这话让迟然心里翻涌出又酸又涩的情绪来,跟海上的浪似的,一波又一波袭来,涨潮般快要将他淹没。
他知道,以傅望昭的条件,自己当个陪睡的都是高攀。
可是,他从来没想高攀。
他只想守好自己的心意,在这一年时间里完成工作,再偶尔偷偷获得一点小小的甜蜜,供以后回忆。
这就够了。
可惜他精心侍养的喜欢,在傅望昭眼里,不过是爬上他的床的资格。
廉价得低贱。
六百万,买下他平生头一回的怦然心动和剩下的尊严,迟然觉得值。
“确定要解约?”
“我确定。”
“好。”傅望昭拿起那份合同,将纸张翻得啪啪作响,“合约期限内提出解约,十倍违约金。”
“三千六百万,现金还是转账?”
迟然闻言猛地抬起头,对上傅望昭冰冷的眼神,脊背一紧。
不对,不对。
他只拿了两个月的钱,为什么违约金要付一整年的。
迟然急得眼睛都红了,他断断续续地分辩道:“我只拿到两…两个月的…工资,剩下的都还…没给,怎么能算呢?”
傅望昭死死盯着迟然迫切焦急的脸,心中的烦躁愈演愈烈,小臂上的青筋因为攥拳而绷起。
浓重的信息素溢满整个房间,攻势霸道凶猛,然而落在beta身上却和空气中的灰尘没有区别。
“拿不出来的话就免谈吧。”
迟然咬着嘴唇,在傅望昭面前忍住了眼泪。
他没有钱,即便是六百万,他也没办法一下子拿出来,等攒到了,合约也早就到期了。
自己的去留,其实全凭傅望昭的一句话。
显然,傅望昭不打算让他走。他差点忘了,傅望昭还需要他的治疗,怎么可能轻易就放他走。
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代价吗,陷入泥沼里脱不开身,等挣出来了也得扒下一层皮。
到那时,他是不是就能放下了。
放下这份除他之外,不会有任何人在意珍视的感情。
迟然眼里的亮光熄灭,他松开攥紧裤子的手,轻声说:“我知道了。”
说完,甚至没拿走属于自己的那份合同,就转身走出了房间。
关门声响起,傅望昭一直压制着的精神力涌出,将一旁的窗帘顶得不停翻飞。
他怒不可遏地站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抬腿一脚踹翻真皮座椅,发出响亮的“砰”一声,地板都随之震了下。
迟然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要离开?
欠一屁股债回去接着做装卸工吗?宁愿这样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很好。
这个beta果然傻透了。
既然这样,对他好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要走,不如直接把人关在身边。
只要他想,迟然就永远走不了。
这些天被好好安抚的精神力,在身体里久违地躁动起来,横冲直撞,仿佛叫嚣着渴求什么东西。
迟然,想要迟然。
傅望昭被脑子里蹦出的想法吓了一跳,他沉着脸从抽屉里取出治疗精神力躁动的药,吃了两片。
迟然对他的治疗效果还算明显,精神力变得比以往温顺了些,普通的药物也可以勉强起作用了。
傅望昭冲了个凉水澡出来,接到顾如枫的电话。
“准备睡觉了?”
顾如枫崇尚养生,看不惯现在年轻人熬夜的习惯,经常念叨让他十点就睡觉。
傅望昭敷衍地“嗯”了一声。
“你说的那个孩子来找过我了,没想到南区现在又开始乱了。”顾如枫说着叹了口气,“希望我那几个老伙计能帮上他。”
顾如枫当初是病退,他和傅望昭一样,患有精神力紊乱症。这个病症是精神力使用得越频繁越猛烈,副作用就大,像遭到反噬一样。
七年前的一次任务,顾如枫因为过度使用精神力而发病,命悬一线,在医院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才救回来。
那之后顾如枫的妻子许梦云就说什么都不让他再出任务。
在军区转成文职没两年之后,顾如枫就彻底退休在家。
起初他还不习惯无所事事的日子,后来时间长了,便觉得在家养花出门旅游的生活也不错。
这也是南军区没有去麻烦打扰他的原因。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军区的近况,顾如枫引出话题:“听说前些天,你带子彧回家吃饭了?”
“听谁说的?”
“昨天他和他父母来看我,提起来你们两个订婚的事。”
傅望昭莫名烦躁:“再说吧,不着急。”
“你不着急,我急行了吧。我觉得子彧挺好的,昨天和他们把这事定下来了。”
“舅舅。”傅望昭的声音骤然冷却,这代表他生气了。
“我的事应该我自己决定。”
“行,订婚的日子你定,今年随便选哪天都行。”
要是换成别人未经允许就安排他的事,傅望昭这会儿早把人骂一通,再把通讯器捏成碎片了。但这是顾如枫,是他认为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房间里十分安静,傅望昭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之后他听见顾如枫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脑中的某根神经一绷,映出一个纤瘦的身影。他不自在地撸了把还湿润的头发,停顿半晌后闷声道:“没有。”
顾如枫语重心长道:“阿昭,可能你现在还不理解。在结婚这件事上,合适比喜欢重要多了,尤其是咱们这样的家庭。不提别人,就看看你妈妈,当初为了那个一穷二白的王八蛋,和家里断绝关系。结果怎么样,那个王八蛋不还是出轨了。总之,舅舅不可能害你的。”
这些话傅望昭听得耳朵起茧,他抬眼看见躺在桌上的合同,不自觉地皱起眉。
一直以来,傅望昭虽然排斥omega的信息素,但清楚他作为一个alpha,最后终归是要和omega结合生活的。
这是社会环境映射在他观念里的规则,好像没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主动将其打破。
难道要因为一个不识好歹的beta而改变?
没有必要。
傅望昭回:“知道了。”
第28章
迟然又恢复了之前的日程,遛狗-自习室画画-睡觉。
不过周末要多出一项,上绘画课。他靠画稿子挣了点钱,于违约金而言杯水车薪,最后报了他一直很想学的漫画课程。
周日这天上午,迟然第一次去上课,他心里终于感受到了一点这些天一直匮乏的开心来。
别墅区内的绿化做得很好,才到夏初,道路两旁的树就郁郁葱葱起来,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新澄澈。
迟然走在石砖路上,仔细观察着香樟树的枝叶细节。蓦地,一辆车迎面缓缓驶来,停在他旁边。
后方座位的车窗落下,里头的人喊了他一声:“迟然。”
迟然闻声回头,看到车里的人,指尖下意识蜷了蜷。
见迟然看到他也不打招呼,高子彧没在意,依旧笑盈盈的:“好巧,你要出门啊。”
迟然点点头。
“等我一下。”高子彧回身在车里拿出一个扁扁的四方礼盒,递出来,“这个给你。”
迟然没接。
高子彧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但还是温声说:“拿着呀,每个人都有的。我和望昭年底订婚,到时候你也去哈。”
迟然机械地接过来,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不用客气,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的。走啦,拜拜。”
汽车尾气将周遭的空气污染,味道呛人,迟然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他低头看着包装精美的礼盒,有些失神。
或许他应该高兴的,等傅望昭订了婚有了omega的抚慰,说不定就会提前给他自由。
掀开盖子,礼盒里面躺着四行五列共二十块形状各异的巧克力,样子精巧别致,一看就价格不菲。
迟然随便挑出一块吃了,口感细腻顺滑。
就是有些苦-
高子彧的车子到别墅后,吩咐司机将剩下的礼物拎进去。
“管家,把这些分给佣人们,沾沾喜气。”高子彧指使齐叔道。
齐叔面色不改,颔首回答“好”。
“望昭呢,在楼上吗?”
“是,上将还没起来。”
“这都几点了还没起,”高子彧眉毛一挑,“我去叫他。”
高子彧上次来只是大概看了遍别墅一楼和二楼的结构,本来想去傅望昭的房间看看,但被对方冷淡地拒绝了。
这回他的身份不同了,作为alpha的准未婚妻,以后别墅的另一位主人,自己早晚都要住进这里,和他的丈夫睡在一张床上。
想到这里,omega心生欢喜,迈着小碎步就哒哒哒地跑上楼。
他敲了敲傅望昭的房间门,没有得到回应,于是按下门把手推门进去。
床上没有人,浴室里响着哗哗的水声。
高子彧仔细打量着这间卧室,空间面积很大,床也很大。
落地窗前摆着一组沙发和茶几,右手边是书桌和一个…倒地的真皮座椅。
左手边是衣柜,落地式衣架上挂着几件衣服,其中一件是棕蓝条纹的真丝睡袍。
omega走近,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上面信息素的味道,很浓烈。
腺体在微微发热,他脸上泛起红晕,情难自抑地拿起睡袍的袖子,放在鼻间细嗅,很快呼吸急促起来。
alpha的信息素味道冷清凛冽,带着木质的香味,混杂两分苦涩,像是皑皑雪山上生长的草药花。
傅望昭出门都会贴抑制贴,这是高子彧第一次闻到他的信息素。
只是闻到信息素就能让他情动至此,他不敢想等alpha标记他时……
高子彧太过沉浸于幻想,以至于没有注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消失。
“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进来的?”只腰间围了条浴巾的傅望昭出来就看见高子彧在抓着他的睡袍闻,本来就烦躁的心情瞬间爆炸,匆匆拽了件卫衣套上,压迫感十足地瞪着高子彧,眼睛里的怒火快烧了出来。
alpha的领地意识很强,被划作私人领域的地盘谁也不能随意侵犯,除非是亲近的人,比如家人或者伴侣。
高子彧被傅望昭生气的样子吓到,连忙解释道:“我是想叫你起床…”
“出去。”傅望昭没有耐心地厉声打断。
omega眼睛微红,跑出了房间。
傅望昭将刚才高子彧碰过的睡袍扔进垃圾桶,心情还是十分糟糕。
他今天早上起来就烦躁得要命,也不知道是易感期快到了,还是因为昨晚莫名其妙地梦到了迟然。
他的睡眠一直不太好,易感期附近几天尤其明显,会经常做梦。
往常都是梦到小时候的事,有时是顾若蔓,有时是傅昼和于臻臻,偶尔也会有外出做任务的场景。
但他昨晚梦到了迟然,还是那天晚上的迟然。
潮红的脸、噙着泪的湿红双眼,隐藏在啜泣声中的喘息和呻|吟……
傅望昭发泄似的撸了两把墨蓝的头发,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看到迟然的房门紧闭。
他能感知到,迟然不在房间。
以前的迟然无论在不在房间都不会关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房门总是关着的。
傅望昭觉得更烦了。
下了楼,他看见高子彧坐在大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还放着一杯水。
alpha径直走向餐厅,却被omega起身拦住:“望昭对不起,我不该未经允许就进你房间。”
omega似乎是哭过了,一副惨兮兮的模样。
傅望昭在高子彧脸上扫了几眼,皱着眉嫌弃地别过头。
就知道哭哭啼啼,哭就算了,还哭得这么难看。
“没什么事的话你回去吧。”
“有事的,下周文家在庄园举办酒会,顾叔叔让我来给你送邀请函。”高子彧这两天没事就往顾如枫那里跑,早就舅舅长舅舅短的叫熟了,这会儿在傅望昭面前却不敢越界。
傅望昭敷衍地“嗯”了一声:“还有事吗?”
“没有了。”
“你可以走了。”说完,傅望昭径自往餐厅走。
高子彧望着傅望昭的背影,委屈地瘪瘪嘴,随即捏紧拳头。
他一定会让alpha喜欢上自己的。
傅望昭吃了饭,感觉头有些昏昏沉沉的,心情也烦躁。
这是他易感期来临前的征兆,不过往常不会像这次一样明显,甚至有些影响正常生活。
应该是闻了omega的信息素才会这样,他心想。
傅望昭明确和高子彧说过,和他见面必须要贴抑制贴,戴阻隔颈环。
但信息素到底不是能完全隔绝的东西,更何况他感官灵敏,即便是极其细微的存在,也能察觉出来。
遑论高子彧的信息素和他匹配度有85%,会更容易引起他的生理反应。
这样的不适一直持续到傍晚,没有缓解反而加重了。
傅望昭不想给迟然打电话,但身体的欲|望在啃噬他的理智,他迫切地需要迟然的气味,以及他的体液。
这个念头仿佛某种催化剂,让那不知源头的欲|望越发膨胀,直至占据他的整个大脑。
alpha的易感期彻底到来。
第29章
迟然是在外面吃了晚饭才回的别墅。
其实课程中午前就结束了,但他不想回去,所以一直待在自习室。
进门之后没有听见高子彧的声音,迟然松了口气。
他以前没发现自己这么胆怯,遇到事情好像只会逃避。
但事实也证明,逃避是个好办法。
上了二楼,迟然潜意识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alpha本身因为压迫感十足而存在感很强,迟然即使是个beta也能感觉出一点。
往常这种存在感都是从傅望昭的房间逸散而出,但是今天好像,自己房间的方向会更强烈些。
反应迟钝的beta歪了下头,只以为是自己多心,毫无防备地推开房门。
如果迟然可以闻到信息素的话,那么他就会知道,霸道而浓烈的信息素在源源不断地从他的房间涌出,浪潮一般像是要将什么整个吞没。
门打开的一瞬,外头的亮光照进黑暗的房间里,勾勒出分明的光影。
迟然先是听到急促的脚步和呼吸声,没等他反应过来有所动作,自己就落进一个热得发烫的怀抱。
他被吓得低呼一声,条件反射地抬手拍开灯的开关。
室内一下子大亮,迟然眯起眼睛,与此同时,他听见低沉的声音附在耳边,伴着滚烫的气息。
“我等了你很久。”
迟然身体僵了僵,他看见早上离开时被他整理好的床铺褶皱不堪,像是谁刚从他的床上爬起来,枕头边上还有一支用过的抑制剂。
更奇怪的是,床上还有他几件本应该在衣柜里的衣服,皱成一团。
这一切都太令人震惊,以迟然大脑的缓冲速度,一时半会儿消化不完这些信息,他只知道,傅望昭正处在易感期中。
而在他怔愣的间隙,身后的alpha细密地吮吻着他的后颈。
潮湿,柔软,炙热。
偶尔尖利的犬齿划过皮肤,但并没有刺开那片软嫩的皮肉。
迟然想到自己和跟跟玩耍的时候,黄狗会假装咬住他的手,但并不用力。
“上将。”迟然挣扎着,但没有挣开,回头对上那双眼睛。
没有冰冷,没有严肃,没有压迫感。
只是有一点疑惑。
很快,那点疑惑消失不见,傅望昭低头吻下来,这次是迟然的嘴唇。
迟然依然招架不住alpha的吻,等他找回理智时,自己已经被抱到了床上。
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户玻璃上,朦胧虚幻,纠缠不休。
傅望昭指腹摩挲着迟然的腰侧,乐此不疲地和他接吻,偶尔吻也会偏移一点,落在迟然梨涡的位置。
尽管有过极其亲密的接触,迟然还是很不习惯。
而且alpha现在的样子和平时实在不太一样。
“不要亲…了。”迟然嘴唇发麻,因呼吸不及时而低|喘着。
傅望昭竟然真的停了下来,撑在他的身侧,低头瞧他。
视线相接,迟然的心脏剧烈收缩又松弛,泵了一股血液直冲大脑,将理智淹死。
傅望昭的眼睛里又浮现出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被情|欲侵染的温柔和渴望。
alpha的桃花眼生得好看,这种眼型总是无情也带三分,看电线杆子都含情脉脉。
但迟然只被这种眼神注视过两次,上一次也是在alpha的易感期。
他知道,傅望昭没有处在清醒的状态,所以才会对他露出如此罕见的模样。
整个场景不真实得像做梦。
迟然整张脸都红透了,他不自在地动了动,摸到那支被用过的抑制剂针管。
没等他反应过来,alpha从他手里拿走针管,扔得远远地,声音沉闷:“不想打针,很难受。”
“你应该去找…omega。”beta小声地说。
傅望昭俯下身,将脑袋埋进迟然的脖颈,似吻似嗅:“我只要你。”
迟然睁大了眼睛,慢慢抬起手抚上傅望昭的发顶。
上将的头发,意外的柔软好摸。
炙热的吻在身上游走,迟然的身体还是很紧绷。
上一次的性|爱给他留下了阴影,腿根上的红色胎记被抚弄的时候,他本能地并腿。
轻声呢喃:“疼…”
beta不知道此时他身上每一寸皮肤,甚至是头发丝都染上了alpha的信息素,像是被信息素浸养而生的。
傅望昭眼里是近乎疯狂的占有欲,漆黑的瞳里映着身下人的模样,他握着迟然的膝弯,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哄道:“这次不让你疼。”
……
迟然因为遛狗的习惯,每天都醒得很早。
但今天他是被热醒的。
alpha的胳膊横在他的腰上,整个人都向外辐射着热气。
迟然小心地将傅望昭的胳膊挪开,从床上坐起来,身下不适的感觉让他别了下眉毛。
傅望昭睡得很熟,呼吸平缓,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
十分少见的没有攻击性。
迟然用指尖轻轻地戳了戳傅望昭的睫毛,像戳破一个五彩的泡泡。
他安静地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带上牵引绳离开了房间。
梦该醒了。
傅望昭醒的时候怀里是空的,旁边被窝是冰凉的,他的心情是急转直下的。
他知道迟然又去遛狗了。
一夜餍足过后难免懒洋洋,傅望昭在迟然的床上又躺了半晌,才起来。
他走出房间,和正好上楼来的齐叔碰上。
齐叔看他大清早从迟然的房间出来,脸上露出惊讶,随即恢复如常,问:“要现在准备早饭吗?”
“迟然吃了吗?”
“没有。”
“等他一起。”
“好的。”
傅望昭回到自己的房间,做了五百个俯卧撑,然后冲澡换了身衣服。
他很少在易感期有这么好的精神,除了迟然的治疗外,还得益于充足的睡眠。
昨晚是顾若蔓去世之后,他睡得最好的一晚。
周一的早上,路上大多行人都神色匆匆,奔走于生计。
“两个牛肉包…子,一碗豆浆。”
“好嘞。”
迟然一手牵着跟跟,一手接过包子豆浆,落座在菜市场附近的一家早餐铺。
长长的街上开着各式各样的餐馆和小店,葱油味和面点奶香混在一起,男女老少的叫卖声也混在一起,好不热闹。
早餐铺的桌凳都泛着黏腻的油光,即便擦过也是这样。隔壁桌带孩子的母亲,就着孩子吃剩的豆腐脑汤吃馒头。那边桌一个男人因为餐巾纸收费对着老板骂骂咧咧。
迟然坐在角落里的位置,身处于嘈杂,内心却十分平静。
这才是属于他的,真实世界。
坐下后,跟跟就迫不及待似的举起前爪扒上他的腿,摇着尾巴吐舌头,冲桌上的包子流口水。
迟然见状勾了下嘴角,他不知道狗粮是什么滋味,但以人类的视角来看,流油的肉包子肯定是要比干巴巴的狗粮美味。
小狗也这么觉得吗?
他掰了一半包子喂给跟跟:“只能吃一点。”
跟跟吃得很快,三两下就把包子吞了下去,意犹未尽地舔舔嘴,但很听话地没再缠着要包子吃。
吃完早饭,迟然牵着跟跟去了狗狗公园。
它的小伙伴萨摩耶已经在其中疯跑了,跟跟的脚步也着急起来,频频回头看迟然,想让他快点把绳子松开。
迟然弯腰将锁扣解开:“去玩吧。”
跟跟飞奔着加入狗狗大军的行列。
今天阳光很好,迟然坐在木椅上,后背被晒得暖乎乎。加上身体的疲乏,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脑袋枕在软软的东西上,他定睛一看,发现是跟跟跳了上来,充当他温暖又柔软的枕头。
迟然揉了揉闷声干好事的狗脑袋:“跟跟真乖。”
不远处的空地只剩两只小狗在玩,萨摩耶和大多数狗都被主人领走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掏出通讯器看时间。
已经十点多了。
与此同时,迟然发现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齐叔。
他担心有什么急事,刚想回拨,齐叔就打了过来。
迟然连忙接起:“喂,齐叔。”
“你总算接电话了。”齐叔的声音似乎有些担忧。
“出什么事了?”
“你现在快回来吧。”
迟然摸不到头脑,连忙带着狗打车回了别墅。一进门,他就看到在大厅来回踱步的齐叔。
“齐叔,怎么了?”
“你去哪了?”
“遛狗啊。”迟然懵懵的,他每天早上都会出去遛狗,齐叔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反常。
齐叔叹了口气:“没事,快去吃饭吧,上将也在。”
“我在外面吃…吃过了。”
蓦地,餐厅里响起椅子划过地板的刺耳声音,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
傅望昭长腿迈着大步经过大厅中的两人,目不斜视,脸色冷得滴水成冰。
等alpha消失在回廊入口,齐叔才面露为难地说:“上将一直在等你回来,一起吃早饭。”
“啊?”迟然微微张嘴,有些讶异。
上将为什么要等他一起吃早饭,而且今天是工作日,他不需要去军区吗?
啊,alpha易感期是可以休假的。
迟然挠挠头,心想自己确实应该提前告诉齐叔不吃早饭,或者在齐叔给他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就及时告诉他。
这样上将就不会等他了,也不会到现在都没吃上早饭。
他心里有些愧疚,犹豫再三后,上楼去敲傅望昭的门。
门几乎是立马就被打开,快得让迟然都有点没想好怎么说。
傅望昭冷冷地望着他,等一个解释。
迟然磕磕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让…让你等我的,你快去吃饭吧。”
“你都吃过了,还管我做什么?”
迟然垂下眼有些局促,心想是自己多管闲事了,“哦”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傅望昭又饿又生气,气得快要爆炸,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声音:“我要吃馄饨。”
“我去和刘姨…”
“你去做。”
迟然有些意外地抬头,和傅望昭那双冷清的眼对视上。他心里冒出几分怅然,昨晚果真只是一场短暂的梦。
“好。”
冰箱里有现成的馄饨皮,他拿出冷冻的虾仁和猪肉解冻,将马蹄和蘑菇切成细丁。调成了馅儿,便开始包。
放在以前,这样美味的好东西,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
迟然专心地包着馄饨,没注意有人进来。
傅望昭在餐桌旁坐下,看着beta给他做饭的纤瘦背影,这一早上生的气竟然就消了大半。
他以前没发现自己的情绪起伏竟然这么大,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消火。
还都是因为一个人。
迟然到底是他的药,还是他的病因。
鲜香的味道飘出来,迟然从锅里舀了一大碗馄饨,端上桌。
刚要走,傅望昭就出声:“在这儿待着。”
迟然只好站在一旁,看傅望昭慢条斯理地吃了一个馄饨,又望过来:“我不让你坐吗?”
反应了好几秒,他才应:“我想站着。”
傅望昭眸光闪了下,没再说什么,很快将一碗馄饨吃光。
见alpha吃完饭,迟然走上前想收拾碗筷,却被拽着手腕离开餐厅。
上了二楼,傅望昭将人带进迟然的房间。
“之前给你的药膏呢?”
迟然想了半晌,随即诧异地抬眼望去。
那管药膏是上将给的?
他从抽屉里拿出那管只用过一次的药膏,递过去。
“裤子脱了。”傅望昭说。
迟然下意识退后一步,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我自己弄就…就行。”
“害羞什么,你身上哪儿我都看过摸过了。”
“快点。”
迟然咬着嘴唇,脸和脖子都红成一片。僵持好一会儿,他只好慢吞吞地脱掉了裤子,躺在床上。
傅望昭分开他的腿,那处比第一次的状况好很多,但还是有些肿。
他挤出一块药膏,用指头自外向里地抹着。
大概是碰到了痛处,他听见迟然闷哼了一声,那处也收缩着,像吃他的手指一样。
alpha眼神变得晦暗,他匆匆抹完药,用纸巾擦净手。
他拿着药膏站起来:“晚上再涂一次,到时候来找我。”
晚上,迟然洗完澡想起来傅望昭的话,纠结片刻决定假装忘记了。
肿已经消了大半,不抹药也很快就能好。
不过当他刚上到二楼,还没靠近自己的房间,傅望昭的屋门就打开,alpha站在门口。
守株待兔。
“进来。”
兔子耷拉下耳朵,只好跟了进去。
迟然不穿成套的睡衣,身上是穿旧的宽大T恤,裤子是市场淘来的宽松长裤。
傅望昭瞅着他隐藏在衣服里看不仔细的腰,想将其勒出原本的形状来。
于是他也就这么做了,胳膊一伸把人搂着,单手就能握住他半个腰。
突然的肌肤相贴,迟然怔愣过后挣了两下,挣不开。
alpha身上很热,似乎是刚洗完澡,热气蒸腾着薄荷的味道,但也掩盖不住独属于男性的荷尔蒙,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好在傅望昭很快放开了他,让他脱裤子。
上完了药,迟然整个人又红成熟虾,他忙穿好裤子,起身就要离开。
“谁让你走了。”傅望昭一使力,拽着他坐在腿上,“陪我睡觉。”
“不…不行,疼…”
看见迟然脸红的模样,傅望昭破天荒地眼里带上了笑意,捞过迟然的膝弯,直接将人抱进被窝里。
不容反抗地把迟然整个人圈在怀里,鼻尖抵着他的发顶:“不睡你,就睡觉。”
迟然松了口气,掌心抵在傅望昭的胸口,推了推:“热。”
“麻烦。”傅望昭放开迟然,给他把被子拨开些。
关了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
alpha在全黑环境也不影响视物,他看着迟然闭着眼轻微抖动的睫毛,心里生出几分异样的情绪。
从未有过的感觉。
“迟然。”
“嗯?”迟然睁开眼,他这会儿没有困意。
“我认识一个教画画的老师,从国外回来的,以后让他来家里上课,你不需要再往外跑了。”
迟然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声音轻得像根羽毛:“不用。”
傅望昭感觉得到迟然拒绝的态度,他的火气又从犄角旮旯里烧过来。
“给你买衣服不要,请老师也不要,那你要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迟然才垂着眼回答:“什么都不要。”
“你给过钱了。”
傅望昭一下子坐起来,皱着眉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问完之后他愣住了。
自己不就是在包养小情儿吗,他的这个小情儿不贪心又好养活,不是应该觉得省心才对吗?
他在期待什么?又在不爽什么?
傅望昭见过韩一诚那些个小情人为了买包或是买车,又是撒娇又是主动献吻。他知道迟然不喜欢这些,也不会主动提要求,所以才准备给他应该会需要的东西。
甚至于他想着迟然喜欢他,可能会想要自己多陪陪他,或者温柔蜜意一些。
只要迟然说了,他就会答应。
可是他什么都不要。
傅望昭想,这个世界上居然有比他说话还难听的人。
他躺了回去,冷淡地说:“你还真是便宜。”
迟然怔住了,下意识地蜷缩起手指攥成拳,指甲陷入掌心。
一个月三十万便宜吗?
之前他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还上的债,也就是一个多月的钱。许多家庭一年的收入都不到这个数字,多少人努力大半辈子不过也就这些积蓄。
可是如果不便宜的话,他现在为什么会流泪呢?
傅望昭也发现迟然哭了,他呼吸一滞,身侧的手虚握成拳没有抬起,只说:“给你东西不要,说你便宜又不爱听。”
迟然睁着一双盈满水光的眼睛看他,似乎盛着什么情绪。在这黑漆漆的房间里,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alpha心里某根弦似乎被拨动一下,他低头含住beta的嘴唇,掌心终于光明正大地覆在迟然脸颊上,摸到冰凉的眼泪。
舌尖纠缠着舌尖,这个吻缠绵又潮湿。
可惜吻得再深,也吻不进彼此的心里去。
第30章
易感期这几天晚上,傅望昭就没放迟然回自己的房间睡过。
不过什么都没对他做,就只是抱着亲一亲。
迟然起初被人抱着同床共枕十分不适应,几天下来也渐渐习惯了。
他本以为alpha的易感期就会这样安稳度过,结果易感期结束的前一天晚上,傅望昭压着他做到半夜。还在他身体里成结,疼得他一直哭。
奇怪的是,alpha从头到尾都没咬他一口。
易感期结束,傅望昭回军区处理事务,也没再要求迟然一天三顿陪他吃饭。
这几天积攒了不少案子,异能者组织最近又在蠢蠢欲动,出没的频率不断升高,军区出任务的次数也随之增加。
傅望昭正看着各个小队交上来的任务报告,门口传来敲门声。
“进。”
韩一诚将一份文件放在傅望昭手边:“签了这个字你可就半个月都见不到我喽。”
傅望昭瞥了他一眼,翻看几页,皱眉道:“这么严重?”
“早知道这样我可不接这个烫手山芋,自从顾上将退职来个包子书记之后,南区算是成了蟑螂窝。明面上小偷小摸违禁品贩卖这些不说,还有拐卖人口器官交易。”
“而且,我听说,有异能者在做人体实验。”
“什么?”傅望昭表情严肃。
自从出现异能者之后,国家陆续出台了不少维持社会安定的政策。其中,如果异能持有者主动向当地军区报备,接受不影响正常生活的监察管制的话,便可以获得一笔不菲的资金以及稳定的工作。
如此一来,大多数异能者都会选择拿钱和工作。毕竟宁愿放弃这些好处,同时顶着被军区制裁击毙的风险,也要去做为非作歹之事的人还是极少数。
然而随之而来的消极结果是,不少普通人开始寻求成为异能者的法子,一些报备过的异能者陆续莫名失踪。
这便是人体实验最初的由来原因。
后来,政策被迫改变,报备异能的人只能获得很少的一点钱和工作面试的优先权。那之后,愿意报备的异能者就少之又少,维持社会稳定的担子还是落在军区身上。
“这个应该是异能者组织高层的机密,我也只能拿到点小道消息。”韩一诚叹了口气,“可怜我啊,风华正茂好时光,要被这些腌臜事折磨。”
傅望昭在文件最后签了字,递给他:“有困难的话告诉我,别逞强。”
韩一诚挑眉:“呦,你吃了几斤人参果,怎么会说人话了?”
明摆着是讽刺的话,傅望昭听了也没回怼,神定自若地接着看文件。
“不对劲,你不对劲。”韩一诚凑近在傅望昭身上闻了又闻,“没别的味道啊。”
“你易感期又一个人打抑制剂?不可能,哪有人打抑制剂打得满面红光春风得意,你这几天跟你那小情儿待在一起的吧。”
“嗯。”
韩一诚“啧啧”两声:“我真好奇,什么时候带出来给兄弟们看看?”
傅望昭想起今早出门时,迟然窝在他怀里,微嘟着嘴睡得正熟的模样。
“等你回来的。”
“好。”韩一诚拍了下桌子,“我速战速决打死那些蟑螂。”
周六一大清早,迟然刚起床准备去遛狗,就被傅望昭拦回了房间。
“试试。”傅望昭递来一蓝一白两套礼服西装。
白色的面料像丝绸,顺滑又透着独有的光泽感,其中点缀的暗纹看起来像某种植物。蓝色则趋近于傅望昭的头发颜色,比白色稳重低调一些。
迟然下意识接着,他脑袋后边立着一撮呆毛,神情还残留着才睡醒的懵懂:“我用不上这…这么正式的衣服。”
傅望昭抬手压了压迟然的头发,又揉了两把:“晚上带你出去。”
迟然抿了抿唇,垂眸道:“你转过去。”
他的房间一览无余,实在没什么遮挡的东西。
alpha喉头滚了滚。
其实不过就是试试衣服尺寸和上身效果的事,两个人早都是赤身相见过的,他根本没想那么多。
但现在迟然一副未经人事的纯情模样,勾得他心痒。
傅望昭深深地看了迟然一眼,转过去对着白墙。
迟然先换了那套白色的,衣服的材质很好,穿在身上舒服清爽,尺寸更是合适得仿佛量身定制。
“我好了。”
傅望昭这才回过身来,眼里闪过几抹意外。
剪裁精致合身的衬衫将迟然的腰身掐了出来,腿也是又长又直,整个人盘靓条顺的。
他视线向下挪了挪,扫过被洁白面料裹着的屁.股,浑圆挺翘。
“试试那套。”傅望昭说完,竟然十分自觉地又转了回去。
只是眸中多了些浓重的欲色。
蓝色这一套的效果稍稍逊色一些,不过衬得迟然皮肤十分白皙水灵。
“都留着,今天晚上穿白色的。”傅望昭说。
迟然点点头,他瞧不出什么好坏优劣,也不能决定自己穿什么。
下午,别墅来了一位造型师要给他化妆做造型。
迟然不知道晚上要去哪里,值得这么大费周章。他坐在椅子上,任由造型师在他的脸上涂抹东西。
做到一半时,傅望昭进来,说:“不许给他涂口红。”
造型师闻言面露诧异,但只好尊重甲方要求,没给迟然涂口红。
在迟然快要昏昏欲睡之时,造型总算做完了。
他的屋里没有镜子,造型师递来一把圆形化妆镜:“真好看,就是唇色淡了点,抹点口红效果会更好。”
迟然对着镜子照了照,他的刘海被弄到了两边,用发胶定了个好看的型,露出整个眉眼来。妆容比较清淡,将气色提升不少。
他觉得其实也没有什么太大改变,就是精神了一些。
迟然还是原来那个迟然。
长时间的造型,他屁.股坐得有点麻,溜达着走出房间。
也刚做好造型的傅望昭从房间里走出来,迟然怔在原地,视线不受控制地黏在alpha身上。
等他反应过来时,手心已经渗出汗来,连忙垂眼挪开目光。
但还是被傅望昭注意到了。
alpha身穿高级定制的黑色西服,一步一步走过来。
皮鞋敲在地板上的声音仿佛某种节奏,将迟然的心给全盘扰乱。
下巴被挑起,傅望昭那张极具蛊惑性的脸放大出现在面前:“我又没不让你看,想看就看。”
迟然脸热得能熟鸡蛋,他躲开了傅望昭的束缚,小声说:“看完了。”
“我还没看完。”傅望昭将要逃跑的迟然拽回来,半抱着。
alpha的内搭衬衫领口处解开两颗扣子,脖子上戴了条锁骨项链,中间缀着个形状别致的吊坠,像某种花类植物。
迟然觉得那图案有点眼熟,但眼下他心思凌乱,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好。
凹凸起伏的锁骨,还是饱满性.感的喉结。
傅望昭扣着他的后脑勺,迫使他抬起头来。
“不涂口红,是差点意思。”
说完就低头吻了下去,手掌握着迟然的腰,两人之间不留一丝缝隙。
亲完,迟然小口喘着,嘴唇变得殷红诱人。
傅望昭拇指在上面按了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