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三十一 两个男人可没法生养


    对视七八秒之后, 谢存秋拖长了语调反问道:“傅总——这种要技巧的力气活,你就是真的行,我哪里敢麻烦你?”


    傅柏宁无奈地笑了声, 弯起手指在空中晃了下, “要不是大家都在,我是真的很想在你的脑袋瓜上来一下。”


    谢存秋没忍住笑了声,紧接着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故作严肃道:“那就有劳傅总了。”


    傅柏宁跟上说完就走的谢存秋,对方身上宽松的开衫遮挡了腰部的线条, 但他知道那是怎样撩人心弦的弧度。


    天上的弯月都无可比拟。


    两人进了帐篷, 他把电热毯打开,又给仔细铺了毛毯,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开始吧。”


    谢存秋挑了下眉, 好么,这搞得像是什么很不正经的邀请一样!


    谢天谢地,帐篷里的灯光比较昏暗, 傅柏宁应该看不见他红了的耳根。


    他没再搭茬,默默又小心翼翼地趴在毯子上,是恰到好处的暖融融,他双臂交叉,脑袋枕在手臂上,感慨道:“你是真的很会照顾人。”


    傅柏宁在谢存秋身边盘腿坐下来, 应道:“借用你之前的一个说法, 都是分人的。”


    谢存秋不置可否,放缓呼吸让自己尽可能放松下来。


    傅柏宁撩起谢存秋的开衫,手掌贴合着对方的腰部曲线, 停顿了几秒后,控制着力道缓慢揉按着。


    谢存秋一开始还盯着前方,没几分钟就把脸埋在了手臂间。


    哪怕隔着一层衬衣,他依旧能清晰地感受到傅柏宁手掌的温度,温暖而有力,很好地缓解了后腰处酸胀的不适。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有点心猿意马,甚至是起……别的反应,毕竟后腰距离尾椎太近了,但是居然没有。


    他只觉得轻松又惬意。


    这一刻的安然让他想长长久久地深陷其中。


    傅柏宁感觉到了谢存秋从僵硬到放松的变化,唇边弯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必看得明白的笑意,眼睛深处是无声翻搅的浪潮。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也落在谢存秋的腰间。


    这把纤瘦柔韧的腰身可以完全拢在他的臂弯里,那一抹凹陷的月弧就刚刚好嵌在他的掌心中,让他不愿放开分毫。


    他对谢存秋确实有独占欲,很多方面都有,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也就仅止于此了。


    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


    揉按完,他催着谢存秋去洗漱,等对方乖乖钻进睡袋,他们又闲聊了会儿,身边人很快没了应答,转过眼一看,已经睡熟了。


    注视着谢存秋的睡颜,他两手交握,无声地叹了口气。


    今晚怕是个不眠夜了。


    他认床,而且还没有陪睡的兔兔,再加上这份没平复下来的心绪,他做好了睡不着就养养神的打算。


    然而,意外的是他居然没多久就睡着了。


    次日早上醒来时,他有些晃神,好一会儿才清醒,下一秒就意识到自己的肩窝处拱了颗毛绒绒的脑袋瓜。


    他下意识蹭了蹭,细腻柔软又微微有点凉,是谢存秋。


    有睡袋的前提下,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拱过来的。


    他抽出手一下一下理着身边人的头发,意外之后就是坦然与庆幸,大抵是有人陪睡,他心里安定。


    他又躺了会儿才起来,没叫醒谢存秋,散完步回来吃过早餐了,对方才晃悠出来,一看就是没完全睡醒。


    他直接揽着谢存秋的肩把人拐去洗漱,然后给对方塞了杯奶昔。


    谢存秋休息得还不错,早上醒来没什么起床气,就是傅柏宁不在身边让他有点小小小小的郁闷,好在一出来对方就过来了。


    他靠在椅子里,懒洋洋地伸直了腿,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回?”


    傅柏宁的目光从谢存秋的脚踝处一路往上,对上视线后,他从容开口道:“今天下午吧,你瞧那边,来了个游学团,小孩子有些吵。”


    谢存秋扭头看了眼背后,一群小朋友刚从车上下来。


    隔的距离不算近,其实听不见什么喧闹声。


    他转回视线,道:“那我们回去了在市区吃晚饭?还有明天,去听音乐会怎么样?难得这个周末不忙。”


    “好。”


    谢存秋点点头,又道:“那些小朋友其实挺可爱的,活泼点很好。”


    傅柏宁有所觉察,问道:“你喜欢小孩子?”


    谢存秋双手交叉轻轻放在腹部,认真想了想,道:“喜欢,也不算喜欢?跟我没关系的别人家孩子,我最多感慨一句,但是对自家孩子,那肯定喜欢啊。”


    由他和所爱之人共同孕育的孩子。


    闻言,傅柏宁的心里一沉。


    提到孩子的时候,谢存秋的神情明显柔软了,不用问就知道这是很喜欢孩子,所以,对他的喜欢……


    要么只是一时兴起,要么是真的喜欢到宁肯不要亲生的孩子。


    两个男人可没法生养。


    是哪种可能呢?


    他不愿意去剖析、去深想,左右是一段不可能宣之于口的情愫,没有开始,谈何以后,他没必要庸人自扰,贷款焦虑要不得。


    充实的周末过后,他把心思收回到工作上来,跟薛明扬合作的创投公司发展不错,多线投资,能挖掘出一只黑马、一匹独角兽,都是好事。


    当然,创投这块儿他更多是当做乐趣在做。


    主要还是把精力放在本业和生物科技方面,值得深耕与拓展的地方很多,跟余佳霖的合作也在稳步推进中。


    至于他很感兴趣的人工智能要等手头的版图初见端倪后再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这天结束工作后,他刚打算给谢存秋发个消息,问对方晚上有没有时间一起吃饭,都三天没见面了。


    但他先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来自最近跟他往来不少的余佳霖。


    看到消息的瞬间,他眉目微敛,跟对方道了谢,转而利落地给谢存秋发了消息约见面,就今天晚上。


    那边停顿好一会儿后,说这两天有些忙,想回去休息。


    想回家?这好办,他直接在常用的生鲜平台上选购了食材,等他到达公寓楼下时,配送专员已经到了。


    他按过门铃,打开后,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只萎靡不振的啾啾,头发湿淋淋的,穿着睡衣,好像被绵延许多年的雨水浇透了一样。


    此情此景,他只有心疼。


    他揽着谢存秋往里走,“我来做晚餐,你先去把头发吹干,好不好?”


    谢存秋闷闷地应了声,看着傅柏宁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归置食材,他的表情没什么波动,心情却稍好了些。


    他去吹了头发,换了居家服回来,坐到了厨房的吧台边。


    傅柏宁把一个骨瓷碟子放在谢存秋跟前,又倒了杯煮好的安神茶,道:“栗子芝士的,先吃些垫垫肚子,别饿过头了胃里难受。”


    谢存秋依旧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乖乖拿起了小叉子。


    傅柏宁揉了把谢存秋的头发,既是检查又是安慰,随后就继续准备晚餐了。


    接下来三四十分钟两人没说几句话,他隔三差五地给对方投喂一口,这么安静的氛围,他没觉得无聊,也不感到尴尬。


    两人就坐在吧台边吃的晚餐,直到放下筷子了,谢存秋才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佳霖跟你说的吧。”


    “对,”傅柏宁坦然道,“但过来是我自己的选择。”


    谢存秋垂下眼,盯着盘子上交错的花纹,低声道:“让我一个人待会儿就好,也不是第一年了,没事。”


    傅柏宁注视着愈发冰冷淡漠也越发乖巧的谢啾啾,靠近了些,坦言道:“我知道你一个人也能迈过来,可我舍不得。”


    谢存秋的眼睫颤抖了下,没动作。


    傅柏宁接着道:“我跟父母之间没什么亲情可言,不会被他们影响太过,但你不一样,你的父母是很好的父母,你有融洽的家庭,所以会在意、会难过,都很正常。


    “存秋,把难过分享给另一个人,会轻松很多,要不要试试?”


    谢存秋沉默了半晌,终于抬起头,迎接他的就是傅柏宁和煦又暖融融的目光,无尽宽纵与包容,似乎是只给他一个人的温柔。


    他咬了咬嘴唇,眼眶有些酸涩。


    都说亲人的离世是一场淋漓不绝的梅雨,漫长又潮湿,而事实上确实如此,从父母骤然离世,从他的家庭突然分崩离析开始,他心底里那个地方一直都是片废墟。


    他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家。


    那才能真正意义上地实现重建。


    他刚要开口,这时腹中传来轻轻的一下颤动,他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这是宝宝在动,是胎动。


    这是新生命第一次给他如此真切的存在感。


    他抬手轻抚在腹部,眼神一直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对方带给他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定感,是家的感觉。


    一个家。


    几乎就在这一瞬间,那些压在心底里的情绪冲破樊笼涌了上来。


    傅柏宁说完刚才的话之后在耐心等着,对在意的人,他从不缺乏耐性。


    但是。


    谢存秋不知想到了什么,看向他时,一双眼湛亮得连最璀璨的星子都要退避三舍,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他。


    水雾凝成水珠,再到滚滚落下,似乎只发生在两秒之间。


    一眨眼的工夫,眼前人的泪水就沾湿了脸颊,悄无声息,又猝不及防,一路流淌到了他的心里。


    在他的心尖尖上泛起阵阵烧灼。


    第32章 章三十二 叫什么哥哥?他更想叫老公!……


    傅柏宁很清楚谢存秋的脾性, 是冰原下的烈火,是带刺的玫瑰。


    有雷厉风行的智谋、不留情面的狠绝、强势倔强的自尊、锋利带毒的尖刺,也有着最富魅力的性情。


    所以, 面对此情此景, 他着实被吓了一跳,怎么都想不到谢存秋会当着他的面哭成这样,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当强者示弱,会让人更加心疼。


    这大约是因为对方还有一颗很软很软的心。


    他都没想到去抽纸巾,抬手就去擦谢存秋脸颊上的泪痕, 但越擦越多, 这双桃花眼好像突然变成了汩汩的泉眼。


    直到意识到只用手擦不干,他才后知后觉地抽了纸巾给继续擦。


    谢存秋有点愣,都没发现自己哭了, 看傅柏宁有些诧异、有些慌张、还有点手忙脚乱地给他擦眼泪, 才怔怔地回过神来。


    太傻了,真的。


    两个都傻到冒烟了。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跟对方说自己没事,别担心,但话到嘴边忽得变成了一声短促的抽气声。


    他眨了眨迷蒙的双眼,近乎是破罐破摔的,直接抱住了眼前人,把脸埋在对方的肩窝处。


    再没忍住哽咽。


    傅柏宁僵了下, 又很快放松下来, 把谢存秋搂在怀里,偏过头贴着对方的头发,一下一下抚着怀里人的后背。


    哭出来就好, 比一直压在心底里强。


    他没开口,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陪着,直到对方慢慢止住眼泪。


    谢存秋从傅柏宁怀里直起身的时候,都有一点懵,不知道是掉眼泪掉得脑子有点缺氧,还是情绪决堤后整个人的理智不在线,他怔愣着晃了下左脚,轻声道:“我是小腿有点抽筋。”


    嗯?


    傅柏宁看着一双眼通红的谢存秋,也不去戳穿什么,顺着道:“腿抽筋确实很疼,掉眼泪也正常,我给你揉揉。”


    “……嗯。”


    傅柏宁把高脚椅稍微往后挪了些,握住谢存秋的脚踝,让对方的脚抵在自己腿上,给人揉着小腿肌肉。


    他略垂着眼,目光落在谢存秋光裸的脚背上,流畅的线条极富劲瘦的美感,白皙莹润,触感细腻,连脚趾指肚都是透着淡粉色的浑圆,真就完美得毫无瑕疵——


    起码在他眼里是如此。


    他仔细给对方揉着,没问什么。


    而谢存秋看着眼前人微垂的、温柔到让人心尖酸软的眉眼,无声地笑了笑,在对方面前,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他的嗓音略微沙哑,缓声道:“今天是我父母的十周年忌日,上午跟叔叔阿姨和佳霖一起去了墓园祭拜。”


    傅柏宁抬起眼,谢存秋没什么表情,是累到极点、难过到极致时的那种空白,但还湿润着的眼里依旧带着并不遮掩的失落情绪。


    他接话道:“已经十年了,当年……”


    开了口,接下来的话就顺畅多了,谢存秋接着道:“当年他们出事很突然,我收到消息的时候都没敢相信,直到、直到在医院见到他们。


    “太突然了,真的……太突然了。


    “我们还说好了周末一起去妈妈的乐团看演出,突然、他们突然就都离开了,我甚至没来得及跟他们再说一句话。


    “我突然就没家了。


    “但我没时间伤心难过,变故突发,集团这边多的是虎视眈眈的人,尽管我父母一早就立了遗嘱,股权和总裁的位置都给了我,但多的是不服的人。


    “我现在都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睁眼就是忙,但忙起来也不全是坏事,除了工作,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听谢存秋语气平静地讲完这些,傅柏宁的感受却一点不平静,宛若惊涛拍岸,让他心里揪着疼。


    他宽慰道:“那时候你刚刚成年,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一切,而且做得很好,这些年很难,是真的不容易,但好在都撑过来了。


    “你爸妈一定会为你骄傲。


    “存秋,你不是一个人,以前有你的发小、叔叔,以后还有我,不管怎么说,你都不是孤身一人,有话尽可以倾诉,比一个人硬撑着强。”


    谢存秋扯了扯嘴角,略带自嘲道:“可我之前说不出口。


    “他们待我好,我知道,只要说出来总能得到安慰,但我就是没法开口,说来好笑,不过是一点羞耻感和自尊在作祟,不想袒露那样软弱的一面,即便很清楚他们不会嘲笑我。”


    傅柏宁能理解。


    谢存秋这么要强的人,接手公司时之所以手腕狠,主要是为了震慑那些观望的、甚至是有异心的人,快速立威后就不能流露出一丝软弱,不然容易被群起攻之。


    一个因为父母骤然双双离世而被迫戴上面具走进修罗社交场的、刚成年的学生,这一路走来的艰难苦痛可想而知。


    在那样的忙碌中,谢存秋还出色地完成了学业,方方面面都做到了无可挑剔。


    而在余佳霖父子俩跟前呢,也倔强地不肯展露弱势。


    不愿意开口诉说难过与艰辛,一切负面情绪都闷在心里自己消化,是对方做得出来的事情,如此骄傲倔强又要强的人,哪怕是对发小、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叔叔,都难以开口。


    而现在,他何其有幸。


    他倾身靠近了些,嗓音温柔徐缓,道:“我很感谢你跟我说这些,我也很感谢你终于能把这些话说出口,存秋,有些事情我没办法承诺你,但是,我向你保证——


    “我会一直陪着你。


    “只要你需要,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以随时找我,随时。”


    谢存秋不怀疑傅柏宁的真诚。


    对方的眼睛干净温暖,只是这么看着,他就觉得心里那场阴雨好像慢慢变小了,不再那么铺天盖地地往下砸。


    他轻声道:“我没办法跟佳霖和叔叔开口,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是什么?”


    “我明白他们是真的关心我,但说到底,他们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我跟佳霖几乎无话不谈,可他早晚会恋爱结婚有新的家庭,所以……”


    谢存秋顿了顿,定定地看进傅柏宁的眼睛里,最后道:“总觉得隔着一层。


    “我被突然地丢下过一次,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我想要的是一个只属于我的家,不想……


    “不想再孤零零一个人。”


    傅柏宁了然,父母早亡导致谢存秋在一定程度上缺乏安全感,害怕重要的人再次突然离开——也包括关系上的离开,从而再次留下对方一个人。


    所以哪怕对发小都还有所保留,不敢托付一切。


    不敢完全去信任。


    他微叹了口气,道:“不去依赖、不去信任,自然就不会有失控的风险。”


    谢存秋点点头,难得地十足坦荡道:“所以说白了,在感情方面我是个胆小鬼。”


    “倒也不是这么说,”傅柏宁弯起手指给谢存秋擦了擦眼下的濡湿,纠正道,“最多是过于谨慎,而且宁缺毋滥。”


    谢存秋笑了声,眼里浮现出一丝光亮,他歪了歪脑袋,道:“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我想、我能够勇敢一次。”


    这当然很危险。


    他想要不带权衡利弊的、纯粹的喜欢,可以撩,可以花些小心思去追人,但感情上要足够真诚不算计。


    想要真心,必然只能拿一份真心去换,要捧出一颗心交给对方选择。


    这无异于是一场豪赌,而他压上了全部赌注,并且不怕输得一败涂地,为了眼前人一份真心,值得冒险。


    他心甘情愿。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对方带着水痕的漆黑眼睛里是明晃晃的喜欢,他当然知道眼前人在说什么,而他不想回应。


    没办法回应。


    可被这样真诚坦率的目光注视着,他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跟爱情无关,哪怕自己对爱情并不信任,可谢存秋确实已经走到了他心里。


    那么——


    他的目光温柔而笃定,道:“尽管我的父亲还在,但实际上我跟你一样,都没有家、没有家人,所以……


    “存秋,如果你愿意,除了朋友,我们还可以做彼此的家人。


    “父母是生来就有的,是基因的选择,但没有人、没有哪条法律、没有哪条普世的价值观规定我们不能二次选择自己的家人。”


    谢存秋仔细听完,怔了下,又又又怔了下。


    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傅柏宁在说什么,这不是他想要的呀!!


    可是!


    先做家人也还行?起码关系往前走了一大步,至于他想要的爱情,结了婚,伴侣怎么不算是家人呢?他们可以是朋友、是亲人,为什么不能再多拓展一个维度的关系?


    他确实贪心,这些关系都想要。


    他缓了缓呼吸,稍微调整了下情绪,哭完,心底里那些难受发泄出来明显好多了。


    他开口道:“说实话我很意外你会这么说,柏宁,你是认为友情和亲情比其他关系更长久、更稳定吗?”


    傅柏宁轻扣着谢存秋的脚踝,微微用力握了下,“这不对吗?”


    谢存秋抿了抿唇,把有点烫到了的脚给抽出来,他抬手按在傅柏宁腿上,倾身凑近过去,道:“对,就这么说定了。”


    “好。”


    傅柏宁捏了捏谢存秋的脸颊,嗓音带着笑意,“真要计较起来,我比你大一个月,啾啾是不是应该喊我一声哥哥?”


    谢存秋微微眯起眼,轻哼了哼,叫哥哥?


    他更想叫老公!


    他晃了晃脑袋把自己的脸颊从傅柏宁的手里拯救出来,又擦了下还有些湿润的眼睛,没搭茬,转而道:“那作为家人,今晚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这个时候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傅柏宁当然答应,看着哭得湿淋淋的喵喵,他也不放心。


    而且这个巴巴的眼神,多铁石心肠的人都很难拒绝。


    至于能不能睡得着……前些天在露营场地,他们离得近,到后面更是紧挨着,所以意料之外的睡着了,而今晚他肯定是要睡客房的,八成要失眠了。


    不过也没关系。


    他点头道:“没问题,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谢存秋勾起嘴角,道:“小羊排,多放点柠檬。”


    “好。”


    两人又聊了没多大会儿,他就催着谢存秋去洗漱睡觉了,今天哭这一通也是很耗费体力精力的。


    盯着对方上床,他把被子给人掖好,只留下了氛围灯,道过晚安后离开主卧。


    走进客卧,他提前处理了些明天上午的工作,洗好后靠在床头,打算再翻看下潘钰发来的次周安排就休息了。


    这时,开门声突然响起。


    嗯?


    他望过去,跟不算悄摸摸进来的人撞上了目光,他疑惑道:“是忘了事情没说,还是怎么了?”


    谢存秋穿着件睡袍,腰带松松系着,露出了小半胸膛,他站在床边,语气平静道:“我睡不着。”


    傅柏宁微抬起头看过去,正在思索合适的哄睡方法,就听到了对方的后半句——


    “你也睡不着。”


    他一愣,无奈道:“我睡觉有点认床,不过问题不大,慢慢的习惯了就好,不是什么大事。”


    谢存秋却摇摇头,道:“我给你当‘抱枕’好不好?”


    傅柏宁一下皱起眉,这说的是什么胡话?


    怎么能行?!


    第33章 章三十三 我们一般不用弟弟来称呼恋人……


    傅柏宁没多想就拒绝了, “这不合适。”


    谢存秋弯腰靠近了些,半是陈述事实半是循循善诱道:“我们俩都睡不着,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你缺了个陪睡的‘抱枕’, 所以为什么不合适?明明是一举两得。”


    傅柏宁的呼吸忽得轻了,谢存秋的语气像是在求表扬,关键是!


    对方弯腰凑过来的这个姿势,让大半个胸膛一览无余,那纤长白皙的脖颈、弧度流畅的锁骨一看就很好咬。


    抱着对方睡觉?


    这是要犯错的呀!


    他不能给自己这样的机会, 在危险边缘游走, 失控的风险太大了,继续拒绝道:“哪里都不合适,啾啾乖, 别闹了, 回去睡觉。”


    而谢存秋没把这个拒绝放在心上,拒绝不彻底就等于没拒绝。


    他能感觉到傅柏宁的动摇。


    在感情上对方的迟钝他已经领教过了,想不明白啊?没关系, 他多来帮帮忙不就好了。


    追人的时候是难一点,但成功之后,傅柏宁对其他人示好的迟钝就很合他心意了,所以迟钝不全是坏事。


    他勾起嘴角,直接在床边坐下,踢掉了拖鞋, 从傅柏宁的腿上跨过去, 掀开被子在对方身边躺下,然后抬眼看过去,“试试看怎么样?你要一个小时内没睡着, 我就回去。”


    看完谢存秋这一连串极为丝滑的动作,傅柏宁心情的复杂程度已经难以用文字表述了。


    对方显然十分擅长得寸进尺。


    他缓了口呼吸,算了,亲兄弟、亲姐妹,也不是不能抵足而眠,又不是非得爱人才行,他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


    他放下平板,关了灯躺下来,“那就试试。”


    “好~”


    谢存秋侧翻过身,把自己塞到傅柏宁怀里,脊背贴着对方的胸膛,这样完全嵌合的姿势让他相当满足,很好地安抚了他的各种情绪。


    傅柏宁圈着谢存秋,他躺的位置稍稍靠上,下巴刚好抵在对方头顶,他的眼底压着些晦涩不清的光泽,半晌,无声地叹了口气,闭上眼尝试睡觉。


    他本以为谢存秋会做些小动作,没想到对方很安分,只是揽着他的一条手臂,没闹别的幺蛾子。


    他的鼻端是谢存秋头发上带的些许洗发水的淡香,跟他刚才用的是同款,被同一种香气笼罩着,让他有种莫名的……


    归属感。


    他想不到其他词语来形容这种感觉。


    他兀自思量着,这两天可以准备些衣服送过来,说实话他很乐意在这里留宿,也能照看些谢存秋的饮食。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跟怀里人有关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或许比对方更早入睡?


    而且睡得很沉,一夜无梦。


    早上被生物钟唤醒时,他下意识收紧了怀抱,怀里的人也跟着拱了下,温凉发丝蹭在脸颊上的触感让他很快清醒过来,这是在谢存秋的公寓。


    他贴着对方的头发蹭了蹭,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怎么说呢。


    结合上次露营和昨天晚上的情况来看,能打破他认床和陪睡玩偶这两个习惯的,不是什么环境,而是正在他怀里安睡的人。


    答案昭然若揭了。


    他明白自己很在意谢存秋,在对方身边很安心,说不定他真的能在这个世界有个家?跟他认可的家人一起。


    这是他一开始无论如何都预想不到的,大概这才是真的穿越的馈赠?那些经年累月的遗憾在这里终于补全了。


    要有多幸运。


    谢存秋醒来的时候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伸手往旁边一模,温温的,估计没起太长时间,他吸了吸鼻子,是食物的香气。


    他懒洋洋地爬起来,这才发现房门没关严,可能是方便留意卧室这边的动静吧。


    就是这么贴心~


    他回主卧洗漱完换了衣服,晃悠到厨房后给了正在煎小羊排的人一个拥抱,抱完他很快松开手坐到吧台边的高脚椅上。


    他眨了下眼睛,解释道:“早安抱抱,以前我爸妈都会给我的。”


    傅柏宁对此存疑,但并不打算表达什么疑问。


    他递了杯温水给眸光明亮但还红着眼睛的人,道:“以后我给你。”


    “好啊。”


    谢存秋喝了几口水,转着杯子,问道:“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还不错,”傅柏宁调侃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得很对,啾啾怎么不是一款合格……不,是个格外出色的陪睡‘玩偶’呢。”


    谢存秋没忍住笑,“那下次还要不要?”


    “……下次再说。”


    傅柏宁摆好盘,将早餐放在谢存秋面前,淡定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比起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下次,我更想知道都有几个人知道你这里的密码。


    “据我所知,何旭算一个,还要加上余总?”


    谢存秋尝了口小羊排,肉质细嫩,滋味鲜香,火候刚刚好,他又吃了口沙拉,这才不慌不忙道:“对,一共就他们俩,怎么突然问这个?”


    傅柏宁没回答,只给了对方一个自己好好想想的眼神。


    谢存秋没忍住闷笑了声,没着急回答。


    吃完饭,他拉着傅柏宁直接去了门口,在电子锁上鼓捣几下之后,他歪了歪头示意了下,“给你录指纹,无名指怎么样?”


    傅柏宁不由失笑,搁这儿憋着坏等他呢。


    他伸出食指晃了下,只当没听出来对方的言外之意,按到识别区,道:“食指方便。”


    谢存秋一击即退,并不深说,录好指纹就往回走,扬声道:“除了我,只有你一个人能刷指纹进来,这是家人的待遇,旁的人没有。”


    傅柏宁关上门,看着谢存秋摇来晃去十分悠哉的背影,有被满足到,他喜欢“唯一”“只有你”这样类似的说法。


    家人之间怎么就不能有占有欲了?


    就该是唯一。


    他跟上去,提醒道:“还有密码。”


    谢存秋斜了傅柏宁一眼,拉过身边人的手,把密码写在了对方的手心里,然后给人家合上手掌,“喏,记好了,那间客房我给你留着,随时想过来都行。”


    “好。”


    傅柏宁应着,抬手揉了揉谢存秋的头发,人狠嘴巴毒的谢总能乖乖给人揉揉?这话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他多少有些感慨,“前不久我们还是针锋相对的死对头,现在却有这样亲密无间的关系,人生际遇确实神奇。”


    他没想到自己会把认识才几个月的人放在心里。


    谢存秋想了想,道:“如果从你发生变化开始算,我们其实是一见如故。”


    “也是,跟认识的时间长短关系不大。”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觉得对方在他跟前越来越放松了,那些小表情不无高冷,又带着不动声色的撩拨,很好品。


    他又陪对方待了一上午,中午吃过午餐才一起出门。


    秋高气爽,天朗气清,已然是另一番天地。


    这天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跟谢存秋之间的距离缩短了一截子,并且很享受这样的亲密关系,亲情、友情,都比所谓天长地久的爱情有着更长的保鲜期。


    更让人安稳。


    跟薛明扬在对方的会所小聚时,提起这点变化,他颇有点与有荣焉道:“他确实优秀,圈子里同年龄段的,几乎没有能出其右者。


    “能跟他走到这一步,是我的荣幸。”


    薛明扬晃了晃香槟杯子,他算是看出来了,“你对谢总是真爱,各种夸,夸不够。”


    傅柏宁没反驳,真爱的范畴那么广,不局限在爱情上,没必要对号入座。


    时间快到九点,他打算结束了,这时候一通电话打进来,是谢存秋,挺好的,没像之前一样客客气气先发消息问方不方便接。


    他询问了薛明扬,对方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他接通了电话,询问道:“怎么了?”


    “今天的晚餐不好吃。”


    傅柏宁有所猜测,但有心逗逗他家啾啾,只问道:“所以呢?”


    “……我想吃你做的蛋糕。”


    “可现在时间晚了,现做来不及,今天先买一个,明天再给你做怎么样?”


    “我现在就想吃。”


    “晚一点也没关系?”


    “没关系。”


    “那好,你等我。”


    挂断电话,傅柏宁略无奈地笑了声,面对小祖宗的撒娇,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双手投降,对方说什么是什么了。


    薛明扬听完这通电话,突然觉得有点牙疼,“你之前说不考虑谈恋爱对吧?以前不谈,现在和以后也不谈。”


    傅柏宁疑惑道:“对,是我说的。”


    薛明扬连连摇头,没忍住啧啧道:“柏宁,你完了,完得一点儿余地都没有,认命吧。”


    傅柏宁有些奇怪,“什么完了?”


    薛明扬看傅柏宁还真没意识到的样子,佯装长叹一口气道:“谢总这个待遇,你这个宠爱宽纵的劲儿,谁能分清楚你这跟宠媳妇儿的区别啊。”


    闻言,傅柏宁提醒道:“刚才说过了,我现在当他是家人,他比我小一个月,照看下自家弟弟没什么,弟弟不就是用来宠的么。”


    薛明扬脸上调侃的笑意一顿。


    他自认为算是懂得人情世故,也见识过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关系,但傅柏宁真认真地说“自家弟弟”,他真的不太理解。


    他有点艰涩道:“这是你们的什么恋爱play吗?众所周知,一般不用弟弟来称呼恋人。”


    傅柏宁并不太在意,他站起身,调侃了回去,“薛总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恋爱经验自然比我丰富,你们一般称呼恋人什么?”


    说完他紧接着道:“借用下你的后厨。”


    薛明扬点点头,跟傅柏宁一起往后厨去,回应对方上一句话,煞有介事道:“比如宝贝、心肝儿、甜心……多了去了。”


    傅柏宁若有所思,“你说的这些很大一部分朋友和家人之间也能用,界限不明显。”


    薛明扬:……!!!


    他扶了下额头,“你这关注点跑哪儿去了!”


    傅柏宁没再搭茬,比起跟薛明扬磨嘴皮子,还不如想想做什么口味的小蛋糕。


    但薛明扬没打算结束这个话题,作为朋友,他还是想再叨叨几句,顺带围观着傅柏宁娴熟的操作。


    他之前见过一回料理台的照片,今天是目睹了全程,颜值身材气质都在线的人,做什么都赏心悦目。


    谢存秋会喜欢现在的傅柏宁,他一点不奇怪。


    看了会儿,他忽得想起来一茬,问道:“做一个是做,做两个也是做,能不能给我沾沾你新认的弟弟的光?”


    傅柏宁淡定地把放着蛋糕坯边角料的碟子放在好友跟前,道:“这个可以有,不妨碍你尝尝,需要给你加点奶油和水果吗?”


    薛明扬都要给气笑了,见色忘友!


    就这还敢说只是弟弟!双标,双标得也太明显了!


    他自己给自己加了奶油和水果,尝了尝,味道确实很赞,“你这个手艺去参赛绝对是奖杯随便拿的程度。”


    傅柏宁轻笑了声,“无聊时候练出来的,下次给你做一整个。”


    “行啊。”


    薛明扬想了想,看着傅柏宁把做好的小蛋糕装盒子里,又去做喝的,提醒道:“有些感情不是说不沾、不陷,就真能做到的,你应该清楚,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相当不可控。”


    傅柏宁明白薛明扬的担心,“我会尽可能把握好界限,不越雷池,跟存秋也说得很清楚,我不可能会喜欢谁,跟谁恋爱结婚。


    “哪怕他对我还有其他心思,时间长了,自然会放弃。”


    薛明扬端着盘子靠在桌边,又吃了一口,嗯,确实好吃,不外乎谢存秋惦记,这个时间点还打电话过来说想吃。


    他继续道:“那要是你没忍住越界了,或者他无论如何不愿意放弃,你怎么办?”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在傅柏宁抬眼看过来时又道:“另外,你能接受他跟其他人恋爱吗?甚至是结婚生孩子?或者,你能接受跟他闹翻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吗?”


    傅柏宁的眸光暗了些。


    其他的他能保证不会,但如果谢存秋真的喜欢上别人,跟其他人结婚呢?


    自己还能占据对方最亲近的那个位置吗?


    他把蛋糕和饮品装好,最后道:“在他恋爱结婚之前,我能做的只是增加我和他之间的感情浓度,其他的……到时候再说吧。”


    薛明扬抬了下眉眼,这话其实不太符合傅柏宁的脾性,对方喜欢的不是走一步看一步,是谋定而后动,看三步走一步,凡事都胸有成竹。


    感情就是不可捉摸吧。


    哪怕是这样聪明有才华的人,身处其中也容易一叶障目。


    傅柏宁往公寓去的路上,基本整理好了心情,他只能做自己做得到的,尽管跟谢存秋的关系存在很大不确定,但他不愿意放弃。


    那就唯有争取。


    进来门,客厅静悄悄的,只开了氛围灯,卧室方向传来了一点舒缓的音乐声,他循声走过去,进门后一眼就瞧见了半躺在床上的谢存秋。


    对方难得穿了长袖长裤的睡衣,却又露出了腰间一截雪白。


    看得人手指痒痒,想捏。


    第34章 章三十四 崽崽才不是小肥肉!


    傅柏宁在门口站了半天, 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人。


    谢存秋大概是听音乐听得很投入,都没意识到他来了,闭着眼睛, 整个人都很放松, 懒洋洋的直打盹。


    他放轻动作走过去,抬手在谢存秋腰侧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一如印象里的好手感,细腻柔韧,叫人爱不释手。


    但这一下却把谢存秋吓了一大跳。


    猝不及防被捏捏, 他没忍住惊呼了一声, 差点没从床上弹起来。


    看见是傅柏宁后他松了口气,但那一阵酥酥麻麻还鲜明地停留在肌肤上,怀孕以来, 他腰间比以前敏感许多, 捏这一下简直要命。


    傅柏宁看着脸都红了的谢存秋,抚了抚对方的脸颊,有些烫手。


    他温声安抚道:“吓到你了?抱歉, 我以后注意,是不是困了?小蛋糕还要不要吃?”


    谢存秋使劲瞪着傅柏宁,对方就是故意捏他的!


    他缓了口呼吸,推开眼前人的手,微微扬起下巴道:“吓到了,不困, 在等你, 蛋糕要吃,但现在一个不够了。”


    他就是听听音乐做个胎教!


    崽崽的另一个爹没法陪着不说,还给他吓了一跳, 他加上崽,一个蛋糕怎么能够,起码要再多一个。


    傅柏宁乐得谢存秋跟他耍小脾气,而且确实是他逗弄在先,对方想要什么弥补都是应该的。


    他推了个带轱辘的小桌过来,随后在床边坐下,打开盒子把小蛋糕放在谢存秋跟前,道:“山楂乳酪蛋糕,刚成熟的山楂,搭配乳酪酸酸甜甜的,现在吃些只当是消消食,还有这个,蓝莓香蕉奶昔,尝尝。”


    谢存秋尝了尝蛋糕,口感一如既往得好,合他的口味,再一摸奶昔,还是温温的。


    他其实没生气,就是有点……


    有点恼羞成怒,不好意思居多。


    他调整了下心情,慢悠悠开口道:“所以这个蛋糕之后呢?”


    傅柏宁提议道:“蛋糕也不能天天吃,给你做些小饼干之类的干点怎么样?你放车上,或者带到办公室都可以,随时饿了都能吃些垫垫。”


    “也行,要可爱些的图案。”


    傅柏宁不由得失笑,“怎么还越活越幼稚了?以后我是不是得把你当小朋友哄?”


    谢存秋睨了傅柏宁一眼,也不反驳,哄崽崽开心的,幼稚点怎么啦?四个多月的宝宝都已经有开始逐渐有自主意识了。


    傅柏宁陪着谢存秋边吃边聊,主要是对方吃,他负责看。


    等一小块蛋糕吃完,他瞧着捧着奶昔小口小口喝的人,深切怀疑对方晚上不是没吃好,是根本没吃几口。


    他叠起腿,靠在小桌上,若有所思道:“你最近比之前胖了点,挺好,之前太瘦了,当然我说的胖了点是跟你犯胃病时相比,你现在离标准的数值还低一截。”


    谢存秋应了声鼻音,这段时间他胃口不错,算是把之前吐得厉害时瘦下去的都给补回来了。


    傅柏宁回想着刚才看到的谢存秋的腰腹,小肚子是挺可爱,手感也非常好。


    但是——


    他接着道:“我还是那句话,适当锻炼依旧很有必要,健康最重要,而且锻炼附带的还有一个好处,能让长的肉更均匀点儿。”


    更均匀点儿?


    谢存秋顿了下,寻思来寻思去,最后低头看了看自己被睡衣遮住的腹部,腹肌是差不多看不见了,还微微有点弧度,穿衣服不明显,但露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能看到。


    傅柏宁是指的小肚子吧。


    他颇为忿忿地瞪了对方一眼,这才不是小肥肉,是他们的崽!等宝宝出生了,他一定要告状!


    不过好在傅柏宁没往怀孕方面想。


    这给他提了个醒,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肚子会越来越明显,应该多注意一些,别被对方看出端倪。


    他含糊地点点头,“知道知道,我一定把日常锻炼提上日程。”


    “啾啾乖。”


    谢存秋听着,说不好是怎么回事,对“啾啾”这个离谱称呼的接受程度越来越高了,当然还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可心里坦然许多。


    可能跟崽崽有关?


    等谢存秋喝完奶昔,傅柏宁收拾好东西,道:“那你先休息,我明天早上过来,给你带饼干和早餐。”


    看着傅柏宁站起身,谢存秋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直接上手勾住了对方的衣袖,放轻了嗓音问道:“留下来陪我吧?”


    傅柏宁看过去,谢存秋的眼睛依旧清冷,眼尾处却勾着一丝柔和的弧度,跟这样的眼睛对视,他下意识是想答应的,可是不太行。


    家人之间也应该稍稍保持些距离,不能过分黏腻了。


    越是食髓知味,越不能放纵。


    他握住谢存秋的手,扯开了对方勾着自己衣袖的手指,弯腰靠近了些,哄道:“今天不行,改天吧,明天我早些过来。”


    谢存秋皱起眉,倒没再挽留,瞥开眼道:“知道了,那你走吧,我一个人待着也没关系,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这话,他翻身躺下,自己盖好被子,小声咕哝道:“说什么给我当哥哥,你就是嘴上说说。”


    嚯!


    傅柏宁这脚步算是迈不开了。


    这委屈兮兮偏又清冷带着傲气的模样,直戳在他的心坎上,哪怕知道谢存秋是有意的,他也没法无动于衷。


    他重新坐回床边,抬手按在谢存秋身侧,没有实质性接触,但基本把人圈在了怀里。


    他瞧着对方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嗓音带笑,道:“我说了,自然就会做到,一言九鼎,跟商场那些老狐狸讲究一个兵不厌诈,但我没打算这样对你,你明晃晃地冤枉我,我可要真的伤心了。”


    谢存秋听声音能判断出来傅柏宁离得很近,但睁开眼转过来视线才发现离得如此近,还是这样一个近乎于拥抱的姿势。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反正你没答应,一码归一码,我们扯平了。”


    “可以,”傅柏宁继续道,“你叫我一声哥哥,我留下来陪你,怎么样?”


    谢存秋眉一扬,有些迟疑。


    从小到大他没有兄弟姐妹,跟发小都是直接叫名字,没什么哥哥弟弟的,骤然要他这样喊另一个人,确实有点烫嘴。


    尤其这是他喜欢的人,就总有种在玩儿play的耻感,然而,舍不得面子套不着老公,债多了不愁,他在傅柏宁跟前哭成那样过,还有几个月前的那一晚,该丢的脸估计也丢得差不多了。


    不就是叫声哥哥么,怎么不能叫?


    没问题啊!


    他索性抬起手搭在傅柏宁肩上,把对方拉得更近了些,微微皱起眉道:“好哥哥——你陪陪我……好不好?”


    这么近的距离,傅柏宁能从谢存秋漆黑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对方语调轻盈,音色清凌凌的,尾音又绵软带着微不可察的小勾子。


    这样一声“哥哥”,入耳入心。


    对视半晌,他的唇边划开一抹愉悦的弧度,直接压低身体拥住了谢存秋,跟对方贴了贴脸颊,道:“以前只知道谢总嘴巴毒,但撒起娇来更厉害。”


    谢存秋歪了歪脑袋,贴在傅柏宁耳边道:“那是因为你之前没有一点现在的魅力。”


    傅柏宁的耳廓被微微烫了下,稍微直起身拉开了些距离,道:“不管怎么说,活泼些挺好。”


    比一味地冷厉逼人好得多。


    能在他面前短暂地放下那些不得不戴上的面具,做一个有家人在身边、有人可以依靠的小朋友,没什么不好,在某些时刻退行回童年,说白了是对他足够信任。


    在他身边是安心的,有安全感的。


    谢存秋想了想傅柏宁这话的潜台词,活泼点挺好?他不觉得自己能跟这个词挂上关系。


    但说实话,父母也说过他双标很明显,对外人疏冷,对自己人很喜欢开玩笑,很亲昵,跟活泼可能有一点关系?


    用余佳霖的话来说就是清冷的热烈。


    这些应该都是一个意思。


    傅柏宁这样说,应该很吃这一套,那正好,爱人本身就是最最亲近的存在,如果连性格都要遮遮掩掩,就太没意思了。


    他喜欢对方的全部,也希望对方能接纳他的方方面面。


    他轻笑道:“那你得多陪陪我。”


    “当然,尽我所能。”


    时间已经不早,两人分别洗漱后选择了留在主卧,谢存秋餍足地窝在傅柏宁怀里,还是他最喜欢的背后位。


    灯光暗下去后,他舒了口气,现在还能这样睡觉,再晚晚就不敢了,傅柏宁是感情上迟钝、犹疑,又不是生理知识上有欠缺。


    在对方真的喜欢上他、接受他之前,他无论如何不会坦白这个孩子的存在。


    傅柏宁搂着怀里的人,睡意没怎么酝酿就到位了,入睡很快。


    只是第二天早上他临睡醒的时候感觉有些憋气,睁开眼一看,好么,谢存秋整个人都缠在他身上,胳膊刚好抵在他的颈侧。


    他倒是想按点起床,但稍微一扯谢存秋的手臂,对方就蹭了蹭转而抱得更紧了。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接受了赖床的事实。


    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他盯着吊顶上简约的花纹出神,所谓的习惯和规矩,都是用来被打破的吧?


    等谢存秋醒来,做饭吃饭出门,到公司都已经快十一点了。


    面对副总昨晚上是不是玩儿去了的打趣,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哄小朋友去了。


    中午他特意提醒谢存秋午休一下,缓缓神,对方昨晚上睡的时间可不短,但早上起来还是精神头不怎么样,好像比之前更容易疲累?


    经过两晚的贴贴,他不能说自己不喜欢,睡眠质量比在自己家由兔兔陪着更好,但是,偶尔那样可以,天天的不行。


    谁家兄弟俩这么大了还天天腻在一起。


    应该稍微克制一下。


    接下来一周多,他隔天的约谢存秋一起吃饭,偶尔还给对方做蛋糕和其他甜品送过去,尽管夜深人静从睡梦中转醒时有些许寂寥兀自丛生,但忍忍就过去了。


    又不是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才罢休的小孩子。


    理性而克制,才是维系关系的正解。


    这天他本来打算晚上约谢存秋一起吃火锅,进入十一月,天气一天天转寒,吃些热乎乎又温补的,对胃好。


    只是还没等他约,何旭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说谢存秋这两天有些低气压,问他有没有时间到谢氏走一趟。


    半个上午的时间,谢总都已经骂了三个经理了,那几人从总裁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头上顶着滚滚的雷云,一副天塌了的样子。


    傅柏宁没多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这是把他当成炸毛猫猫的专业顺毛师了?


    挺好。


    知道找他就很好。


    走进谢存秋的办公室时,一个水晶摆件啪嚓一声碎在他的脚边,他示意了何旭一眼让对方先出去。


    等听到关门声,他才慢步走向坐在办公桌后满眼戾气的谢存秋,对方的黑眼圈很明显,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流露着暴躁的烦闷感。


    他温声问道:“这么大脾气,谁招惹你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谢存秋的火气越发压不住了。


    他双手交叉搭在腹部,稍微遮掩了下那抹微微的弧度,靠在椅子里,神情冷淡而疏离,道:“你还问是谁招惹了我,你自己不知道吗?”


    提起这个他就来气。


    这几天晚上他根本睡不好,才四个多月的崽怎么能闹腾成这样,白天安安生生的没半点动静,偏尽着晚上动来动去,扰得他睡了醒、醒了睡,根本没法睡个囫囵觉。


    他现在算是更加真切地领会到了一点,医生说男人孕期艰难,必须要爱人陪伴,这话一点水分都没有。


    一个人实在难捱。


    醒来时身边没有人,愈发加剧了他的烦躁,白天在公司简直是一点火就着,谁来都不好使,昨天余佳霖刚在他这儿吵吵了一通。


    现在傅柏宁过来,他的火气没下去,反倒烧得更旺盛了。


    傅柏宁听得一头雾水,他绕到里侧,靠在桌边有些无奈地问道:“小祖宗,原来你是在生我的气啊?”


    “我……”


    谢存秋说不出口。


    他盯着无知无觉的傅柏宁,理智上明白这不是人家的错,但心里的火气就是压不住。


    在傅柏宁伸手过来要揉他头发的时候,他啪得一下打开了对方的手,皱起眉恼怒道:“你别碰我。”


    就知道工作,都不知道多陪陪他!


    第35章 章三十五 选择隐瞒的代价


    傅柏宁一顿, 还算淡定地收回手,“存秋,如果我真的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做了错事, 你跟我说, 我给你赔礼道歉。


    “我说过,我把你当家人,有问题我们可以坦白来讲。”


    谢存秋冷哼一声,脚在办公桌上蹬了下,椅子稍微往后滑开了一点距离, 他反驳道:“你就是说得好听, 对你来说,我跟别人没什么两样。”


    都不关心他!


    这么些天了,都没再陪他睡觉, 都不知道他是怎么熬过那一个个晚上的!


    傅柏宁皱起眉, “发脾气可以,别说这种话,我对你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我今天来是因为关心你。”


    谢存秋歪了歪脑袋,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烦躁。


    他的唇边扯出一丝冷笑,“口头上轻飘飘一句关心谁不会说?你就这么简简单单说两句,我就能睡好了?就能脾气好了?”


    他睡不好是因为谁啊?!


    偏偏有些事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傅柏宁看着眉眼凌厉带着寒芒的谢存秋,多少也有些烦躁,喵喵这么扎手还是第一次, 看起来正在气头上, 瞪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罪魁祸首”。


    他说什么,都仿佛是在火上浇油。


    他短暂地思索了半分钟,平静道:“既然你不打算跟我好好说话, 那我们就缓缓再聊,中午了,先吃饭吧。”


    说完他转身离开,打算找何旭让对方给谢存秋准备午餐,自己去隔壁的会议室待会儿,冷静冷静。


    谢存秋听得眼睫一颤。


    宛如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没想到傅柏宁没跟他吵吵,居然转身就走,连吵都不愿意跟他吵吗?就这么烦吗?


    他深知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不该拿伴侣的标准要求傅柏宁,对方对他身上正在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不该这么平白承担他的怒火。


    他不想跟傅柏宁发火,可理智没办法完全主导情绪。


    见对方离开,他一瞬间有些慌乱无措,这是生他气了?没法不生气吧,被他这样不明不白地怼了一通。


    对方是性情温和,是对他很包容,但不代表没脾气。


    无缘无故被拒绝、被质疑,怎么可能不生气?


    想到这些他猛地站起身,一阵眩晕感袭来,他扶着桌子才没直接坐回去,没等完全缓过来就绕过办公桌追了上去。


    他扬声唤道:“柏宁——”


    名字刚一出口,他一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脚下发软地往地上栽去。


    傅柏宁听到谢存秋喊他时没打算停住脚步,现在不是沟通的好时候,但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时,他脚步一顿,心知不对。


    转过身一看,心尖随之一颤。


    他顿时把冷静冷静的想法抛在了脑后,快步上前,直接把跌跪在地的人抱了起来,仔细放在沙发上,自己顺势蹲跪下来。


    他握着谢存秋的手,抬眼看过去,那双总是明亮有光彩的眼睛,此刻竟然有些失神的惊慌,脸色是跟白皙不同的苍白,蔫蔫的,衬着黑眼圈,越看越让人心疼。


    他缓声问道:“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谢存秋摇了摇头,呢喃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冲你发火的,就是、就是有时候控制不住脾气,我对你没意见,你也没做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你别……别生我气……”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里带上了几分颤抖。


    傅柏宁微敛起眉,说实话他并不希望看到谢存秋这样,啾啾就该昂首挺胸,一直那么骄傲。


    他拍拍对方的手背,压着点语调,尽量平缓地安抚道:“我没生你气,你刚才那个状态一看就不太对劲,既然不对劲,我哪儿会跟你生气?


    “气头上容易话赶话,我是想先出去,给彼此一点空间,等你吃过午餐我们再聊,不是生气了要走。”


    谢存秋抿了抿唇,追问道:“真的?”


    “真的,我用我的事业运发誓刚才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


    谢存秋盯着傅柏宁的眼睛看了快有一分钟,才相信了,他心里稍松,眼睛本就泛着点红血丝,这下连眼眶染上了珊瑚色。


    这样发誓简直毒得不能再毒了。


    傅柏宁握着谢存秋的手指揉了揉,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也还没吃饭,忙一上午早就饿了,先吃饭好不好?”


    谢存秋点点头,乖觉地应道:“好。”


    傅柏宁瞧着一点火气都没了的人,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下有些奇怪。


    等吃过午餐,哄对方睡午觉后,他坐在床边注视着睡得不算太安稳的人,继续想了下去,谢存秋这个情绪大起大落的状态,该不会有什么心理障碍吧?比如躁狂症之类的。


    不是没可能。


    谢存秋这一觉睡得并不十分安稳,依旧惦记着傅柏宁,醒来看到对方还在身边才松了口气。


    他慢吞吞地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蹭乱的衬衣,遮住微微凸起的腹部,就因为这个,他都没敢再让傅柏宁搂着他睡。


    他接过对方递来的水抿了口,“我没事儿,你该忙就忙。”


    傅柏宁坐在床边,神色温和也认真,道:“我倒是有事情想跟你说说,存秋,你自己说,情绪有时候会不太稳定,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这给谢存秋问得有点懵,他情绪不稳定是因为揣了崽崽呀!


    看眼前人还挺煞有介事,他疑惑道:“怎么了吗?为什么这么问?”


    傅柏宁缓声道:“我是说如果,可能你父母骤然离开对你有不小的刺激,导致了情绪上的一些影响,我陪你去看看心理咨询好不好?没问题自然好,万一真的有什么,也能尽早干预。”


    谢存秋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反应过来的瞬间他都要给逗笑了,得得得,傅柏宁这么正儿八经地跟他提这个,说到底是关心他,就是想岔了。


    还在岔路上走了八千里远。


    错得没谱。


    他压了压笑意,解释道:“我只是工作忙,有时候烦得慌,没生病,精神状态相当好。”


    傅柏宁并不太相信这个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解释,但谢存秋看上去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那要不再观察观察?


    他的目光落在对方遮挡在被子下的腹部,转而道:“既然你说心理上没问题,那身体上呢?”


    “……什么身体上?”


    傅柏宁抬手轻轻按在谢存秋的腹部,隔着被子感觉不出来什么,但他刚才看见了,腹部隆起的弧度比前些天要更明显。


    他坦言道:“我之前还以为你是疏于锻炼长了点肉,现在看来似乎有别的原因,是不是身体上生了病?你自己还没有觉察到。”


    谢存秋没忍住扶额,这都想哪儿去了?!


    他抬手在傅柏宁的额头上点了点,“成天都在想什么,想象力不是用在这些乱七八糟地方的,怀疑来怀疑去,多累啊,我就是单纯的发胖!你之前说的没错,我之后一定多注意锻炼!”


    要再捂严实些。


    傅柏宁皱起眉,捉住了谢存秋的手,对眼前人的随意和不上心很是无奈,坚持道:“我是认真的,你拒绝去看心理医生,去做个体检总没问题吧?”


    “前不久刚做过,你不也知道?”


    “这次主要排查肿瘤和囊肿。”


    谢存秋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腹部,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叹不出来,咽不下去,崽,在被亲爹当成小肥肉之后,又被当成肿瘤了。


    什么时候才能进化成人呀崽崽。


    他抬手捏了捏傅柏宁的脸颊,捏完了又去揉对方的眉心,直到眼前人舒展开眉头,才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很惜命的。”


    傅柏宁握住谢存秋的两只手,沉了沉嗓音,“我不放心,你之前是做过检查,但有些病发病快,而且病程进展迅猛,那时候没事,不代表现在没事。”


    谢存秋看出来了,傅柏宁是真的担心。


    他稍一思索,妥协道:“这个听你的,我再去做个检查,重点检查下……肿瘤之类的,到时候给你看报告,这样总能放心了吧?”


    见谢存秋答应,傅柏宁放心了些但没完全放下。


    直到对方两天后把检测报告交给他,他找了另外的医生又看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健康得很,这才真正放心。


    再隔天一起吃饭时,他把报告还了回去,道:“接下来多注意些锻炼,保持身材是其次,关键是增强身体素质,工作再忙,也抵不上身体健康重要。”


    谢存秋点点头,把报告收起来。


    他多少有些心虚,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因为这份报告是假的,但绝对不会被看出来。


    除了名字,这完全就是余佳霖的检查报告。


    辛苦发小替他去拍片子,危急关头,还得是发小帮他力挽狂澜。


    等稍微缓了下情绪,他开口道:“我最近在锻炼了,喏,小肚子都平坦很多。”


    傅柏宁夸奖道:“今天见面我就注意到了,你有健身基础,稍微一练就够了。”


    “嗯。”


    谢存秋应着,心里没忍住叹气。


    这哪儿是练下去的,这是用了束缚带。


    他的骨盆比较窄,羊水不算多,胎儿的个头也小,不过发育不错,不用担心,种种因素叠加起来,他就不太显怀,但快五个月了,衣服薄时还是很明显。


    谨慎起见,接下来他打算只要不是在家或者独处,都稍微束一下,尤其是跟傅柏宁在一起时,哪怕会让自己难受。


    这就是他选择隐瞒的代价,当然要由他自己承担。


    另外他还买了一堆孕期和育儿书籍,育儿类最多,提前学习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他想做个好爸爸,像自己的父母那样。


    傅柏宁放下一桩心事,心里轻快许多,饭后本想先送谢存秋回家,一通来自潘钰的电话打搅了他接下来的安排。


    傅氏上热搜了,榜一。


    说傅氏集团旗下的重型机床制造方面存在技术漏洞,给国产制造业丢人,出口海外的产品也有同样的问题,简直是丢人丢到了国外去。


    不用想,他就知道这是被针对了,不过不难解决。


    他看向谢存秋道:“我先送你回去,今晚上得加加班。”


    谢存秋刚刷完微博,微皱起眉道:“我跟你一起去,舆情这方面我处理着有经验,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些忙。”


    这话听得傅柏宁心里挺不是滋味,谢存秋风评不算好,被黑的次数多了。


    他搂着对方的肩膀往车边走,道:“这可不是什么值得自豪的事情,不过好在近来没什么人敢胡说,不然我第一个不答应。


    “至于今天的事情,小问题,我能搞定,真需要帮忙了,不会跟你客气。”


    谢存秋想了想,没再坚持,束腹带虽然面料亲肤,但用的时间长了总归称不上舒服。


    他应声道:“也行,那我自己回吧,你直接去公司。”


    傅柏宁却已经打开了副驾驶车门,“主管公关和产品线的两位副总已经到公司了,他们先盯着,不差这几分钟,如果这点时间都盯不住,我就要怀疑我的年薪和股权是不是给得太多了。”


    谢存秋轻笑了声,抬脚上车,他相信傅柏宁没问题。


    但不妨碍他惦记。


    傅柏宁到公司后,着手安排了调查。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雁过留影,总有蛛丝马迹,他们顺着舆论顺藤摸瓜,很快找到了背后使坏的人,是老熟人,魏梓豪,还真是不搞事情不痛快。


    拿到造谣的证据后,公开澄清的同时,他申请了官方部门以最高标准来做产品检验,作为业界龙头,官方相当配合。


    检验过程一路绿灯,推进很快,随着检验结果公示,他还放上了海外订单数据,实打实证明了傅氏如今的实力,以前是买别人的,现在别人成了买方,真当国际行业巨头都是傻子么。


    经此一遭,傅氏拿稳了官方背书,名声更盛,带来更多海内外订单也是手拿把掐的事情。


    而这一套应对流程走下来,只用了一周时间。


    搞定了这些,他也没忘了魏梓豪,找了中间人曝光对方在金融方面不违法但不道德的操作,魏氏本就一路走低的风评再次被大幅拉低,进而影响了股价。


    到这一步,这件事才算是处理妥当。


    谢存秋走进傅柏宁办公室的时候,刚刚八点。


    巧的是,办公室不止对方一人,还有他之前打过一次交道的傅立诚,上次见面,还是因为对方要劝他远离自家宝贝儿子。


    说、他、们、不、合、适。


    他把宵夜放在沙发前的桌上,看着从办公桌后起身走过来的傅柏宁,冲对方眨了下眼睛,问道:“给你加班的员工们也准备了一份,傅总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傅柏宁自然瞧见了谢存秋眼里湛亮的流光,这小算盘打得震耳欲聋。


    但他并不打算阻止。


    还很乐意配合。


    第36章 章三十六 傅总是没上生理课么?!……


    傅柏宁扫了眼坐在办公桌前的傅立诚, 迎着谢存秋的目光,道:“当然不是自作主张。


    “这些事情你完全可以做主,你上来这一路畅通无阻, 就是我的态度。


    “于我而言, 于傅氏而言,你不是外人。”


    谢存秋微扬了扬头,对这个回应还算满意。


    但傅立诚听着心里很不得劲,他之前虽然在这两人面前分别碰了钉子,但跟眼下的情况不同, 现在是两人一唱一和地提醒他, 甚至是警告。


    这让他长辈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阴沉着脸站起身,没去看谢存秋,只对着自己儿子道:“这次的事情你处理得很好, 傅氏不需要我多插手, 但是,柏宁,作为父亲我还是要说两句。


    “一段长期的关系如果突然发生变化, 必有缘由,小心为上。


    “你如今终于幡然醒悟,跟不该来往的人划清了关系,可别再重蹈覆辙,我就你这一个儿子,整个傅氏集团的未来也系于你一身, 别让我们失望。”


    闻言, 谢存秋抱起手臂,沉默着看向桌上的宵夜,这明着是在敲打傅柏宁, 实际是说给他听的。


    傅柏宁的眸光稍沉,回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尽可放心。”


    面对油盐不进的儿子,傅立诚是装都不装了,冷冷地瞪了谢存秋一眼就气闷地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傅柏宁拉着谢存秋在沙发上落座,道:“他说什么你随便听听,不用理会,该管的时候不管,现在想管?管不了了。”


    谢存秋应了声,道:“上次他找我的时候说话不客气,这次我说两句,扯平了,我跟他说白了没牵扯,以后如果在公开场合碰见,充其量是表面上过得去。”


    傅柏宁点头道:“足够了。”


    “嗯。”


    傅柏宁打开宵夜,是海鲜粥,搭配素三鲜小笼包和虾饺,清清爽爽有滋味,是他之前给谢存秋点过的那家餐厅。


    对方吃过,就记住了。


    这比暖乎乎的粥更让人感到熨帖。


    谢存秋歪靠在沙发扶手上,道:“你吃你的,我跟你说个乐子,和魏梓豪有关。”


    傅柏宁看了眼谢存秋,顺着问道:“什么?”


    谢存秋调出一个手机界面给傅柏宁看了看,道:“魏梓豪脚踩多条船不是一天两天了,多的是对金主心有不满的小情人,我找了其中一个没什么亲友的,给点好处人家就答应了实名爆料,事情做完我就安排他出国了,魏梓豪想报复也找不到人。”


    傅柏宁看着娱乐版块的热搜榜,点进榜一一瞧,小视频爆料说得清清楚楚,下面的评论区随便一翻,他都要开始佩服网友们的口才了,各种贴脸嘲讽。


    一个个的舌灿莲花。


    其中跳得最高的当属贾书宁的粉丝,破防得很。


    他轻笑道:“你安排妥当,魏梓豪现在除了应付公司的烂摊子,只怕还要跟贾书宁好好解释。”


    按照原书的剧情,类似的事情会发生不止一次,阴差阳错,倒是让谢存秋做了,不过那俩人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闹归闹,彻底分开是不可能的。


    当个笑话看看得了。


    这样挺好,绑死了,省得去祸祸别人。


    谢存秋应道:“他让傅氏上热搜,当然是要以牙还牙地报答回去,他们不是喜欢高调秀恩爱么,这个排场勉强配得上。”


    傅柏宁还真就很喜欢谢存秋睚眦必报的这一面,亲疏有别,棱角分明。


    他夸夸道:“谢谢你给我出了这口气,做得很好。”


    谢存秋微微倾身,手肘支在翘起的腿上,托着下巴看向身边人,语调扬起,问道:“那你要不要给我一点小小的奖励?”


    傅柏宁认真回道:“当然,于情于理都应该给,你想要什么?”


    谢存秋晃了晃手指,道:“连续一周的小蛋糕,每天一个,不能重样。”


    傅柏宁本来想拒绝,连着吃总归是个负担,但看着谢存秋透亮的、春来桃花开一样翩然昳丽的眼睛,又默默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一周就一周,蛋糕的个头小一点,做低糖甚至是无糖。


    见傅柏宁答应,谢存秋勾起嘴角,下一秒却忽得皱起了眉,小腿有点抽筋,他把腿放平揉了揉,肌肉却还是僵硬,疼得钻心。


    发觉谢存秋的不对,傅柏宁放下筷子,一眼就看出了问题,“这次是真的腿抽筋了?”


    谢存秋抿了抿唇,没搭茬,对,这次是真的。


    傅柏宁微叹了口气,握住谢存秋的脚腕,把对方的小腿放在自己腿上,匀着力道、用了些力气给对方揉按。


    他试图分散眼前人的注意力,道:“小腿抽筋大概率是缺钙,明天的小蛋糕就从黑芝麻坚果开始。”


    谢存秋皱着眉,点点头,完全没料到傅柏宁说的只是一个开始。


    在接下来一周又被对方撞破了两次抽筋之后,傅总盯上他的饮食了,补钙的食材每顿都不缺,对此他只能全盘接受。


    天知道他一直有在补钙,但最近还是时不时地抽筋。


    白天还好,晚上一个人在抽疼中醒来时,他总觉得心里一片酸涩,失落与怅然、委屈与无奈,种种情绪潮水一般上涌,让他酸涩了眼眶。


    哪怕只有一个拥抱也是好的。


    还是要想办法多接触,即便不能想抱抱就随时抱抱,但能多见见傅柏宁就挺好,对方在身边,总是一份慰藉。


    傅柏宁早就有做点人工智能方面事情的打算,正好最近也有时间,所以谢存秋提出要跟他合作开公司的时候,他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两人坐在他办公室的茶台边,一边喝健脾和胃的茶水,一边讨论相关的事情。


    出资好说,一人一半,目前不加其他人。


    说到名字的时候,他提了好几个,却都被谢存秋挑各种不合适的由头给否了,他把纸笔递过去,“那你来想一个?”


    谢存秋心里有些烦躁,生理性的。


    他这周每天都在注射了孕期缺乏的激素,但有一点副作用,主要会影响孕夫的心情,对本就不稳定的情绪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但合作的事情他不想再拖延,也不愿意这段时间跟傅柏宁少见面。


    他转了转钢笔,盯着对方刚才写下的几个名字,越看越是烦,越烦就越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两分钟后他索性把笔往桌上一撂,往后一靠,皱起眉道:“我想不出来。”


    傅柏宁看得出来谢存秋挺烦,却一下子搞不明白对方在烦什么。


    只是因为一个名字?


    他给对方的杯子里添了茶,宽慰道:“没关系,慢慢想,犯不上为这点小事着急,回头让员工们集思广益一下也可以。”


    谢存秋端起杯子,晃了晃七分满的茶汤,烦的时候看什么都烦,连水纹的晃动都分外碍眼。


    他啪得把杯子放回杯垫,洒出的茶汤浸湿了垫子上的织锦花纹,留下一点濡湿的暗影。


    他抬眼道:“就这一点小事,不用磨磨唧唧,我们再想想,今天就能定下来。”


    “存秋……”


    谢存秋的眉眼间带着些遮掩不住的烦躁,声音都高了些,“我说这个名字不用别人想,我们俩的公司,为什么要让别人来取名字?!”


    傅柏宁给自己倒茶的手一顿,意识到确实出问题了。


    谢存秋不对劲。


    他的神情跟着更认真了些,“好,那待会儿我们再想,不用别人帮忙,但你可不可以先跟我说说你是这么了?


    “存秋,你不是脾气急躁、随随便便就发火的人。”


    谢存秋看着傅柏宁淡定沉稳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无名火压都压不住,他冷哼一声,恼怒道:“我就是脾气差,又不是第一天了!”


    “你是脾气不算好,但不等于是不讲理。”


    “确实是不讲理,怎么,傅总后悔跟我走到这一步了吗?要反悔?”


    傅柏宁眼底微沉,“你如果是哪里不舒服导致了情绪不好,可以跟我说,没必要故意污蔑自己,也没必要夹枪带棒说这些话。”


    “说什么?”谢存秋手撑着桌边站起来,倾身靠近了些,眸光冷厉又夹杂着火星子,“你能不能别总是一副发生任何事都可以从容应对的样子?”


    傅柏宁的唇线略微紧绷,看进谢存秋漆黑的眼睛里,反问道:“所以你是腻味我这样的性格了?觉得寡淡?觉得无趣?”


    谢存秋紧盯着傅柏宁。


    理智上他知道有些话不该说出口,但情绪很难被完全控制。


    他咬了咬牙,直到牙根发酸才勉强忍住了没再开口,他直起身就走,收手时无意间碰倒了桌上的小茶杯,杯子骨碌碌直接滚落桌面,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而他无暇顾及。


    他怕自己说出什么难以挽回的话。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的背影,没有赶上去,他生气么,其实不是气,对方这几句气话对他而言无异于毛毛雨,他更多是疑惑和担心,谢存秋这个状态确实不太对。


    前不久的检查报告他又找医生看过,没问题,那是怎么了?


    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他起身走到对面谢存秋刚才的位置,慢慢捡着地上的陶瓷碎片,思索着。


    收拾完地面,他给余佳霖发了消息,约对方下午见面,不聊他们的合作,就聊谢存秋,聊聊对方的近况。


    余佳霖对此并不十分意外。


    到咖啡厅包间时,傅柏宁已经等着了。


    他给自己点了杯拿铁,等侍者出去后,他扫了眼对方面前已经下去一半的清咖,道:“傅总今天不忙?来得挺早。”


    傅柏宁并不遮掩,坦然道:“毕竟心里有惦记的事情。”


    余佳霖盯着傅柏宁看了好一会儿,直到侍者给他送来咖啡,他尝了口,才有些释然道:“存秋最近的状态是不大对,我知道,但没想跟你说什么——


    “如果你没察觉,如果你没主动找我,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傅柏宁了然道:“看样子我通过余总的考察了?”


    余佳霖抬了抬肩,“而且是高分。”


    “那我们就进入正题吧。”


    余佳霖组织了一下措辞,道:“他最近活像个炮仗,一点就炸,但这确实有原因,就像你说的,他不是无缘无故冲别人发火的人。


    “你知道他的腿有点抽筋,所以在补钙,除了片剂,还有注射针剂,药片还好,但注射的东西很影响情绪。


    “他冲你发火,不是他的本意。


    “生理性的烦躁根本忍不住,没掀桌都是他尽可能克制的结果了。”


    那些对方身体缺乏的激素很刺激情绪,如果再得不到爱人悉心的照顾与陪伴,只会愈演愈烈。


    闻言,傅柏宁皱起眉,有些不解,“注射的东西也是补钙的?可这对情绪应该不会造成影响才对。”


    余佳霖一噎,他刚才是暗示了,但兄弟咱是不是理解得太偏了?


    小学和初高中的生理书上都写得清清楚楚,男人怀孕是小概率事件,因为体内缺乏一些激素,需要靠注射来补充,以维持宝宝的正常发育!


    而且,稍微一想就知道不对,正常二十多岁的成年人需要补那么多钙吗?


    啊?!


    生理课是睡过去了还是逃课了呀?谢存秋的情况跟书上写的大差不差,只要细心观察、留意,怎么就是没意识到!!!


    他不觉得傅柏宁是粗心的人,所以到底什么情况?


    他吨吨吨地喝完了咖啡,深感带不动带不动,几乎是咬着牙开口道:“他体质特殊。”


    傅柏宁心里依旧有疑影,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


    但又抓不住头绪。


    第37章 章三十七 玫瑰有刺才能保护自己


    傅柏宁仔细想了想, 问道:“这个补剂需要注射多久?就在你那家医院吗?需不需要再请另外的医生看看?有没有刺激性更小的补剂?


    “正常情况下,成年人不会这么缺钙,是有遗传还是其他原因?上次的检查报告上倒是没有异样。”


    余佳霖勉强忍住了没翻白眼, 那是他的检查报告!


    这俩人谈个恋爱, 还给他牵扯进去了。


    他稳了稳心神,道:“给存秋用的都是国内外最好的,他也不是遗传,纯粹是自己的问题,医生的专业性你放心, 你能跟我合作, 不也正是看中了这个么。


    “至于时间,还需要几个月,以后应该是用不上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 继续道:“就是阶段性的, 你要是不放心,就多陪陪他,他……很珍惜你, 可以说是最珍惜。”


    听到是阶段性的,傅柏宁稍稍放心,听到对方后半截话,他的眼底里泛起了一丝波澜,问道:“你和存秋从小一起长大,交情自不必说, 为什么要说‘最珍惜’这样的话?”


    不嫉妒吗?不介意吗?


    余佳霖叹了口气, 一个友情一个爱情,有什么好介意的,就是他不知道傅柏宁是明白了装不明白, 还是不知道哪儿堵着就是不开窍的铁疙瘩。


    他摆摆手道:“我最希望的是他能真的开心,别的都不重要。


    “他嘴巴是毒,但是很心软,小时候我闯了祸,他说我归说我,还强调下次不管了,但事情发生后总会帮我遮掩,我被父母关禁闭,他还会找借口找我、给我带吃的……算了,先不说这些,


    “无论如何,他很在意你。


    “你能对他多上上心,再好不过,就算在某些事情上有分歧,也尽量少伤害他。


    “叔叔阿姨走后,他看着比谁都坚强、都强势,但实际上心里一直有流血的地方,根本没愈合,如果你是那个能让他走出过去的人,我对你只有感激。”


    傅柏宁沉默了会儿,听得出余佳霖话里的认真。


    半晌,他的嗓音略沉了些,道:“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没有之一,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好。”


    余佳霖听得一愣,喃喃道:“最重要的家人?”


    “他跟你说了?”


    “提过一嘴,但没详细说。”


    余佳霖不明白,他真的不懂,但傅柏宁这话说得基本上就是承诺,一时之间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应,一个想要爱情,另一个却怎么都不愿意走进一段感情,这不两难么!


    悬,太悬了。


    可怜的崽,说不定生下来就没爹!


    他缓了口气,又道:“不管怎么说,存秋不是撞了南墙就轻易回头的人,我还是那句话,你俩以后怎么着你们俩自己说了算,自己看着办,我只希望你尽量别伤害他。”


    父母离世,是一次重创。


    如果跟傅柏宁闹掰了,就是第二次。


    他不敢说,不敢想,不敢保证这次谢存秋还能撑得住,创伤累积起来的力量,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


    傅柏宁仔细应了,这一点是他们的共识。


    两人聊完出来咖啡厅,他找了个地方做了些东西,又去了趟花店,在跟余佳霖确认过谢存秋这会儿还在公司之后,直奔谢氏集团。


    有问题就当天解决,别隔夜。


    走进总裁办公室时,里面悄无声息,转过来隔断一瞧,他惦念的人正躺在沙发上,眼睛闭着,不知道睡着没有。


    他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走到沙发前把东西放在桌上,弯腰从上而下注视着谢存秋,低声唤道:“乖啾啾?存秋?”


    回应他的是那一抹羽睫的轻颤。


    他的唇边勾起一丝上扬的弧度,把带来的东西拆开、摆好,随后坐到了侧边的单人沙发上,靠着扶手,安安静静地注视着装睡的人。


    直到对方主动睁开了眼睛。


    然而那双漆黑的眸眼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眼珠子都没转动一下。


    他把怀里的东西递过去,花头朝下,放低放缓声音道:“之前你提过更喜欢这个,我以为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


    谢存秋的嘴唇微微颤抖,想开口,又莫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好口才,什么伶牙俐齿,都没用。


    出现在他视线里的是一捧簇拥在一起、挤挤挨挨的黄玫瑰,亮丽且明艳,灿烂又温暖,就这么铺陈在了他的眼前,带着清新沁人的花香,不容忽视。


    傅柏宁站起身,拿开玫瑰,自己凑近过去,轻笑道:“我上来的时候碰见何旭,他说你中午都没吃饭,来个下午茶怎么样?


    “除了黑芝麻轻乳酪蛋糕,还有一份熊猫曲奇,另外给你做了两盒糖果,海盐焦糖牛奶和酸酸甜甜的梅子琥珀糖,起来尝尝?”


    谢存秋咬了下嘴唇,嗓音低低的有些发抖,“你为什么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上午……是我乱发脾气。”


    傅柏宁理了理谢存秋柔软的发丝,道:“谁还没有点小脾气了?再说又不是你的本意,我跟你生什么气?”


    谢存秋沉默了半分钟,问道:“是不是佳霖找你了?”


    “是我主动找的他。”


    “你……”


    傅柏宁接茬道:“哪怕你不是因为客观上没法克服的原因发脾气,我都没怪你,反而是担心更多。


    “更何况是事出有因。


    “存秋,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我一样有,而我愿意接纳你不那么好的小情绪,毕竟我看上的就是个高傲的、张牙舞爪的、偶尔有点恶劣、还很会得寸进尺的小魔王。


    “玫瑰有刺才能保护自己,高岭之花有冷傲的脾性才让人极目仰望,我偏就欣赏你这一身的锋芒与尖刺。


    “而且正因为这些尖锐的东西存在,你的那份心软才更可贵、更可爱。”


    谢存秋的眼里泛着点微光,扯了扯嘴角想要笑一下,泪水却更快地从他的眼尾滑落,转瞬又消失在发间。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眼泪!


    傅柏宁给谢存秋擦了擦泪痕,倾身抱了抱对方,哄道:“好了好了,虽然我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你瞒着我什么?但也不确定。如果我这感觉是真的,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动跟我坦白。”


    谢存秋怔了怔神,没想到傅柏宁会有所觉察,但这时候他没法回应。


    他当然希望会有坦白的那一天。


    而且能够尽早到来。


    或许也不会等很久?柏宁真的能在看到他的好之后又看到他的恶劣与坏脾气,还愿意接受他,选择这样待他,即便不是爱情,也足够说明自己在对方心里的重要程度了。


    他需要做的是再往前一步。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在傅柏宁肩上蹭了蹭,道:“蛋糕你是回家做的?”


    傅柏宁揽着谢存秋的肩把人从沙发上带起来,递了蛋糕叉到对方手里,“我在附近找了个烘焙工作室,尝尝看,对了,我另外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礼物,下次去我办公室的时候拿给你看。”


    “……嗯。”


    谢存秋尝了尝蛋糕,细腻香甜的滋味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情绪,也确实有些饿了。


    傅柏宁看身边人的情绪慢慢好起来,跟着放下心。


    吃完蛋糕,又吃了些饼干,喝了些温补脾胃的茶水,谢存秋站起身拉着傅柏宁走到了办公桌里侧。


    他拎起一个礼盒放在桌上,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道:“这个给你,是……道歉礼物,是我随便乱发脾气,是我没控制好,跟你说了那些话,抱歉。


    “我本来是想等到你下班了去堵你的,没想到你比我更快一步。”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微微泛红的眼眶,心里酸软,“我没介意,没放在心上,余总说那个会刺激情绪的补钙针剂还需要注射几个月,难为你了,有我能做的,尽管跟我说。”


    谢存秋秒懂余佳霖都说了什么。


    他勾起嘴角,即便傅柏宁不知道真相,但这一刻,自己确确实实有被安慰到。


    他张开手臂抱了抱身边人,道:“所谓的影响情绪不过是我需要支付的代价,我心甘情愿,但还是谢谢你跟我说这个。”


    傅柏宁下意识觉得谢存秋的话有一点不太对,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半晌,他抚了抚怀里人的后背,宽慰道:“又忘了?我说过,我们是家人,相互包容、体谅、照顾,都是应该的。”


    闻言,谢存秋垂下眼,遮住了眼底里那些无法说出口的情绪。


    他应了声,接着道:“新公司的名字,就叫‘青松科技’,怎么样?至于公司logo,你来定吧?”


    傅柏宁无声地微叹了口气,揉了下谢存秋的头发,道:“好,名字就这么定,logo我确实有些想法……”


    的说着,他松开怀抱,拿过桌上的纸笔简单几下就大致画了出来。


    谢存秋垂眼看过去,是一片银杏叶。


    傅柏宁看向谢存秋,道:“主体就用金黄色。”


    谢存秋点点头,并不算十分意外,对方选择这个造型一定是因为前不久那次露营,灿灿的银杏叶,明明离凋落不远了,却有着决绝又明亮的色彩。


    用短暂的热烈造就了生的永恒。


    他轻轻摩挲了两下纸上的图案,语调轻盈道:“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傅柏宁转而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可以聊聊其他具体的事项。”


    “好。”


    敲定了公司名字和logo,其他的他们没什么分歧。


    新公司地址选在傅氏和谢氏中间,主要业务暂定为人工智能大模型的开发,以及相关的、能够落地的APP,后续可以继续拓展,作为趋势,AI领域大有可为。


    这茬事情过去,谢存秋晚上难得的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下午就去了傅氏,他还惦记着那个“另外的小礼物”。


    傅柏宁了然,从迷你的茶具消毒箱里取出一只崭新的杯子,“这个给你,之前就安排过了,昨天下午刚到。”


    谢存秋接过那只小茶杯,是白瓷,细腻的象牙白触之微凉、微润,上面细致地绘着几支描金的银杏,金黄、翠绿,在滋润的白底上交映生辉,质感绝佳。


    再一看杯底,是一个小篆的“秋”,古朴而雅致。


    他抬眼看向傅柏宁,“专门给我定制的?”


    “当然。”


    傅柏宁给谢存秋的新杯子里倒了茶水——只要对方在,他泡的都不是茶叶,今天是黄精茶,除了黄精,再加上西洋参和陈皮,补气安神养元气,对脾胃还好。


    他打趣道:“这个杯子可是独一无二的,要是不小心再碎了,可没有第二只了。”


    谢存秋知道这是在说那只被他打碎的杯子,轻哼了声,但也配合地回道:“好好好知道了,我加倍加倍地珍惜。”


    他舍不得把新杯子打碎。


    还想直接带走。


    两人边喝边聊,傅柏宁准备的还有点心,这基本上可以说是给谢存秋特意单独准备的,其他来他办公室的人可没有这项待遇。


    他看对方多吃了两口凤梨小酥,就记住了,下次可以自己做。


    收到潘钰发来的消息,他回复完,邀请道:“这周六有个官方组织的世界重机械产业交流会,开幕仪式上我有个小演讲,不知道谢总有没有时间赏脸同行?”


    谢存秋喝完一杯茶,脸色略微紧绷,慢悠悠问道:“傅总还邀请了别人吗?”


    是别人也收到了邀请,还是只有他一个人?


    傅柏宁可太喜欢谢存秋这样看似不声不响、实则分外生动的小表情了。


    他淡定道:“合作伙伴那边是以集团名义发的邀请函,有十几份,你这边是我个人发出的唯一一份邀请,家属特权。”


    哎~~


    家属特权?


    这几个字让谢存秋的嘴角压不住了,他喜欢这个说法,而且这怎么不算是约会呢?


    他点头道:“好,这样的机会我肯定不会缺席,这还是我第一次看你演讲,错过了傅总的风采就太可惜了。”


    傅柏宁轻笑了声,看着一双眼粲然明亮的谢存秋,他就会被其中的光彩所感染。


    这是一朵只为他而降落的高岭之花。


    平心而论,从穿越前到穿越后,能影响他情绪的人不多,对方是其中的佼佼者。


    周六这天。


    他去接了谢存秋一起吃早餐,自己盯着更放心些,一见面他就发现了,对方今天佩戴的是他上次送的黑钻袖扣与配套胸针。


    凌厉又璀璨。


    他们俩最近风头不算小,新合作了一家科技公司的消息也传开了,这就代表后续会有更深入持更久的合作,死对头?


    已经是过去式了。


    以后他们是并肩而立的亲密战友。


    思及此,他又回想起一个小插曲,青松科技成立后,薛明扬问过他出资比例,问一人一半的占比是不是认真的,出现互相说服不了的分歧怎么办?


    他从不觉得这是问题,出现分歧了再具体商量就好,他相信谢存秋,自然也相信他们有解决问题的基础条件——对彼此百分之百的信任。


    那就没有不能解决的问题。


    走进会场,他们俩吸引了诸多或善意或观望或暗藏议论的视线,至于某些他不太理解的……就随它去吧。


    他没有兴趣深究那些有的没的。


    而谢存秋读懂了某些暗暗打量的目光。


    圈子里有不少人在猜测他跟傅柏宁的关系,怎么猜的都有,当然没有人再觉得他们俩是死对头了,但也不觉得他们的关系有多好,顶多是互惠互利。


    而且托两家员工的福,倒是有人觉得他们挺相配,猜测他们在谈恋爱,这点他并不打算澄清,也不打算跟傅柏宁明说。


    怎么不是在谈呢。


    傅柏宁演讲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对方,喏——不愧是他看上的男人,如此从容有气度,就是厉害,就是优秀!


    周围人听得认真,演讲结束后的掌声与夸赞都让他的好心情曲线库库上扬。


    多夸,爱听。


    唯一一点不太舒服的是他的腹部,因为束腹而有些憋闷,进入第六个月之后,宝宝开始快速成长,不过谢天谢地,现在正好是十二月,天冷穿衣服多,能遮挡遮挡。


    另外,以后非正式场合他打算放弃正装了,多穿宽松的衣服。


    在傅柏宁下台后回来的间隙,他不经意间看见了一家三口,两位爸爸加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说说笑笑的很让人羡慕。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腹部,有些愣神。


    傅柏宁回来时就看到了谢存秋出神的侧脸,目光温和又带着些期许?


    落座后他靠近了些低声问道:“在想什么?”


    谢存秋秒回神,用眼神示意了下不远处的那家人,问道:“你看他们,是不是很让人羡慕。”


    傅柏宁看了眼,了然,这对儿他知道,“看得出来夫夫俩感情很好,而且也非常宠爱领养的女儿,确实让人羡慕,但现在你不是孤身一个人了。”


    谢存秋刚想附和,脑海中电火花一闪……等等,领养?


    不是,人家是亲生的呀!


    圈子里人尽皆知。


    他微微皱起眉,总觉得自己好像马上要知道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了,但这对吗?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第38章 章三十八 敢情是不知道男人能生孩子啊……


    谢存秋缓了缓情绪, 道:“你别当着其他人的面这么说,那孩子是亲生的。”


    傅柏宁点点头,“放心, 我没那么无聊去戳穿孩子双亲善意的谎言, 大家不说,大抵也是心照不宣?等孩子长大些自然会知道,不过那时候应该没关系了。”


    嚯!


    谢存秋双手交叉,遮掩住了手指的略微颤抖。


    傅柏宁是理解到太平洋去了吧?


    他模糊地应了声,扯开话题又问道:“我们进场时碰见的那对同性伴侣, 还有印象吗?”


    傅柏宁回想了下, 虽然有些奇怪谢存秋为什么会问起无关紧要的人,但还是如实道:“有,他们看起来感情不错, 很登对。”


    谢存秋的眸光微深, 用半带调侃的语气道:“但我觉得你之前说的一点不错,单单只为了身体健康,都应该控制控制身材。”


    傅柏宁对这话很赞同。


    那对夫夫中身高稍低一些的, 腹部确实有些明显。


    他只当谢存秋实随口一说,道:“年纪轻轻就发福,有些可惜,不过如果对方的伴侣不介意,他们感情又笃定,我们这些旁观者没必要多嘴, 尊重就好。”


    谢存秋眨了眨眼睛。


    一下被噎住了。


    好一个尊、重、就、好!


    他终于意识到……不, 是确认了一件事,敢情傅柏宁不知道男人能生孩子啊?!


    对此他当然意外,相当相当诧异!一小部分男人能揣崽, 这跟地球是圆的、地球绕着太阳转一样,都是常识呀!


    哪怕生理课全睡过去了也不可能不知道的常识。


    想到这里,他心里忽得豁然开朗。


    用最朴素的排除法来判断,排除了明显错误的答案后,剩下的那个可能即便看上去再离谱,也是正确答案了。


    因为男人怀孕风险高,尤其是到了孕后期,要么在家、要么在医院,基本上没有再随意出来的,不去特定的场合很难见到。


    而且傅柏宁并不关注这些,没有接触相关信息的机会,所以才一直没觉察到不对。


    如果傅柏宁不知道男人可以揣崽,那是不是意味着对方……对方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而是从另一个男人不能生孩子是常识的世界穿越来的?


    这样来推想,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各方面能力的骤然大幅提升,像是换了个人一样的性格巨变,他之前猜想过现在的傅柏宁跟原来的不是一个人,但没有接着想下去,但是现在由不得不想。


    他喜欢的人基本上可以断定来自另外的世界。


    但这又怎样?


    只要那晚跟他在一起的是这个人,只要他喜欢的是这个人,那就没关系。


    他快速调整了下心情,看向傅柏宁的双眸亮若星子,附和道:“一千对恋人,一千种偏好,除了当事人双方,其他人没资格置喙。”


    傅柏宁应了声,有些疑惑道:“你刚才这话想的时间可不短。”


    谢存秋含糊地笑了笑,问起中午吃什么,赶紧把话题转移开了,还挤了个时间给余佳霖发了消息,提醒对方把男人怀孕方面的研究剔除出跟傅氏的合作名录。


    傅柏宁暂时不知道挺好。


    能拖多久是多久。


    傅柏宁知道有哪里不对劲,谢存秋的眼神里写得清清楚楚,对方指定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但是谢啾啾不说,他没追着问。


    说不定是在给他准备什么惊喜。


    耐心等待就好。


    上午的流程结束后,两人刚要离开,没坐在一起的傅立诚就找了过来,说中午一起吃饭,傅柏宁本来想拒绝,还是谢存秋打了个圆场,最后是三个人同行。


    往会场旁边餐厅去的路上,他扫了眼跟在后面不远处正在跟朋友交谈的傅立诚,低声问身边的谢存秋,“你今天不烦他了?”


    谢存秋抱起手臂,没所谓道:“暂时不烦,只要他待会儿别胡说八道。”


    知道身边人不是原来那个惯会倒贴的缺心眼恋爱脑,他对傅立诚就更不在意了。


    但依照傅柏宁的想法,是想跟原主的父亲和平相处的,之前才闹过不愉快,当长辈的主动递了橄榄枝,没必要拒绝。


    以他对傅柏宁的了解,大概并不想从傅立诚身上获取什么亲情,不是自己的哪里肯要,在其位,不过是略尽一点点孝心。


    只当是为对方多积累些人脉资源。


    他理解这一点。


    一顿午餐吃下来,三人表面上还算融洽,傅柏宁知道傅立诚对谢存秋还是有意见,但这并不妨碍什么。


    他的家人他自己选择。


    上午是开幕和一些演讲,下午则是自由交流与多个小型推介会,他跟该沟通的人初步接洽完,后续大部分就交给副总去跟进了。


    离开会场后,他跟谢存秋去了趟已经快速支棱起来的新公司,周六休息,但总经理带着干劲很足的几位部门经理在开会。


    他俩没多打扰,转悠一圈就离开了,定好周一下午再过来,听一下公司的阶段性计划。


    出来公司门,谢存秋回看向门口那个金黄色的银杏叶logo,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家公司就像个刚出生的小朋友?”


    傅柏宁思索了下,“这么说也没错,成长期的小孩儿,未来有很多可能。”


    谢存秋唇角微抿,眼底泛起一丝期待,期待这家公司的未来,也期待他们另一位小朋友的到来。


    希望这对他们而言都是惊喜。


    走进电梯,他瞧着电梯壁上映出的傅柏宁的身影,道:“下次再有这样的小朋友,我们换换,你来取名字怎么样?”


    傅柏宁转头看向谢存秋,对方的神情从容淡定,在他面前时,那丝冷厉疏淡许多,眉眼间笼着一抹清润月色,叫人怎么看都看不够,而眼下呢?


    月色分外温柔。


    他读到了对方眼里的期待,却并不十分明白那些温柔的意蕴从哪里来,或许他可以自恋地将之归到自己身上?


    说实话他还没见对方这样看过其他人,他不能不承认这确实满足了他的那些隐秘期待。


    他应声道:“当然可以,我乐意之至。”


    闻言,谢存秋没忍住笑,“记住了啊,你自己说的。”


    傅柏宁有点莫名,笑点在哪里呀谢啾啾!


    走出电梯间,他快速地握住谢存秋的手在对方手心里揉了下,虽然不明白,但还是立刻马上逗了回去。


    在身边人看过来时,他勾起嘴角,道:“我说到做到。”


    “……嗯。”


    周一下午,傅柏宁忙完手头的事情,本想问问谢存秋出发没有,没有的话可以去接对方,结束工作后正好一起吃晚餐,但对方说已经到了。


    倒是很积极。


    走进青松科技,转过来隔断,他一眼就瞧见了休息区那边坐在双人沙发一端的谢存秋,眼前一亮又一亮。


    对方今天没穿正装。


    一件小鸭黄的宽松毛衣,搭配休闲裤和短皮靴,外面裹着一件宽松的口厚风衣,大长腿一翘,又酷又可爱。


    他走过去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落座,道:“今天可不是休息日,怎么突然换风格了?当然,这一身很衬你,和正装相比各有各的风采。”


    谢存秋把正在翻看的文件夹递给傅柏宁,微微抬了抬下巴尖,“这不是初冬的天了么。”


    应完这句,他眨了下眼睛,问道:“别风采不风采的,好看吗?”


    一个轻巧又带着小钩子的wink啪嗒一下落在傅柏宁身上,他顿了下,一双棕色的凤眼里更多了些暖润琥珀的光泽。


    他认认真真回道:“很好看,有些人要靠衣服来撑排场,但有些人是依靠自身的气质、身材来驾驭多种不同风格的衣服,显然,你属于后者。”


    谢存秋翘起的脚尖在空中轻轻点了两下,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他放在身前的手不动声色地轻轻抚了下裹着束腹带的腰腹,现在孩子月份不算大,稍微束一下就好,等月份大了……说不定还要避着点傅柏宁,所以在还可以的时候,当然要争取多多相处。


    现在不能继续贴在一起睡觉,就够他烦闷失落的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就进了会议室听汇报。


    傅柏宁对公司的领导层整体比较认可,是个年轻锐气的新团队,开拓期和上升期就需要一些冲劲、拼劲,他和谢存秋意见一致,工资开够,福利待遇保障到位,少干涉,其他就交给大家自由发挥了。


    汇报着,他们沟通交流着,一眨眼就到了七点多。


    他自己无所谓错不错过饭点,但惦记着谢存秋的胃和其他人,索性安排了工作餐,边吃边继续开会,结束后他们再去吃个宵夜,公司员工出去吃也给报销。


    然而。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前一秒还在跟他好好说话的谢存秋,下一秒脸色忽得白了,呼吸也骤然急促起来。


    他的心尖跟着一颤,靠近过去问道:“哪儿不舒服?”


    谢存秋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不太对,但没太在意,毕竟孕期有各种平时没有的反应都很正常,大部分不要紧,但现在他整个人都感觉到了明显的不对。


    浑身烧得慌,喘不上来气,眼前直发花。


    他抬手攥住傅柏宁的手臂,嗓音低哑,“我不知道……”


    傅柏宁的脑海里挤满了纷乱的念头,快速地过了一遍之后,简单判断了下。


    看谢存秋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他没再耽搁,直接把人抱了起来往外走,“可能是过敏,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慌忙起来去开门。


    第39章 章三十九 不用你陪,他在就好


    傅柏宁没让大家跟着, 进了电梯后,看着没什么力气地靠在自己肩头的人,他心里是难言的焦躁, 语调却是压抑而克制的缓和, 问道:“之前是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


    谢存秋攥着傅柏宁的衣服,应了一声闷闷的鼻音,撑着点精神头道:“去余家的医院,那里……那里的医生了解我的身体状况……”


    傅柏宁短暂思索了三秒,应道:“好, 距离也近, 很快。”


    上车后,他一边给余佳霖打电话让对方安排医院接诊,一边留意着身边人的情况, 挂断电话又让青松的总经理把晚餐的详细食谱发过来。


    安排完这些事情, 他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伸过去握住了谢存秋微微颤抖的手,安抚道:“别怕, 马上就到。”


    谢存秋另一只手轻轻放在腹部前,扭过头看向傅柏宁,想回给对方一个笑容,却没什么力气。


    他倦怠而难受地闭上眼,呼吸费劲,让他的脑子简直变成了一碗浆糊, 但还是在呼吸的间隙不无艰涩道:“你也别担心, 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傅柏宁的眸光颤抖了下,唇线紧绷, 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


    不会有事的。


    当然不会有事的。


    好在从公司到医院只有十余分钟路程,都在核心地段。


    他刚下车,医院的人就迎了上来,他抱起谢存秋把人小心的放在转运床上,很快从医护中找到了余佳霖提过的赵主任,对方最清楚谢存秋的状况。


    赵主任了解完情况,初步判断跟傅柏宁一样,是食物过敏。


    少东家刚才打电话仔细交代了,谢存秋怀孕这事儿千万千万要瞒着傅柏宁,他心思一转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但没继续想,闭紧嘴巴、将事情安排好就足够了。


    用上药之后,谢存秋的情况很快稳定下来,初步排查后把过敏原锁定在了扇贝上面。


    鲜虾扇贝粥。


    谢存秋前一天刚吃过虾饺,没事,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扇贝,准确的要等待化验结果出来。


    病房里,傅柏宁看着虽然还在打吊针、但脸色缓过来许多的谢存秋,松了口气,“好在吃得不多。”


    谢存秋点点头,不无疑惑,“我之前吃扇贝也没事,没想到……”


    赵主任眼观鼻鼻观心,兢兢业业解释道:“有一部分过敏是阶段性的,跟身体当下的免疫力和整体状况有关,也许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傅柏宁心里有了计较,还是得多锻炼、多补充营养,把身体养好了,谢存秋这身体底子是真的有欠缺。


    他看向赵主任,询问道:“需要住院观察一下吧?”


    谢存秋一眼瞪过去,别当他不知道傅柏宁这是在打什么主意!


    他当即开口道:“输完液就可以走了,小问题,只需要后续注意下饮食,不用住院,对不对?赵主任。”


    赵主任顶着这两位的目光,后背上冷汗都出来了,那个……


    他咬了咬牙,快速道:“建议住院观察两天,我去催催过敏原的检测结果,还有余总,他一会儿就到。”


    平时就算了,但肚子里还有个崽崽,当然是谨慎为上。


    说完他就麻溜地离开了病房,神仙打架,他一介凡人还是速速规避得好!


    听到关门声,傅柏宁定定地注视着谢存秋,沉声道:“刚才的情况你自己可能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是,存秋,那很吓人,万幸的是没事,如果有事呢?”


    谢存秋靠在床头,仰起脸瞅着吊瓶里咕嘟咕嘟冒着的小气泡,道:“我的身体我清楚,没事。”


    “你这话现在可不怎么让人信服。”


    谢存秋快速地瞥了傅柏宁一眼,沉默了。


    他数了数这几个月以来对方知道的事情,不怎么有底气,但说实在的,他确实不想待在医院,再好的病房也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两人正僵持着,敲门声响起。


    傅柏宁应了声,看见推门进来的余佳霖后,坐到了床边的椅子里,道:“谢总说要回家,余总看呢?”


    莫名其妙接下皮球的余佳霖看看傅柏宁,再看看谢存秋,心刚因为发小没事而放下,就又又又提了起来。


    他斟酌道:“按理来说,过敏反应只要控制住就问题不大,但是吧,咱们保险起见,还是住一晚吧?至少一晚。”


    谢存秋听懂了发小的暗示,这是让他多考虑下孩子,毕竟现在身体情况特殊。


    他皱起眉,看了眼傅柏宁,妥协道:“行,少数服从多数,住一晚,就一晚,明天就走。”


    傅柏宁一顿,看向余佳霖的目光幽幽的。


    接收到这样的视线,余佳霖心里一突突,那个……不是他说话更好使,是他知道内情,知道谢存秋在意什么才能劝得动!


    这死嘴,干嘛不多掰扯几句!


    说住一件事,傅柏宁若无其事地问道:“待会儿吃点宵夜?晚餐没怎么吃。”


    谢存秋点点头,折腾这一趟确实也有点饿了,“那等吃完宵夜,你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傅柏宁的眸光微微闪动,神色淡定,语气从容,问道:“不要我陪你?”


    闻言,余佳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那个……


    祖宗!


    可千万悠着点儿,没见傅柏宁眼神都不对了么!然而,大抵是因为不舒服,还没完全缓过来,脑子也是转不太动,被他眼巴巴注视着的人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


    谢存秋拒绝道:“不用,佳霖留下来陪我就行,又没多严重,不用都待在这儿,回家还能好好休息。”


    傅柏宁听完这话,没再解释,默认按照谢存秋的想法办。


    等他安排的宵夜送过来,陪着谢存秋吃了些,又叮嘱了两句就先离开了,明天早上带早餐过来。


    坐进车里,他难得有些烦躁地捏了捏眉心,一双眼越发沉郁。


    余佳霖这边,看着着急去解束腹带的发小,长叹一口气,凄凄惨惨戚戚地开口道:“我是知道你肚子里有个崽,知道你不让傅总陪是不想一晚上都不解束腹带,但是!


    “他不知道啊!!


    “你再想想,你仔细想想,他听到那些话会怎么想?”


    谢存秋丢开束腹带,缓缓深呼吸了两个来回,终于舒服了些。


    听见好友有些惨淡的话,他一下一下安抚着骤然得了自由后越发活泼的宝宝,认真想了下,刚才傅柏宁的神情似乎大概好像是有点不对劲?


    十之八九是误会了什么。


    见谢存秋想明白了,余佳霖认命地笑了声,不无惨淡,但也心甘情愿,“你是没注意到他刚才看我的眼神,我跟你说,他绝对吃醋了。


    “看在我遭受了这些‘无妄之灾’的份上,孩子生下来得叫我一声干爹!”


    谢存秋垂眼看向明显隆起一抹弧度的腹部,嗓音里带着点笑意,道:“这要看他答不答应。”


    余佳霖看着表面上还算镇定,实际上已经乐开花的发小,一脸不敢看不敢看的表情,脱力地往后靠在沙发里。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想到这儿他忽得坐起来,严肃又认真道:“你赶紧努力加油追人!”


    谢存秋回给发小一个湛亮的眼神,在努力了,傅柏宁今晚上这反应不正说明他的努力很有成效吗?


    对他动了心,想固守在亲情、友情层面,哪儿有那么容易。


    爱情是最不可控的东西。


    他开口道:“除了我自己努力,还离不开亲友的支持,劳烦孩子干爹跑个腿,回去帮我拿一下精油。”


    妊娠油他现在每天都用,争取不留下什么痕迹。


    余佳霖知道谢存秋不放心别人去拿,认命地站起身,“成成成,祖宗,你自己说的啊,孩子出生后傅柏宁要是不答应,你自己去说服他!”


    “我去说就我去说。”


    谢存秋对此并不担心,对方吃那一套他还不清楚嘛。


    傅柏宁回到家,洗过澡后给自己倒了半杯葡萄酒,但没喝两口就兴致缺缺地放在了一边。


    他望向落地窗外显得有几分寥落的初冬夜色,不得不接受了自己居然吃人家好友陈醋这一事实。


    他想做谢存秋身边关系最亲近的人,可余佳霖毕竟早到得太多,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可那又怎样?


    来日漫长,他尽可争取。


    第二天早上,他准备好早餐赶到医院时,谢存秋刚起床,气色还不错,询问后得知一切正常,才终于彻底放心。


    余佳霖跟傅柏宁简单沟通了下,今天换人守在医院,没问题的话下午就能出院,他就不再过来了。


    等余佳霖离开,傅柏宁把早餐摆好,问道:“昨晚上睡得怎么样?”


    谢存秋尝了口粥,香菇火腿再加点蔬菜,滋味鲜香,一下就勾起了他的小馋虫,又喝了口,回道:“还不错,不过我看你稍微有点黑眼圈,昨晚上没睡好?”


    “对啊,拜某个小没良心的所赐。”


    谢存秋没忍住笑,伸出脚在傅柏宁腿上蹬了下,“说谁呢?”


    “没说谁,”傅柏宁应着,把谢存秋的脚丫子塞回被子里,“只是有些感慨,你和余总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关系确实亲近,在你需要照顾的时候,想的到底还是他。”


    谢存秋的情绪这就有些复杂了。


    他很开心,当然开心,没法不开心,但是心里也酸酸的,软得简直要了命。


    可能是因为激素的影响,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情绪化,眼眶动不动就泛酸,他垂眼喝粥,又吃了一大口蛋卷,勉强用一顿早餐的工夫稍微压了压情绪。


    放下筷子,他看向身边人,语带调侃道:“今天早上这顿饭,其实吃饺子更好。”


    傅柏宁觉察到了谢存秋的情绪,正打算等对方吃完饭了哄哄,乍然听到这一句,下意识道:“什么?”


    谢存秋歪了歪脑袋,继续道:“不吃饺子,这点品质上乘的老醋不就浪费了?怪可惜的。”


    傅柏宁恍然,敢情是在说这个。


    吃醋了啊,对,怎么能不吃醋?


    他叹了口气,把餐具收拾好之后,在床边坐下,坦然地迎着谢存秋清润的、带着笑意的目光,道:“我确实希望你在需要的时候能第一个想到我,而不是其他人,但是——


    “我更希望你好好的,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点醋意,不值一提。


    谢存秋笑意微收,他手撑在床边,凑近了些,直接用行动给出了回应——


    跟傅柏宁贴了贴脸颊,还蹭了下。


    稍微拉开一点距离后,他认认真真地看进对方的眼睛里,道:“我不会跟其他任何人这样,你是唯一一个。”


    对视半晌,傅柏宁终于轻笑了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只要对方一句话,那些躁动的情绪就被安抚了下来。


    他对自己多少有些无奈,道:“我……”


    “不用解释。”


    谢存秋慢吞吞地靠回去,神情放松而惬意,递给傅柏宁一个“我都懂”的眼神,吃醋啊?他也常吃。


    他恨不能对方一个眼神都别给其他人。


    傅柏宁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高兴、庆幸,满足中暗藏着不满足,任何一种感情关系,都有占有欲的身影。


    他调整好情绪,提议道:“今天出院后我送你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谢存秋想了想,道:“去你那里吧。”


    “好,没问题。”


    白天傅柏宁一边照看着谢存秋,一边处理了些工作,至于对方?还在病床上的人应该尽量远离工作,也就用一个小时把要紧的事情处理了,其他都能上班后再说。


    中午他哄着谢存秋睡了个午觉,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点,直接出院。


    到家后,鉴于谢啾啾不乐意像以前一样乖乖坐在一边陪着他做饭,而是一定要帮忙,他就选了火锅,让对方摆摆盘、端端盘子。


    谢存秋低头鼓捣着各种食材,兴致很不错,道:“我喜欢这样。”


    两个人在厨房里一起忙活一顿饭,热热闹闹,很有生活氛围,是他好久好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


    傅柏宁思忖了下,问道:“喜欢一家人一起下厨?”


    “嗯,”谢存秋的目光略带了些怀念,“爸妈还在的时候,有时候也会自己做顿饭,我爸厨艺很好,我妈跟我主要负责吃,嗯——


    “他们还总嫌我碍手碍脚。


    “真当我不知道,他们纯粹是觉得我打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


    傅柏宁把最后一道菜备好,放在餐桌上,随后揽着谢存秋落座,按着对方的肩膀道:“这话我不太赞成,他们大多数时候不会觉得你妨碍了什么,他们跟你一样享受那段亲子时光。”


    伴侣关系当然应该高于亲子关系,但对孩子的爱丝毫不会少。


    谢存秋跟他不一样,对方被足够的、好的亲情滋养过,所以在父母骤然离世后,依然拥有如此鲜活明亮的人生底色。


    谢存秋只是随口叨叨一句,没有认为父母不爱自己,但看着认真跟他说这些的傅柏宁,心里就软软的,暖洋洋超过被霞光染透的云朵。


    大概是因为对方有并不幸福的童年,所以连句玩笑话都要解释。


    他没多说,同样认真道:“嗯,肯定。”


    吃完火锅,傅柏宁没让谢存秋帮忙收拾,把洗好的水果递过去让对方切一点备用,还仔细叮嘱了小心用刀。


    谢存秋点头应着,对这样的叨叨十分受用,他就喜欢听对方说话。


    收拾好厨房,傅柏宁煮了壶苹果山楂热橙茶,两人坐在书房里漫无边际地闲聊。


    在傅柏宁接助理电话的间隙,谢存秋去书架那边晃荡了一圈,他本来是想看看对方平时都看些什么书,却没成想还有意外收获。


    让人诧异又欣喜。


    沟通完工作,傅柏宁挂断电话,一转身就顿住了,谢存秋正站在他身后,手里举着一本精装书,这个……


    停滞十秒钟后,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怎么把这本书翻出来了?”


    谢存秋的眼角弯着一点堪称雀跃的笑意,道:“你自己说的,我可以随便看,里侧书架最下面一排全是国内外的童话书,柏宁——


    “这可都是精装版,我刚才简单查了下,有的都绝版了,是你专门收藏的吧。


    “老实交代,收藏这些干嘛?”


    是打算以后讲给自己的小朋友听?看不出来呀傅总,这么有远见!是个做好父亲的样子!!


    傅柏宁接过那本书,慢慢翻开书页,波澜不惊道:“收藏这些,也许是想要弥补小时候的自己。”


    谢存秋眼里的笑意忽得暗沉下来,是了,还有这个意思。


    上次傅柏宁喝醉酒,也是要听睡前故事,因为小时候没有得到过,长大成年后就会耿耿于怀、念念不忘,会尽可能想办法弥补童年时期的自己。


    他靠近了半步,轻声唤道:“柏宁……”


    傅柏宁却好像没听见这一声,接着说了下去,“我的父母,不管出于哪种原因,离开了也罢,不愿意也好,都没有哄过我睡觉,并不怎么管我,不想管生什么孩子,不喜欢又生什么孩子。


    “生而不养,不如不生。


    “我以前以为是我不好、是我的错,后来才发现是他们的问题,可那没什么用,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回旋的余地,我就是在那样的家庭长大的。


    “他们不是好的父母,我也不会是。”


    没有爱的家庭里,长不出会爱的人。


    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


    对谢存秋,他有时候很难区分清楚爱情和友情的边界,只能说不要做出明显越界的事情。


    听傅柏宁平淡地说完这些,谢存秋的心里像针扎一样,是细细密密的疼,要经历过多少次绝望,才能用如此冷淡的语气诉说呢。


    而且,对方话里话外,并不相信自己能够成为好父亲。


    甚至对“父亲”这个身份是厌弃的,理智上知道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但感性上却控制不住地排斥。


    他张开手臂抱住傅柏宁,道:“你是你,他们是他们,他们怎么样,不代表你一定怎么样。”


    傅柏宁垂下手,攥紧了手里已经合上的童话书,轻轻靠在谢存秋肩上,叹息了一声,“别担心,都过去了,以前的事情不重要。”


    谢存秋皱起眉,这根本就没回他的话!


    但即便按照傅柏宁刚才说的,也不对,怎么能不重要,以前重要,现在和以后更重要。


    他想了下,到底还是直白地问道:“因为你父母,所以你不喜欢小孩子,也不想成为父亲,更不相信自己能做一位称职的父亲?”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偌大书房陷入了一片沉寂。


    傅柏宁闭上眼,童话书掉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即,他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就好像溺水的人攀上了一根让他免于窒息的浮木。


    第40章 章四十 危机感


    在傅柏宁收紧的拥抱里, 谢存秋一开始还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对方平复情绪,回答他的问题,但随着这个怀抱越收越紧, 他不由得有些紧张。


    宝宝。


    他没推开傅柏宁, 轻轻舒了口气,道:“柏宁,有点疼……”


    傅柏宁恍然回神,松开怀抱退开了一步,“抱歉。”


    谢存秋握住傅柏宁的手, 迎着对方晦暗的目光看过去, 道:“我又没怪你,不用道歉。”


    傅柏宁回看向眼前人,谢存秋眉目清朗, 在灯光下带着些平时少有的温柔光泽, 让他叹了口气,反问道:“你很喜欢小朋友吧?”


    谢存秋微妙地觉察到了不对劲,但一下子又没想明白, 坦然道:“挺喜欢的,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傅柏宁的喉头有些哽塞,喜欢孩子啊。


    他少有的嘴比脑子快,问道:“所以,你如果喜欢上一个男人,是打算领养, 还是怎么着?”


    “不, 我没打算领养。”


    傅柏宁沉默下来,没后悔自己的嘴快,起码知道谢存秋在孩子方面的想法了, 不打算领养,那就是要亲生的了。


    他低声问道:“你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谢存秋怔了怔,这对他来说不是一个问句,实际上已经有了。


    他注视着傅柏宁,分辨着对方的情绪,因为想到父母……大概有些低沉,他斟酌道:“如果有缘分,我当然想要个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但我更看重孩子的另一位血亲。


    “我想要我的孩子是基于爱才诞生的,而不是单纯的繁衍。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孩子是自然而然的。”


    傅柏宁应了声,捡起掉在地上的童话书,绕过谢存秋往书架那边走,眸光暗沉,“如果你正常组建家庭,就自然而言会有你说的‘孩子’。”


    谢存秋缓步跟上去,一句话在舌尖上滚了又滚,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他们俩就是正常组建家庭呀!


    不能再聊下去了。


    在傅柏宁把童话书放回原位的时候,他靠在一边的书架上,语调轻快起来,道:“比起孩子,我更在意自己的另一半。


    “如果真心相爱,要不要孩子都是小事,两个人过一辈子怎么不行?我觉得挺好。”


    傅柏宁抬手给谢存秋理了下刚才拥抱时蹭乱的发丝,语气已经恢复了坦然淡定,“或许吧,人生际遇各不相同,有些事情没必要强求。”


    谢存秋信誓旦旦道:“走着看,说不定会有惊喜。”


    傅柏宁听不懂这份笃定是从何而来,但也不想再继续孩子的话题了,只应了一声,心里却依旧沉甸甸的。


    谢存秋想要孩子,还是跟所爱之人共同创造出的新生命,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对方只是短暂地迷恋一下他呢?终究是要结婚生子的。


    这样……


    也好。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似乎有些怅然若失?可能是对失去最重要的位置有一点危机感……吧。


    这晚谢存秋留宿在了他这儿,第二天早上,十分难得的,对方居然在他做饭的时候就爬起来了,就是精神头一般,像颗蔫哒哒的玉白菜,他投喂了早餐后又加了块儿小蛋糕才给哄好。


    起床气升腾起来之后还没发脾气,进步很大。


    照旧是先送谢存秋去公司,等他到傅氏,刚听完潘钰的汇报,就收到了傅立诚的消息,叫他跨年的时候回家吃顿饭,一不留神,都元旦了。


    他回了考虑下,没直接拒绝。


    直到跟谢存秋提起元旦安排,对方说要去余家跟叔婶一起过,他才转头答应了便宜父亲,结果就是餐桌上俩人聊得有一搭没一搭,气氛不说降至冰点,也差不多能下雪了。


    最多就是礼貌性地不让话落地。


    饭后他早早就离开了,坐进车里后给谢存秋发了消息,问那边结束没有,却好一会儿没动静,今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他索性就慢慢开车等回复。


    事实上,谢存秋现在根本没工夫看手机!


    他就知道今天晚上不好过去!


    从进门起,叔婶的眼光就在他身上打转,一直盯着看,他最近很少直接跟两位长辈见面,更多是语音和视频,能遮掩就遮掩,但元旦和春节这两顿每年都有的团圆宴,他避无可避。


    只能硬着头皮来。


    好在余佳霖能帮他打打圆场,只是好得不多,就比如现在。


    面对叔叔“今天居然不挑食了、没穿惯常的西装、而是宽松休闲的毛衣、气质平和许多”等等一连串的问题,他只能绷着脸色说人的喜好是恒定变化的。


    不能再多待下去了,保不齐被看出来端倪。


    好不容易吃完饭,他抽空摸出手机,看到傅柏宁的消息顿时松了口气,推说还有事就先溜了。


    余佳霖看看谢存秋的背影,再看看自己爸妈,淡定道:“孩子大了,咱们少管啊,少管。”


    余兴泓瞥了眼自家儿子,道:“圈子里有不少人在传他跟傅家那位有牵扯,存秋跟你说得多,他们真的在谈?”


    余佳霖搁心里长叹一口气,岂止是在谈啊,都搞出人命来了!


    但这话再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说。


    他打哈哈道:“存秋对现在的傅总很认可,评价很高,关系也不错,您少听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他真要谈了恋爱,能不跟咱们说吗?您放一百个心!”


    余兴泓确实不太放心,再看看吧。


    老友就留下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是他们疼宠的小辈,谈恋爱事小,别被伤害了才是最要紧的。


    他这个侄子,看着冷淡疏离不近人情,但他们知道对方有颗多软的心,尤其是嘴真的放在心上的人。


    这样的性情,一旦陷进去了,容易受伤害。


    即便清楚谢存秋不是柔弱小花,可他们作为长辈,不能不多操些心。


    傅柏宁直接到了跟谢存秋约好的餐厅,隔着老远距离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人,对方是叫了车过来的。


    他下车后握了握谢存秋的手,凉冰冰的,揉了揉搓了搓才松开,揽着对方往餐厅里走,“下次再早到就先进去,站在外面冻坏了你拿什么赔我?”


    谢存秋把手插进大衣口袋,眼角扬着点笑意,道:“这不是期待跟我新认的家人一起跨年么,而且——


    “我们什么关系啊?就算要赔,为什么要赔给你?”


    两人并肩上楼,傅柏宁看向谢存秋的眼神里是并不十分遮掩的占有欲,反问道:“啾啾,难道我们不是最亲密的人吗?”


    谢存秋偏了偏头,淡定道:“当然是,就怕傅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反悔。”


    “你如果这么想,一方面是你小瞧了我,另一方面是我还做得不够,你往后看。”


    谢存秋轻哼了声,希望傅柏宁在知道他们确实有个孩子的时候,别被吓坏了,不喜欢小孩子?没关系,感情可以培养,而且现在嘴上说不喜欢,真的有了孩子之后呢?


    血缘不是亲情唯一的链接,却也是相当奇妙的一部分。


    这家餐厅位于商业区核心地段一栋大厦的顶楼,离他们俩的公司都很近,楼层高,加上大面的落地玻璃,视野非常好。


    点完宵夜,谢存秋抿了口温温的椰子水,清甜暖润,缓解了在外面沾染的寒意,他略带调侃地问道:“现在都九点多了,傅总——


    “今天百分之百又要错过你惯常睡觉的时间点,没关系?”


    傅柏宁神色从容,道:“总有一些值得留念的时刻是例外,比起早睡,我更想跟你一起跨年。”


    说到这儿,他的唇边弯起一丝轻快而上扬的弧度,补充道:“迄今为止,你是唯一一个值得我十点之后再睡的人。”


    谢存秋眉眼一扬,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直球就是好,要多打。


    他晃了下杯子,道:“我的荣幸。”


    两人简单吃了些宵夜,又端着茶杯坐到落地窗边的沙发上看城市夜景、看湛蓝浩渺的星空。


    临近十二点,烟火声逐渐多了起来。


    谢存秋放下杯子,望着那些在夜幕中倏地绽放又转瞬凋零的烟花,坦言道:“我以前很喜欢看烟火,逢年过节,家里都会放,不过这些年还真没专门看,触景生情,总是会想起过去,免不了会难过,不过现在……


    “感觉比之前好些,大概是身边有人陪伴吧。”


    有了新的家人。


    能更平和坦然地接纳过去了。


    傅柏宁看向谢存秋,对方的侧脸一如既往的精致,烟火在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留下明明灭灭的光影,就好像时光疏忽而过,有些东西变了,有些却没有。


    在他面前,谢存秋袒露的信任与日俱增,这切切实实让他感到了满足、愉悦,但还想要更多。


    更多。


    他缓声道:“以后的每一年,我都可以陪你,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谢存秋转过脸,眼角眉梢的凌厉感尽数散去,笑意攀上来,应道:“好啊,一言为定,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狗!”


    傅柏宁不由失笑,这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父母还在时的谢存秋,尽管表面冷淡疏离,却有着最热烈真挚的性情,眼里有明朗的光。


    所幸,眼前人给了他走进心里的机会。


    他捏了捏谢存秋的脸颊,道:“好,我可不能给你揪我把柄的机会。”


    谢存秋微微眯起眼,乖乖给揉,揉了他,就不能再揉其他人了!


    两人漫无边际地聊着,十二点一过,烟花爆炸声骤然密集,点亮了沉寂的夜色。


    诚然,烟花短暂,可记忆永恒,与重要之人一起看过的花火,会在他们各自的记忆里熠熠生辉、永不凋零。


    傅柏宁跟谢存秋聊着,对方从端坐的姿势慢慢变成了靠在他肩上,又逐渐消了音,俨然已经睡着了。


    他垂眼看去,对方的眉目间带着些疲倦,好像总是休息不够的样子?


    他多少有些后悔,今晚不该跟对方一起待到这么晚的。


    他轻轻抚了抚谢存秋的脸颊,注意到对方的手正虚虚地抚在胃部,不舒服?


    他皱起眉,刚拉开谢存秋的手,想给对方揉一揉、暖一暖,睡着的人就突然惊醒了。


    他轻声问道:“扰醒你了?是不是宵夜吃得晚,胃里不舒服?”


    谢存秋直起身,摇摇头,尽量自然地拿开了傅柏宁的手,道:“没事儿,你点的都是好消化的东西,也没吃多少,本来就睡得不沉,该醒了,我们回去吧?”


    傅柏宁盯着谢存秋看了半分钟,确认对方没不舒服之后才应了声。


    下楼时,谢存秋不动声色地舒了口气,刚才他确实是被惊醒的,好在醒了,不然被傅柏宁摸出来不对劲,就不好解释了。


    送谢存秋到家,傅柏宁心里到底还是存着点疑影,直接留了下来。


    对方默认了分开睡,他没说什么,在过于亲密的场合稍微保持下频率,挺好的,没什么不好,他应该庆幸谢存秋愿意往后退一步。


    他应该欣慰。


    第二天早上,做好早餐后,想到谢存秋的起床气,他本来想让对方多睡会儿,睡饱了再起,但转念又想到昨晚,接着利落地敲门走进了主卧。


    起床气他可以哄,万一生病,两人都难受。


    厚重的双层窗帘拉得严实,暖调的氛围灯将房间衬得朦胧且柔和。


    他缓步靠近床铺,谢存秋面朝里侧躺着,睡得只露出来一个发顶,手机掉在地毯上,大概是关闹钟时不小心碰掉的?


    他在床边坐下,将手机放回床头,双手按在谢存秋两侧,瞧见对方微微皱着的眉眼后,他低声唤道:“啾啾?”


    别是真不舒服了吧?


    谢存秋确实不太舒服,跟胃没关系,是昨晚上宝宝有点闹腾,让他没睡好。


    听到傅柏宁的声音,他困倦地睁开眼,烦道:“我不饿,不吃饭,不起,再睡会儿,别叫我。”


    听着这一连串的短句,傅柏宁没动作,谢存秋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里水雾朦胧,凶巴巴?不不不,明明超可爱!


    他耐心地问道:“不起床可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谢存秋一眼瞪向扰他睡眠的罪魁祸首,但被对方眼里明晃晃的担忧和关切一瞅,余下的带刺的话就消散于无形了。


    他索性闭上眼,把脸往被子里又埋了埋。


    谢存秋的嗓音有些沙哑,但还算有底气,傅柏宁随之放下心。


    看着明显不想搭理人可又没多少睡意的谢啾啾,他思忖了会儿,今天靠揉揉摸摸抱一抱,能给炸了毛的咪咪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