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玄鳞恍然大悟,原来是爱……
李青辞抬脚跨上马车,腋下多出两只大手,将他抱进了马车里。
玄鳞把人搁在腿上:“现在天色还不算黑,我带你去城外找吃的,好不好?”
李青辞用力点头:“好!”
两人下了马车,玄鳞搂住李青辞的腰,带着他走朝城门口走。
李青辞脚不沾地,他轻轻晃了晃两条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玄鳞始终保持一个步调,步伐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悠闲,但是李青辞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与无数人快速擦肩而过,没多大会儿,他们就站在了城门外。
玄鳞单手往上一抛,李青辞在空中短暂停了一瞬,玄鳞接住他,将他抱在身上。
李青辞兜头落下来一件厚重的布料,耳边风声呼啸,不一会儿,风停了,脑袋上的毯子被掀开。
玄鳞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这一片山林里头有老虎、豹子、山羊、小鹿、狼,还有各种各样长翅膀的东西,你看看想吃什么?”
李青辞愣住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后,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是跑到皇家猎场来了。
玄鳞催促一句:“说话,想吃什么?”
李青辞压下心里的惊愕:“都行,你弄什么我吃什么。”
玄鳞看他瘦了一圈的脸蛋,想了想道:“这附近有一头小鹿,抓回来给你烤肉串吃吧,拆下的骨头,明早给你炖汤下馄饨。”
李青辞没有意见:“好,都听你的。”
玄鳞哎哟一声,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啧啧道:“这么乖啊。”
李青辞听完更乖了,歪头去蹭他的手心。
玄鳞心软得不行,眼里满是欢喜和宠溺,当即凑过去,用嘴唇磨了磨李青辞的脸蛋。
一步路都不舍得让他走,把他抱在身上,朝一棵树走去:“这上面结的是你喜欢的梨子,你去摘吧,我去抓小鹿。”
李青辞仰头看着树梢青黄色的大梨子,郁闷道:“我够不着呀,也不会爬树。”
玄鳞低笑一声,将他猛地往上一抛,还没等李青辞张嘴哇哇大叫,他就被一口气接住了。
玄鳞站在底下,仰头看他:“你自个在这玩儿吧,一会儿我就回来。”
李青辞听完,心先是猛跳两下,随即平缓,他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玄鳞不可能一走了之。
他哦了一声:“知道了!你要快一点,天马上要黑了。”
“放心吧,吓不着你,天黑前肯定把你接下来。”声音渐行渐远。
李青辞浮在半空中,划着手臂缓缓向上,去摘树顶的大梨子。
一连摘了七个梨子,他的衣摆都快兜不住了,便停了手,仰头朝远处眺望。
长得高真好呀,能看得好远。
天边余晖暗淡,李青辞朝下慢慢飘去,刚飘到一半,腰身就被勒住,紧接着急速下坠。
玄鳞拿掉他身上的梨子,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不远处地上架起一个火堆,整齐的肉串架在火上炙烤。
玄鳞坐下翻动肉串,李青辞搂着他另一条胳膊,脑袋歪在他肩上,小口舔着刚采下来的蜂蜜。
殷红肉串上刷着一层厚厚的蜂蜜,渐渐,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弥散开来。
玄鳞动了动胳膊:“蜂蜜还刷不刷?”
李青辞想了想,答道:“不刷了,等会儿想喝梨汤,已经很甜了。”
“行。”玄鳞无有不应。
底下铺着毯子,坐在上面暖暖的,李青辞背靠着玄鳞的侧肩,一手拿着肉串吃,另一手握着筒子喝梨汤,两只脚时不时翘起来,偶尔还用脑袋去撞玄鳞的脑袋。
玄鳞撑着他的后脑勺,见他这副一点不得闲的样子,忍不住笑开。
“你真能忙活。”
玄鳞递给他一串温热的肉串,顺道擦去他嘴上的油渍。
李青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声音含糊:“因为开心。”
玄鳞问他:“怎么了?是捡钱了?还是升官了?这么高兴。”
李青辞摇头:“都不是,是因为我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所以我很开心。”
玄鳞愣住,心头直颤,他猛地一闭眼,狠狠搓了搓李青辞的大腿,双手抄起人,把人搁在怀里搂着:“真乖,来,我喂你吃。”
李青辞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去蹭他的脸。
玄鳞感觉自己的心,像李青辞的腮帮子一样,鼓鼓囊囊的,有点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和麻。
李青辞专心吃饭,咀嚼得很认真。
玄鳞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专注。
李青辞吃饱喝足,肚子撑得溜圆,他往下一倒,脑袋枕在玄鳞腿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玄鳞仍是低头看着他,手掌一直落在他脸上,一会儿摸摸眼睛,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揉揉嘴巴,时不时挠挠他的下巴。
李青辞不堪其扰,挥开他的手:“玄鳞,你现在有点烦,影响我看月亮。”
玄鳞一听,立刻把脸正正移到他脸前,完全挡住他的视线,冷声问:“看我,还是看月亮?”
李青辞哽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看你,你最好看。”
“这还差不多。”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稍稍后移,腾出空间给他看月亮。
但是视线空出来之后,李青辞的眼神随之移动,依旧落在玄鳞脸上。
头顶的满月洒下皎洁清辉,近前的火堆燃着昏黄的火光,燃烧的木头散发出阵阵清香。
除了火堆里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四下很安静。
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黏在一起。
两个人的脸越挨越近,梨子的清甜味儿和湿润的清冽味儿混在一起,愈发浓郁,好似都在鼻息间。
李青辞心跳怦然,他明明刚喝完一筒梨汤,这下喉间又开始干渴,他舔了下嘴唇,剧烈的心跳让他有些不适,微张着嘴小口喘气。
玄鳞揽在他后颈,慢慢抚摸他的脸,几乎贴着他的嘴唇说话:“小崽儿,我疼疼你好不好?”
“……好。”李青辞声音微哑。
玄鳞再一次收拢手臂,揽紧他的腰身,低头在他脸上舔吻。
李青辞的额头、眼睛、鼻子、脸蛋儿,都被一一仔细舔过,随着唇舌的下移,李青辞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他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细密的舔吻终于来到李青辞嘴角,李青辞快按捺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吐息,嘴唇忽然被含住了。
玄鳞一边揉他的后颈,一边含着他的嘴唇舔吻,慢慢的,舌头探进凹陷的唇缝里,进入温暖,唇舌相抵,绞缠在一起。
李青辞缓缓闭上了眼。
扣在他后颈的手掌慢慢加深力道,舔舐他的唇舌不再轻柔,暗金色眼睛里的温柔被暗沉取代。
玄鳞猛地搂紧李青辞,扣住他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压。
正当玄鳞的眼神逐渐迷离时,他在嘴里尝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玄鳞眨了眨眼,凝起神来。
李青辞哭了。
哭得很平静、很沉默,他紧紧闭着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玄鳞慌了,满心茫然无措,他急忙给李青辞擦眼泪:“这是怎么啦?啊?好端端的哭什么?我给你舔疼了吗?”
李青辞抬手罩住脸,像是一同遮盖了内心的难堪。
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自尊,想等到和玄鳞心意相通的时候,再做这些亲密的事,可是从十七岁,等到三十二岁,他也没等来,而自己的自尊却在一步步崩塌。
等到现在的结果,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只是为了亲吻,那么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和玄鳞这样亲,而且还可以做更亲密的事。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坚持,都是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玄鳞见他一直不说话,越哭越凶,看起来伤心极了,忍不住急躁:“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
李青辞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玄鳞给他擦了擦眼泪,低声问:“是不想我疼你吗?”
李青辞用力摇头,压住喉间的哽咽:“不是,想要你疼我。”
只是,我还想要你爱我。
他终究是凡夫俗子,逃不开、避不过,贪心一事。
玄鳞垂着眼皮,很轻的问询里透着迷茫:“那你为什么哭呢?”
李青辞抹了两把眼泪,笑着说:“你第一次这么疼我,我太高兴了。”
玄鳞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得出来,他抚着李青辞的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很像傻子吗?用这种谎话骗我。”
“不是,我是真的很高兴。”李青辞语气急切起来,怕玄鳞不相信他,急忙凑在他下巴舔了两下。
玄鳞沉默不语。
李青辞又舔了下:“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就是人太高兴的时候会哭出来,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玄鳞瞥了他一眼,暗沉的神色有所缓和。
李青辞没有说谎话,他是真的很高兴,凑过去跟玄鳞贴了贴脸:“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你现在真的好疼我呀,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玄鳞别开脸哼了一声:“真的?”
李青辞立刻举起手发誓:“真的,比真金还真!如果我骗你,就让我一辈子都吃不到好吃的。”
玄鳞压住嘴角的笑意,语气听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算了,勉强相信你。”
李青辞捧着他的脸,笑着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玄鳞绷不住了,一把搂住李青辞,重重揉他的腰,狠狠吮了下他的脸蛋,嘬出一片淤红来,又舔了两下。
李青辞全程都很乖顺,甚至往前倾身,主动把自己送进玄鳞怀里,嘴里一直溢出轻盈的笑声。
听着玄鳞心花怒放,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疼这个乖崽子了。
他摸摸李青辞的手,又摸摸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哎哟,我们小??崽儿怎么长的,真好,真乖,真可心!”
玄鳞的喜爱溢于言表,李青辞当然能感觉出来。
玄鳞这么宠他、爱他、纵着他,应该会原谅他吧。
李青辞盯着玄鳞的眼睛,心想,他其实不贪心的,这条蛟有上万年的漫长生命,他只要二三十年。
很短的,也就玄鳞睡几次觉的功夫。
李青辞跟他贴了贴脸,轻声问:“玄鳞,你现在愿意陪我一辈子吗?”
玄鳞想了想,如果他今后漫长的生命里,身边都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乖崽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鳞把自己想笑了,他捧着李青辞的脸,笑着点头:“我愿意。”
李青辞也笑得很开心,两人额头相抵。
虽然心思各异,但是笑声很和谐地掺杂在一起。
从这以后,玄鳞隔三差五的就要疼李青辞,一天最起码疼个十几遍。
李青辞有时候心情平淡,有时候玄鳞疼狠了,他就耐不住,总是起火。
大冬天的,他也不敢洗冷水澡,怕生病,只好自己闷在浴桶里解决。
这天。
都水司要为一位新升任的员外郎庆功,李青辞身为主官,要彰显自己的态度,无法推脱。
他走到马车前跟玄鳞解释:“这顿饭没有一个时辰下不来,就跟我每天吃完饭到院里散步,然后去浴房洗漱再到躺床上这段时间差不多,总之需要很久,你先回家吧。”
玄鳞皱眉,两口气儿的功夫,哪就久了。
小崽子别是诓他,自己一个人去干坏事吧。
他伸手拍了拍李青辞的脑袋:“别废话,上来,我送你过去,然后在车里等你。”
李青辞无奈,只好上车。
他让玄鳞回家,并不是担心他等急了,而是他这次应酬必须要喝酒,他原想着自己少喝一点,到家前,好好漱漱口、吹吹风,去了身上的酒气。
既然这样,他只能实话实说了:“玄鳞,我这次去吃饭,无法避免一定要喝一点酒。”
玄鳞听完冷哼一声,一副我早就料到的神情,眼神不善地戳了戳他的脑门。
李青辞立刻抱住他的手:“我就喝两口,很小的两口,好不好?”
玄鳞冷着脸不说话。
李青辞当他默认了,凑过去贴他的脸,笑道:“玄鳞你真好,真大度!真开明!”
“少拍马屁,敢跟上次一样喝那么多回来,我扇烂你的屁股。”
李青辞保证:“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喝多的,这次没有人敢劝我喝酒。”
玄鳞没说话,攥住他的手腕一扯,李青辞顺从地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舔他的下巴。
见李青辞这么乖顺,玄鳞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怀疑了。
李青辞下了马车之后,玄鳞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一瞬都没有移开过。
包房里推杯换盏,酒气熏天,言语声嘈杂,李青辞从始至终就只喝了两杯酒,身边没有人敢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玄鳞这才放下了心,不过视线依旧落在李青辞身上。
这时,一缕妖气溢散到附近,同时伴随着一道极其尖锐高亢的声音。
玄鳞皱起眉头,这什么死动静,嚎得这么难听!
有妖在吃人吗?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循着声音过去。
只见两个赤裸的人,上下交叠在一起。
玄鳞眯了眯眼,上头那个浑身散发着一股妖气,是个刚化形不久的蛇妖。
那道难听的声音就是底下那人发出来的。
玄鳞嫌弃地瞥了一眼,正当他要收回视线时,底下那人突然转了过来,正面朝上,双手抱着腿。
腿。中间的东西,明晃晃昭示着他是一个公的。
那个蛇妖也是公的。
在这一刹那,玄鳞怔住了,像是从天而降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他头顶。
劈散了他心中的迷雾,劈散了他多日以来遗憾和不甘。
暗金色的圆瞳瞬间变成鎏金色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屋里那两人看。
底下那人高昂着下巴:“郎君,我好爱你,亲亲我!”
蛇妖低头亲在那人嘴上,双手掐着那人的腰,声音里满是笑意:“我的心肝宝贝儿,真会夹,我也爱死你了。”
爱?
爱。
对呀,是爱!
玄鳞恍然大悟,原来是爱。
他对李青辞的疼爱里也有这种爱。
他和蛇妖都是公的,李青辞和底下那人都是凡人,也都是公的。
既然蛇妖可以,那他也可以。
玄鳞不可自抑地笑了出来,笑容带着疯狂。
原来他早就找到自己的雌兽了,还是他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小崽子。
原来除了化为原形交尾,公的和公的也能做这种事,小崽子真的可以接纳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疼、够爱李青辞了,其实不是的,还远远不够,他还可以再疼李青辞、再爱李青辞一些。
他们之前那样还是不够亲,现在他们可以更亲了。
心中的迷障被破开,玄鳞彻底明白过来,心中升腾着一股剧烈的、如同翻江倒海般的喜悦。
虽然他下意识对李青辞做了很多求偶的行为,但当时的他,是迷茫困惑的,李青辞是一无所知的。
从今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李青辞求偶,而他的求偶会被李青辞完全接纳。
太好了!
在这一瞬间,玄鳞体会到了李青辞说的喜极而泣,原来是这种感受。
他活了近千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雌兽,他终于要被接纳了。
玄鳞迫不及待,立刻朝李青辞奔去。
房门被猛地推开,发生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屋内众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纷纷望向门口。
李青辞也不例外,当他的视线移过去时,不由得愣住。
玄鳞满眼温柔笑意,朝他招手:“李青辞,过来。”
李青辞丝毫没有犹豫,站起身来朝众人致意:“我家里还有事,先行一步。”
言罢,他当即转身,握住玄鳞伸出的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不想唯唯诺诺,不想躲躲闪闪,他只想珍惜和玄鳞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第62章 小崽儿,你要杀我吗?……
李青辞合上房门,随着玄鳞往楼下走。
等他们上了马车,李青辞才开口询问:“怎么了?”
玄鳞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暗金色眼睛里的爱意如同天上的太阳,强到刺眼,让人无法忽视。
可是李青辞一直沐浴在阳光下,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他额头被亲了一下。
是的,是亲。
不是舔,不是磨。
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亲吻。
李青辞眼神迷茫。
玄鳞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亲完之后,玄鳞莫名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求偶。
即使李青辞可能不了解蛟是怎样求偶的,但他还是想郑重一点。
两人视线相对,黝黑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恍惚,暗金色的眼睛里则藏着忐忑和紧张。
玄鳞急促滚了滚喉结,他双手捧住李青辞的脸:“小崽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很快就回来给你。”
李青辞立刻抓住他的手,顾不得其他杂思,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我不要,你别走。”
玄鳞一听急了:“不行,你必须要!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啊!”
李青辞扒住他不放,声音尖锐起来:“我说了我不要!再好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玄鳞满心火急火燎,只想立刻飞奔回家,拿到东西回来给李青辞。
他急急哄了两句:“你乖,我知道小崽儿最乖了,听话一点,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不等李青辞再开口,他整个人被扯了起来,放到马车后座。
下一瞬,车里的黑色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李青辞已经到嘴边的挽留话语,只能原路返回强行咽下,像是咽了一口掺着碎瓷片的渣子一样。
他伸手捂住脸,深深佝偻着腰。
又走了。
又是这样,根本不容他反驳,每次都无视他的挽留。
好累啊,他真的好累啊!
他没有那个心力也不舍得再空等了。
他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
夜黑风高,无星无月。
一条黑蛟欢快地甩着尾巴在云层中穿行。
明明一身黑漆漆的,却能从他身上看出兴高采烈。
东方亮出鱼肚白,黑蛟一跃而下,那么庞大的身躯却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悄无声息地钻入一条清澈的大江中,继续向前游行。
黑色长条游动的身影极快,如闪电一般。
玄鳞一口气儿都没歇着,直奔他的巢穴。
前方灵气浓郁,高大的山脉绵延不断,两三人合抱的树木独木成林。
黑蛟径直飞向那座最高峰,悬在山头飞了好几圈,发出一阵阵吼声。
兴奋欢乐的蛟吟,惊飞了枝头的小雀妖们。
玄鳞潜入深涧,搬开一座大石头,露出底下的浅坑。
尾巴尖儿卷起坑里的东西,玄鳞破水而出。
他正想返回去,突然想起来小崽子的那颗夜明珠碎了。
现在天一黑,小崽子吃完饭就要坐在桌前看书写字,眼睛总是干涩,虽然他舔几下,小崽子也能好,但是用眼的时候还是得遭罪。
想到这儿,玄鳞摆动尾巴,调转方向。
蛟龙入海。
玄鳞在海里搜寻许久。
他想给小崽子找一颗最大、最亮的珠子,可惜碰见的这些都是小蚌精,里头含着的珠子很小,也不甚明亮。
他要给小崽子最好的。
玄鳞摆动尾巴,继续往深海游去,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足有小崽子那么宽的蚌精。
他抽动尾巴甩在蚌壳上。
蚌壳紧紧闭着,庞大的身躯连连往后缩。
玄鳞不耐烦了:“我不吃你,你里头有没有珠子?有的话给我,别逼着我硬掰。”
话音刚落,庞大的蚌壳刷地一下打开了,露出里面璀璨的明珠,周围黑暗的海域都被它照亮。
玄鳞用尾巴卷住这颗跟小崽子脑袋差不多大的明珠,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他在山里游荡一圈儿,挑了一些灵气充足、味道好的果子装在身上,迫不及待地回去找小崽子。
……
李青辞坐在人群中参加宴席,他举杯庆贺,一位同僚喜得长孙。
这位同僚今年三十五岁,只比他大一岁,可这位同僚如今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李青辞望着热闹非凡的宴席,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心中升腾起浓浓的落寞和孤寂。
那个说很快就回来的男人,一走两年,了无音讯。
李青辞摸着腕上的珠串,心想,最后一次了,等就等吧。
散席后。
李青辞没坐马车,自己一个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散散酒气。
“又喝酒了,真是不听话!”
一道训斥的声音响起,尾音却泄出浓浓的笑意来。
李青辞怔了怔,抬眼望去。
视线还未凝神,他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玄鳞抱着他,狠狠揉着他的腰,发出畅意的喟叹:“我的小崽儿啊,让我好好抱抱。”
潮热的气息打在颈侧时,李青辞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回抱这个男人。
玄鳞扫了一眼四周,心里厌烦极了,怎么这么多人。
他牵着李青辞的手往前走:“算了,先回家吧。”
李青辞扯住他的手,调转方向:“不去那个家了,去我们的新家。”
玄鳞眼睛一亮:“是你之前说给我弄湖的那个家吗?”
李青辞点头。
玄鳞开心极了:“这么快就好了,真好,正好派上用场。”
他不用再筑新巢了。
李青辞也笑了笑:“是啊,终于派上用场了。”
玄鳞的脚步越走越急,跟有烈火烧他的尾巴尖儿一样,整条蛟透出一种火急火燎的状态。
李青辞倒是面色平淡,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两人踏入霖泽园的大门,刚走没两步,玄鳞吸了吸鼻子,疑惑道:“这院子里边什么味儿啊?我怎么闻着这么奇怪?”
李青辞语气平静:“可能最近天气湿热,房子反潮有些味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玄鳞又嗅了嗅,没闻出什么来,他很快就忽略了这件事情,兴冲冲地拉着李青辞往屋里走。
一进屋,玄鳞就双手捧着李青辞的脸,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李青辞也冲着他笑。
玄鳞忽觉不对,他摸了摸李青辞的脖子:“我给你的那片鳞呢?”
李青辞道:“弄丢了,没找回来。”
赵玄真师傅撑不住了,赵玄真跪在他身前苦苦求他,拿着雷击木以死相逼,他没办法,只好把那片鳞给赵玄真炼丹。
玄鳞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回事?我给你的鳞片怎么能弄丢?”
李青辞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玄鳞郁闷一下,也没再计较,弹了下他的脑门:“我再给你一片鳞,你一定要戴好,不能再弄丢了。”
李青辞摇头:“我不要你的鳞片。”
玄鳞给他的鳞片也好,明珠也好,他拿到的时候是很开心,可其实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只是死物,根本无足轻重,他只想要这个男人。
他不想玄鳞出去给他找吃的,不想要他带回来的各种东西,他只希望玄鳞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不行,你必须要!”玄鳞强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忐忑和紧张。
李青辞闭了闭眼,无奈地叹息:“好。”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被捂住了,不过一瞬,重新恢复光明。
玄鳞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细绳,底下坠着一片月牙状的浅白色鳞片。
他脸色绷得很紧,举着有些僵硬的手,把这片套在了李青辞脖子上,动作和神情都十分郑重。
李青辞摸着脖子上的鳞片,诧异道:“这片鳞怎么是这样的?”
玄鳞抿着嘴没吭声,从身上掏出一大堆果子,桌上都搁不下了。
李青辞忍不住皱眉:“这么多,得吃多久啊?”
玄鳞继续往外掏东西。
李青辞震惊得瞪大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个他认识,应该是夜明珠,不过也太大了吧。
他抿了抿嘴,小声道:“玄鳞,这个好沉呀,我捧得手腕酸。”
玄鳞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珠子,随手扔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掏出一个黑褐色木棍似的东西,搁在李青辞手心里。
触手凉润坚硬,李青辞看着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个是什么呀?树枝吗?还是石头?”
玄鳞攥了攥手,捧住李青辞的脸。
现在他的逆鳞,他的初角,都给李青辞了。
玄鳞凑过去,亲了亲李青辞的额头:“你的角好漂亮呀!”
李青辞一头雾水,下意识去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我头上没有长角啊。”
玄鳞笑着说:“我知道。”
他又亲了亲李青辞的额头,重复道:“你的角好漂亮呀!”
李青辞愣住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这时,玄鳞把他抱在身上,手掌攥了攥他的小腿:“我喜欢你的尾巴。”
李青辞倏然心头一颤,他哑着嗓子开口:“我没有尾巴。”
玄鳞亲了下他的嘴唇:“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的尾巴。”
李青辞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瘪了瘪嘴,垂下眼皮,登时留下两行泪珠。
他搂着玄鳞的脖子,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小崽儿你怎么了?”玄鳞的语气听起来急得不行,他抱着李青辞又拍又哄的“乖,不哭了,怎么了呀?为什么哭?是不想答应我的求偶吗?”
“……不是!”李青辞忍着哽咽,当即开口,“我答应,你的角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的尾巴!”
玄鳞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他捏了捏李青辞的脸:“那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李青辞抹着眼泪点头:“是。”
第一次求偶就被接纳,玄鳞开心死了!
他现在脑袋晕乎乎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李青辞走到床边,往后一倒,压在李青辞身上,紧紧搂着他,下巴压在他头顶磨蹭,然后在他脸蛋上重重亲了几口。
李青辞异常顺从,凑过去舔玄鳞的下巴。
玄鳞浑身的鳞片都要炸开了,满腔的开心难以言喻,他亲李青辞的脸,亲他的额头,亲他的鼻尖儿,亲他的嘴唇,最后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的小崽儿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你了,你真是我的心肝肉,大宝贝儿!”
玄鳞搂着人欢喜得不行,尾巴都窜出来了,幸好他没有太得意忘形,赶紧收了回去。
李青辞搂着玄鳞,慢慢翻身,想将他压在身下。
“我压着你了?”玄鳞干脆搂着李青辞的腰,翻身平躺,将人搁在身上。
他摸着李青辞的腰和腿,感叹道:“你是有点小了,还轻,不禁压,也不禁缠,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轻点来。”
李青辞没说话,从头上拔下来一根木簪子,握在掌中。
他盯着玄鳞的眼睛说:“你刚刚说不知道怎么疼我了,那我给你想一个,好不好?”
玄鳞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李青辞没有说话,缓缓拉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赤裸的胸膛。
玄鳞正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裳被拉开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拍着李青辞的腰:“我之前去大西边,碰见一棵很大的树,上面结的果子特别甜,汁水很多,可惜要很久才结一次果,我刚刚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熟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摘回来,你肯定喜欢吃。”
李青辞攥了攥颤抖的手,这个果子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吃了。
只要他活着,玄鳞以后哪都别想去了。
李青辞深深吸了口气,抬手遮住玄鳞的眼睛。
玄鳞语气诧异:“你捂我的眼干什么?”
李青辞没说话,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玄鳞顿时笑了起来。
李青辞视线下移,落在那片胸膛上,心口处有个浅粉色的月牙印记。
李青辞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垂落的鳞片,突然明白了这片鳞是什么。
这一瞬间,他想哭又想笑。
做了这么多准备,床底下贴了三百多张符,院内、院外布的繁复阵法,估计都用不上了。
他低头,亲在那片印记上。
胸膛猛地起伏,响起一声低喘。
玄鳞额头爆出青筋,声音沉哑:“小崽儿,你别乱亲。”
李青辞乖乖答应:“好。”
他握紧手里用雷击木做的木簪,尖端抵在那处印记上。
这根簪子在他头上戴了一年多,浸满了他的气息,果然,玄鳞并没有察觉,丝毫没有抵触。
他捂着玄鳞的眼睛没松,低头亲在他唇上。
李青辞闭上眼睛,右手按了下去。
几乎没有受到阻碍,毫不费力。
寂静中,响起一道闷闷的噗嗤声。
是血肉被穿破的声音。
李青辞伏在玄鳞身上,整个人抖若筛糠,心里既是痛苦又是解脱。
一股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玄鳞觉得不太对,直到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时,他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眼睛上的手掌挪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嘴唇毫无血色,眼圈很红的样子。
玄鳞以为这双眼睛又要落泪,但是盯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
李青辞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坐到一旁,低着头说:“我想好要什么了,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其实很快的,真的很快,到时候你想去哪去哪。”
玄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心口,上面插着一根木刺。
他刚拔下的逆鳞上插着一根木刺。
他拔下的逆鳞套在这个人脖子上,木刺也是这个人捅下去的。
玄鳞满心茫然,甚至都没想起来愤怒,他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影,语气迷茫极了:“小崽儿,你在做什么?”
李青辞腰身愈发佝偻,不敢抬头去看。
玄鳞伸出手去拉他,结果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
他想逼出心口那根木刺,这才发现,那根木刺竟然是由雷击木做的,上面刻了许多禁锢的道术。
玄鳞眼中的迷茫散去,被惊愕和愤怒取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辞:“小崽儿,你要杀我吗?”
“当然不是!”李青辞立刻大声反驳,随即依旧侧对着他,低声喃喃:“我只是想抓你,我不想再等你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一直陪着我。”
玄鳞彻底愤怒起来,他一直陪着李青辞,到头来竟然得到这么一个荒唐敷衍的答案。
骗子!他们凡人全是骗子!
是他瞎了眼!
李青辞跟那些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李!青!辞!”
满是怒火的嘶吼声听起来简直让人肝胆欲裂。
玄鳞猩红着双眼,拼命挣扎,想把那根刺逼出来,可惜无济于事。
“李青辞!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我真想活撕了你!”
李青辞心头猛颤,转头扑在他身上,去搂他的脖子,哀声道:“你别这样说。”
玄鳞动不了,连偏过脸都做不到,只能转动眼珠不看他:“滚!你给我滚!别挨着我,你让我恶心!”
“别生气,别说这样的话。”李青辞去舔他的下巴,“你喜欢我的,你都向我求偶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好不好?真的很快,到时候我就放你走。”
玄鳞现在不相信他的任何话:“你抓到我想要做什么?是要喝我的血?还是要吃我的肉?还是要剖了我的丹用来炼丹?”
李青辞看着那根木簪,正在心里快速计算时间。
听完这番话,他瞪大眼睛,错愕看着玄鳞:“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哪次喝血不是你喂我喝下去的,我有主动向你要过吗?玄鳞!我们认识二十年了,我有主动要向你要过什么吗!”
玄鳞错开眼神:“谁知道你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就是为了以待今日,好让我放松警惕,抓到我肆意处置!”
李青辞胸口急促起伏,他快速抹了把模糊的眼睛:“我捅你这一下是我不对,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要你的血、要你的肉有什么用!我只想要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总是要走,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
言辞愈发激烈。
“玄鳞,我等不起了!我不想等!也不舍得等!”
怒意上头,李青辞扯下脖子上的鳞片,砸在玄鳞身上:“我根本就不稀罕你这些东西!”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鳞片落在玄鳞身上,却如一座山岳倾轧,将他砸得粉碎。
他怀揣着满腔心意,无比郑重送出去的逆鳞,就这么被人随手丢弃。
玄鳞疲惫地闭上了眼。
心口落下来一滴滚烫,李青辞哭着从他身上拿走鳞片,套在脖子上,小心地塞进衣襟里。
“这是你的逆鳞对不对?是你们蛟定情用的吗?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句话,我还是很稀罕的,可是我更喜欢你。”
“玄鳞,你这次原谅我吧,我让你捅回来,你怎么打我都行,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我们好好过日子,要不了多久,我就让你走,好不好?”
玄鳞闭着眼没作声。
李青辞握住他的手,哭着解释:“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委屈你,家里的房子建得很大、很漂亮,这张床也很大,用得都是好木料,你能感觉出来的,对不对?湖挖得很深,水也很清澈,我全程都盯着,不比外面的河差。”
玄鳞心里只觉荒谬。
身边这个人,刚接受了他的求偶,抱着他,对他又亲又舔,嘴里说着各种撒娇卖乖的话,转过头,却在他心口的逆鳞上狠戳一下,说要抓他。
而他的逆鳞刚扒下来,套在这个人脖子上,伤口都还没有好全。
明明受伤的是他,可是这个人哭得却很伤心,又委屈又难过。
玄鳞满心茫然,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渐渐,他的意识开始昏沉。
他想起了他娘当初的下场。
这次睡过去,他还有机会再醒来吗?
“玄鳞,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抓你了,可是我并不想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很爱你的。”
也。
是啊,他也很爱这个人。
疼爱一场,换来这个结果。
脸上啪嗒啪嗒落着滚烫的水珠,下巴被柔软的舌头反复舔舐。
“玄鳞,你不要不理我,跟我说句话,求求你了!”
滚烫的泪水持续落在玄鳞脸上,好像是他流出的泪一样。
一声很轻的叹息响起,暗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李青辞痛哭起来,凑过去跟他脸贴脸:“我就任性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跟我生气。”
玄鳞闭了闭眼,神情似有妥协之色。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玄真一手提着桃木剑,一手握着法器,朝着室内急急匆匆走过来。
他开心呼喊:“太好了,李大人,你终于抓住这条蛟了,你先前给我的鳞片,时间放久了,炼的丹效果一般,我师傅撑不了多久了,你快再给我拔两片鳞,再给我半瓶血。”
李青辞翻身下床,扯着帷帐将玄鳞挡在身后,满脸阴寒地看着赵玄真:“滚出去!”
赵玄真站着不动:“你把血和鳞片给我,我立马就走。”
玄鳞听完只觉恍惚:“李青辞,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你不是说鳞片丢了吗?你嘴里还有没有实话!”
李青辞急急跟他解释:“有隐情,我回头跟你解释。”
平静的语气暴烈起来,几乎声声泣血:“李!青!辞!”
“你和道士联手抓我,你要拔我的鳞、放我的血,去给别人炼丹!”
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凶兽彻底狂暴起来。
“李!青!辞!你又骗我!我要杀了你!”
李青辞听得心直揪得疼,眼泪不由自主地汹涌而出。
赵玄真惊呼一声:“快启动阵法,快!这条蛟要镇不住了。”
李青辞抄起烛台,狠狠砸在他身上:“再不滚,我屠了你的白云观!”
赵玄真看着满目煞气的李青辞,心有戚然,他吞咽两下,不甘愿地转身离去。
李青辞立刻转身,扑到玄鳞身上,急切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刚才那个道士我要利用他做事,他师傅被虎妖咬伤了,活不了太久,我就把你的鳞片给他炼丹了,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拔你的鳞片。”
玄鳞双目赤红,完全听不见李青辞在说什么,意识越来越昏沉。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小崽子背叛他了。
小崽子和道士联手,要对他扒鳞放血。
他要走,他不要待在这里了。
这不是他的巢穴,这是他陨落的埋骨地。
“玄鳞!玄鳞你怎么了?嘴里为什么会流血?”
李青辞满心惊惶,用手去擦他的嘴角。
不可能啊!
雷击木只会暂时禁锢他的身体,不会对他造成其他伤害,嘴里怎么会流血。
不等李青辞再擦,他整个人被掀倒在地。
玄鳞不惜燃烧心尖血为代价,逼出了捅在他心口的那根刺。
“啪嗒”一声,那根簪子落在李青辞眼前。
玄鳞一眼也没看他,抬脚往外走。
李青辞爬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腿:“别走,求求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谎,你原谅我吧,玄鳞,求求你原谅我吧!”
玄鳞猩红的竖瞳满是空洞和木然,他抬脚踹开李青辞,径直往前走。
李青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朝他跑过去:“玄鳞,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玄鳞恍若未闻,掐诀施法遁去。
施出来的法术却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霎时间,整个屋子亮起密密麻麻的符纸,地上的缚龙阵涌出闪闪金光。
玄鳞站在门前的空地上,转身回望。
这就是李青辞说的新家,结果是给他建的一个笼子。
真是费尽心机,不知道李青辞从什么时候盘算着要抓他。
枉他活了千年,竟然看不穿一个小崽子。
第63章 第 63 章(加一更) 我就是不后悔……
在玄鳞失神的间隙,李青辞来到他身前,伸手死死抱住他:“鳞片我已经给出去了,没办法要回来,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所以我才想骗你。”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别走,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了!”
满是惊惶的哭喊声,听着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玄鳞闭上眼:“不要再装了,也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你不用再费心思骗我。”
李青辞整个人剧烈颤抖,抱着他不受控地晃,急切地无助嘶喊:“没有!我没有在装!我再也不骗你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玄鳞没再说话,扯开李青辞往一旁丢开。
他光滑的额头倏然生出一对尖锐的犄角。
细密的鳞片从他垂落的手背上渐次浮起,身上的黑色衣袍无风抖动,猎猎作响,浑身散发着一股极重的阴寒之气。
李青辞猜出了他的意图,意识到他要用角冲破法阵,急忙扑过去抱他。
可惜晚了一步,他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倒在地。
玄鳞浮在半空中,做出俯冲的姿态。
李青辞朝他大喊:“玄鳞不要!不要过去!你会疼的!会受伤的!”
玄鳞单手握拳,朝前猛地一击,一道浑厚的法术打在阵法上,顿时无数金光全都反噬在玄鳞身上。
玄鳞身形不动,咬牙硬扛,又挥出去两拳,等法阵出现一处薄弱时,他微微躬身,用角冲出去。
“玄鳞!!!”
一道声嘶力竭的哭喊,听起来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血来。
玄鳞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扭头看去。
李青辞握着簪子,正在往自己胸口捅第二下,浅碧色的衣衫上,殷红的血迹是那么刺眼。
他跪在地上,目光乞求:“玄鳞,你别过去,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已经捅回来了,你要是不解气,还可以再打我,求求你别走了,不要过去,你真的会受伤的。”
李青辞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身上血泪和尘土混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这么脏、这么惨过。
“别走好不好?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辈子。”
“你又说话不算话。”
“你跟我求偶,我答应了,你不能抛下我。”
李青辞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声音渐弱,脸色在一片金光中如白纸一样。
玄鳞转过头没再看他,伸手握拳,这次的蓄力持续很久。
“不能让他跑掉!”赵玄真从暗处走出,猛一扬手,一道符纸如利剑般朝玄鳞袭去。
玄鳞没能躲开,他闭上眼,手上泄力,意识彻底陷入昏沉,整个人从高处跌落。
“玄鳞!”
李青辞强撑着爬起来,快速跑过去接他!
玄鳞这么大的个子,又从高处坠落,真砸在李青辞身上,不把他砸死,也砸个半残。
赵玄真当即又扔过去一道符,缓住玄鳞下落的身形。
李青辞伸手抱住他,紧紧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玄鳞,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片沉默。
赵玄真走过来,看着还在流血的李青辞,递给他一瓶伤药:“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李青辞突然爆发了,他松开玄鳞站起来,猛地一拳砸在赵玄真脸上:“我操你祖宗!”
“要是他有什么好歹,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赵玄真脸被打偏,嘴里溢出血腥味儿,他歪头看着李青辞,目光不可置信,掺杂着委屈。
“他是妖,畜生而已,你难道真喜欢他?”
话音刚落,赵玄真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伸手拦住眼睛上方的簪子。
李青辞手里握着的簪子,离他的眼睛只差一线。
手臂被架住,李青辞调转手腕,朝下狠狠一捅,簪子没入赵玄真颈侧近半。
“嘴里再不干不净,下次捅进去的就是胸口的刀子。”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踏入这里一步!”
“滚!”
一句比一句冷寒。
赵玄真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委屈,他抹了把眼睛,哽咽道:“那条蛟已经流血了,我只要他衣裳上的血行吗?”
李青辞没说话,返回去把玄鳞抱在怀里。
他扯开玄鳞的衣襟,见他心口的伤已经长住了,不禁松了口气。
赵玄真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拿着东西去粘那片带血的衣裳。
“你别碰他!”李青辞拧起眉心,拿过他手里那团白泥一样的东西,先贴在自己胸口。
过了几息,发现泥团只是会吸血,没其他的作用。
他这才小心地去粘玄鳞心口的血,将他衣衫上沾着的血渍清理干净,李青辞把那个泥团丢给赵玄真:“你可以滚了。”
赵玄真抽了一下鼻子,把伤药丢在他脚边儿。
李青辞头也没抬,冷漠道:“你别摆出这副委屈难受的样子,你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我对你没有威逼,只有利诱,我指使你做事,你也从我这里得到了好处,从今以后三十年内,你们白云观每年都有一千两香火钱,新任的知府出自都水司,我已经给他去信,让他好好关照你们白云观。”
赵玄真攥了攥手,抿着嘴没说话。
这个关照有两层意思,他听出来了。
“你放心,有这些血足够给我师傅炼丹了,我没想过再打这只妖的主意,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警醒威胁我。”
李青辞理着玄鳞弄乱的头发:“你明白就好,赶紧滚,他万一醒过来,看见你又要不高兴。”
要不是这个赵玄真横插一杠子,他跟玄鳞根本就不会闹到这种份上,玄鳞也不会受伤。
赵玄真转过头,气冲冲离开了:“谁稀罕待在你这个破地方。”
等他走了,李青辞强撑出来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胸前传来尖锐的疼痛,以及不断外溢的鲜血,让他浑身冰凉。
李青辞咬了咬舌尖,缓了口气,他抱起玄鳞,往屋里走。
他手臂、额头的青筋都爆开了,才将将把人拖起来。
他看着无知无觉的人,不由得抱怨一句:“玄鳞,你好重啊,怎么会这么重!”
从门口到床上,短短的距离,李青辞歇了六次,浑身被汗浸透,伤口又迸出许多血来才终于将玄鳞安置在床上。
他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喘气,缓了许久,他走出内室,来到屋后一角,敲打悬着的一个小钟。
略有些沉闷的钟声,传到远处的一排房子里。
过了一会儿,永思走了过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辞道:“准备一些伤药和纱布,再备些热水,明天去衙署给我告假五天。”
“是。”
等李青辞收拾完自己,已经彻底脱力,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他歪了歪头,就埋在玄鳞颈窝昏睡过去。
李青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腹中饥饿难忍,一抬起胳膊就牵动了胸口的伤口,李青辞疼得直冒冷汗。
缓了片刻,他拉开玄鳞的衣领,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一个浅粉色的印记,应该是刚长出来的新肉。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没去碰。
他低头凝视着这张依旧年轻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意相通的喜悦。
一连抿了三下嘴,李青辞凑过去,亲了一下玄鳞的唇角。
他慢吞吞地下床,合上卧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卧房,不过,这里头的摆设相对比较简单,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李青辞脚步不停,走到最外间,简单洗漱后,先端起一碗凉透了的药,小口喝着。
他喝着清茶漱口,开始慢慢吃饭。
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
端着水往回走,李青辞按动机关,走进有玄鳞的那间内室。
他打湿帕子拧干,轻轻擦着玄鳞的脸,然后从他的领口开始,一点点擦拭他的衣裳。
换了八遍水,李青辞开始一小绺一小绺地擦他的头发。
直到日落,他终于将玄鳞全身擦了一遍。
五天告假,转瞬即逝。
李青辞正常上衙下衙。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口的伤,结痂脱落,长出粉肉。
李青辞每天吃很多饭,尽力想让自己快点胖回来。
只不过月余来,他这点努力,好像在做无用功。
眼睫颤颤,眼皮掀开。
暗金色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坐在他脸前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说是直勾勾盯着,其实也不太对,因为那双黝黑的瞳仁没有凝神,只是单纯瞪着,好像是习惯性地把眼神落在那里。
李青辞两只手捧着一只大掌,虚虚攥着。
倏然,手里的大掌抽走了。
李青辞愣了愣,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
他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猛地扑过去,趴在玄鳞身上:“玄鳞!你醒啦!”
他蹭了蹭玄鳞的脸,开心道:“我好想你啊!你睡着的时候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可惜你听不见,也不理我。”
玄鳞的眼睛只睁开一瞬,很快又闭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捅了自己,联合别人要抓他,结果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玄鳞……”一声略带羞涩的轻语,李青辞歪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现在你喜欢我,我好开心呀!”
他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彻底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突然等到了。
玄鳞本来没想搭理,但是被嘴上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心烦意乱,像是啄木鸟在啄树一样。
他伸手把人推开:“滚!”
李青辞僵住了,玄鳞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跟他说过这个字。
他抿了抿颤抖的嘴唇,小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话音落下许久,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李青辞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如果我不把鳞片给赵玄真,他师傅会死,那他就不会帮我抓你了,我怕你不高兴,才说谎骗你的。”
抓。
玄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血、鳞片,我就差把肉剜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你费尽心思地抓我,到底还想要我身上的什么?”
不等李青辞回答,他就接着说:“哦,对,还有一样东西我没给你,你想要我的内丹是不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把它炸了,也不会给你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李青辞,你想都别——”
话语戛然而止。
他嘴上覆着一片温软,将他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李青辞舔着他的嘴唇,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李青辞不受控地后仰,一脑袋栽到床下,额头撞在石砖上,发出“砰”的一声,李青辞登时头昏脑胀,目眩不止,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小崽儿!”
玄鳞下意识喊了一声,当即翻身坐起,要去抱他。
结果他两条腿被拴住,冲出去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路,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锋利的床沿像是一柄铡刀,拦腰将他的身体断成两截。
玄鳞两条腿被锁链拴住锁在床上,他额头触地,上半身悬在床边。
受制于人,狼狈不堪。
从破壳以来,近千年间,他从来没有落入过这般田地。
李青辞听见动静,顾不得晕眩,立刻迷蒙着眼睛,爬起过去扶他:“怎么了?玄鳞,你摔着了吗?”
“滚!滚!”极其暴戾的怒喝。
李青辞僵住不动。
玄鳞拍地而起,他现在满心厌恶,伸手去扯自己两条腿上拴着的锁链,可是他手臂都爆开了青筋,眼都快逼红了,这两条锁链依旧没能扯烂。
哗啦啦的沉闷声响,持续响起。
李青辞轻喘着气,慢慢爬到床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别废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玄鳞目光陡然转向他:“别碰我,李青辞,你让我恶心。”
李青辞垂首听着,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撑臂起身,站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在地。
玄鳞看着他,心中升腾一股快意,恶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剐了,同时,又无法自抑地生出刀绞一般的痛苦。
两种情绪混乱在一起,像一把锯子,在心头反复磨砺。
李青辞手攥得很紧,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眼圈红了又红,眼底漫上来水色。
无声僵持许久,他依旧没有倒下,只红着眼并未落泪。
这个结果似乎不是玄鳞想看见的,他盯着李青辞怒吼:“滚过来!”
神情暴怒,暗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咬牙切齿的语气,若不是被锁住,恨不得当即冲过来将人撕碎。
这一切都昭示着眼前这个凶兽很危险。
李青辞闭了闭眼,抬起僵硬的两条腿,一步步走过去。
玄鳞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寒:“给我解开!”
脖颈传来很深的窒息感,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嘴里嗬嗬喘气:“……解开,你…就要…要走是吗?”
玄鳞没回答。
但是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李青辞直视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解开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玄鳞怒极,凶狠地掐着李青辞的脖子,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鳞闭了闭眼,疲惫道:“你解开锁链,我不跟你计较,不会报复你,就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各走各的路。”
李青辞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给你解开,你哪都别想去!”
见他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玄鳞收拢掌心,手指几乎要摁在皮肉里,李青辞颈间一寸寸收缩,呼吸被剥夺,他脸色涨红,眼睛里泛起血丝,紧蹙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可是他没有挣扎,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玄鳞喉结滚了滚,放松力道:“给我认错。”
李青辞立刻听话开口:“对不起。”
玄鳞道:“说你错了,后悔了,然后给我解开锁链。”
李青辞抬眼,深深看着他,一语不发。
玄鳞又收紧手指,语气不断加重:“说!说你错了!后悔了!”
李青辞依旧缄默,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眼周泛起红晕,眼尾溢出水珠。
兀的,李青辞笑了。
笑容极其刺眼。
他艰难地喘气,但是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啪!
一声脆响。
李青辞脸被打偏,白皙的脸颊立时浮起红肿的指痕。
玄鳞松开他的脖子,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眼皮子底下:“说,说你后悔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李青辞扬唇笑了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他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眼神倔强,几乎是在挑衅:“我不后悔,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抓住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说到最后,李青辞吼了起来。
“我就是不后悔!!!”
玄鳞闭了闭眼,忽觉累极,右手疼得像针扎一样,害的他心都疼了。
无计可施。
骂他?
骂他难解心头之恨。
打他?
打他……打他……
玄鳞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无力地垂下手,满心满身的疲累,仰头躺下,沉默不语。
李青辞摸着自己红肿发烫的脸,极小声地抽了抽鼻子。
长这么大,玄鳞这是第一次真打他。
不过,李青辞抹了下眼睛,他一点都不亏,该挨这个打。
“滚出去哭!”
“……好,知…知道了。”
李青辞抹了下眼睛,当即起身离开。
玄鳞翻过身,背对着人,铁链碰撞在一起,带起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好一会儿才停。
李青辞出去后,先洗了把脸,然后坐下慢慢吃饭,可是心里惦记着人,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
差点噎着,他连忙喝口汤顺一顺。
吃完饭,他起身照了照镜子,一边在浴桶里泡澡,一边用冰帕子敷脸,用手炉烘干头发,回到内室。
屋外一片漆黑,室内明珠璀璨,照耀得恍若白昼。
李青辞拿着裁好的棉布条,坐在床尾,抬起玄鳞一只脚搁在自己腿上,刚抬起来,手上一空。
玄鳞曲起了腿。
李青辞去抬他另一只脚:“你别动,我把锁链上缠一层软布,省得动静太大,惹你心烦。”
玄鳞置之不理,两条腿都曲了起来。
李青辞叹了口气,没去管他脚腕的环铐,先去缠锁链。
缠几下,又解开,再重新缠,再解开。
李青辞不太满意,总是返工,最后他脖子和腰佝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完工。
他仰头平躺,板板腰,伸手捏着脖子,缓了一会儿,他索性平趴着,支着小臂,去缠玄鳞脚腕上的环铐。
玄鳞又把腿伸直了,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声,很快就停了。
李青辞手上扑了个空,他很无奈,拍了拍玄鳞的腿:“你能不能听话一点,我想赶紧给你缠完,我困了想睡觉。”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李青辞真不想耗时间了,他想歇着了,今天真的好累。
他翻身爬起来,直接盘腿坐在玄鳞腿上,开始细致地缠布。
不安分的腿被压住,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好一阵子,李青辞终于缠完了,他拍了拍穿着鞋子的大脚,郁闷道:“玄鳞,虽然你的鞋很干净,可是这是在床上,哪有人穿着鞋上床睡觉的,你把它收回去吧。”
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沉默,而是一道讽刺的冷嗤。
李青辞愣了下,忽然,他整个人被掀开,歪着身子跌坐在一旁。
李青辞迷茫地爬起来,惊讶地看着背对他的黑色身影。
玄鳞这么有劲儿吗?他整个人都压在腿上了,还能这么轻易地掀开他。
第64章 我们成婚吧,好不好?……
李青辞抿了抿嘴,小声嘟囔:“你干嘛呀,突然又生气,我给你脱行吗?”
他挪过去,抬起玄鳞的小腿,给他脱鞋。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你要是想拔我的鳞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李青辞愣住了,双手僵硬无比,闭了闭眼,他气得捶这只脚。
捶完犹不解气,李青辞又去踹他。
两条腿跟铁棒一样,被一连踹了四五脚,纹丝不动,连一点儿都没偏动过。
李青辞踹得脚疼,他悻悻地爬到床头,将自己整个人砸在这条蛟身上。
他扯过床里侧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可惜被子还没落下,他整个人就被掀开了。
李青辞摔了个倒仰,可谓是四脚朝天。
“滚,你别挨着我。”玄鳞推开人,背过身去。
李青辞抿了抿嘴,没吭声,翻身坐起来,继续去搂他。
又被掀开。
李青辞喘了两口气,又去搂他。
“我让你滚!”
随着语气的加重,手上的力道也加大。
李青辞被猛地掀开,整个人滚了两圈直往床下跌,眩晕中,他急忙抓住帷帐想维持身形,结果“呲啦”一声。
帷帐被撕裂,李青辞拽着一截儿布,“砰”的一下落在地上。
“……嘶!”
李青辞咬着嘴唇,仍是无法控制地泄出一道压抑的抽气声。
床上的黑色身影仿若僵成一条木棍,扬起的手臂还在悬空。
沉默片刻。
李青辞扔掉布条,慢吞吞地爬上床,庆幸道:“还好这地我今天才擦过,不然滚一身土,你又要嫌我脏了。”
李青辞跟没事人一样,按下玄鳞举着的手臂,趴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下巴:“玄鳞,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睡觉吧。”
玄鳞抬手遮在眼上,没作声。
李青辞支着脑袋,亲他的手心,又亲了亲他的嘴唇,末了,舔了下他的下巴:“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别生我的气。”
玄鳞放下手看他:“知道后悔了?行,链子给我解开。”
李青辞小心觑他,抿着嘴,没敢反驳,凑上去亲他的下巴。
刚伸出一点舌尖,李青辞脑袋就被推开了。
“先解开链子。”
李青辞当没听见,紧紧搂住他的手臂,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佯装自己睡着了。
玄鳞强硬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把人推远:“滚开。”
李青辞没再强求,躺在他不远处,只不过手里攥着他一截儿袖子,死死压在腹下,任凭他怎么抽都不松手。
渐渐,抽拽的力道停了,李青辞本来是装睡,结果没一会儿,他真的睡过去了。
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和身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淤青,就这么睡了过去。
眉眼很放松,看起来睡得没心没肺的。
他跟玄鳞在一起的时候,身上连一点油皮都没破过,吃进嘴里的饭,喝进嘴里的水,温度都是正正好好的,不凉也不烫。
洗完的头发,会有人立刻给他烘干,身上沾一点尘土和污渍,都会被温热的水流轻柔拂去。
那双眼睛很少哭,刚哭起来就有人抱着他哄,轻柔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舔去他眼睛的红肿。
可现在……
他浑身都是伤……
额头有块磕伤,在单薄的皮肉上鼓起一个泛着青紫的包。
一侧脸颊浮起深红色,上面的指印连成一片。
胸口处有两道圆疤,像是手指头按在了宣软的馒头上却没有弹起来,留下一个刺眼的凹痕。
小臂、膝盖、小腿,都有着不大不小青紫红黄的淤伤。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李青辞从来没有这么可怜过。
被可怜的李青辞,此时却安稳睡着。
他颈侧的衣裳被挑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黑色细绳。
底下那片白色的月牙状鳞片,被一只宽大的手握住。
似是要从他脖子上扯下来。
许久。
握住鳞片的手一直没动。
直到,一道细微的嘤咛声响起,坚硬的下巴被柔软的发丝搔动。
“玄鳞……玄鳞……”
睡梦中的李青辞无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脸颊紧贴着一截温凉的脖子。
寂静中恍若响起一声无奈的轻叹。
泛着凉意的鳞片,重新贴在了温热的心口处。
四下静谧,一夜好眠。
李青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后只觉神清气爽。
他屈起腿横在两条坚硬的腿上,绷了绷脚尖,语气有些遗憾:“没有尾巴缠我的小腿了,被缠习惯了,冷不丁地不缠了,还挺不习惯。”
被他压在底下的黑色身影沉默不语。
李青辞脑袋枕在一片宽阔的肩上,他攥住一条手臂,举到嘴边,亲了亲冰凉的手背。
“手好凉呀,我给你暖暖好不好?”说着,李青辞把这只手掌搁在自己脸上。
恰好是昨天挨了巴掌的半张脸。
李青辞用舌头顶了顶腮,发现不疼了。
他翘起嘴角笑了笑,往上窜了窜,“啪叽”一口亲在玄鳞嘴上,动静十分响亮。
“玄鳞,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好爱好爱你!”
李青辞笑得眼都找不见了,欢快的笑声直直扑了蛟满脸。
床内阴沉的黑气被这毫无章法又极为亲热的亲吻亲散许多。
李青辞一直乐颠颠的,欢快地抖着腿,时不时就在那张满是黑气的脸上亲一口。
“玄鳞,我好喜欢这样呀,我早就想亲你了,现在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李青辞扭过头,在玄鳞嘴上重重亲了一口。
自顾自亲了好一会儿的李青辞,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玄鳞的脸颊:“你明明都醒了,干嘛不跟我说话?”
玄鳞面无表情,似是无知无觉。
李青辞努着嘴,不大高兴,语气里透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委屈:“你怎么这样?睡着的时候不理我就算了,睡醒了也不理我。”
话落,仍是一片沉默。
李青辞轻轻哼了一声,用脑袋拱他:“不理就不理。”
他捞着身侧垂落的大掌,在五个指头上挨个咬了一口,然后一把丢开手,起身下床。
稍作收拾一番,李青辞离家上衙。
他坐在案桌后数着时间,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心急如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到放衙时辰,李青辞率先掀袍离去,甩了身后众人一大截儿。
晚间。
李青辞喜气洋洋地挨着玄鳞躺下来,捧着他一只手亲,倏地一下,手抽走了。
李青辞撇了撇嘴,凑过去抱他的腰,刚抱没一会儿,人被推开了。
“不抱就不抱!”李青辞不高兴地努嘴,照着他一条腿,一连踹了五下。
李青辞转过身,背对着黑色身影。
夜色渐深。
李青辞困意愈浓,他转过来,挨挨蹭蹭地偎在玄鳞身边,额头虚虚抵着肩膀,鼻息间全是清冽的气味,很快,李青辞沉睡过去。
在蹬鼻子上脸这件事上,人是没有止境的。
李青辞一日比一日得寸进尺,先是越挪越近,一人一蛟紧紧挨着,高大的男人被挤到墙边。
李青辞手里总要攥着点什么,先是一截儿袖子,慢慢的,袖子换成两根手指,换成一整只手,换成一条胳膊。
现在更是换成一整条蛟。
李青辞大半个身子全趴在玄鳞身上,手脚都扒着蛟,脸埋在烘热的颈窝里。
发丝搔在脸边有点痒,他跟玄鳞磨了磨脸,蹭去那股痒意。
玄鳞面无表情地闭眼躺着,一动不动。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脸,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
李青辞没有气馁,他挪过去,俯趴在玄鳞身上,含住他的下巴舔着,含糊道:“……玄鳞,你疼疼我吧,好不好?”
紧闭的眼帘猛地一颤。
“玄鳞,疼疼我,你很久没疼我了。”
自己的雌兽趴在身上,乖顺地舔着下巴,撒着娇要疼爱。
哪一头雄兽能忍得住呢。
玄鳞紧紧攥着手,牙都快咬碎了,他一点都不想疼这个没良心的崽子。
下巴的舌头挪开了。
紧接着响起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
“不疼就不疼,我出去找——”
出去找什么?去找别的雄兽疼吗!
“呜呜……”李青辞被猛地压在底下,嘴唇被堵住。
玄鳞简直是在气急败坏地疼他,一改往日温柔的力道,用力地舔。咬李青辞的嘴唇。
不像是在疼,像是在惩罚。
李青辞却甘之如饴,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尽力扬着下巴去顺从迎合。
玄鳞搂他的力道极大,恨不得将手掌按进他身体里,宽大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身上,将人完全覆在身下。
在李青辞极为顺从的讨好下,玄鳞狂暴的气息越来越平缓。
这场疼爱渐渐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以往单纯的亲昵,而是掺杂了一丝暧昧的欲色。
李青辞脸色染上红晕,无意识地挺着胸膛,支起腰胯往上贴。
玄鳞泄愤似的咬了下他的舌尖儿,李青辞唔了下,委屈得哼唧两声。
嘴里黏黏糊糊轻喊着:“玄鳞……玄鳞……疼疼我……”
压在底下的两条腿缓慢地蹬动,玄鳞看着眼下这张布满红潮的脸,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的雌兽发情了。
手掌不受控地想去抚摸这张委屈的脸,刚贴上去,温软的小脸就埋进了他手心里,热热的鼻息打在他指腹间。
李青辞难耐地绞着腿,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身出去解决,可是他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把玄鳞磨软了。
留在这儿,他不好意思自己弄,估计玄鳞也不会,可能也不愿意帮他。
火烧得越来越旺,李青辞有些扛不住了。
他一张嘴,嗓子哑得不行:“玄鳞,你先挪开,我出去一下。”
玄鳞语调冰冷,不容置疑:“哪都不准去,就在这待着。”
李青辞眼睛都憋红了:“玄鳞,我难受……你应该知道的,你之前春情期也这样。”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低沉的声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你乖,说你后悔了,给我解开锁链,我就满足你。”
李青辞迷离的眼睛逐渐清醒,浑身燃烧的火焰,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倏地熄了。
他的眼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两行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玄鳞怎么可以跟他说这种话。
他的爱欲不是能交换的条件。
李青辞难受极了,心里直揪得疼,他闭上眼,侧过脸埋在床褥里,无声哭了起来。
玄鳞抿着嘴没吭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还生龙活虎抵着他的小东西,现在蔫哒哒的软了下去。
那双眼睛又流泪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即使看不清脸,也知道他哭得很可怜。
玄鳞心里涌出愤怒,宁愿这样哭,这样难受,都不愿意放开他。
到底想图什么!
都已经抓到他了,为什么还要亲他,说爱他,变着法的跟他撒娇。
到底什么时候才对他下手。
他讨厌这种悬而不决的等待。
牙齿深深陷入柔软的唇瓣里,即使李青辞嘴巴已经抿得很紧了,可是委屈的哭声仍是泄了出来。
他立刻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嘴。
“滚出去哭!”
李青辞哽咽着,想说自己知道了,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他揣着手臂想爬起来,可是被压在底下根本挣脱不开。
“…你…你起开呀!”
身上的沉重挪开了。
李青辞坐起来,一直低着头,散开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他快速起身挪到床边。
猝不及防。
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强硬地将他往回拖。
后背靠在一片坚硬的胸膛上,李青辞曲起腿,额头抵上膝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里。
搂在他腰间的手,一掌按住他两条大腿,用力往下一压,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胸口,将人扳过来。
沾满泪水的脸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手指挑开贴在他脸上的发丝,鬓边的乱发被捋到耳后,哭湿的脸被粗鲁地抹了两下。
李青辞忍不住伸手打他:“你干嘛呀?怎么可以对我说那种话,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么难听的话!你太伤我的心了,我现在讨厌你,不想让你碰我!”
禁锢他的人,身形纹丝不动。
李青辞是真的伤心了:“你走开呀!走开,别碰我!”
“我走哪去!你把我栓在这了,我能去哪!”玄鳞一边暴躁地哄他,一边温柔地给他擦脸,“李青辞,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竟然拿这种铁链子像栓畜牲一样栓我!”
李青辞攥住他的手,抽噎着解释:“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可我只是想留住你。”
“我也没办法呀,谁让你那么厉害,力气那么大,我倒想只用头发丝绑住你一根手指,可是绑得住吗!”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前前后后用了六波人,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布完阵,院里院外总共贴了七百多张符,就这样,你还是差点就跑了。”
李青辞十分坦然,一点都不避讳他做下的事。
玄鳞沉默听着,神色难辨。
李青辞忍不住踹他一脚:“你知道你有多沉吗?我把你抱在床上都快累死了,手臂累得筷子都拿不起来,你这么大的个子,又这么沉,除了这种锁链,其他的根本就困不住你!”
玄鳞垂着眼皮:“用不着锁链,你用那个簪子一直插在我心口,再捅深一些,我就动不了。”
说完,玄鳞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嘲讽,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别人。
李青辞听完,突然一阵耳鸣,脑袋嗡了一下,他神情恍惚地看着玄鳞,嘴唇的血色在一刹那褪去,小脸煞白,眼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玄鳞别过脸,狠抿了下嘴:“算了,你当我没说。”
李青辞茫然地睁大眼睛,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他扒开胸前的手,起身往外爬。
玄鳞箍住他,声音很低道:“好了。”
“你走开!”李青辞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他猛推一下,“现在在你眼里,我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李青辞语气哽咽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疼,怎么会把那东西一直插在你心口,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不要待在这儿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么难听的话,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么重的话!”
李青辞委屈极了,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很重的话吗?
是啊,很重。
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人,突然被搁在了手背上,怎么会不委屈呢?
玄鳞拉开衣领,露出心口那枚伤痕:“你这么委屈做什么?我这里不是你捅的吗?”
“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好了!”李青辞言辞激烈起来,“事情我已经做下了,伤疤永远都不会好,你要是不解气,你就掐死我!”
李青辞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脖子上。
玄鳞撤回手:“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李青辞道:“那我去拿刀,我自己捅自己。”
玄鳞语气淡漠:“随便你。”
李青辞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起身下床,连鞋都没穿,抬脚就往外走。
玄鳞猛地倾身,一把捞着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
李青辞抗拒:“你松开我!我一定要捅给你看,不然你以为我又在装样子骗你。”
“好了。”玄鳞把他摁在怀里,牢牢箍住。
李青辞根本不听,用力挣扎:“既然你觉得我现在这么坏,那你还哄我干什么,你干脆一句话都别理我!以后都别理我了!!!”
玄鳞皱起眉:“别喊了,嗓子都哑了。”
李青辞小声说话:“用不着你管,反正你现在又不心疼我,我就算把嗓子喊出血,也跟你没关系。”
玄鳞没说话,扯了扯他脖子上的细绳。
一个小动作,李青辞被哄好了,他抽了抽鼻子:“这是你们蛟定情用的吗?”
玄鳞否认:“不是。”
李青辞狐疑地看他,想打量他到底是口是心非,还是真的否认。
玄鳞一脸坦然,任人盯着看。
李青辞方才嚎了一场,现在头有点晕,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脑袋枕在肩上,摸着鳞片问:“不是定情用的,你给我干嘛?这东西应该很重要呀。”
就是很重要才给的。
玄鳞下巴压在人头顶。
因为逆鳞里含着他的精血真气,小崽子带在身上的话,水里的任何妖物都不敢近他的身,不会出现上次鳝鱼精把他拉下水的情况。
谁知道给出去后得到这么个结果。
玄鳞低头看了一眼鼻子红彤彤的人,烦躁地别开脸。
李青辞见他不说话,也没再追问,小心地把鳞片放回去,伸手搂住他的腰:“你说给我带很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难道你们蛟求偶是要用夜明珠吗?”
“不是。”
李青辞困惑:“是那个木头吗?还是石头?”
刚说完他额头就挨了一下,这次弹得力度有点大。
李青辞捂着额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那是你的角,对不对?”
玄鳞睨他一眼,没做声。
李青辞顺着往下猜:“那只角没有分叉,长度也很短,是你以前脱落下来的吗?就跟蜕下的皮一样。”
玄鳞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李青辞抱着玄鳞一起往床边挪,从床头的格子里拿出那只角,珍惜地捧在手里:“原来它才是我们定情的信物呀。”
说完,李青辞失落起来,小声道:“可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现在年纪大了,肉都不嫩了,吃起来口感肯定不好,而且玄鳞也不吃人。
李青辞垂头坐着,满头的黑色长发披散着,遮住大半截腰身,衬得人愈发清瘦。
玄鳞把人推开:“去吃饭,好好泡个热水澡,回来给我暖床。”
李青辞坐着没动,凑到他脸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实在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虚的。”
“比如说名分,我们成婚吧,好不好?我想娶你,明天我就让人去做喜服。”
“娶我?”玄鳞眉心拧成一团,“你们凡人不是男人和女人才能成婚吗?我是公蛟!不是母的!”
李青辞笑着点头:“我知道呀,没关系的,两个男的也能成婚,只要我们愿意就行,又没有人拦着。”
玄鳞冷着脸道:“我不愿意。”
李青辞不解,立刻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李青辞不依不饶,“你喜欢我,你都跟我求偶了,我也已经答应你了,为什么现在让你嫁给我,你却不愿意?”
玄鳞推开眼前的脸:“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
李青辞抱着他的手不松:“不行,你不能这样,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玄鳞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角:“我后悔了,我就说话不算话。”
李青辞瞪他,趁他错开视线的时候,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角,背在身后,强硬道:“我不管,你后悔也没用,这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反正你被锁在这里,哪都去不了,我就要娶你!”
“明天我就去找太夫人,把族谱要过来,到时候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家的族谱上。”
东西被夺走了,玄鳞也没再要回来,他道:“你家的族谱有什么用?”
李青辞不禁气虚,气势萎靡下来,声若蚊蝇:“……没…没有什么用,我们家往上四代都是单传,我们俩都是男的,生不了孩子,族谱到我这儿就没了。”
玄鳞冷呵一声。
李青辞晃了晃他的手,轻声道:“反正也没什么用,那你就嫁给我吧,把名字添在我家的族谱上,好不好?”
玄鳞不说话了。
第65章 别动不动就亲我!
李青辞抱着玄鳞缠磨:“玄鳞~~嫁给我吧,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想娶媳妇,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娶你。”
玄鳞顿了顿,冷着脸道:“刚才语气不是挺强硬吗,说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现在又问我干嘛?”
李青辞道:“因为我想和你情投意合、两厢情好,想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玄鳞冷哼一声,把人推开了。
李青辞翘了翘嘴角,没再缠磨,他趴到玄鳞脸边,亲了亲手里的角,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玄鳞闭眼躺下了。
李青辞咬着嘴唇,心有犹豫,他把角放回格子里,小声道:“玄鳞,其实有件事我还骗了你。”
玄鳞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李青辞心虚起来,嗫喏道:“你给我的那个小夜明珠,其实是我故意摔碎的,当时你走了,我特别生气,拿起来就摔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猛地提高音量:“但是我后悔了!等我去捡的时候,它已经碎了。”
玄鳞瞪他一眼,随即闭上眼不予理会。
李青辞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好了,我没有其他事情骗你了,以后也不会再骗你。”
玄鳞沉默。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嘴唇:“我去吃饭,一会儿就回来。”
“别动不动就亲我!”
“我就要亲!你很快就是我娘子了,我亲亲怎么了?”
“滚。”声调不高,听起来像是懒得搭理。
“我就亲!就亲!”李青辞一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玄鳞躺着无动于衷。
等李青辞亲够了,他才笑着离开。
他走到外间,端起温凉的饭,想进去看着玄鳞吃,顺便还能说说话。
忽然,他瞥见院外急匆匆的碧绿身影。
孔雀一看见他,立刻眼神一凛,下一瞬,他就出现在堂内。
李青辞见他这副急色匆匆的样子,不禁惊诧:“这是怎么了?”
孔雀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他的时候手还有些抖:“上面这些药材你能帮我弄来吗?”
李青辞放下筷子,接过纸张查看。
孔雀道:“本来我可以去山里自己找的,但是我现在走不开,只能麻烦你了。”
李青辞安慰道:“没事,别着急,我先看看。”
“我记得工部尚书六十大寿的时候,下边给他进献了一根两百年多年的山参,你这用的分量不多,我去给你要一截儿,应该够用了。”
“这个百年首乌,药铺里不太好寻,但是宫里常备,我妹妹在宫里当值,我让她给你弄一块出来。”
孔雀指了指纸:“这个呢,我之前听薛陵说,这个很难弄到。”
李青辞温声道:“能给你弄到,我知道一个知府手里有,我给他去信,从水路给你运回来,你放心,五天之内,我把这些药材收集好,给你送过去。”
孔雀明显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李青辞的肩:“真是好样的,你帮我大忙了。”
李青辞笑了笑,端着茶壶问他:“你喝水吗?”
“喝,渴死我了。”孔雀直接端着茶壶一饮而尽,“还有吗,就这么一口水啊?”
李青辞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你可以直接喝,这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泉水。”
孔雀端着桶,又是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桶水,他才止住渴。
李青辞继续坐下吃饭:“我现在太饿了,等我吃完就出去给你弄药材。”
“行。”孔雀往桌前一坐,抹了下脸。
过了几息,他才开口:“他看见薛陵的画像了,闹得很厉害,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厉害过,非要烧了那张画,我怎么可能让他烧,然后他就划破了自己的脸,一张脸全烂了,流了很多血,我一个不注意,他就要闹着要死,弄出来很多伤,现在气息很微弱,我把他弄昏了才过来的。”
“我只是孔雀,虽然是妖,可我救不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这个方子是薛陵留下来的,他那时给宫里的太后治病。”
李青辞看过史书,知道这个事情,国芳观也是因此才被当朝奉为皇家道观。
他扒拉了两口饭,食不知味,喝了口茶顺了顺,无奈叹气。
孔雀浑身被浓重的迷茫和困惑笼罩。
李青辞起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其他的都没用,只能想接下来该怎么补救。”
“补救?”孔雀语气低落。
怎么补救?
那张脸烂成那样,他补不了,救不回来。
孔雀带着一身落寞离开了。
李青辞也没再耽搁,他换了衣裳,站在内室门口:“玄鳞,我出去一趟,日落前回来。”
他没再进去,合上门就直接走了。
纸上共列了十七种药材,李青辞抄下来其中十种交给永思,从钱庄拿出来一万两银票让他去买。
李青辞策马回李府东院,高琼枝正在院里抻拉筋骨,看见他,诧异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饭刚吃完。”
李青辞道:“我回来拿东西,我爹之前收藏的那本关于命书的古籍,太夫人帮我找一下,我有用。”
“行。”
两人朝书房走。
高琼枝一边翻一边儿骂骂咧咧:“以前没注意,现在找起来才发现,你爹怎么买了这么多书,挣那点俸禄全买书了,怪不得就剩那么点家底,”
李青辞快速翻找:“这些书有些反潮了,太夫人哪天得空,拿出来晒晒吧,这些都是珍本,随便一本拿出去卖都值不少银子。”
“行,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正好明天妤儿回来,让她和我一块弄。”
李青辞找到那本古籍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这本书我要拿走送人,是个孤本,给出去可惜了,算了,我回去连夜手抄一本,明日再去送。”
高琼枝诧异:“你要送谁?”
李青辞道:“工部尚书,我想要他手里的一截儿山参,这东西当补偿足够了。”
高琼枝道:“既然咱们有事求他,礼多人不怪嘛,他那个夫人我还算了解,爱吃甜食,等会儿我和悦言做些荷花酥,你一并给他拿过去。”
李青辞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对了,明天巧妤回来,你让她清早在家等我,我有事跟她说。”
“行。”
李青辞拿了书离去,他和永思两人随便找了家酒楼吃晚饭。
“老爷,这味药材我跑了几个药铺都没有,使了点银子,一个掌柜跟我说,兵部右侍郎家里存着这个东西。”
李青辞吹着勺子里的热汤:“行,那我后天跑一趟。”
工部刚造出来一批兵器,这个右侍郎是个爱刀之人,拿一些式样过去,让他鉴赏一下。
当天晚上。
一直到丑时,李青辞仍坐在桌前抄书。
桌角的硕大明珠熠熠生辉,但是眼睛用长了,还是有些干涩,李青辞搁下笔,活动一下手腕,转了转脖子,起身抻拉筋骨。
他走到床前撩开帷帐,往下一倒,埋在玄鳞颈窝深深嗅了一下,又跟他贴了贴脸,最后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才翻身坐起。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桌前,继续抄书。
一夜未睡。
终于赶着出门的时辰,抄完了书。
李青辞出去洗了把冷水脸,喝了口热茶,换上官服。
临走前,他回到内室,握住玄鳞的手晃了晃:“我要出门了,你不跟我说句话吗?”
玄鳞不耐烦地睁开眼,冷冷瞪他。
李青辞穿着一身明艳的绯红官袍,他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他甚少穿这样明亮的颜色,上一次穿,还是在韩水谚和陈静婉成婚那天。
记忆里那个红色有些浅,现在身上的红色很鲜艳,像新娘子成婚时穿的嫁衣。
“滚吧。”玄鳞的眼神在他身上滚了一圈儿,然后闭上眼。
李青辞笑出了声,低头凑到他脸边:“你不疼我一下吗?”
玄鳞闭眼沉默。
李青辞轻叹一声:“我时间不多,要出门了,你真不疼我吗?”
玄鳞极其烦躁地蹬了下腿,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啦声,他翻身背对人。
忽然,他后颈的头发被撩开,脖子上落下一个温热、轻软的触碰。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脖子,又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尖儿:“那我疼疼你,我走了。”
玄鳞闷脸趴着不动,身形僵直,浑身的肌肉在一刹那隆起紧绷。
等帷帐被合上后,两只耳朵忽然动了动,瞬间通红无比。
……
接下来的几天,李青辞过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他白天要当值,拜访只能留在晚上。
要先铺陈许多,拉里拉杂,恭维、闲扯一番,最后才能点到正题,等事情达成,一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回到家已是深夜。
这天。
直到子时,李青辞才回到家里,他满身疲惫,腹中空空,只顾着喝酒,饭都没吃两口。
即使现在酒量好了一些,但也就那么回事,每次喝都不可避免的难受。
李青辞坐在外间喝了碗甜汤,趁身上还有些力气,好好洗了个澡,净了三次口,然后坐在水车旁散去酒气。
时值暮秋,晚风寒凉,又水汽四溢,李青辞冻得直缩脖子,但是又不能不吹风,床上躺着的那个,鼻子无比灵敏,让他知道自己喝酒了,肯定又要不高兴。
等了许久,李青辞低头嗅了嗅自己,没闻见酒味,便站起来跺跺脚,搓着手进内室。
他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合上帷帐,往玄鳞身上一趴,没几息就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
玄鳞抱着冰凉的人,嗅着难闻的酒气,满腔的怒火硬生生憋在心里。
这个阳奉阴违的小崽子,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
小骗子!
满口谎话!
说锁住自己是为了陪他,结果人天天往外跑,还带回来一身酒气,也不知道跟谁喝的,天黑了也不回来,还说怕黑,哼!
玄鳞气得把人推开,翻身趴着。
李青辞被掀到一旁,一点儿没醒,别扭地拧着身子睡得很沉,呼吸有些粗重,应该是累狠了。
翌日清晨。
李青辞睡得正沉,恼人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啊!好烦!又要起床!
他从玄鳞身上起来,烦躁地搓了把脸,好困啊!
默了默,他倒头又躺下了,用脑袋拱玄鳞的脖子,手指用力搓他的袖子。
“玄鳞,我该走了,你疼不疼我?”
一片沉默。
李青辞撅着嘴,心里郁闷,说出口的语气便不怎么好:“不疼算了!干脆你以后也别疼我了!”
玄鳞语气更差:“你是用不着我疼了!以后回来别挨着我!”
李青辞不高兴地嘟囔:“干嘛又凶我!”
“滚!”
“滚就滚!”
李青辞踹了他一脚,当即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沉闷的锁链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李青辞耷拉个脸去上衙,吩咐永思去吉庆街买十份山楂糕。
等到傍晚,最后一味药材终于凑齐,李青辞直接策马出城,朝国芳观去。
他把药材交给孔雀,没做逗留,立刻回城。
在天色彻底暗下去时,李青辞将将赶到城门口,他看着城墙上燃着的灯火,心有余悸地握了握冰凉坚硬的手指。
风真大,好冷啊,早知道就把披风带出来了。
李青辞回到家里,换下官服后,走进内室。
他懒得洗漱了,太困了,好累,他想先睡一觉。
怕玄鳞待在屋里闷,窗户开了半扇。
风吹帘动,纱帐被拂开一瞬,隐约瞧见床上那人的面容。
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摁了摁眉心,神情倦怠疲乏,他撩开帷帐,轻声道:“玄鳞,我回来了。”
随着人影的靠近,一股刺鼻难闻的香火味儿飘在鼻尖。
玄鳞曲起右腿,力道太大,带起一阵十分响亮的锁链哗啦声,听见李青辞的声音,玄鳞眉眼间尽是烦躁不耐,语气冷硬:“滚。”
李青辞仿佛没听见一般,径自脱下鞋袜,翻身上床,伸手搂住玄鳞的腰,脑袋埋在他肩窝里。
“滚开。”玄鳞忍不住推搡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滚出去睡,别挨着我!”
良久。
李青辞依旧安稳睡在玄鳞怀里,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贴在颈侧的脸又冰又凉,玄鳞暗骂一声,眼神低沉,勾起床尾的被子,扔在李青辞身上。
真恨不得掐死他!
又去道观了,是去见那个道士吗?见他干什么?
俩人商量着怎么杀他吗!
玄鳞越想越恼火,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一道畅意的喟叹响起。
李青辞睡了个好觉,他绷着腰身,挺着胸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往上蹿了一截儿,凑过去跟玄鳞贴脸。
玄鳞张嘴就要骂他。
脸侧的温热突然离开了。
李青辞懊恼地拍了下床板:“我给忘了,玄鳞,我出去一下。”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赶紧翻身坐起,想出去拿山楂糕,别放久了失了味道。
“哪都不许去!”玄鳞突然暴喝一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身下,神情极为森寒。
李青辞感觉不对,没敢乱动,小声问:“怎么不高兴?”
玄鳞语气冰冷:“打算去哪?”
李青辞道:“去外间给你拿山楂糕,我回来的时候太困了,就想抱着你睡觉,不小心给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玄鳞手上一顿,继续逼问:“白天都去哪了?”
李青辞老老实实回答:”早起去衙署点卯,处理了一个时辰公文,然后去了平康坊巡察河道改建进度,就是你喜欢喝杨梅冰水那家酒楼的后面,在那儿一直待到傍晚,回衙署点完卯,就去了趟国芳观,然后就回家了,山楂糕是让永思买的,我回来忘了这回事。”
玄鳞冷嗤:“找那个道士又合计什么呢?”
李青辞皱了皱眉:“我没去找道士啊。”
“李青辞,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实话!”
冷不丁被吼了一下,李青辞既茫然又委屈:“我到底哪说谎了,我去国芳观找孔雀,给他送药材,东西给他,我立刻就回来了,一个道士都没见着。”
玄鳞松开他,眼神飘忽,嘴上却很坚持:“到底去找谁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接连被冤枉,李青辞心里也不高兴,视线一瞥,看着满身黑气的黑影。
突然福至心灵,他抬手捶了玄鳞一拳:“赵玄真是白云观的道士,我锁你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京城了,白云观离这七百多里,我怎么去找他!”
“你竟然这样想我,你以为我又去找他,商量着要害你是吗!”
“玄鳞,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李青辞真生气了,他狠狠推开人,起身下床。
玄鳞抿着嘴沉默,就晚了一瞬,没抓住人。
“李青辞,站住。”
李青辞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去。
玄鳞立刻想去抓他,却被锁链栓在原地,寸进不得,心里的懊悔被愤怒取代,玄鳞狠狠踹了下床。
李青辞出去后,才发觉他这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他坐在外间,一口一个山楂糕,吃得咬牙切齿,像是在嚼谁的肉一样。
等吃饱喝足,李青辞泡在热水里,好好解了下乏,头发烘到一半,李青辞没耐心了。
他抱着剩下的一堆山楂糕,踢开门,一脸郁郁地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砸在那个黑色身影上,越过两条腿,扯过床里侧的被子,抱到榻上去睡觉。
酸酸甜甜的清香味儿盈满整个帷帐。
玄鳞捏了一块搁进嘴里,感觉他的心就像这块山楂糕一样,既酸又甜。
四下一片静谧,除了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李青辞竖着耳朵细心听着,也没听见咀嚼声。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过来。”
李青辞压住翘起的嘴角,撇嘴道:“没名没姓的,叫谁呢?谁要过去!”
默了默,想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李青辞!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李青是脸上的笑意倏然散了,他努起嘴,一脸不高兴:“就知道凶我!”
哪有这样哄人的!
李青辞扯过被子蒙在头上:“我就不去,不是你让我滚吗,还喊我回来干什么?”
半晌。
一道很低的叹息声响起,夹杂着无力和无奈。
“我被拴在这儿,下不了床。”
我没办法过去抱你。
“我知道了,别不高兴。”李青辞急急回答,他连忙抱着被子回到床边,“不用你抱我,我自己回来。”
李青辞一回到床上,立刻伸出手去抱玄鳞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
玄鳞静坐未动。
李青辞看着床尾散落的空纸袋:“明天给你买二十份好不好?不够的话三十份,或者我把铺子买下来,专门做给你一个人吃。”
“不吃了,吃多了腻得慌。”
李青辞听完,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玄鳞箍住他:“先来说说你的事。”
李青辞不解:“我有什么事?”
玄鳞问:“你喝那么多酒,跟谁喝的?”
李青辞老老实实回答。
玄鳞又问:“就只是喝酒,没有旁的?”
李青辞疑惑:“还吃了些菜,你是说什么旁的?”
不等玄鳞再问,李青辞反应过来:“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狎妓是吗?”
玄鳞没听明白那俩字什么意思,便没说话。
李青辞气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之前那回一样,是喝的花酒,屋里很多男男女女,我左拥右抱,嘴都亲不过来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是!”玄鳞吼了一声,“我就是这样想的!谁知道你晚上出去干什么了,你知道自己喝完酒是什么样吗!”
那么漂亮,那么好看,他喜欢,别人就不喜欢吗!
李青辞不生气了,他瞟了一眼玄鳞,小声道:“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还管我这些干嘛?”
玄鳞一口气哽住了,气急败坏地把人推开:“滚,你滚,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青辞低头揉了揉嘴角,怕自己笑出来,他重新缠上去,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的嘴巴只有你亲过,手也只被你牵过,只有你那样亲密的抱过我,以前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我这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
玄鳞没说话,眼神落在他的胸口。
李青辞愣了愣,掏出脖子里的鳞片:“你以后还会再长逆鳞吗?”
玄鳞摇头。
逆鳞只有一片,就算他化龙,也不会再长了。
他永远都是一条失去逆鳞有致命弱点的蛟龙。
李青辞难过起来,止不住地担忧:“那你以后怎么办?如果有人拿这个对付你怎么办?你有办法解决吗?”
玄鳞敛着眼皮没说话。
李青辞忍不住红了眼圈:“我当时都说了不要,你干嘛非要给我,如果我知道你给我的是逆鳞,我一定不会让你拔的。”
玄鳞语气淡漠:“以后不会再有其他人近我的身,一次就够了。”
对他而言,有没有逆鳞,其实影响不大,因为没有任何妖和人可以靠近他,威胁到他。
只有小崽子这个例外。
有例外,就会出现意外。
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做妖不能太自负。
他修炼了近千年,原形庞大,鳞片坚硬,刀枪不入,却最终败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上。
还是一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小崽子。
玄鳞觉得他这一辈子活得真失败。
李青辞低下头,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玄鳞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手掌拂过他的脸,沾了一手的水。
逆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出去的,怪不得旁人。
自认倒霉吧。
“怪你能怎么样?你能悔改吗?你能给我解开锁链吗?”
李青辞摇头:“现在不能给你解开,不过很快,真的很快,到时候你去哪都行。”
第66章 真知道错了?
玄鳞很不理解,拧眉看着李青辞:“你锁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头发没人给你烘干了,没有人给你抓好吃的,做好吃的,如果我没被锁住,早上可以抱你去马车,你就能多睡会儿。”
李青辞听完笑了起来:“有得必有失,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每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能看见你,下了衙回家,还是能看到你。”
“我不用担心你会不会突然离开,然后不知归期。”
“李青辞,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哪次走没跟你说!”
李青辞没有再解释:“好,是我的错,我不说了。”
他不想再被通知,被迫接受离别。
玄鳞气冲冲地戳他的脑门:“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嘴上认错,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李青辞笑笑不说话,抓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背。
玄鳞浑身紧绷起来:“你到底从哪学的这些玩意儿,还是有别人对你这么做过,连爪子都亲。”
李青辞不高兴地打他:“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玄鳞扯住他的手,把人箍进怀里:“说!怎么突然会这些?”
李青辞翻了个白眼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为官十几年,多少也参加过应酬。
“见别人这样做过,再说了,我就算没见旁人做过,自己就不能想出来吗,我喜欢你,亲亲你的手怎么了?”
李青辞瞪眼:“你都没想过亲我,所以你之前说喜欢我都是假的,是不是?”
玄鳞戳这个没良心的胸口:“你那张嘴我亲过多少次了,嘴巴都快给你舔破了,你这个崽子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李青辞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吗?我不记得,反正你最近都没有疼过我。”
这么假的瞎话,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人只是变着法撒娇想讨疼。
说着说着,假难过变成了真难过。
“我难受了,你也不管我,就让我自己硬熬着,还对我说难听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恶心的坏人,你指不定怎么看我的笑话。”
“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疼。”
他可以去疼玄鳞,反正都只是亲亲抱抱,一样的。
“不要我疼,你想要谁?”玄鳞脸色阴沉下来。
李青辞正想去亲他,见状立刻止住,生气道:“你又多想,你怎么老这样,我说了你又不听,我也不想疼你了。”
李青辞气地一甩脑袋,闷头躺下了。
脑袋却落入一片温凉,玄鳞手掌托着他的侧脸,扳过他的脸。
身上骤然压下来一副黑沉沉的身体,视线被挡住,嘴唇被含着舔。
李青辞努力别开脑袋:“不要你疼我!走开!”
“以后回来不许洗澡,先过来见我,让我发现你身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我掐死你!”
李青辞心里先是甜滋滋的,然后忍不住又生气。
“你又不喜欢我,又不疼我,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玄鳞没说话,继续舔他。
“走开,不要你亲。”李青辞推拒,“把我亲难受了,你是不是又要摁着我,看我的笑话,威胁我给你解开锁链!”
“啪”的一声脆响。
玄鳞扇了一巴掌不解气,又往他屁股上狠扇了一巴掌。
“你这张嘴,我非得给你舔烂!净吐出些没良心的话。”
李青辞不服气,狠狠瞪着他:“我说错了吗?你不是这样对我的吗?”
黝黑的瞳仁里冒着一簇簇小火苗。
至于吗?就这么委屈。
他发过那么多次情,小崽儿不也没管过他,还巴巴地凑到他脸前,说要给他舔,除了火上浇油,其他一点用没有。
真是应了那句话,只管杀不管埋。
玄鳞弹了下李青辞的脑门,伸手解他的衣裳。
李青辞忍不住羞涩,扯着衣襟,小声道:“你要干嘛呀?”
玄鳞皱眉:“给你舔舔,爪子松开,舔完等会睡觉。”
李青辞惊地张大嘴巴,急忙道:“不不,你别这样。”
玄鳞掰开他的腿:“你到底闹什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李青辞头都大了:“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和你亲亲嘴。”
玄鳞没理他,伸手揉了两把。
很快,小青辞站起来了。
李青辞难堪的几乎要哭出来,想钻床底下去。
“哼。”玄鳞又弹了一下。
李青辞眼圈红了:“你又嘲笑我,觉得我很没出息是不是?”
“不是。”玄鳞立刻反驳,“我没这样想,你少冤枉我。”
精神的小东西,眼看着又蔫下去了,玄鳞安慰了两下:“好了,裤子脱了躺好,腿岔开。”
李青辞听着他有些平淡的语气,不禁发问:“玄鳞,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吗?是对母蛟的那种喜欢吗?”
玄鳞深吸了口气,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条母蛟,我上回发情一定缠着狠狠捅你一顿。”
“捅得小嘴又红又肿,鳞片都翻不回去,只能可怜巴巴地求我给你舔。”
玄鳞拍了拍他的肚子:“说不定现在蛋都有了。”
原本有些蔫的小东西立刻支楞了起来。
李青辞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脸颊、耳朵红得不成样子,白皙的胸膛浮起大片红晕。
玄鳞抬眼看他,不禁诧异:“身上怎么红成这样?还抖起来了。”
李青辞满脸通红,抿着嘴不说话。
玄鳞啧了声,一脸坦然自若,俯身低头亲他。
“玄鳞……”李青辞嗓音颤得不行,紧紧并着腿,“别这样,你别这样。”
玄鳞啧了一声,在他腿上扇了一巴掌:“你闹什么呢?”
李青辞委屈起来,抿着嘴唇看他。
玄鳞把他拖到身下,按了按他的嘴唇:“想让我先亲亲这儿?”
李青辞嗯了一声:“我想要你亲亲我,你现在都不疼我了。”
玄鳞拍他的脸,戳着他的胸口问:“我为什么不疼你?”
李青辞没回答,敛着眼皮,抽了抽鼻子。
在李青辞又要蔫下去的时候,玄鳞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搁在身上,低头亲他的嘴唇,一只手拢住他慢慢疼他。
李青辞的气息立刻混乱起来,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满心眷恋,时不时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看着哭得一脸眼泪,简直要撅过去的小崽子,心中惊诧,这么不经磋磨,他一口气还没喘完,这就流两次水了,眼泪都流到脖子了。
李青辞深深弓着腰,脑袋垂着很低,眼尾渗出一股又一股的泪水。
玄鳞攥住李青辞的衣摆擦干净手,然后温柔地给他擦眼泪,心里忍不住直叹气,现在都哭成这样,以后真进去,小崽子眼睛不得哭瞎、水不得流干。
“玄鳞……”李青辞微张着嘴,眼神涣散,搂在玄鳞脖子上的手臂松松垮垮,“再疼疼我好不好?”
玄鳞看他又红又肿的嘴唇,哭红的眼睛和鼻子,还有一抽一抽单薄的小身板,忍不住头疼,怎么这么娇嫩,一点都受不住磋磨,偏偏还要得欢。
“疼什么疼,看看你自己这个德行,还受得住吗?”玄鳞又气又恼,抬手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他现在是人,嘴唇和舌头算软的,还只是用手,就成了这样。
要是他变成原形,就小崽子这张小嘴儿,舔一口就得破皮,别说两根了,就是半根下去……小崽子是不是要哭死了。
哦,对了,他不能彻底变成原形交尾,因为他的雌兽太小了,真的太小了,接纳他的地方更是小的可怜。
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是个没心肝的。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抬手给人擦了擦眼泪:“差不多行了,你别没完没了。”
李青辞搂紧他的脖子不松:“疼我吧,求求你了,想让你疼我。”
这条蛟现在阴晴不定的,对他也狠心了,下次能要来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玄鳞抱着他不说话。
李青辞凑到他脸前瞪他:“你是不是骗我的?你一点都不想疼我,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
“李青辞!”玄鳞的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的,似是忍到了极点,“有时候我是真想扇烂你这张嘴。”
李青辞舔他的下巴,含含糊糊说:“别扇,你亲烂它好不好?”
玄鳞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翻过身,将人严严实实压在身下,用力搓磨。
刚开始,李青辞脸上还有些得逞的窃喜,他就知道玄鳞还是疼他的。
可渐渐的,嘴唇上传来刺痛的感觉,舌头又疼又麻,胀得不行,快没知觉了。
李青辞的眼泪快哭干了,一股一股的水流出来,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勉强能眯起来看清光亮。
“玄鳞,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呜呜呜……我真的受不了了……”李青辞嗓子哭得干哑,抖得不成样子,他蜷缩着身子,一抽一抽地哭,看起来可怜极了。
玄鳞腾出手扇了他一巴掌,扳过他的脸,轻缓地给他擦眼泪,语调冰冷:“受不了也得受着,又哭又闹求了一场,我怎么也得满足你,好好疼你一回。”
李青辞声音嘶哑得只剩气音儿了,他胡乱凑上去贴玄鳞的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饶了我这次吧。”
玄鳞置若罔闻,冷漠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好好受着。”
李青辞害怕得猛一哆嗦,浑身抽搐起来。
玄鳞扯过床上的寝衣,擦干净手,捧着李青辞的脸给他擦眼泪。
指腹一碰到红肿的眼尾,李青辞就哽咽一下:“……好疼。”
玄鳞无奈叹气:“你少哭点,眼睛不就不疼了吗,又没打你,不疼不痒的。”
李青辞脑袋无力地歪着:“玄鳞,你最好了,你最疼我,我现在好困,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玄鳞没说话。
李青辞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塌塌地窝在玄鳞怀里,玄鳞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继续拢着他。
李青辞要崩溃了,干涸的眼睛重新逼出来眼泪:“玄鳞,求求你,我真的撑不住了,好困,我想睡觉,我都难受了。”
玄鳞一手拢着他,一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怎么求饶都得不来解脱,李青辞哭着打他:“我是李青辞呀,是你的小崽儿,你真就一点不心疼我吗?”
玄鳞猛地收紧手臂,重重碾过李青辞头顶,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喘气,发出一声崩溃的喊叫,整个人剧烈抽搐,腰身反弓绷得很紧,双腿胡乱踢蹬。
玄鳞搂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腰背,低声哄着人:“好了,安心睡吧。”
玄鳞扯下他身上只剩一只袖子的上衣,给他擦拭。
床褥不小心被泼了一片水,衣裳也擦不干,湿漉漉的没法睡人。
玄鳞没了法力,被锁着又下不了床,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眼神涣散,眼睛、嘴唇、鼻子哭得通红,微微蹙着眉心,小脸皱巴巴的,眼尾又沁出点儿泪,身子一抖一抖地抽搐,整个人软绵绵的,跟被抽了脊骨似的,好像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玄鳞叹了口气,抹去他脸上的泪,不指望他能爬起来换床褥。
他伸手扯过里侧的被子,被子一半垫在李青辞身下,一半搭在他身上,李青辞被堵在被子和身躯之间,狭窄的空间给了他很大的安心。
好一会儿,李青辞终于回过神,意识被找回来了,但脑中仍是空茫。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耻和难堪。
他今年三十四岁,第一次和心爱的人尝试做这种事,却被弄成了这样。
李青辞心里没由来得委屈。
玄鳞感觉到脖子湿了一块,头疼得不行:“再哭,你眼睛就瞎了。”
李青辞默不作声。
玄鳞缓和语气,揉着他的后颈,低声问:“怎么了,刚刚不舒服?还是没满足?想要我再疼你?”
李青辞狠狠咬他的脖子。
玄鳞低笑一声:“别崩了牙,快收收你的眼泪,床都让你哭湿了。”
李青辞简直无地自容,背后噌的窜上来一股热气,脸憋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气得哽咽起来。
玄鳞声音近乎温柔:“好了,羞什么,舒服又不是丢脸的事。”
李青辞往下缩了缩,遮住自己的脸。
玄鳞掀开一截被子,亲了亲他红彤彤的耳朵尖儿:“上来,别闷着。”
李青辞缩着不动,嘶哑的嗓音低声说着委屈:“这不公平,为什么我被扒光了,弄成那样,你身上穿得严严实实,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求你,你也不心疼我,你是真的喜欢我,真想疼我?还是在惩罚我?”
玄鳞滚了滚喉结,没说话。
当然是真心疼的,但……确实也有惩罚的意思。
想让小崽子吃个苦头,长长记性,以后那张嘴说话知道轻重。
玄鳞把人薅上来,箍在怀里:“你要就给了,哪回都没故意冷着你、不让你痛快,也没打你骂你,怎么就这么委屈?疼你的时候你不舒服吗?”
李青辞瘪了瘪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气囔道:“舒服!舒服得都疼了,都快舒服死了!!”
玄鳞道:“是你非要闹,嘴上什么话都说,求着让我疼你,现在真疼你了,你又委屈,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李青辞哼了一声:“别把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好像你多无辜似的,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惩罚我、折磨我,我求你停下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你那个样子像是在真心疼我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全程只有我一个人丑态百出,你根本就是因为我锁你在报复我!”
“李青辞!”玄鳞厉呵一声。
李青辞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仍是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玄鳞怒声驳斥:“当然不是!”
李青辞质问:“那你为什么不停?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还继续弄我,看我最后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心里很痛快是不是!”
玄鳞眼神闪烁,心虚一瞬。
他心里确实很痛快,李青辞对他完全顺服,从来没这么乖过,嘴里说着爱他的甜话,哭着哀求他,眼里只有他,全身心依赖他,整个人都被他捏在手心里掌控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痛快。
那副情态,他怎么都看不够,小崽子越可怜,他越想作弄得狠一点,把小崽子搞得除了淌水,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睁着一双涣散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见他久不说话,李青辞难受极了:“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你只是想报复我,根本不是真心想疼我。”
“李青辞!”玄鳞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双通红的眼睛,“你真行,你这张嘴就不能闲着,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捅死你!”
李青辞正想说他去拿刀,忽然被抵住了。
玄鳞戳着他的脑门,气得额角直抽抽:“我一心伺候你,你还有脸委屈!”
李青辞老实了,闭着嘴闷不吭声。
玄鳞一字一顿道:“火给我勾出来,你能灭吗!是用你上面这张舔几下就红的嘴,还是用底下那个还没张过的嘴,还是用你那俩稍微捏两下腿就喊累的爪子!”
李青辞被说的委屈:“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没用,两张嘴两只手可以轮换着来嘛,我也可以伺候你的。”
玄鳞吼他:“一张嘴就只会叭叭,少在这说大话!”
李青辞瘪着嘴,抬眼看他。
两人面对面靠得很紧,李青辞眼里的委屈和倔强,玄鳞看得太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缓声道:“我们蛟跟你们人不一样,交一次尾要很久,不像你一会儿一次,隔三差五的发。情,如果我真的发。情,进到你的身体里,你只能被我缠住,倒刺会张开,可能会扎进你的肉里,你太小太嫩了,又怕疼,娇气得没边,我要很久才能撤出来,我不知道你能承受到哪一步,而且对你来说,时间太久,你根本受不了,如果我失去了理智,控制不好身躯大小,你可能真的会被我捅死。”
李青辞默默听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玄鳞语气无奈:“我是气你锁我,可我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报复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即使小崽子这么没心肝,他也舍不得真下手,打他那一巴掌,到现在他心里还是疼得慌,哪舍得在这种事上作践他。
李青辞乖乖认错:“对不起,是我小心眼,我不该这么想你,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真知道错了?”
李青辞用力点头,讨好笑着:“我真知道错了。”
玄鳞也笑了起来,亲了亲他的鼻尖:“小崽儿真乖,去把锁链给我解开。”
李青辞心里霎时一凉,脸上的笑意僵住,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吞咽两下,才哑着嗓子开口:“解开之后你要干嘛?”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是舒服高兴了,我这还挺着呢,出去泡水,消消火。”
李青辞闭了闭眼,眼神锋利起来:“玄鳞,你总让我乖,我学乖了,可是你却没有,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玄鳞揉他的嘴唇:“你说什么呢?嘴里嘟嘟囔囔的。”
李青辞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玄鳞,我再跟你说一遍,只要我还能动,能喘气,我就不可能给你解开锁链。”
玄鳞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不是怎么说都不听?”
李青辞点头:“是呀,跟你学的,你不是也是吗?”
玄鳞一把推开他:“李青辞,你真是没心肝,你竟然这样对我!还有脸指责我,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我的死活!我真想把你那玩意儿给你掰断!”
李青辞凑过去碰他:“你也少冤枉我,我没说不管。”
玄鳞僵住,很快颓然:“算了,我不想杀人。”
李青辞慢慢握住,诧异不解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是人呀,而且只有一个,是因为隔着衣服吗,我没摸到倒刺。”
玄鳞愣住了,立刻看自己的爪子,是没有鳞片覆盖的手。
对呀,他现在是只有一根的人。
很快,他又沮丧起来:“人怎么了!我就算是人也很久,现在天都快亮了,你能不吃不喝不睡一直让我插着吗?”
李青辞抿着嘴,他好不容易才能坦然自若些,这下又不自在了:“玄鳞,你说话别这么糙,委婉点行吗?”
玄鳞冷笑:“刚才怎么不嫌我说话糙,小东西挺精神,现在爽完了,立马就换了个嘴脸,李青辞,你可真行,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青辞听完呆住,愣愣地张着嘴。
玄鳞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就只会拱火。”
李青辞依旧怔着,嘴唇皱巴巴的,像是渴狠了,也是,淌了那么多水,也该喝水了。
身上散发着一股馋人的气息,玄鳞忍不住想把他含进嘴里,好好舔着尝尝。
“不给我解开锁链就快滚,出去喝水吃饭,别在我眼前晃悠。”玄鳞把他往外推。
李青辞咽着干哑的嗓子:“那你怎么办?”
“用不着你管,少操不该操的心。”
李青辞翻身坐起来,脑袋突然晕眩一下,他双手撑在床上,没有逞强。
万一弄到一半,他睡过去了,玄鳞不得气死。
“那你自己待着吧,我出去了。”李青辞缓过了神,慢慢下床。
刚站在地上,就忍不住腿软。
他忍着羞窘,快步走到衣柜边,捞着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出去后,他先喝了半壶茶,去浴房好好沐浴一番,困得差点睡在水里。
他强撑着,打起精神坐起来,此时,天边已经亮起熹微,他回到外间吃早膳。
一顿饭吃得昏昏欲睡,他回到内室,抱着干净被褥搁在榻上,看着趴在床上的黑色人影。
拿着湿帕子给他擦手,李青辞擦得仔细又认真。
过了会儿,李青辞小声开口:“你先挪一下好不好?我把床褥换了。”
沉默两息,玄鳞一脸烦躁地拍了一下床,神色郁郁地坐起来。
他晃着两条腿,弓着腰站在床尾:“李青辞!抠死你算了,用这么短的链子拴我,这玩意儿很值钱吗?弄长点能穷死你!”
李青辞抿了抿嘴,到底没敢顶嘴。
这链子确实很值钱,前前后后用了九道工序处理,六尺多长的链子,耗时一年,总共花费了近五万两金子。
做得短,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因为有些材料稀缺,再加上耗费心力法术,赵玄真和其他找来的道士也扛不住了。
李青辞换完床褥,跪在床边,凑过去亲玄鳞的小腿:“对不起,这个是我委屈你了。”
玄鳞霎时间僵住,低低咒骂一声,把人从地上薅起来,又气又恼:“知道委屈我,你就不能给我解开吗?”
李青辞道:“我错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就知道嘴上认错,一点都不改。”
李青辞不接这个话茬了,抱着被子躺下:“玄鳞,我好困呀,你要抱着我睡会儿吗?”
玄鳞撑着额头,兀自平心静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滚,自个睡吧,别烦我。”
李青辞哦了一声,往里挪了挪,整个人偎在玄鳞身边,捞住他一只袖子攥在手里,眨了眨眼,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玄鳞长舒一口气,转头去看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人,忍不住伸手掐他。
软乎的脸肉被揪起来一小撮,用指腹捻着,从眉心到鼻尖被一一揉捏,李青辞的眼睫被来回拨弄,他皱了皱脸,努着嘴咕哝,含糊喊了一声:“……玄鳞。”
他歪着脑袋,把脸闷在温凉的手心里,又安稳睡去。
哼。
玄鳞猛地把手抽走,翻过身,留下一个充满怨念的黑色背影。
第67章 玄鳞,你愿意嫁给我吗?……
晚间。
李青辞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红绸,专心致志地编花球。
忽然,背后的依靠挪开了,李青辞趔趄一下。
他扭过头:“你干嘛突然闪我?”
玄鳞冷哼一声:“我不想让你挨着我。”
“都过去一天了,你怎么还生气?”李青辞无奈,“我昨天真是因为一脚踩空,踏进淤泥里了,不想熏到你,才先洗的澡。”
玄鳞没吭声,晃了晃腿,带动一阵锁链声。
李青辞往他跟前又凑近了些,缓声道:“现在衙署里公务比较忙,我晚上必须要多留一个时辰,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到时候我肯定赶在天黑前回来,休沐都在家陪着你,哪都不去,好不好?”
玄鳞撩开眼皮,睨了他一眼,转过头,仍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抿了抿嘴,举着手里的红绸花球,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好看吗?”
玄鳞扫了一眼,嗤道:“歪歪扭扭,软塌塌的,哪门子好看!”
李青辞噎了噎,坦然道:“确实不太好看,没事,离成亲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再练练。”
玄鳞扯着嘴角嘲讽:“这块破布都快让你揉烂了吧,这么些时日,你夜夜摆弄,弄成了吗?两只爪子天天捣鼓这个玩意儿,觉也不睡!”
李青辞笑了笑:“这个是咱俩成亲的时候手里要牵的东西,咱俩一人牵一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想把它做好一点。”
玄鳞不吭声了。
李青辞看着手里被揉皱的红绸,叹了口气,这块布确实不太像样子了。
他拎着花球出去,换了一块新布。
刚起了个头,他就开始打哈欠。
“滚出去打哈欠,别在这儿影响我睡觉。”玄鳞晃了下腿。
李青辞放下红绸,躺进被窝里,往他身上一趴:“知道了,我这就睡了。”
玄鳞推了几下推不开,怎么用力都推不开,只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让人趴在自己身上。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
李青辞睁开眼,察觉自己头上顶了个大脑袋,他晃了晃头。
没反应。
李青辞用脚去踢玄鳞的腿,踢了两脚,他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头上的脑袋也挪走了。
他翻身坐起来把被子掖好,下床去洗漱。
视线一瞥,看见了搁在床尾的红色花球,每个褶皱的大小都一模一样,看着非常整齐漂亮。
李青辞不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出去。
等收拾好以后,他小跑着回到床前,猛地扑在玄鳞身上,凑过去亲他的下巴,又扯过他的右手,每根手指挨个亲一遍。
“真好的手啊!怎么这么巧!”
这只手似乎反应很慢,等亲完了才想起来收回去。
“玄鳞,我还能磨蹭一会儿,你要疼疼我吗?”
得到一声冷哼。
“好吧,那我走了。”李青辞亲了下他的手背,放下手离开。
反正天天晚上都疼他,也不缺这一次。
天气渐渐转寒,李青辞拢紧披风,策马朝皇宫而去。
他现在官做大了,要上朝了,每天要早起两刻钟,骑马快一点,临走前能和玄鳞多说会儿话。
等下了朝,他回衙署办公。
放衙时,工部左侍郎喊他小酌一杯,李青辞给拒了。
家里还有个不高兴的等着他哄呢,他不想把他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等回到家后。
李青辞先拿着手炉把自己身上烘热,然后走进内室,当着玄鳞的面换衣服。
床前摆了一张小茶几,李青辞坐在蒲团上,低头吃饭。
他本来没想在这里吃,怕玄鳞闻见味道嫌烦,有次他在外头吃饭,玄鳞很生气地喊他,让他滚过来,他咬着肉饼就过去了。
到了跟前,玄鳞什么也没说,就瞪了他一眼。
他坐在床边,吃完了一整张肉饼,玄鳞也没说什么,从那以后,他就把饭端到床边来吃。
等吃完饭,喝过清茶漱口,李青辞收拾碗筷,打开门窗通风透气。
只要他不在屋里,门永远都是关着的。
乍一吹进来寒风,李青辞冷得直缩脖子,他小跑着钻进被窝里,搂住玄鳞,却被冻了个激灵。
玄鳞现在没有法力,不能给他过热气,想取暖的人只能先把冰凉的身躯捂热,才能获得暖意。
李青辞把手心搓热,去摸玄鳞的脖子:“我的手热乎吗?”
“比我暖和不到哪去。”玄鳞拍开他的手,“之前那些水袋呢,给我装俩。”
李青辞笑着答应:“好,晚上就给你做。”
当天晚上。
被窝里多了两个热烘烘的水袋,玄鳞身上的温度与热水近乎一致。
李青辞顶着滴水的脑袋,坐在床边烘头发,他两条腿伸进被窝里,顿时高兴笑了起来:“好暖和呀,以后我也有人暖床了。”
玄鳞摸索着拧他的腿。
李青辞坐着没动,反正也不疼,随便掐吧。
他将头发烘到七八成干,就放下手炉,整个人钻进被窝里,伸手搂住玄鳞。
玄鳞皱眉,摸着他的脑袋,低声训斥:“又弄一头潮潮的头发。”
李青辞道:“今天时间不够了,我还没跟你亲热呢。”
玄鳞不说话了。
李青辞亲他的嘴唇,亲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脸,笑盈盈道:“我想起来一个词,叫温香软玉,虽然你很硬,一点也不软,身上还是凉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词很贴切眼下的情状。”
是挺贴切的,怀里的人又软又热,头发上还带着一股清香。
李青辞睁圆眼睛,歪头望着玄鳞。
玄鳞伸手罩住他的脸:“你消停会儿,也不嫌虚。”
李青辞眼睛不圆了,眼角耷拉着:“我只是想让你亲亲我,而且那都是前天的事了。”
“就只是亲亲?”玄鳞哼了一声,拧了下他的腰,“你禁得住亲吗!”
李青辞推开他,扯过被子蒙在头上。
玄鳞掀开被子,伸手搭在他颈侧,忍不住又训他:“看看你现在虚的!也就昨天困狠了没要疼,哪有你这样的,一会儿一次,一条小溪也禁不住这么流。”
李青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简直六月飞雪,窦娥上身:“你不要瞎说好不好?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哪有一会儿一次,我也没那么快。”
李青辞又憋闷又委屈:“一晚上也就一两回,又不是天天都有,再说了,这能怪我吗?我这么喜欢你,你又那样亲我,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怎么忍得住!”
玄鳞捏他撅起的嘴唇:“那我怎么忍得住?”
李青辞咬住嘴边的手指,悻悻道:“你是人吗?”
玄鳞哽了一下:“行吧,给你舔一回,待会好好睡觉。”
李青辞抬起头,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对呀,你虽然不是人,可你也是男的,你怎么忍得住。”
玄鳞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他:“不忍住怎么办?去杀人吗?”
李青辞不高兴:“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玄鳞给了他一记眼刀:“我现在被拴着没有法力,万一你出了好歹,把你试死了,你替我遭天谴?”
李青辞觉得他夸大其词:“我——”
玄鳞捂住烦人的嘴:“你快闭上嘴吧,叭叭的,除了拱火就是气人!”
他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被窝里一片昏暗,热意腾腾,清冽的气味儿和皂角的香味儿揉杂在一起,肌肤相贴,交颈而拥,两颗心蠢蠢欲动。
……
玄鳞掀开被子,捏起床头的帕子擦嘴,支着腿垂头静坐。
眼皮子底下的人还在失神。
缓了半晌,李青辞回过神后,赶紧起来去端水。
玄鳞胡乱漱了两下口。
李青辞拿着干净帕子给他擦手,声音小得可怜:“……你…你怎么又咽了?”
玄鳞冷哼:“不然怎么办?我一直搁嘴里含着?还是吐到你嘴里?还是由着你弄脏被子?被窝刚暖热又要换,你铺个床慢死了,再说了,就你这德行,我哪知道什么时候。”
李青辞垂着眼不说话了,散下来的头发遮住红彤彤的脸。
“行啦,别在这装鹌鹑了。”玄鳞扇了一下他的脑袋,“去,把盆放下,赶紧上来睡觉。”
李青辞低低应了一声,立刻照做。
夜明珠被合上,帷帐散下。
两人重新抱在一起,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玄鳞咂摸两下,啧了声:“我嘴里全是你的味儿。”
李青辞闷在他肩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玄鳞还没有娶进门呢,他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轻浮。
要不要克己守礼一些,忽然,他摸到了自己手上的茧子。
李青辞释然了,他今年都三十四岁了,还拘束什么呀。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一脸坦然地凑上去亲他:“玄鳞,我好喜欢你呀,我喜欢现在的踏实日子。”
玄鳞冷着脸,被迫接受亲昵。
渐渐,李青辞搂紧的手臂松开,沉沉睡了过去。
玄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挠了挠他的喉结,闭紧的嘴巴张开喘气。
趁这个时机,玄鳞给他喂了半滴精血。
唇齿鼻息间,全是自己雌兽的味道,玄鳞眼角眉梢尽是愉悦餍足,他无意识地抖腿,却带起沉闷的哗啦声。
脸上的愉悦没了,玄鳞磨了磨牙,恨恨地在那个红扑扑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又是一夜好眠。
李青辞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双眸明亮有神,看东西都清晰了。
果然,人的心情好,身体也会变好。
他用脑袋拱了几下玄鳞的脖子,狠狠抱了下他的腰,在他身上缠磨了一会儿,然后才翻身起床。
李青辞开开心心地去上衙,高高兴兴地下衙。
临近寒冬,屋外大雪纷飞,屋里却温暖如春。
这座屋子底下建了地龙,门口建了水车,屋里既温暖又湿润。
李青辞站在门口,快速抖掉身上的雪,他解下披风,推开门就往内室跑。
两条长腿快速交叠,带出一股风来。
李青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玄鳞,使劲儿贴他的脸。
玄鳞坐得稳稳当当,由着这人在他身上起腻,虽然他绷着嘴角,但是眼里无法自控地流露出喜悦。
“啊!啊!”李青辞开心地喊了两嗓子,大笑道,“明天就放假了,我有半个月的假期!”
李青辞高兴得不行,站在床边转了几圈,又一脑袋扎进玄鳞怀里:“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刚才我已经把喜服拿回来了,等会儿吃完饭咱俩试试,合身的话就不用改了,大后天咱俩就能成亲了。”
“我好高兴啊!玄鳞!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玄鳞沉着脸道:“瞎乐什么,我可没同意嫁给你。”
李青辞嘿嘿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口:“我不管,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要当一回强取豪夺的恶霸!”
玄鳞冷嗤一声:“狗官!”
李青辞哈哈大笑起来:“你从哪儿学的这个词?”
玄鳞皱眉回忆,啧了声:“记不清了,反正听见有人这样说过。”
“行吧。”李青辞很爽快地认下了这个骂名,“等着吧,再过两天,我这个狗官就要娶你了。”
玄鳞被迫嫁给一个强取豪夺的狗官,脸色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枕在他肩上腻歪了一会儿,一咕噜爬起来,跳下床去吃饭。
床上放置了一个茶几,上面堆着一叠红纸,纸上用掺着金粉的上好徽墨写着“喜”字。
李青辞吃完饭,坐在床上和玄鳞面对面剪窗花。
片刻后。
玄鳞忍无可忍道:“哪凉快待哪去!看你这剪的什么东西,难看死了!”
李青辞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着玄鳞手里惟妙惟肖的花样,干巴巴笑了两声。
他放下红纸和剪子,绕到玄鳞背后,趴在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垫在他肩上,低头看他剪窗花。
玄鳞一边剪东西,一边还得驮着个人,烦躁得不行:“李青辞,你可真行!还说要娶我,这些东西哪一样是你弄的,你劈个葫芦都能把自己的手弄破!”
“不让你去弄,你非去,非要爬那么高去挂红布,结果呢?屁股都摔青了,就这,还非要锁着我,我要是好好的,你能摔着吗!”
李青辞避重就轻,指着红纸道:“这上面的字是我写的。”
玄鳞语气讥讽:“怎么,就出了这么点力,你还挺得意?”
李青辞慢慢顺着他的后背:“是啊,你太厉害了,我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所以你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吧。”
玄鳞冷呵一声:“我看你锁着我,就是想要个奴才,我净天天伺候你了。”
李青辞语气严肃起来,认真纠正他:“你是我的媳妇儿,不是奴才,这句话我不喜欢听,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行!”玄鳞拍了下桌子,“我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威胁我了,我现在被你锁住,动弹不得,以后不知道还要受你多少气。”
李青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明明现在还是他挨打,他两条胳膊加俩腿都不够玄鳞一只手摆弄的。
玄鳞又拍了下桌子:“看!就这么敷衍,给我顺两下就完了。”
李青辞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在他背上快速划拉几下,然后跳下床:“我去换喜服,你看看怎么样?”
玄鳞手上一顿,剪子一歪,一张即将要完成的窗花就这么废了。
他就这么举着手,眼神一直落在李青辞身上。
一层一层鲜艳的红衣穿在李青辞身上。
大红的喜服显得端肃庄重,袍身以暗金丝线绣缠枝莲纹,袖口与衣缘滚青缎宽边,腰间束白玉革带,下坠深红穗子。
领缘露出寸许,一根黑色绳子翻出来,在红色上十分显眼。
李青辞抬手而立时,袍摆垂落如静水,行动时衣袂翻飞,又似烈火灼灼,衬得人颀身玉立、风姿卓然。
他穿着这身鲜红如火的喜服,脸上带着比红色更明艳的笑容,快步朝玄鳞走过去,在原地转了个圈,弯下腰问他:“合身吗?”
手里的窗花被攥成一团,玄鳞点头:“好看。”
李青辞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被清白的珠光和灼灼的红色一衬,漂亮得不像话,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崽儿。
李青辞努了努嘴。
玄鳞没舍得让他空等,也不舍得让他多等,立刻揽住他的腰,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亲在他唇上,还舔了几下,又用鼻尖磨他的脸。
李青辞脸蛋白里透红,气色极佳,眼角眉梢尽是轻松笑意,一看是就是被人好好宠着、疼着、爱着。
李青辞哈哈笑了几声:“好了好了,等会我脱了衣服你再疼我,别把它弄皱了。”
玄鳞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双手端着他,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将他小心搁在地上。
李青辞低头左右看了看,见身上没有什么褶皱,便走到小榻前换下衣服。
他端着玄鳞的喜服,站到床边帮他穿上。
玄鳞腿上有锁链,他就没做裤子,里头的下裳做成了裙子。
其余的都跟他一模一样,两个都是男子的喜服。
玄鳞本来就高,这下又站在床上,李青辞只能高高仰头看着他。
玄鳞理着袖子,垂眸看着底下眼巴巴的人,他没说话,冲人挑了挑眉。
李青辞猛地捂住脑袋蹲下,大声啊了一下:“玄鳞!!!你怎么会这么好看!天哪!我竟然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至于吗?就换了身衣服而已。”玄鳞嘟囔一句,偏过头,脸上灿烂的笑容与李青辞如出一辙。
李青辞猛地蹿起来,张开手去扑他,临了,才想起来不能把衣服弄皱,他赶紧止住动作,跪在床边,双手胡乱挥舞。
“慌什么呢?差点一脑袋栽地上。”玄鳞弯下腰,扯住他一条手臂把人拽回来。
李青辞稳定身形后,捧住他的手,一连亲了好几口:“玄鳞,我知道你心里是愿意嫁给我的,但是你能嘴上亲口说一次吗?”
玄鳞蹲下来跟他平视。
李青辞攥紧他的手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玄鳞,你愿意嫁给我吗?”
玄鳞垂下眼皮,低嗯一声。
“我愿意。”
第68章 李青辞之妻玄鳞
听见玄鳞应承的一刹那,李清辞瘪了瘪嘴,眼圈瞬间红了,登时流出两行眼泪。
玄鳞啧了一声,头疼道:“你又哭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不行!”李青辞嚎了一声,嗓子都喊岔劈了,“这怎么能反悔?”
玄鳞抹去他脸上的泪:“你再给我掉一滴泪,我立马就反悔。”
李青辞立刻笑起来:“嘿嘿,不哭了不哭了!”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行了,把这衣服给我脱了。”
他还是第一次穿衣裳,哪哪都觉得别扭。
“好嘞!”
李青辞将两身喜服叠得整整齐齐,用红布盖好。
剩下的两天。
他们俩把一些细碎的东西弄好,等着吉时临近。
李青辞激动得睡不着,不停地在床下走来走去。
玄鳞也没睡,脸色阴沉地坐着写字。
他堂堂千年蛟龙,修为深厚,一世英名,怎么就写不好这个玩意儿。
李青辞搓了搓大腿,走过去看他,劝道:“好了,你已经写得很好看了,没必要再练了。”
玄鳞推开人:“走开,别影响我。”
李青辞继续走来走去,隔一会儿,就趴在玄鳞背上用脑袋拱他。
在焦急的等待中,天终于亮了。
即使一夜没怎么合眼,李青辞依旧神采奕奕,他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就出去洗漱。
等他打理好自己,端着一盆清水,回到内室给玄鳞擦衣裳。
玄鳞满心无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锁着我?给我解开不行吗?”
李青辞抿着嘴,小心抬眼看他。
又在这装可怜。
玄鳞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有点疼,李青辞搓了搓屁股,也没敢吭声。
他打湿帕子,继续给玄鳞擦衣裳。
玄鳞没阻止他这多余的动作,坦然受之。
两人都换上了喜服,李青辞坐在床边,玄鳞拿着梳子给他梳头,梳了几下实在用不惯,扬手把梳子丢了,用手指给他束发。
李青辞拿着铜镜照了照自己,感觉这是他这一辈子里束发最整齐的一次。
灿烂的笑容落进镜子里,映出眼尾的细纹。
李青辞反手把镜子压下,没再去看。
过了片刻。
玄鳞举着自己胸前的两条麻花辫,眉心蹙成一团:“李青辞,这就是你给我梳的头发?”
李青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玄鳞的头发又多又顺滑,他的手本来就不是很灵便,用簪子根本挽不起来,他也不会梳女子的发髻,思来想去就只好给他编了两条麻花辫。
李青辞扯着嘴角笑:“这麻花辫很好看的,你头发又黑又亮,很适合你。”
玄鳞气笑了,用手指戳他的脑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麻花辫儿是小姑娘才梳的。”
李青辞拍了拍他的胸口:“要不你把我的头发拆了,我也梳麻花辫。”
玄鳞将辫子甩到背后:“算了,懒得折腾。”
他都给人当媳妇儿了,梳两条辫子也没什么。
等到了午时。
李青辞捧着家谱和婚书,搁在床上的茶几,朝玄鳞道:“就这,你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
玄鳞握着笔,动作有些僵硬,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青辞拿起来用嘴使劲吹了吹,虽然在他之后家谱就没了,但现在他和玄鳞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李青辞之妻玄鳞】
李青辞看到这几个字,眼睛又忍不住热了起来,他快速眨巴几下眼睛,压下鼻尖的酸涩。
上个月,水谚来信,说元宝的媳妇生了,虽然跟他同龄的都已经当爷爷了,他如今才娶媳妇儿,但他一点都不亏,因为他娶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心灵手巧、心软善良比天上的仙子还好看的媳妇儿。
“玄鳞,我真的好高兴呀!”
玄鳞伸手给他抹眼泪:“嗯,我看出来了,都高兴哭了,又喜极而泣了是吗?”
李青辞朝他撅嘴。
下一瞬,就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成亲仪式全程只有李青辞和玄鳞两个人参加。
李青辞不想让旁人看见玄鳞。
拜堂的仪式也很简单。
李青辞自己跪拜天地,跪拜父母的排位。
他起身,拿起红盘上的红绸花球,把其中一端递给玄鳞,两人一人牵着一端,站在床上完成了对拜。
对拜完,两人对视着,双方眼里都是迷茫。
玄鳞先开口问道:“下一步呢,要干什么?”
李青辞挠了挠鼻子:“好像没什么要干的了,没有宾客,我不用去陪酒,接下来等着入洞房就可以了。”
玄鳞道:“行,那就入洞房吧,是在这入吧?”
李青辞嗯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啊,别人入洞房都是晚上,现在还没到日落呢。”
玄鳞疑惑:“那干什么,总不能咱俩一直站到这儿,等天黑吧。”
李青辞揪了揪手里的红绸,想起晚上要做的事,他抿了抿嘴:“要不我先睡个午觉,晚上也好有精神。”
玄鳞皱眉:“晚上该睡觉了你又精神了,你脑子怎么想的?”
李青辞瞪他一眼:“我困了,我现在就想睡觉。”
“……啊……行行行,睡睡睡。”
李青辞换下喜服,钻到被窝里。
玄鳞坐在床尾不动:“你自己睡吧,我不想脱来穿去的。”
李青辞哦了一声,他调转方向,脑袋挨着玄鳞的腿,慢慢睡了过去。
玄鳞低头看着他,从天亮到黄昏,再到黑夜。
李青辞一直睡着,玄鳞本来没想叫他,但是想着小崽子这么重视这个成亲,怕他睡过头,醒来又要懊恼难过,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天黑了,该醒了。”
李青辞迷迷瞪瞪嗯了一声,两息后,他突然惊醒,猛地一下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别耽误了呀,哎呀,千万别睡过头了!”
李青辞着急忙慌地起来穿衣服,伸手拍玄鳞的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梳头呀!”
玄鳞深吸一口气,先拧一下他的脸,然后给他梳头。
李青辞收拾好后,赶紧去桌上点燃龙凤喜烛,他回过头,朝玄鳞交代:“我先出去吃饭,等会儿我进来会先喊你,你把这个帕子顶在头上,就像我这样戴。”
李青辞演示一遍:“你记住了吗?”
玄鳞挑眉:“你再戴一下。”
李青辞照做。
忽然,一只大手先他一步,掀开了他头上的红盖头。
耳畔响起一声低笑:“知道了,去吃饭吧。”
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李青辞莫名脸红起来,明明更没脸没皮的事他都做过了。
怕玄鳞再说什么,他立刻快步走出去。
他吃完饭,又喝了两碗补气养血的汤药,在浴房里认认真真洗了个澡,洗完又禁不住脸红。
到底能坚持到哪一步,他心里也没底。
索性提前做好准备,他备了提气的老参,到时候累了,拿一片在嘴里含着,还有五种止血化瘀的伤药。
另外又熬了一盅燕窝甜汤,等饿了吃。
李青辞想着没什么纰漏了,便端着托盘,站在门外喊了一声:“玄鳞,我要进来了。”
“行,过来吧。”
李青辞按下机关,进去后先合好门,然后将托盘搁在床尾的茶几上。
玄鳞戴着红盖头坐在床边。
李青辞看着他,忽然紧张得不行,狠狠攥了攥手,一点点去掀他的盖头。
入目就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暗金色眼睛。
李青辞心头猛跳,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玄鳞揽过他的腰,把人按在腿上,摸他的心口:“跳这么快,怎么了?”
又抬手摸他的额头。
李青辞白皙的双颊浮上红晕,他眼神飘忽,瞟了玄鳞一眼,快速垂下眼皮。
玄鳞挑了下眉,捏他嫣红的耳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李青辞用脑袋撞他,只用后脑勺示人。
玄鳞扳过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
李青辞心跳怦然,他猛地一下窜起来,就跟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却被手臂箍住摁下,他慌乱道:“还没喝合卺酒呢,我去拿!”
玄鳞把他松开了。
李青辞拿着用红绳连起来的两瓣瓢,将其中一端递给玄鳞。
两人四目相对,一饮而尽。
玄鳞皱了皱眉:“这玩意有点苦啊?”
李青辞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枣子:“这个甜,压一压。”
玄鳞嚼了两口,挑了下眉:“是挺甜。”
李青辞拆下头上的发冠,拿起剪子,从鬓边剪下一缕头发。
玄鳞神色不解:“好端端的,你剪自己头发干什么?”
李青辞捏住头发:“这是我们凡人的一种仪式,意思是永结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其实也有白头到老,永不分离的意思。
李青辞看着玄鳞依旧年轻的脸庞,没有说出这这句话。
玄鳞摸他的脑袋:“那我是不是也要剪一缕?”
李青辞笑着摇头:“不用,你的头发这么金贵,薅一根给我就行了。”
玄鳞没说话,从鬓边掐下一缕头发递给他。
李青辞看着手里的黑色长发,急促眨了两下眼睛,他把两缕头发用红绳缠起来,小心放入一个红色的锦囊中。
李青辞珍重地握着锦囊,回望玄鳞。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要相伴余生的人。
明明现在应该很开心、很满足的,可是突然有股心酸泛上来。
“行了,别装鹌鹑了。”玄鳞抽走他手里的锦囊,搁到一旁,把人搂过来,“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李青辞垂着头说:“接下来要入洞房。”
玄鳞将他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行,赶紧入吧。”
李青辞低嗯一声,将床边的茶几拉得更近,确保他和玄鳞一伸手能够到。
室内的大明珠太亮了,李青辞不太自在,便把明珠罩住,只留了一对龙凤喜烛。
他散下帷帐,跪坐在玄鳞腿边,抓着他的手问:“你知道怎么入洞房吗?”
玄鳞挑了下眉,显然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李青辞慢慢凑过去与他额头相抵:“就是交尾。”
玄鳞眼睛睁大少许,流露出惊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李青辞抿着嘴,抬眼看他。
又羞又怯,偏偏又盛着明晃晃直白的爱恋。
玄鳞怔了怔,猛地把人搂进怀里,圈得紧紧的,用鼻子磨他的脸颊:“真是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我一定好好疼你,这次多疼你几回。”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我也疼你,你怎么疼我,我都受着。”
玄鳞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明白意思。
李青辞解开他身上的喜服,露出里面的黑色衣裳,他跪坐在玄鳞腿。间,低下头:“玄鳞,你能把衣服变没吗?”
玄鳞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急促滚了滚喉结,掐在他腋下,把人提起来搁在腿上:“现在还不行,交不了尾,我先疼疼你。”
玄鳞解去他身上的衣裳,伸手疼他。
李青辞拍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行?”
玄鳞道:“我跟你不一样,你那点东西流就流了,我的金贵着呢,我不想浪费,等再过些时日,就能喂给你了,对你有很大的好处,比我的血效用还强。”
李青辞郁闷道:“我现在不行吗?”
玄鳞捏他撅起来的嘴唇:“不行,你现在身体承受不了我,你忘了上次了,我嘴里就流那么点血,你喝完就烫成那样,真弄进去,你只怕要活活烫死了。”
李青辞又气又恼:“你不早说!害我白准备一番。”
玄鳞愣了愣,仔细嗅他身上的甜香味儿,意识到香味从什么地方来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滚的欲。望,把人搂紧,亲了亲他的耳朵:“好了,不让你空欢喜一场,也不让你白准备,我用手,一样能让你舒服。”
李青辞羞恼:“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准备的其他东西,我刚刚喝了两大碗补气提神的药,苦死我了。”
玄鳞摸他的肚子:“??是有些鼓,喝这么多呢?”
李青辞嗯了一声,掀开帘子:“外面还备的有山参片,还有甜汤,想着如果你很久的话,我能吃点东西补一补。”
玄鳞听完心里酸软,他知道小崽子准备这些,是不想半道撑不下去扫他的兴。
“怎么这么乖呀,嗯?”玄鳞抱着他,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的揉摸,止不住地在他脸上亲吻,仍是解不了那股想疼他的心。
他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乖、这么可心的小崽儿。
玄鳞用嘴唇磨他的脸颊:“小崽儿好乖啊,我现在就疼你。”
李青辞拍开他的手臂:“不要手,我想要你。”
玄鳞呼吸一滞,一把翻过人,照着屁股啪啪扇两巴掌,咬着牙说:“你成心的,故意气我是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真想现在捅死你!”
李青辞扭着身子躲开,凑上去贴他的脸,讨好地笑:“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不说了。”
玄鳞仍不解气,又扇了一巴掌,正想扒了他的裤子疼他,结果怀里的人蹬着腿往外爬。
李青辞扯下玄鳞一根麻花辫上的红绸,绑好自己的头发:“我不想要了,我们做点其他的事吧,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早知道下午就不睡了。”
玄鳞拧着眉心看他:“要做什么?”
李青辞的眼神落在乌黑发亮的头发上,笑道:“玄鳞,我给你洗头吧。”
玄鳞冷哼:“我头发干净着呢,不像你,还要天天洗。”
李青辞道:“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洗头,好不好?”
玄鳞瞥他一眼:“那就给你个尽孝心的机会吧。”
片刻后。
玄鳞别扭地斜躺在床上,脑袋垂在床边,李青辞撸着袖子,抓着他的头发清洗。
“好神奇呀!玄鳞,你的头发竟然不怎么沾水,有些像荷叶。”
“大惊小怪,没见识。”
“我确实没见识,就见过你一条蛟,这辈子估计也就见你一个了。”
“怎么,委屈你了?你还想见其他的蛟?”
“不想,你是最好的,我已经见到最好的蛟了,以后还是一条最好的龙,其他的给我金子我都不看。”
“……”玄鳞语气停顿两下,“这会儿小嘴倒是挺会说话,脸凑过来,我舔两下小甜嘴儿。”
李青辞笑盈盈地凑过去,被好好疼了一番。
他换了三盆水,将本来就干净的头发洗得更干净了,李青辞坐在床边,把玄鳞的脑袋搁在他腿上,握着帕子给他擦头发。
玄鳞闭着眼睛,神情惬意地枕在李青辞腿上,又软又热的手指从他的发间划过,麻麻痒痒的,心都酥了。
“伺候得不错,再来一遍。”
李青辞欣然答应:“好!”
他用指腹从玄鳞的额角往下滑,以指代梳,慢慢梳理他的头发。
室内的龙凤喜烛持续燃烧,蜡泪往下滴落,床畔的红纱曼妙逶迤,床内入目满是红色,大红被褥绣着金线,在烛光下闪着暗光。
穿着着嫣红里衣的人影,陷在一片漆黑里。
两人面对面搂抱着,玄鳞的下巴紧紧压在李青辞发顶。
李青辞顺着玄鳞的后背,他慢慢伸直腿,脚搭在玄鳞温凉的脚背上。
两双赤裸的脚贴在一起缓缓摩擦。
李青辞丝毫没有睡意,突发奇想道:“玄鳞,我再给你洗洗脚吧。”
玄鳞正在捏他腰间的软肉,闻言诧异:“你这是怎么了?伺候我伺候上瘾了?”
李青辞笑着承认:“是呀,我就喜欢伺候你,有瘾。”
他娶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该好好用心伺候着。
漂亮的媳妇儿拒绝了他的伺候。
“差不多行了,刚刚洗头弄一地水,撅着屁股在那擦半天,你消停会儿吧。”
李青辞道:“我现在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伺候伺候你,弄水没事,很快就擦完了,我不嫌累。”
玄鳞箍着他,不让人动弹:“你不嫌累,我看着累,行了。”
李青辞正想再动,玄鳞语气突然沉了下来:“要不我现在疼疼你,给你疼得淌几回水,是不是就该困了?”
李青辞哽住了,伸手捶了他两拳,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不再动弹。
玄鳞掖好被子,搂着人轻轻拍着腰背,偶尔亲亲怀里人的额角。
帷帐内一片寂静,朦朦胧胧,映照着帐外的烛火。
渐渐,呼吸越来越平稳,李青辞窝在玄鳞怀里熟睡过去。
玄鳞搂着他继续拍着,须臾,空出一只手挠他的喉结,水红的嘴唇张开一条缝。
玄鳞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将半滴精血喂进他嘴里。
小崽子还是太脆弱了,需要用血再养一养。
玄鳞看着怀里软乎乎、漂亮干净的乖小崽儿,心都化了,忍不住用鼻尖磨他的脸颊。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的小崽儿看着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第69章 怎么,你看我看腻了?……
盯着人端详半天,玄鳞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好像还是那副模样,小崽子脸蛋白里透红,嘴唇红润润的,看着就很精神。
玄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养小崽子还是很有一手的,舔了舔红红的嘴唇,又亲亲白净的鼻尖儿,他心满意足地搂着人,合上了眼。
窗外亮起熹微,新婚之夜在一片温馨中悄然过去。
李青辞睡醒后,赖在床上磨蹭,用脑袋使劲顶玄鳞的胸口,嘴里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怎么这么快呀,年假就剩一天了。”
玄鳞看着用脑袋在他胸口打洞的人,伸手扇了一巴掌撅起的屁股:“等会儿脑门弄红了,别过来让我给你舔。”
李青辞不高兴地哼唧:“不舔就不舔。”
他蹿上去跟玄鳞脸贴脸:“我真的太舍不得你了,想天天黏着你,我要是能把你变得很小就好了,揣在我手心里,走到哪带到哪。”
玄鳞低低哼笑,手掌搓着他的后腰:“瞧你现在这副赖赖唧唧的样儿,黏得我牙疼。”
李青辞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哪颗牙疼?来,我给你舔舔。”
玄鳞扬唇大笑起来,笑得一脸纵容宠溺。
李青辞笑得眼睛也只剩缝了。
玄鳞搂着人,猛地坐起来,摸着他的脸问:“这亲算是成完了吧?”
李青辞点头:“早就成完了,这都过去十天了。”
玄鳞笑问:“成得开心吗?”
李青辞用力点头:“开心!”
玄鳞晃了晃腿,带起一阵哗啦声:“行,你也玩高兴了,是不是该给我解开了?”
李青辞脸上的笑意顿住,迷茫地看着他。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你锁着我也有些时日了,现在亲也成完了,你也玩得高兴了,差不多就行了。”
李青辞撑着手臂,从他怀里坐起来,笑意彻底敛去:“玩?你以为我们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吗?”
玄鳞看他脸色不太对,皱了皱眉,没吭声。
李青辞直视他:“所以这些日子你配合我,和我成亲,只是想把我哄高兴了,让我给你解开锁链吗?”
玄鳞反驳:“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们人成亲是什么意思,我是想说你这段时间玩得开心了,我也不计较你锁我的事了,你把我解开,我们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李青辞冷笑一声,“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回到以前那样。”
这种踏实日子他才刚开始过,怎么可能把玄鳞解开,再回到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里。
玄鳞脸色沉了下来:“这些日子我纵着你、宠着你,被锁在床上陪你玩了这么久,就算你心里对我有怨气,也该散了吧,你难道真要一直锁着我?”
李青辞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退:“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只要你陪我这一辈子,很快,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我就给你解开,你想去哪去哪。”
玄鳞看着这双充满执拗、倔强的黝黑眼睛,失望地闭上眼。
刚开始李青辞把那枚雷击木插在他心口、联合道士抓他时,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李青辞。
可是当他被锁在这里之后,李青辞迟迟不朝他下手,还跟以前一样和他相处,笑盈盈地贴上来,那么直白坦诚地说爱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思慕。
暖得就像一汪春水,把他的心也泡软了。
当李青辞躺在他身边时,他随时可以掐死李青辞,可是他舍不得。
李青辞越来越黏人,变着法的撒娇,要他疼。
他也明白了,李青辞抓他不是要害他,只是想贴着他和他亲近。
他没有把这当成一场锥心的背叛,而是把它当成了一场游戏,想着陪李青辞玩个开心,让他高兴。
李青辞说要娶他,他心里是高兴的。
李青辞也答应了他的求偶,他们俩现在就是世上最亲密的。
他忍着被锁住的烦躁,一直陪着李青辞玩这场游戏,现在亲也成完了,李青辞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想着也该满足了,可以给他解开锁链了。
可万万没想到,李青辞竟然是认真的,真的打算一直锁着他。
玄鳞叹了口气:“李青辞,我真是白疼你一场,你竟然舍得一直锁着我。”
“我舍不得,我当然舍不得!”李青辞语气激烈起来,“我这么爱你,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好过。”
他凑上去抓住玄鳞的手:“可是我没办法,玄鳞我真的没办法,我太舍不得你了,我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你走,我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玄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扪心自问,我除了出去泡会儿水,其他的时间是不是都在陪着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我出去的时候心里也惦记你,想着给你找小玩意儿哄你,给你抓好吃的。”
李青辞伸手抱住他的腰:“不满足,我一点都不满足,我太贪心了,你就纵着我这一回好不好?先不洗澡,先陪着我,以后你泡一百年的澡,我都不会再埋怨你了。”
玄鳞扳过他的脸,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怎么说都不听?”
李青辞错开视线:“别生气好不好?玄鳞,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是你能不能原谅我,别生我的气,别跟我计较。”
李青辞凑上去舔他的下巴,紧紧贴着他的脸:“玄鳞,求求你了,你最好了,就一回,就纵我这一回好不好?”
玄鳞没说话,脸颊贴着温热,更热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他身上。
沉默许久。
他伸手抹去李青辞脸上的泪,把人推开:“你先去吃饭吧。”
李青辞不走,跪在他腿间,伸着手又要抱他。
他揉了揉李青辞的脑袋:“好了。”
李青辞瘪了瘪嘴,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抹泪,讨好地笑着:“一会儿我吃完饭,给你洗头好不好?”
玄鳞低嗯一声,亲了亲他的嘴唇。
李青辞深深喘了口气,心里放松下来,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日。
李青辞很卖力地伺候玄鳞,给他洗头、洗脚、擦洗衣裳,即使手很酸了,也坚持给他捶腿。
“玄鳞,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到时候把锁链弄长一点,可以让你在床下活动。”
再长的链子也是链子,即使长到天边,也是被拴着。
玄鳞揉了揉李青辞的脑袋,扯开他的手臂:“好了,别捶了,也不嫌手酸。”
李青辞摇头:“没事,我的手不酸,我现在手上很有劲。”
玄鳞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过来,我抱会儿。”
李青辞听完立刻松手,爬过去,紧紧趴在他身上。
玄鳞摸着胸前的脑袋,哼道:“也就是我的鳞片坚硬,不然照你这个趴法,我身上早晚被你趴出个坑,看看你现在,还睡过床吗,天天窝在我身上。”
李青辞支起脑袋看他:“你是嫌我沉,不想让我趴吗?”
玄鳞嗤了一声,单手托住他的胯骨,把人举了起来。
李青辞一个高挑的成年男子,在他手里跟个小玩意儿似的。
不一会儿,李青辞被放下来,他闷闷道:“那你是嫌我烦,觉得我太黏人了吗?”
玄鳞掐了掐他的脸蛋:“别太高看自己,你这个鼻涕虫修为一般,且还有的修炼。”
李青辞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在玄鳞身上蠕动两下,撅着嘴去亲他。
夜渐深。
李青辞趴在玄鳞身上睡了过去。
缓了片刻,等李青辞睡熟后,玄鳞悄然翻身,两人上下颠倒。
玄鳞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人,久久没有动作,不知过去多久,玄鳞仍是抬起手,挠了挠李青辞的喉结,跟往常一样,喂给他半滴精血。
这时,天边已经亮起熹微。
玄鳞正打算合会儿眼,忽然瞥见李青辞脑袋上又长了一根白头发。
他拧起眉,捻起那根突兀的白发,轻轻一薅,低声嘟囔一句:“这玩意儿怎么还有,不是刚拔过吗?”
他轻轻拨楞着李青辞的脑袋,在他头上翻找,仔细寻摸一遍,薅下脑袋上的三根白发,玄鳞搂着人,闭上了眼。
李青辞眼帘急促颤了两下,许久,他偏头闷进玄鳞怀里。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往前过。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门口的水车彻夜不停地晃着。
玄鳞躺在床上,烦躁地来回伸腿、屈腿,沉闷的哗啦声快速消磨他的耐心。
他被锁在这儿的时候是夏天,如今又到夏天了。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玄鳞抬手搭在眼睛上,掩去脸上的神色。
“玄鳞,我回来啦!”李青辞笑声欢快。
他一进屋就脱下官服,挽着袖子去门口打水,冲洗屋里的地板,又跑到地窖里搬了一筐冰上来。
他像个小蜜蜂采蜜一样,忙个不停,一会儿忙活这儿,一会儿忙活那儿,脸上亮晶晶的,浸出一层水液,脖子上也汗津津的。
“不行了,好热,出了好多汗,玄鳞,我去洗澡了。”
玄鳞低嗯一声。
李青辞冲完凉,换了身干净衣服,跑到床边,一把扑在玄鳞身上,亲着他脸上的手心,又亲亲他的下巴。
玄鳞放下手,摸了摸那张仍然泛着红潮的脸。
李青辞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跑到床边吃饭。
玄鳞也从床上下来,随着他的走动,脚上的锁链响起一阵哗啦声。
李青辞端着一大盆杨梅冰水搁在他手边:“喝吧,我多加了半碗冰。”
玄鳞垂着眼皮,看起来兴致缺缺。
李青辞握了握他的手:“喝腻了?那明天给你换青梅雪饮。”
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低头喝水。
李青辞吃完饭,见盆里还有半碗杨梅冰水,他出门打了桶水,搁在玄鳞脚下:“抬脚,给你洗洗。”
玄鳞照做,脚放进桶里,在接触水的一刹那,黑色靴子瞬间消失。
李青辞盘腿坐在他脚边,低头说着话:“我让人做了一个很大的浴盆,在门口水车那儿接了竹管,以后你可以在屋里泡澡。”
玄鳞点头:“行。”
李青辞伏在他膝上,歪着脑袋,抬眼看他,眼角眉梢浸着喜悦。
玄鳞掐他的脸蛋儿:“整天乐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青辞抓住脸边的手亲了亲:“因为你呀,看见你我就很高兴!”
玄鳞道:“这有些日子了,你也看不腻。”
李青辞坐起来,脸色郁郁,不高兴道:“怎么,你看我看腻了?”
玄鳞无语地啧了声,给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有不讲理的架势了。”
李青辞挑了挑眉:“都是跟你学的。”
玄鳞哼了一声,抬起脚:“行了,不泡了。”
这么一点儿水,跟没泡没什么区别,也就李青辞天天乐此不疲,热衷于给他洗脚。
“好嘞!”李青辞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拿着干净帕子给他擦脚。
玄鳞双脚触地的一瞬间变出一双黑色长靴,他抬脚走到床上,躺上去后,双脚又赤裸着。
李青辞擦干地上的水渍,出去倒洗脚水,回来后仰头躺在床上,和玄鳞肩并肩,脑袋挨着脑袋。
过了会儿。
李青辞搂住玄鳞的脖子:“我能疼你了吗?”
玄鳞哼笑一声,手指搭在他颈侧:“不行,得再过些日子。”
李青辞闷闷嗯了一声,再等他就三十五岁了。
玄鳞也没说什么,搂着他,在他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四下一片静谧,只有窗边微风的响动。
忽然,一道焦急惊慌的声音震碎了安静。
“青辞!青辞!你在吗?”
一刹那,玄鳞浑身紧绷,他眯起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一道细缝。
李青辞赶紧坐起来:“是孔雀的声音,我去看看。”
没等他下床,屋外突然响起“砰”的一声。
“青辞!你在不在!”
李青辞立刻扬声回答:“我在!你等一等,我这就出去!”
他快速跑到门边,按下机关,敞开一条仅一人能过的空隙。
在这一瞬间,孔雀的妖气流进内室里。
玄鳞立时倾身,脊背高高弓起,他下意识扯过薄被盖住腿上的锁链,想掩饰自己的弱点。
他浑身肌肉隆起,绷紧到极致,身形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爆发,一双鎏金色眼睛冰冷地盯着门口,一副蓄势待发要进攻的模样。
房门关上,李青辞的气息被隔绝,
玄鳞心底无法自抑地涌出一股暴戾,他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别的妖敢踏足他的领地,而他束手无策,只能被拴起来,任由宰割,无法还击。
门外。
李青辞刚一出去,孔雀霎时移到他身前,急切地问:“那条水蛟是不是在你这里?”
李青辞拧起眉道:“你要做什么?”
孔雀神情激动起来:“他在你这儿对不对?他在哪?你让我见他,我有事找他。”
李青辞诧异道:“你找他做什么?”
孔雀语气慌乱:“薛九陵快要死了,流了好多血,你帮我要一些水蛟的血,我用来给薛九陵吊命,然后我再想办法救他。”
李青辞眼神锋利起来,沉着眉眼看孔雀。
孔雀双手搭在他肩上,急切解释:“我只是想要他一些血,对他造不成什么妨碍。”
李青辞偏过头,挥开肩上的手。
孔雀看着他的眼神近乎哀求:“青辞,你帮帮我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薛九陵真的快死了。”
李青辞紧紧攥着手,胸口急促起伏,他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孔雀,我帮不了你。”
他不可能再伤害玄鳞。
孔雀连声乞求:“青辞,你们人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不白要他的血,我拿东西给他换好不好?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只要他一点点血,真的不会对他造成妨碍,求求你,青辞,我求求你。”
李青辞深深吸了口气:“我不可能去给你要玄鳞的血,但是我喝过他很多血,我把我的血给你,你试一试。”
孔雀当即拔下一根尾羽递给他:“我不能伤害你,你自己划吧。”
李青辞握着羽毛,将尖端抵在自己小臂上:“你拿个东西接着呀。”
孔雀愣了两下才想起来,立马摸出一个玉碗搁在他小臂下。
李青辞挪开视线,紧紧闭着眼,咬着牙用力一划。
霎时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抖着嘴唇问:“有用吗?”
孔雀凑到碗边嗅了嗅,惊喜道:“有用有用!就是效用太弱了,你多给我放点。”
李青辞又疼又无语,他流的是血,不是不要钱的河水。
忍了又忍,他实在下不去手,只好道:“你挤着我的伤口,这样能多流些血。”
孔雀将碗悬在空中,握住他伤口两端用力挤压,登时滴滴嗒嗒流血,很快就盛满了一碗。
李青辞脸色由红转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青辞,这不行啊,太少了,你再给我一碗血。”
李青辞整个人都在抖,他缓缓开口:“你扶我去桌边坐下。”
孔雀立刻照做。
李青辞深吸了两口气,没给自己多想的时间,咬着牙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放了两碗血之后,孔雀眉头依旧紧蹙:“不行啊,还是不够,你去给那条蛟要两三滴精血就够了,你现在气息变弱了,再放血的话,我怕你死。”
李青辞脸色煞白,语气虚弱:“这些不能先给他吊命吗?等过个几天你再过来,我再给你放血。”
孔雀只好先答应:“行吧,我先回去试试。”
等孔雀走后,李青辞坐在桌边,缓了好一会儿,等那股晕眩过去,他找出伤药给自己清理伤口。
伤口划得太深,皮肉斑驳,细白的纱布被鲜血浸透。
李青辞看着自己手臂这副样子,无奈地叹气,等会儿可怎么进去跟玄鳞解释。
又坐了片刻,李青辞硬着头皮进去了。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直接定格到床上的黑影。
玄鳞坐在床边,垂着头,神色看不清楚。
李青辞脚步虚浮,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他,心虚地瞟他的神色。
本以为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质问,结果无事发生,玄鳞没有什么反应,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倒头躺下了,手臂遮在眼上。
李青辞立刻慌了,他赶紧去拉玄鳞的手,轻声解释:“手臂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孔雀需要血,我就给他放了一些。”
一片沉默。
李青辞小声开口:“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玄鳞语气平淡:“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青辞慢慢挪过去,用脑袋蹭他:“别生气。”
玄鳞突然笑了一声:“我生气你就会改吗?你在做之前难道不知道我会生气,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每次都是这样,明知道他会生气还是去做,等做完了,再一脸可怜巴巴地过来找他,求他不要生气,好像他才是那个恶人。
李青辞哀声道:“玄鳞,我真的知道错了。”
玄鳞道:“是啊,你知道错了,可你不改。”
鼻息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儿,玄鳞淡淡道:“我拿自己的血养着你,平时没让你破过一点皮,眼睛哭红一点,我立刻给你舔,结果你划烂自己的肉,把血给别人。”
李青辞去贴他的脸:“薛九陵快死了,他是孔雀很爱很爱的人,孔雀是我的朋友,我想帮他。”
玄鳞语气淡淡:“不错,挺热心肠的。”
简短的一句话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李青辞满心慌乱,哀求道:“别这样,玄鳞,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
刚才划了两道血口,流了两碗血,李青辞都没哭,现在却因为玄鳞的一句话,眼圈红得不行。
听着耳边惊惶的哭声,玄鳞内心涌出一股疲惫,他轻呼一口气。
李青辞快速抹去脸上的眼泪,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克制喉间的哽咽:“对不起,我是你的小崽儿,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看我受伤,你怎么罚我都行,能不能不要生气?”
玄鳞扯唇,自嘲一笑:“我能怎么罚你,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打你、骂你,你这句话不就是一句空话吗。”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喉间紧涩,嗓音发颤:“你已经在罚我了,你现在就在罚我,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就是在惩罚我。”
玄鳞握紧掌中颤抖的手。
李青辞整个人往他怀里缩:“抱抱我吧,你抱抱我,真的别生气,我不想你生气。”
玄鳞伸手搂住人:“我没有生气,那是你自己的血,愿意给别人就给吧。”
李青辞心慌极了,他真的听不出玄鳞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这时,他脑袋落下轻柔的抚摸,后肩被轻轻拍打着。
一声轻叹响在耳畔:“好了,别抖了。”
第70章 那不是我,我不要转世……
李青辞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你再疼疼我,亲亲我好不好?”
玄鳞抹了把他脸上的泪:“一脸的咸水,我不想亲。”
李青辞努力瞪大眼睛,深深喘气:“我不哭了,我这就不哭了,我去洗脸。”
他猛地坐起来,结果脑袋霎时晕眩,他没敢露出异样,强撑着,忍着模糊的视线,抬脚往外走。
身后响起沉闷的锁链声,玄鳞来到他身侧说话:“再打盆水来,我给你清理伤口。”
李青辞赶紧应承:“好。”
他洗完脸,忍着手臂的疼痛,强撑着端了盆水进去。
玄鳞解开他手臂上被血浸透的纱布,露出里面皮肉翻驳的伤口。
血腥味浓重到几乎刺鼻。
李青辞看着他暗沉的脸,小声道:“其实还好,不是很疼。”
伤口上还在渗血,那些药并不能立竿见影地止住血。
玄鳞划开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伤口上。
李青辞忍不住难过,他本来就是为了不让玄鳞放血才去划自己的手臂,结果到头来还是连累玄鳞受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让你操心,又让你受伤了。”
李青辞抓住玄鳞的手腕:“别再割破手了,我抹一些伤药,很快就好了。”
玄鳞挥开他的手,快速将两道伤口涂抹均匀,还在渗血的伤口立刻结痂。
李青辞扑到玄鳞怀里还没说话,就听见了门外急切的喊声。
“青辞!你在哪?血不够,你再给我放一些。”
李青辞愣住,身上的怀抱在一刹间紧绷起来。
他抬眼去看,第一次见到玄鳞这么冰冷的神色。
鎏金色的眼神满是攻击性,像是要展开一场杀戮。
“青辞,我求求你了,快出来,你还能撑得住吗?再给我点血。”
李青辞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离开玄鳞的怀抱,蹲坐在他脚边。
玄鳞的眼神一直紧盯着门口,说出来的话语冷漠至极:“这只孔雀是想要我的血。”
陈述的语气。
李青辞急切解释:“是,但是我没有答应,我不可能让他伤害你。”
玄鳞嗤了一声。
李青辞愣住了。
他为了不伤害玄鳞,划了自己的手臂,把血给孔雀,可到头来,玄鳞还是割破了自己的手,给他涂抹伤口。
那他做这些有意义吗?
最终还是伤害了玄鳞。
门外的叫喊声一直在持续,听起来那么急切慌张。
玄鳞问他:“你现在要怎么做?”
李青辞没有开口说话,他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伤害自己,就是在伤害玄鳞。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九陵死,这对孔雀来说太残忍了。
李青辞脸上的无措和仓皇太过明显,眼神一直在玄鳞和门口之间来回转换。
他流了一些血还能补回来,还有命在,可是薛九陵没有这些血就会死。
“青辞,求求你了,再给我一点血吧。”
李青辞闭了闭眼,他从地上站起来,向玄鳞保证:“家里有很多伤药,都很有用的,我现在能买到很多珍稀的补气益血的药材,很快能补回来的。”
玄鳞没有说话,李青辞身上有多少他的血,他一清二楚。
如果再放一些血,那只孔雀说还是不够呢,那李青辞怎么办?
把身上的血全放干?
如果放干还是不够呢,那只孔雀会怎么办?
孔雀知道他在这里,不会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吗?
他讨厌凡人,但是更警惕妖,妖之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心思,都是更直接、更纯粹的暴力掠夺。
如果那只孔雀迟迟得不到回应,被逼急了直接冲进来,看到他被锁在这里,会对他做什么呢?
他现在法力全失,毫无倚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青辞,你到底在哪,说句话呀?”声音越来越逼近。
李青辞怕孔雀急坏了真砸墙,立刻扬声道:“我马上就出去,你等我一会儿。”
转过头,他朝玄鳞急急道:“我很快就回来,我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玄鳞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头的茶水泼在地上,划开自己的手,挤了一些血进去。
他把盛着血的茶杯搁在桌上,转身走向床边。
李青辞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脚都站不稳了,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血已经放出来了,他说什么也于事无补,现在只能把血拿出去给孔雀,让他救人。
李青辞狠狠攥了攥手,没再拖延,他拿着茶杯出去。
玄鳞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李青辞是真的喜欢他,他也是真心疼爱李青辞。
他不想恶意揣测李青辞的心思,可能那只孔雀真的需要血救人,李青辞也是为了帮朋友,而不是一人一妖合伙唱了一场双簧,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把血拿出来。
玄鳞突然感觉很累,他不想让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
当其他妖的气息,踏足他的领地时,终于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兽性和妖性。
这些时日,玄鳞一直沉溺在这场情爱里,如今他开始清醒。
他清晰地意识到,李青辞是人,有人的贪婪和自私。
李青辞明知道他不喜欢被锁住,知道他生气,可李青辞只是嘴上说错了,丝毫不改。
李青辞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对他。
凡人都爱喜新厌旧,如果有一天李青辞厌倦了他,那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玄鳞看着自己脚上的锁链,彻底清醒过来,他费尽千辛万苦,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终于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系在一个凡人的良心上。
人的心是最瞬息万变的。
……
不过几息间,李青辞把血给了孔雀,立刻折返回去。
玄鳞坐在床尾,神色平淡,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李青辞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前跪下,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对不起。”
玄鳞语气平常:“那只孔雀如果进来,我现在被锁住,我不是他的对手。”
李青辞立刻道:“不会的,这间房子里有阵法,孔雀进不来的,而且就算他进来,他也不会伤害你,孔雀从小是一个道士养大的,他从来不杀生。”
妖的本性就是掠夺杀戮,当一只妖被逼到绝境,他还能保持平常的冷静吗?
玄鳞笑了笑:“行,我知道了,别跪在地上了,起来吧。”
李青辞爬起来,坐在玄鳞腿上,伸手搂他的脖子。
玄鳞松松圈着怀里的人:“别黏了,收拾收拾睡吧,天已经很黑了。”
“好,我知道了。”李青辞亲了亲他的下巴,起身去收拾。
这件事被揭过,一切如常。
天气越来越热。
这天。
李青辞休沐,睡到天光大亮才起。
玄鳞摸着他的脑袋:“你今天有空,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吧,我都许久没见过太阳了。”
李青辞内心纠结片刻,很快就开口答应:“好,你等我想想办法,过两天就带你出去晒太阳。”
“行,不着急。”
玄鳞说不着急,但李青辞哪可能真不急。
这是玄鳞第一次跟他说要出去,再怎么也要满足他。
李青辞告假三天,一切准备妥当后,次日天刚亮,他就起床。
他没用手拿着锁链,而是将锁链的另一头套在自己脚腕上,他仰头看着玄鳞笑:“好啦,我们出去晒太阳吧,这个时候能看到日出。”
玄鳞拍了下他的脑袋,抬脚朝外走。
这副锁链对李青辞来说过于沉重,他走得很慢,双脚使劲儿地往前抬,才能挪一步。
玄鳞叹了口气,掐在他腋下,把人抱在身上。
两人走到门口的水车处,李青辞指着地上的躺椅说:“这是我根据你之前躺的水的形状,让人做出来的摇椅,你试试,晃起来很舒服的。”
玄鳞挑了下眉:“行,我试试。”
他躺在摇椅上,面朝东方,太阳即将喷薄而出。
李青辞蹲在他腿边,慢慢晃着椅子。
暗金色的眼睛落在李青辞带着笑意的眉眼上。
一双大手掐着他的腰,把人拖了上来。
李青辞安心地窝在玄鳞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
背上落下不轻不重的拍打,昨晚上李青辞就惦记这个事情,睡得不好,如今两人安稳地躺在这里晒太阳,李青辞的困意很快涌了上来。
清晨凉风习习,水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带来一阵阵清爽的水汽,刚升起的太阳,洒下温和的光辉。
渐渐,日头越来越强烈,阳光明烈刺眼。
李青辞寻了一把厚实的大伞,撑在自己头上:“玄鳞,你真的不嫌晒吗?要我给你打伞吗?”
“啰嗦,不用。”
“哦,好吧。”
李青辞将大伞夹在脖子上,拿着刀,砍手里的椰子,刚砍没几下,玄鳞就睁开眼看他:“你这弄什么呢?那个刀就不是你这样拿的。”
李青辞擦了擦手心的汗,手里换了个姿势:“这个是昨日从水路运过来的椰子,听说里头的汁水很好喝,想让你尝尝。”
玄鳞朝他伸手:“给我。”
李青辞递过去,告诉他怎么弄。
也就三五下的功夫,李青辞惊叹道:“玄鳞,你好厉害呀!你这双手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巧!”
玄鳞哼了一声,没说话。
李青辞拿起一旁的芦管插进开口里:“喝吧,我一早在冰里湃着。”
玄鳞捧着东西打量:“也不知道你从哪弄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
李青辞笑了笑:“这种在很南边的地方才有,你之前可能没去过,这里是京城,全国各地都要向宫里敬献,好多地方都走水路,所以他们给我也捎了一份。”
玄鳞试探地吸了一口:“还凑合。”
李青辞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再给你拿,还有四个在冰水里湃着。”
玄鳞一口气儿喝了四个椰子,在喝第五个的时候,瞥见李青辞红扑扑的小脸,额头亮晶晶的,沁了一层汗。
“你怎么不喝?”
李青辞摇头:“我不爱喝。”
这种东西很难得,他也只得了十三个,真敞开了喝,还不够玄鳞一顿喝的。
脑袋被扇了一巴掌,李青辞抬头去看。
玄鳞扯着他的手,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吸了一口椰汁哺给他。
唇齿被堵住,喉结被按了一下,李青辞只能咽下。
玄鳞舔了下他的嘴唇:“这下不用听说了,好喝吗?”
李青辞诚实道:“你喂我的好喝,要是让我自己喝,我不太喜欢。”
玄鳞用手指拨动了一下他的嘴唇,继续喂他。
两人晒了一天的太阳,直到天色彻底黑下去。
玄鳞从躺椅上起来,抱着青辞朝屋里去。
天气越来越炎热,屋里一刻都离不了冰。
李青辞盘着腿,坐在床边剥荔枝:“玄鳞,一会儿你要去湖里泡水吗,我提前收拾一下。”
玄鳞道:“不去了,热,那池子水太浅了。”
“那等过些时日,我让人再挖深湖底。”李青辞扔掉手里的荔枝壳,努嘴埋怨,“最近这天气怎么回事呀?又闷又热,有时候简直要上不来气了。”
玄鳞随意嗯了一声:“因为该下雨了。”
李青辞哦了一声,端着剥好的一盆荔枝,挪到他身边。
玄鳞躺在地上的竹席上,吃着喂在嘴边的荔枝。
李青辞低头看他:“好吃吗?我刚刚尝了一个,很甜,不怎么酸,对了,你记得把核儿吐出来。”
玄鳞翻了个白眼儿:“我不是傻子。”
李青辞笑了起来,手搁在他嘴边。
玄鳞微微偏头,张嘴把核儿吐在他手里。
李青辞继续喂他,忽然被拦腰一摁,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玄鳞抱着人:“你自己吃吧,甜得发齁。”
李青辞哦了一声,斜躺在他身上,捻着荔枝慢慢吃着。
晚间。
玄鳞搂着怀里的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最后在破晓时,眷恋地亲在他嘴唇上。
闭眼复又睁开,暗金色眼睛里的温情被冰冷和决绝取代。
李青辞睡了个好觉,一睁眼,只觉神清气爽,手指搓着玄鳞的袖子,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搂着他的腰,低声道:“小崽儿,我想坐船去城外的河上漂一会儿。”
李青辞一口答应:“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调船。”
玄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抬手搭在眼睛上。
片刻后。
玄鳞抱着人踏上湖里的画舫。
船头四角亭玲珑剔透,飞檐翘角如展翅的灵鸟,船柱上的祥云纹路层叠流转,垂落的纱幔随风轻舞,彩绘花窗透出斑驳光影,与雕花栏杆的繁复纹样遥相呼应。
船尾弧线高高扬起,似一弯新月划破水天,画舫足够精美,但是船身偏小。
李青辞站在船头划桨:“委屈你了,弄太大的船,我自己一个人划不动。”
玄鳞伸了伸腿:“还凑合,腿能伸直,比马车长了不少。”
李青辞回头冲着他笑:“家里的月湖连通城里的水渠可以直达城外,正好借点风,过一会儿咱们就能出城了。”
玄鳞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船桨,一下子滑出去老远。
李青辞甩了甩酸软的手,偎在玄鳞身边给他捏腿。
“行了,让你那俩爪子歇会吧。”玄鳞把人搂在怀里箍住。
李青辞看着顺风而下的画舫,忧心道:“这能划出去多远呀?我怕回来不好划。”
玄鳞现在没有法力,他们两个人脚上都有锁链,也不好走路。
玄鳞语气淡然:“老实呆着,少操不该操的心。”
李青辞哦了一声,安心窝在他怀里。
太阳迟迟没有出来,河面刮起了风,咔嚓咔嚓的闪电亮在天际,耳畔响着轰隆的雷声,头发衣服乱飞,李青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玄鳞,我们进船舱里吧,要下雨了。”李青辞整个人被玄鳞扣在怀里,两条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腰,力道大到李青辞都觉出疼了。
“玄鳞,你干嘛呀?都抱疼我了。”
玄鳞没有回应,紧紧抱着他,嘴唇贴在他的鬓角上。
李青辞意识到了不对,他死死搂紧手臂,整个人慌张到极致,缠在玄鳞身上,嗓子紧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别……别…走……”
轰鸣的雷声淹没了他的哀求。
怀抱渐松,李青辞开始疯狂地哭喊,死死搂着玄鳞的脖子。
在他的哀求声中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
玄鳞摸了下他心口的逆鳞,搂着他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没有了阵法的禁锢和紫气的压制,再加上雷雨天气。
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玄鳞强行化作原形,直接撑爆了锁链。
李青辞浸没在水中,视线浑浊不清,双手无助地张开摸索,他看不见玄鳞,也摸不到玄鳞。
整个人如一片无根飘苹,随着黑蛟掀起的巨浪,颠荡在水里。
“玄鳞!玄鳞!”李青辞歇斯底里地哭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走。”
一声声喊叫几乎要把嗓子喊破泣血。
一只大掌捂住了他的嘴,玄鳞搂着他将人带出水面。
磅礴大雨,倾盆而下,李青辞身上却没有沾湿一滴水。
他被一股轻柔的力道送到岸边。
李青辞拼命挣扎:“玄鳞!玄鳞!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别不要我!!别丢掉我!!”
隔着雨幕,玄鳞浮在水面上,沉沉目光落在岸边的人影上。
李青辞不管不顾,爬起来就往水里跳,拼命摆动手臂,朝水中间的人游过去。
一股浮力将他往上托,顷刻间,人又回到了岸上。
李青辞手脚拼命挣扎,用力扑腾,可是毫无用处,他被禁锢在岸边寸进不得。
忽然,那股禁锢的力道消失了,恍惚中,他看到一抹黑色的残影,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扫过了他的小腿。
李青辞站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畔。
“好了,咱俩两清了。”
这条蛟被锁了这么久,他的报复就是让李青辞摔了一下。
尾巴快速撤回水中,水面上的身影也沉入水里,眨眼睛消失不见。
“玄鳞!”
李青辞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哭喊,他跪在岸边朝水里爬,却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
李青辞整个人软软倒下,一股微风托着他,将他送到画舫里,画舫逆风而行,平稳地朝前驶去。
玄鳞彻底化为原形,在水中畅游,然后腾空而起,跃入云层之中。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锁链束缚,体内澎湃着汹涌的灵力。
他浮在云中,视线落在远方,突然心下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腿上的锁链没有了,可是好像还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在他身上。
玄鳞回望一眼,摒弃纷杂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往前飞,随意寻了一处沉睡。
等醒来,或许什么都好了。
……
寒风呼啸,天空落着鹅毛大雪,李青辞跪在树下,朝孔雀磕头:“求你了,孔雀,你帮帮我吧。”
孔雀烦躁地转圈儿,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条蛟已经走了,你换一个人喜欢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这样作践自己?”
李青辞抬头直视他:“如果这么轻易能换,你为什么一直追着薛陵的转世?”
孔雀愣了愣,上前把他薅起来,拎着他往屋里走。
“我可以换一种方法帮你,在你的灵魂上打下烙印,到时候让那条蛟去找你的转世。”
李青辞道:“我的转世还会叫李青辞吗?跟我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吗?我的父亲是李贞泽,母亲是陈玉香吗?我会有陈静婉、韩水谚、孔雀这样的朋友吗?我会有这一辈子的记忆吗?”
孔雀沉默了。
李青辞道:“那不是我,我不要转世,我只要这一辈子,我也只有这一辈子。”
他绝对不会让玄鳞重蹈覆辙,孔雀真得活得太苦了,明明容貌那么年轻,却有一双沧桑的眼睛,即使他脸上总带着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哀伤。
虚耗生命去追逐一个早就死去的人,他怎么舍得让玄鳞过那种生活。
孔雀垮下肩膀,沉默良久,他低着头说:“这是禁术,你会遭反噬,具体遭到什么反噬我也不知道,但最后的结果是你肯定会魂飞魄散。”
李青辞笑了:“没关系,不重要,我活这一辈子就可以了。”
孔雀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皮相,一旦施了禁术,你的寿命会缩短很多。”
李青辞道:“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凡人,我会衰老,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玄鳞这次这么生我的气,一定会等很久才来找我。”
“到时候,我如果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脸上沟壑丛生、身形佝偻的老人,我该怎么面对他?”
他不能再变老了。
李青辞抬手掩面,手不停地颤:“玄鳞回来找我,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他又该怎么办?”
他没办法让玄鳞早点回来找他,他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
孔雀皱着眉,一点不赞同:“你竟然把那条蛟用链子拴起来,你都这么对他了,他怎么还会回来找你,你别再惦记他了,算了吧。”
李青辞摇头:“他会回来找我的。”
他能感觉出来,玄鳞是真的很疼爱他,即使他在玄鳞心口捅了一下,把他锁起来一年多,玄鳞最后对他的报复,也只是让他摔了一下屁股墩。
孔雀叹了口气,凑到他脸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非要这么做,确定不改了?”
李青辞笑着说:“我确定。”
孔雀一族有操控轮回的秘术,这也是为什么孔雀能一次又一次找到薛陵的转世。
这个禁术是以寿命和灵魂为代价,将灵魂和肉身停留在某一个轮回的某个时刻里,等禁术散去,肉身和灵魂会彻底湮灭,再不入轮回。
孔雀抓着自己头上窜出来的羽毛,烦躁地开口:“这个禁术我没有用过,我不确定能让你维持多久,我也不知道你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但之前我族里有一个老东西用过,承担禁术的那个人被天雷劈成了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