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四十一 你就心甘情愿为他受这份苦?
沉默了半分钟, 傅柏宁倾身靠近了些,放缓语速哄道:“既然醒了,起来吃个早餐再睡回笼觉?说不定吃饱就能睡好了。”
缩在被子里的人纹丝不动。
他继续道:“给你煮了番茄牛肉粥, 很开胃, 有没有闻到香气?另外还有你很喜欢的蛋羹,待会儿放凉可就不好吃了。”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得,靠吃的来诱惑已经不顶用了。
他揉了揉谢存秋的头发,隔着被子抱住蜷在里面的人, 问道:“哥哥给抱抱好不好?”
话音落下, 十几秒后,一直装蘑菇的谢啾啾终于睁开了眼,他看向凑在眼前的人, 压着嗓子略微有些含混道:“不能只抱抱。”
傅柏宁轻笑了声, 有反馈就好。
还是要靠亲密的肢体接触呀,这不是单单只有他喜欢,不是自作多情。
他从善如流地问道:“那还要别的什么?”
谢存秋眨了眨眼睛, 脸上是刚睡醒的困顿,没什么表情,但十足认真道:“你要亲我一下才行,不然我不起。”
亲一下?
傅柏宁微一顿,倒也不是不行,但是亲哪儿?
他有意要逗逗赖床的小猫, 故作不解道:“亲一下当然没问题, 你想让我亲哪里?”
谢存秋盯着傅柏宁,慢慢回过神,知道对方是故意这么问的, 他眼一闭,道:“你想亲哪儿都行,随便你!”
谢存秋勾起唇角,很好,反将了一军。
不愧是他家的喵。
他靠近过去,贴着谢存秋的额头蹭了蹭,半晌,将一个亲昵的轻吻落在怀里人的脸颊上,接着又靠在对方耳边,轻声道:“乖啾啾,现在可以起床了吗?”
谢存秋并不意外这个脸颊吻,但后面跟的话却让他红了耳根。
呢喃得近乎于爱人间的低语。
温柔得不像话。
他忽得睁开眼,两手稍微用力揉了揉傅柏宁的脸颊,揉够了才撒手,但随即就被对方揉了回来。
俩人缠在一起闹腾了会儿,直到傅柏宁要掀被子,他才猛一下清醒过来,径直按住被子,平复了下呼吸道:“我真饿了,你先盛饭?我去洗漱换衣服,马上就好。”
傅柏宁不疑有他,抬手在谢存秋脑门上轻轻弹了下,道:“好,先吃饭。”
“嗯。”
等傅柏宁出去,谢存秋舒了口气,掀开被子看向腹部,现在肚子已经挺明显了,不束腹指定是瞒不过去,被发现了根本没法解释。
总不能真说是肿瘤吧。
这太委屈崽崽了。
傅柏宁陪谢存秋吃了早餐,又把人哄去睡回笼觉,午饭后叮嘱了对方好好休息才离开,他下午还有别的安排。
因为跟官方合作,之前就定好了电视采访,需要先录制,对这些他驾轻就熟,能助力公司的发展,这样的采访他很乐意参加。
到最后的快问快答环节时,整体氛围比较轻松,不免问到了个人感情问题。
在主持人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就想到了谢存秋,但又摇了摇头,坦言说目前不考虑这个,会把主要精力放在工作上。
结束采访后,他又跟台长简短聊了聊,离开总台时已经九点多了。
回程的路上他跟谢存秋通了电话,那边已经上床了,正打算睡觉,非要听摇篮曲,他拗不过,只得给对方哼了好几遍钢琴版摇篮曲。
等他到家,那边已经安静了下来,睡着了。
挂断电话,他望向渺远的天际,冬日深处,夜空冷寂,但也闪烁着点点星辉,冰冷粲然,让他想到了刚才闹小脾气要他哄睡的谢存秋。
他无声地勾起嘴角,真要说的话,他倒是很愿意把对方当做他的小朋友,怎么哄、怎么宠,都行。
元旦后,他比之前忙一些,但有时间总会去找谢存秋一起吃饭,对方也在继续保持锻炼,至于之前说的什么相处频率……
等身体养好些了再说不迟。
下午四点半,他基本结束了工作,正在考虑晚上跟谢存秋去哪家餐厅,潘钰突然敲门进来,神情严肃间又带着些疑惑。
对方说余氏董事长在楼下大厅,但还没来得及走到前台,就被后面匆匆赶来的谢存秋给拦住了,直接将长辈扯到了一间空置的会议室。
前台看余董事长带着些怒意,赶忙联系了她。
傅柏宁对此一样疑惑。
他和余兴泓不熟,最多只是在某些公开场合见过两面,打过一声招呼,跟余氏的合作都是在和余佳霖沟通,这位余董事长为人沉稳随和,没有提前打声招呼就突然赶来,还带着火气,为什么?
关键是谢存秋又怎么跟来了?
不对劲。
谢存秋这边,把叔叔拉进会议室后就挡在了门前,没打算让开,快速解释道:“当初、当初那晚是我愿意的,没谁强迫谁,他被魏梓豪算计,根本没认出来是我。
“是我自己执意要隐瞒怀孕这件事,他不知道,您别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时候。”
余兴泓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斥道:“你简直胡闹!”
上次元旦一起吃饭他就看出了不对,心里一直不踏实,今天去余氏旗下那家医院一查,在最高保密等级的档案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这才知道他的乖侄儿居然已经怀孕六个多月了!
他把余佳霖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问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是谁,对方没说,但从儿子的反应他猜到了。
他没法坐视不管。
谢存秋尽可能安抚着长辈的情绪,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您放心,档案您看过,宝宝发育很好,我也挺好,没事,这件事我能处理好。”
“你这是逞强!”
余兴泓多少年了,都没像今天这样,又是恼怒又是心疼道:“男人怀孕有多难你不是不知道,你就这么喜欢他,心甘情愿为他受这份苦?为了不让大家看出来还敢天天束腹,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
谢存秋怎么不知道,他很清楚。
他看向自己的叔叔,语气间带着些无奈的苦涩,“我明白您是担心我,是关心我,但这件事我不能现在就告诉他,不可能。”
他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余兴泓按着谢存秋的肩,“作为孩子的父亲,他不能就这么置身事外,你现在勉强撑得住,后面几个月怎么办?
“其他事情都好说,但我不能让你出意外,这是底线问题。”
话音落下,他控制了些力道把对方从门前扯开,一把拉开了会议室的门,门外正抬起手要敲门的人,就是他此行要见的傅柏宁。
他神色一沉,很好,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而谢存秋脸色一白,两步越过余兴泓站在傅柏宁身前。
他望向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叔叔,勉强维持着语调的平稳,道:“您想见见跟佳霖合作的人当然没问题,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慢慢聊,您说呢?”
傅柏宁听出了谢存秋话里隐约的颤抖,越发疑惑。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当做安抚,对余家这位董事长道:“存秋说的不错,余董,我们去楼上聊吧?”
余兴泓扫了眼傅柏宁,接着定定地注视着谢存秋,对方的面容上是他从没见过的、近乎于哀求一般的神色。
他的侄儿是多倔强、多要强的人,现在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为了让他帮忙隐瞒一个孩子的存在。
为什么不愿意说?
因为对方的高傲与自尊不允许,他明白,可没办法不担心,一个人度过孕期真的太难,也太危险了。
万一有个好歹……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强忍下了质问和戳穿这件事的冲动,看向傅柏宁,道:“傅总,今天我冒然过来着实是考虑不周,一直听存秋和佳霖说你如何如何,今天正好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闻言,谢存秋秒松了口气,递给叔叔一个感激的眼神。
傅柏宁看得出来这叔侄俩不太对劲,但没有多问,请了两人上楼,多少聊了会儿两家的合作。
送走余兴泓,他看向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的谢存秋,问道:“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说实话,谢存秋感觉并不好,情绪的大幅波动让宝宝受了惊,在本就因为束腹导致分外逼仄的孕囊里翻腾来翻腾去,让他总想干呕。
他连口水都喝不下去,语气略微僵硬道:“没事,胃里稍微有点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
傅柏宁可不觉得,“我送你回家?休息休息,晚上想吃什么我来做。”
谢存秋却没吃东西的胃口,心里烦乱得好像一团乱毛线,他皱起眉,问道:“你不想问点什么吗?”
傅柏宁顿了下,“我确实有些疑惑,不过不着急,可以边吃边聊。”
谢存秋明知躲不过去,忍了忍腹中微微的涨疼,道:“不用,现在就说吧。”
见谢存秋神色不虞,傅柏宁没坚持,坐到了对方身边的圈椅里,顺着问道:“那我们就说完再回。
“余董对余总很信任,早就不管公司的事情了,不太可能为了了解一些合作而专程跑过来,而且以他的脾性,不会不打招呼就过来,这话一听就是遮掩、借口。
“除了他,存秋,你也很不对劲,叔侄俩这是在打什么哑谜呢?”
谢存秋缓了缓呼吸,紧盯着傅柏宁的眼睛,道:“叔叔无意间知道了我的一些想法,他很难相信,今天来见你,大概只是想打探打探。”
想法?打探?
傅柏宁思索了半分钟,当即明白过来今天这一遭是什么情况了。
谢存秋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有种预感,对方或许是被余兴泓的一些话刺激到了,有戳破窗户纸的想法?
不,不该这样。
他起身坐回到对面的主人位,放平语气道:“余董现在已经看到了,让他放心,不过,存秋,有些话永远不要说出口比较好。”
谢存秋攥起微微颤抖的手,傅柏宁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听得明白,但是!
为什么?
为什么连个机会都不能给他?
他不甘,他怎么能甘心!!
第42章 章四十二 干脆把孩子打掉算了!
谢存秋不无苦涩地笑了声, 腹中越发难受,一直压抑的情绪在看见傅柏宁若无其事去倒茶的时候,有些绷不住了。
好像这份感情无足轻重。
他近乎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为什么不能说出口?是这份感情见不得人, 还是有着这份感情的人让你觉得不堪, 甚至是厌恶?”
傅柏宁心里一沉,“胡说什么?怎么就用上这么严重的词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以后也不会。”
谢存秋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不愿意正视?你在回避什么?在怕什么?你是不信我,还是不信你自己?别人不行, 你就觉得自己也不行?也做不到?
“你商场上杀伐决断的魄力呢?胆小鬼——”
“存秋!”
傅柏宁皱起眉, 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举个例子,比如说我, 我自己不打算结婚, 是独身主义者,我可以有家人,但绝不会有爱人。
“我尊重你的想法, 也希望你能尊重我。
“有些事情强求不来,越强求,越是可能将局面推向无可挽回的境地,你也不想那样,对不对?”
对个毛线!
谢存秋简直想掀桌!!
他能觉察到自己的情绪正在失控,不能再说下去了, 不然真有可能闹到没法收场的地步, 今天……今天本来不该说这个的。
可真的听到傅柏宁的回应,失落、难过、恼火,种种情绪混杂着压在心头, 让他越发喘不上气来,腹中的酸、涨、疼,这些无一不在冲击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防线。
他起身就走。
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纠缠在一起,根本理不清楚,干脆、干脆把孩子打掉算了!一劳永逸!
傅柏宁又不喜欢小孩子,他一个人遭这份罪干嘛?有什么意思?跟对方就做朋友、做家人,这样不好吗?不行吗?!
坐进车里,他用颤抖的手胡乱地扯掉了束腹带,霎时涌上来的酸胀和涩涩的疼,让他红了眼眶。
他一下一下安抚着伸展手脚的孩子,感受着那丝奇妙的震颤,半晌,他抬手遮住了眼睛,是他说胡话了。
对不起呀,宝宝。
他才不会打掉这个孩子,孩子爹不要,他要。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离开的背影,心里一阵刺疼,但没有叫住对方、阻拦对方。
过了一小会儿,他缓步跟到电梯口,注视着面板上的楼层数字一点点变小,直到停在一楼,谢存秋今天是直接从大厅进来的。
他就这么长久地注视着,很难说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感受。
难过,也担心。
还有些他无法说出口的沉闷。
他不喜欢这样,不想跟谢存秋争吵,却明白把话说清楚的阵痛无法避免。
谢存秋那些话几乎就是没说出“喜欢”两个字的表白,他听得一清二楚,可怎么回应呢?能回应什么?
他一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走进一段感情,连爱人都不会,更遑论走进婚姻、组建家庭?
他不能耽误谢存秋,说清楚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应对,只要没有完全说开,就都还有余地。
他在电梯门口站到心里都泛起了钝钝的麻木,才给余佳霖发了消息,让对方多照看下发小。
他不放心谢存秋一个人待着。
他没着急离开公司,一个人坐在茶台边,喝完了那泡茶,冷冰冰且十足无趣。
直到快八点时,电视台那边发消息提醒他录制录制的采访马上播出,他才兴致缺缺地打开了笔记本,黄金时段台网同步播出,排面给够了。
他漫不经心地听着,播放到最后环节时,听着屏幕里的自己说不考虑感情问题,他心情复杂。
如果……如果遇到了合适的人呢?
真的不能试试吗?
真的、不行吗?
说实话他不知道,在爱情方面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刚入学的新生,没有经验,也没有底气,开始一段感情,很可能会毁掉目前的关系,这样的结果他没办法接受。
谢存秋这边,一个访谈听得他心烦意乱。
傅总够帅吧?气质谈吐都没得说吧?对这样的人动心再正常不够了,但是!看前面那部分他有多欣赏,看到后面时就有多生气、多难过。
这就是个实心儿的榆木脑袋,是个铁疙瘩!
余佳霖把发小的状态看在眼里,劝都不知道从哪儿劝,只能道:“所以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要不先保持点距离?把孩子好好生下来再说。”
谢存秋皱着眉,仰靠在沙发上,半晌都没开口。
在余佳霖以为对方睡着了的时候,那边才悠悠道了一句“冷静下再说”。
他长叹一口气,以他对好友的了解,真喜欢上一个人了没那么容易放弃,哪怕撞得头破血流,哪怕飞蛾扑火。
看上去冷冰冰不讲人情,实际上真走到对方心里去了,就会发现那里有着最纯粹、最真挚、最热烈的感情。
希望这难得的第一次动心,能有一个好结果。
在此之前,傅柏宁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心境。
没有一个人能让他牵挂到现在的程度,才三天没联系,就有点坐不住了,只要闲下来,他就会忍不住去想,想谢存秋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按时睡觉、能不能睡好……
他丝毫不否认自己的在意,但确实没办法再往前一步了。
想念吗?
很想,很想。
可在那天的争吵之后,他居然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去联系对方,平时最寻常不过的约饭,现在根本张不开口。
对此他相当无奈,踟蹰,这是只在面对谢存秋时才有的情绪。
他在感情上不顺,事业这边倒是如火如荼。
不管是原本傅氏的大机械制造,还是在生物科技领域开拓的新事业,取得的成绩都十分耀眼,蜚声国内外。
另外新投资的青松科技也是前景大好,目前一切顺利,甚至连需要投资人过问的事情都没有,要不创造一点无伤大雅的小问题?
好找谢存秋商量商量。
这时候潘钰恰好递来一份接洽的邀请书,来自一家国内一个数一数二的企业家协会,有官方背景,邀请他担任名誉会长。
他很清楚,在经过一系列事情之后,这是看中了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一个年轻的、能撑起门面的、还不参与实际管理的名誉会长,对协会而言是锦上添花。
对他一样有好处,可以考虑。
他转手就把邀请函发给了谢存秋,询问对方的意见,顺带约了饭见面详谈,那边十几分钟后简单回复了一个字,“好”。
这就行,还愿意见面就好,见面三分情。
他提前下了班,先去了趟烘焙工作室,又专门换了身衣服才出发去餐厅,而且早到了快半个小时。
坐在包间里,他盯着桌上水晶花瓶的黄玫瑰出神,觉得自己有点子……
好笑?
这样的心态、状态,于他而言都太陌生了,但一想到谢存秋,又觉得都没关系。
在对方踩着点进门时,他起身给神色冷清的人拉开了椅子,嗓音缓和,先一步开口道:“几天没见,是不是没好好吃饭?看着瘦了些。”
谢存秋瞥了傅柏宁一眼,是啊,没好好吃饭。
他情绪不好,影响了孩子,孩子闹腾,反过来进一步折腾他,吃不下,睡不好,今天出来还是听了余佳霖的建议,稍微遮了遮黑眼圈。
但他没打算多说这个,也没提进门前已经在外面的车里坐了十来分钟。
他靠在椅子里,没去动对方给他倒的茶水,闻着很清甜,看桌上的透明水壶就知道是竹蔗茅根雪梨水。
知道他戒酒、戒咖啡、还不爱喝茶之后,两人不管是一起吃饭,还是在对方办公室茶台那儿,都没出现过茶叶,全是搭配的各种养生茶。
如此贴心,而且是只对他一个人的。
他抬眼看过去,道:“你干嘛不找薛总商量,他不是你最好的朋友么?”
傅柏宁知道谢存秋还在生气,既是哄、也是真心道:“可你除了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家人,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比好友亲密得多,重要到可以托付一切,这样的事情我当然更想跟你商量。”
说着,他把桌上精致的碟子往谢存秋手边放了放,“上次见你多吃了两口,这个是我下午刚做的,尝尝?”
谢存秋刚才就看见这碟凤梨酥了,做成了可可爱爱的凤梨形状。
他盯着点心看了足有一分钟,才慢悠悠地拿起一块儿尝了口,香气清甜,口感细腻,比上次的更好吃。
他撩起眼帘看向傅柏宁,这家餐厅是圆桌,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半带调侃地开口道:“你这个手艺,如果去开店,一定做的赶不上卖的。”
傅柏宁坦言道:“如果真要开店,我也只希望得到一位顾客的青睐。”
谢存秋没搭茬,喝了两口暖热的雪梨水,转而道:“协会那个邀请我看了,对你们来说是双赢。”
“那我就答应下来了。”
谢存秋应了声,知道傅柏宁早有主意,单纯只是打了个幌子。
吃饭中间两人跟没发生上次的冲突一样,还算和谐,他也没拒绝傅柏宁给他夹的菜。
等放下筷子,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把话题转了回去,道:“餐前你说我是你很重要的人,不只是朋友,更是家人。”
傅柏宁听得出谢存秋还有后话,顺着道:“对,没错,而且是唯一的,你很清楚我和所谓的父亲并没有感情。”
谢存秋倾身略靠近了些,紧盯着傅柏宁的眉眼,一字一句地问道:“如果我还想往前更进一步呢?你打算怎么做?”
傅柏宁神色淡定,道:“我的想法不会变,存秋,过于偏执容易酿成苦果,我确实不会爱人,并不适合走进一段感情,我了解自己,没必要强求。”
谢存秋却有几分压抑的咬牙切齿,“你会不会爱人不是你说了算的,是跟你相处的人说了算!如果、如果我是有资格说你会不会的那个人,我一定也只会有一个回答,你会!而且做得很好。”
傅柏宁有几分讶然。
谢存秋注视着他的眼睛里一片坦然和笃定,也有着几乎要灼痛他的烈焰。
他唇线微绷,开口的嗓音带着艰涩,道:“存秋,你……”
谢存秋少有地打断了傅柏宁的话,手臂搁在桌沿,目光没有移开一丝一毫,问道:“你敢不敢跟我赌一把?”
傅柏宁沉默下来,他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暗流在两人之间来回涌动,带着滚烫的热切,要烧穿他的心防,要点燃他沉寂的心湖。
这不能不让人为之震颤。
迟疑,也期待。
两分钟后,他反问道:“赌什么?”
第43章 章四十三 我跟你赌
谢存秋站起身, 上前一步,两手撑在傅柏宁那把圈椅的扶手上,目光灼灼, 道:“你知道我要赌什么, 敢不敢用一年时间赌上一赌?
“如果我输了,我乖乖退后,当你的好家人、好朋友,再不越雷池一步。
“当然,我赌自己能赢。”
傅柏宁惊讶于谢存秋这样炙热的目光, 就好像……不, 完完全全就是把一颗滚烫的真心毫无保留地捧到了他眼前,问他想不想要。
但他可以吗?
为什么不相信他可以?
谢存秋前几天问过他的那些话,在他的脑海里来回盘旋, 字字句句都在叩问他的心门, 如果是如此绝不背叛的炙热爱意,是不是可以信任?
他是不是可以尝试着去做之前根本没想过的事情?
哪怕为了这份感情去试试?
他不信任爱情,也不信任自己会是好的爱人, 但如果是眼前人呢?
他的心湖水几乎要因为这份情意而沸腾起来,喧嚣的,鼓噪的,要他给出肯定的回答,要他为着眼前人踏出这绝无仅有的一步。
半晌,他的唇边划开一抹坦然的笑意, “我依旧坚持我的想法, 认为我们现在就很好,堪称是最好的状态,但如果你想要其他东西, 就证明给我看——
“我跟你赌。”
谢存秋笑了声,眉眼明朗,锋芒湛亮,他退回去重新坐下,道:“你等着瞧好了。”
这几天没联系,他倒是看明白了一件事,尽管他跟傅柏宁想要的不一样,但有一项共识,那就是不想失去对方,这就给他留了余地。
说实话,他确实栽了,栽得彻彻底底,但也心甘情愿,他能感觉到傅柏宁的动摇和犹豫,这就证明对方不是无动于衷。
就像他之前说的,感情没那么听话。
他跟傅柏宁死磕定了,宝宝出生前搞不定没关系,往后他还有大把时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信就五年,哪怕是个铁石心肠,他也要给烧化了!
不信感情是吧?
信他就行!
傅柏宁不是没看出谢存秋的信心满满,怎么说呢,对方状态好、情绪好就行,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一年为期,他很期待。
鉴于谢存秋这几天没休息好,这顿饭早早就散了,他本来想送对方回去,留宿也不是不行,但被拒绝了,说是叔婶让回家。
想到那天的余兴泓,他不无了然,叮嘱了谢存秋别跟长辈置气,有话好好说。
分开后,谢存秋想起刚才撒的小谎,多少有些烦躁。
知道他有了宝宝,另一位父亲还没办法多多陪伴,叔婶生完气,到底是为了他考虑,直接提出让他回去住,方便照看,但他没答应。
自己住公寓方便,而且傅柏宁偶尔还能过去。
最后拉扯一番,在余佳霖再三保证会多多尽心的前提下,两位长辈才答应他继续住在公寓,不过还是给他准备了一堆吃的用的,更是安排了阿姨给他做饭,对此他只能答应下来。
这是长辈们的底线了。
今天拒绝傅柏宁,那是因为公寓里还没收拾好,很多孕夫用的东西都在客厅大喇喇地堆着。
他长叹一口气,轻轻摸了摸腹部,希望后面几个月能顺顺利利吧。
自从跟余兴泓见过一面,傅柏宁接下来跟余氏谈合作的时候,对方总是在场,也不多搭茬,工作上还是余佳霖说了算,但是!
他总感觉这位长辈在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这天上午结束一场洽谈,下午谢存秋就过来了,问他余兴泓有没有说奇怪的话,让他别往心里去。
他捏捏对方还是清瘦的脸颊,也不知道吃那么多东西都吃长哪儿去了,没见长肉。
他捏完放手,问道:“什么奇怪的话?不如你给我举个例子?”
谢存秋歪了歪头,斟酌道:“比如……说我身体不舒服,这不好、那不好的,让你多照顾我,有没有?”
傅柏宁点头道:“这个确实有,长辈担心你是人之常情,你的身体素质确实没有我一开始以为的好,饮食和锻炼都需要跟上。”
谢存秋盯着相当认真的傅柏宁,发现自己好像多虑了,对方关于男人不能生孩子的思想钢印是真的很牢固!
哪怕余兴泓暗示,自家这大金毛也根本没往某些方面想。
他暗暗松了口气,“叔叔自小待我亲厚,知道我看重你,平时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少,会想多见见你、多了解一下情况,这很正常。”
傅柏宁没多心,谢存秋专门跑过来问,应该是担心余兴泓说什么严厉的话吧。
他宽慰道:“我之前确实做了很多不着调的事情,长辈会担心是情理中事,放心,即便你叔叔真的说了什么,我也不会因此就疏远你,或者对你有意见。
“说到底,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谢存秋点点头,“那就好。”
他说着,站直身体,道:“那晚上一起吃饭?今天我请,你想……”
他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打断了,这几天脚丫子有点水肿,怎么都不得劲,一步迈出去,直接脚下一软要往地上栽。
傅柏宁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把捞进怀里,对方可能是被惊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谢存秋勉强保持着镇定,不舍但无奈地从傅柏宁怀里退出来,“谢了,没站稳。”
傅柏宁却没被糊弄过去,凑近了看向谢存秋的眼睛,压低了些嗓音,问道:“真的?恐怕不是吧,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被这样一双明亮也温沉的凤眼注视着,谢存秋几乎以为对方要看透他藏着的最大的秘密,但显然,并没有。
他有时候真的很服气,傅柏宁总能准确捕捉到他的各种情绪。
他缓了口气,道:“脚只是有点水肿,小问题,不用管,过些时间就没事了。”
傅柏宁扫了眼谢存秋的脚,抬起眼,稍稍调侃道:“肾主水,啾啾,年轻轻轻,肾脏就有点小问题,以后可怎么办呀?”
谢存秋一眼瞪过去,“那又怎么样?我又没让你管!”
傅柏宁不由得笑了声,揽着谢存秋的肩往外走,哄道:“没怎么样没怎么样,咱们从现在开始好好养养,年轻,身体恢复快,而且以后无论怎么样我都管。”
谢存秋抱起手臂,满意地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谢存秋还说是小事,不用管,但傅柏宁没把这事儿当小事。
这天晚上他就托关系辗转联系上了一位老中医,本来想带谢存秋去让老前辈给把把脉,好好调理下,对方却怎么哄都不愿意去,说又没病,不喜欢去医院,中医院也不行。
犟得哦。
眼见喵喵要炸毛,他没再劝,先去找老中医配置了一点温和的泡脚包,等稍微缓一缓他再继续劝,论日常身体调理,还是要看老祖宗。
他把泡脚包送到公寓,揉揉摸摸哄了好一会儿,谢啾啾才答应先泡两天试试。
趁着傅柏宁去接热水的工夫,谢存秋悄摸摸地解开药包拍了张照片,发给赵主任让对方找中医看看。
十几分钟后收到没问题的回复,他才放下心。
傅柏宁催着谢存秋去洗了澡,看着对方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出来,夸夸道:“睡袍少穿是对的,注意保暖。”
谢存秋轻哼了哼,在沙发上坐下来,看着傅柏宁把泡脚盆放下,他眉眼微扬,问道:“傅总——
“我这待遇是不是太高了?”
“确实不低,”傅柏宁捏了捏谢存秋的鼻尖,笑道,“所以就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赶紧,我兑过水,试试看能不能接受这个温度。”
在傅柏宁收回手后,谢存秋弯起手指轻轻磨蹭了几下鼻尖,他很喜欢这样亲昵的小动作,只有一个人有。
就要独一无二才好。
他把脚丫子伸进棕褐色的药汤里,有点烫,但能接受,温和馥郁的药香弥散开,无形中安抚着他的情绪,让他越发放松下来。
傅柏宁轻笑道:“还可以吧?”
“唔——马马虎虎,给咱傅总记一功。”
傅柏宁笑了声,还可以就行,他坐在侧边沙发上,陪着谢存秋泡了脚,泡完后他拿了毛巾给对方擦干,但擦好后却没有马上松开。
谢存秋皮肤白,连脚趾都是莹润的白皙,现在被泡得微微泛红,越看越可爱。
从小巧秀致的脚趾往上,是弧度流畅的脚背,他的手正卡在对方的脚腕处,如此纤细的脚腕,握在手里有种隐秘的满足和愉悦。
这让他回想起了初遇的那一晚。
后半程,被情欲淹没的人抬起脚踩在他的肩上,转而又像是撩拨一样用脚趾蹭着他的侧颈,最后被他攥住脚踝拖回怀里……
余下的,便是又一轮占有。
他抬起眼,语调微低,“存秋,有没有人夸过你腰细?”
谢存秋被看得一怔,这眼神……对方握着他脚踝的手略略用力,一阵战栗随之从他心底泛起。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但那一晚到底还是太激烈了些,以至于给他留下了难易忘怀的余温,那时的傅柏宁狠厉得好像要跟他不死不休,要把他融化在滚烫的□□里。
那样极端的占有欲和掌控欲……
现在回想,依旧让人心神巨震。
他抿了抿唇,道:“早些年有人说过,现在没有。”
“哦~”傅柏宁勾起一丝笑意,眸光渐深,“既然如此,我猜,我一定是第一次夸你手腕脚腕纤细漂亮的人。”
谢存秋顿了下,双手按在沙发边,他的手指略用了些力道,忍住了那些兴奋的颤抖。
他眉眼一扬,“确实是,就算有人敢想,也没人敢说,所以?”
傅柏宁的手指在谢存秋的脚腕上轻轻摩挲了两下,看着对方倨傲且恣意的疏冷眉眼,开口的语调蕴着一点微不可觉的偏执与强势,道:“漂亮得让人想在这里留下一点什么痕迹。”
谢存秋的呼吸一轻,心跳骤然加快了。
噗通,噗通。
第44章 章四十四 我有个初恋
四目相对, 谢存秋有种自己成为了对方猎物的感觉,可他根本不想逃开,眼前人足够危险, 却也足够迷人。
这倒不像是没什么心眼的大金毛了。
反而像是杜宾, 冷漠、优雅,且攻击力十足。
他歪了歪头,嗓音里夹杂了一点笑意,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道:“你尽管试试。”
傅柏宁回了声意味不甚分明的轻笑。
他的手往下一滑, 扣着谢存秋的脚背, 垂下眼,将一个轻巧的吻落在对方的脚踝处,旋即用了些力道烙下了一个明显的齿痕。
他仔细端详了下, 还算满意。
他稍微转了下谢存秋的脚腕, 把那个痕迹展示给对方看,颇为认真地问道:“很漂亮,跟我预想的一样, 你觉得怎么样?”
谢存秋盯着脚踝处的齿痕看了十几秒,越看心越慌。
他咬了下嘴唇,咬什么脚踝啊!
这个溢于言表的占有欲!跟那晚如出一辙,谁能想到温和优雅的傅总在床上竟然有那样的掌控欲。
如果不是不能直接抱上去,他高低要把人压在地毯上来个唇齿纠缠的亲吻。
但现在不行。
他瞥开眼,“我没什么感觉, 真当谁都跟你一样审美剑走偏锋。”
傅柏宁又摩挲了两下那个齿痕, 谢存秋皮肤白,齿痕泛红,像是雪地里开了朵梅花。
透着股清艳的色气。
他敛了敛心神, 给谢存秋穿好拖鞋,这才松开手,道:“这点我不怎么赞成,啾啾,我审美很好,你之前夸过不止一次。”
谢存秋起身就走,“时移世易,不能一概而论!”
傅柏宁瞧着谢存秋颇有几分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垂眼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缓缓地舒了口气。
那一晚,跟被下药固然有关,但到了现在,不可否认的一点是——
谢存秋对他有着极致的吸引力。
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洗手间的如果是别人,他未必会迈出那一步,说到底是他自己的选择,药不过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是个契机。
看着谢存秋上床、盖好被子,他跟过去在床边坐下,“今天还用不用哄睡了?是选摇篮曲还是别的什么曲子?”
谢存秋侧躺着,看向傅柏宁道:“不听了,陪我聊一会儿就行。”
“好。”傅柏宁调暗了灯光,放缓语速道,“洗完澡这黑眼圈就露出来了,下次就算还有,也不用在我面前遮掩。”
谢存秋眨了眨眼睛,“只是偶尔,不过我知道了,以后不再用。”
傅柏宁揉了揉谢存秋的头发,夸道:“好乖,说到做到。”
谢存秋应了声,微微眯起眼,在被子的遮挡下,他一边跟傅柏宁聊着,一边悄摸摸地解开束腹带,瞬间舒服了不少。
他轻轻安抚着宝宝,坦白道:“恋爱方面我其实也是个新手,我倒是很期待,但一直没遇到合适的人,从没喜欢过谁,好在现在有了,也就是说——
“有了一个初恋,我还想跟他走到最后。”
傅柏宁给谢存秋理好头发,收回手按在床边,道:“巧了,我也一样没谈过,但我跟你不同的一点是根本不期待恋爱,一个人挺好,而且我大概率是要独身到老的,我现在依旧这样认为。”
“胡说!”
谢存秋当即反驳道:“对自己多一点信心啊,就像我们之前聊过的理想型,没遇到的时候想这想那,实际上遇到了之后很多想法都被推翻了,这是一样的道理,真的遇到了合适的人,你为什么不谈?”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把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点了点傅柏宁按在床边的手,语气亲昵道:“说不定你已经在谈了,就是没意识到而已。”
傅柏宁反手扣住了谢存秋调皮作乱的手指,道:“或许?不过我真没觉得。”
谢存秋闷闷地笑起来,感情上这样迟钝啊?
对方该不会以为他们一直以来的相处都是朋友或者家人之间的吧?到现在还没转过爱弯儿,谁家朋友和恋人是这样相处的!
但是该说不说,这样真挺可爱的,他喜欢这点特质,迟钝点很好,特别好。
不过他没好把“可爱”两个字说出来,怕傅柏宁挠他痒痒,被子现在掀开可就露馅了,汤圆儿还没熟呢,不能现在出锅。
傅柏宁只看表情就知道谢存秋在想他什么,可能还是有点出格的那种。
他揉了揉对方的手指,“乐什么呢?说出来给我听听?”
谢存秋轻哼了声,憋住笑,“以后跟你说,我保证!”
话说到这儿,傅柏宁没再追问,“成成成,也不急在一时,什么时候还说,小祖宗说了算。”
谢存秋勾住傅柏宁的手指轻轻晃了下,然后缩回被子里,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以前连着熬几天都没事,现在不行,晚上困得早,白天还要补觉。
怎么都睡不够,总觉得累。
他现在是趁着精神好的时候加紧搞定工作,暂时还没问题。
傅柏宁放低声音,陪着谢存秋又聊了会儿,对方很快就睡着了,他给人掖了掖被子,又坐了半晌才离开主卧。
他本来想回去,但走到门口又折返了回来,到底是不放心。
虽然没跟谢存秋一起睡,晚上睡不太好,可离对方近一些,他也能放心。
早上起床后,他先去看了看谢存秋,对方裹在被子里睡得安然,他心里跟着踏实下来,很安定,好像天塌下来都问题不大那种。
他一边做早餐一边思索着。
昨晚上确实如他所想,没睡好,睡得不沉、不安稳。
他对谢存秋有依恋,这是不争的事实,对方跟其他任何人都不一样,如果是这样热切真挚的人,是不是真的可以试一试?
因为谢存秋,他已经破例太多次,有了不知道多少次例外,甚至可以这么说,对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例外,在他面前铺展开了一条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这感觉非常奇妙。
等他准备好早餐,谢存秋刚巧起床,看着对方晃悠过来,嗯——精神头不错,黑眼圈淡了不少,也没感觉到一点起床气,看样子昨晚睡得相当不错。
谢存秋走进厨房,给了傅柏宁一个拥抱,然后才慢吞吞地坐到了吧台边,托着下巴懒洋洋地问道:“好哥哥,你看,我们这样像不像一家人?”
傅柏宁把早餐摆好,给谢存秋喂了朵西蓝花,道:“此言差矣。”
谢存秋咽下这口蔬菜,又咬了口香香软软会流心的奶酪吐司,翘了翘脚尖,也没动脑子想,直接问道:“差哪儿了?”
“不是像,我们已经是了。”
闻言,谢存秋弯起眉眼,他凑过去跟坐在身边的傅柏宁贴了贴脸颊,夸道:“一大早的就这么会说话,不愧是我家哥哥,嘴巴好甜,比奶酪还甜好多倍。”
傅柏宁在谢存秋退开后,捏了捏对方的下巴尖。
这样清透的桃花眼带着笑意的时候,眼波悠然流转,直转到了他的心窝窝里,就那么蜷在里面不出来了。
于是他的心便软成了一汪桃花水。
他开口的嗓音都更温和了些,“那晚上带你去吃鲁菜?让啾啾的嘴巴也甜起来。”
谢存秋笑了声,“好啊。”
傅柏宁提前订好了餐厅包间,虽说是去吃甜的,但也不能尽是甜的,搭配得宜才好。
只是他接到人时,谢存秋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他从储物箱里摸出一枚草莓牛奶糖,拆开后塞到对方嘴里,这才问道:“谁招惹我们啾啾了?”
谢存秋把硬糖嚼得咔咔作响,抱起手臂道:“还不是因为贾书宁!”
傅柏宁听到名字就知道大概发生什么了,但还是配合地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谢存秋的眼里带着恼火,吐槽道:“今天中午我跟合作方吃饭,出来时碰见了贾书宁,不知道抽的什么风,我都不想搭理他,他还非得纠缠,一味地装可怜、装绿茶,看着就烦。
“难不成他还以为装装可怜我就会离开你?白日梦也做得太离谱了!”
傅柏宁点点头,附和道:“他确实离谱,不过——”
“什么?”
傅柏宁宽慰道:“就算你某一天突然犯糊涂要跟我绝交,我也不会放弃你的,一定想办法让你清醒过来,别担心。”
谢存秋看向傅柏宁,正撞上对方递过来的一个温柔眼神,突然就被顺了毛。
嗯,糖果酸酸甜甜的。
他自己又摸出两枚糖果,给傅柏宁喂了一颗,满意道:“你有这个觉悟非常好,就应该这样。”
傅柏宁向着谢存秋眨了下眼睛,随后看向前方,接着道:“另外还有,不管贾书宁怎么伪装,我都不会再被他蒙骗分毫。”
哎~这话简直说到了谢存秋的心坎里,他接下傅柏宁这个眼神,相当愉快地点点头,心情阴转晴,道:“以前的你说这个,我不信,现在的你这么说,我信,不过以前的你百分之百不会这样说。”
那都被贾书宁的忽悠腌入味儿了。
傅柏宁不由笑了声,对此他心有庆幸,谢存秋从来没把他当成原主过,尽管对方不会猜到他根本不是原主,但说到欣赏、说到认可,都是发生巨变之后。
极聪明、也极通透。
两人没再继续聊,但这件事还没完全过去。
次日是周六,一大早他就收到了潘钰的消息,是个热搜链接,简短概述一下,就是昨天中午谢存秋和贾书宁的冲突被人用小视频爆料到了网上,说谢总仗势欺人,欺负了贾大明星。
这事背后明显有人推动,现在已经朝着网暴的方向发展了,贾书宁的粉丝再加上一些水军,战斗力相当强。
那些骂谢存秋的话,看一下都眼睛疼。
他当即把电话打给了对方,那边听语气就知道气得要命,才跟他说了两句,就说见面再聊,接着挂断电话去处理这个事儿了。
他皱起眉,暖琥珀一样的眸色如今正浸着些冷沉如冰的寒芒,招惹到他头上来了,有意思。
这件事不可能是贾书宁一个人做的。
有一个算一个,等着。
他赶到公寓后,在书房里找到了满眼浸着火气的人,对方正在跟何旭打电话。
谢存秋周六本想睡个懒觉,结果被余佳霖跟何旭的消息轮番轰炸,一身起床气地爬起来,在看到热搜之后他很快明白过来自己是被算计了。
生气、厌烦,种种情绪叠加起来,他觉得自己这会儿简直成了碰一下就炸的火药桶。
把事情安排好,挂断电话,他直接把手机撂在桌上,发出啪一声重响。
他转身看向傅柏宁,对方眉眼温润,带着关切,好像艳阳地里突然降下了一场淋漓畅快的雨水,让他的火气霎时就消散了。
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压也压不住的委屈。
傅柏宁看着抿起唇的谢存秋,对方的眼睛在看到他的瞬间就红了,这该不会是要……要哭鼻子?
第45章 章四十五 老公抱——
谢存秋三两步靠近, 直接扑进了傅柏宁怀里。
他把脸埋在对方肩窝处,还搂着人家的腰,嗓音闷闷的, 开口道:“这下好了, 原来是只有圈内人知道我脾气不好,现在是出圈了!”
傅柏宁稳当当地接住了谢存秋,抚了抚对方的背,听着怀里人微微沙哑的嗓音,感觉很……奇妙。
委屈已经溢于言表。
谢存秋是在乎声名的人么, 不是, 从接手公司开始就不是,比起虚无缥缈的名声,对方更在意实际上的利益, 不然心狠手黑嘴巴毒这都是怎么传开的。
现在这么说, 大抵是因为有可以撒娇、可以诉说的人。
他眉眼温和,轻声哄道:“你哪里脾气不好了?
“你是对事不对人,你骂过的、怼过的人, 哪个不是真犯了错?做错事还不让说,哪儿有这样的道理,说你脾气不好的都是不了解你的人,是胡说八道。
“至于这次的事情,澄清了就行,贾书宁, 还有他背后的魏梓豪, 一个都跑不了。”
谢存秋轻轻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但没松开搂着傅柏宁的手臂, 道:“要是故意栽赃,我肯定照着脸给打回去,除了这种,我懒得管别人怎么想我,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但是现在就算不是栽赃,我也没法完全不管。
“我知道你不会误解我,但是我不想让他们说你跟人品差、脾气差的人走这么近,不能让他们质疑你的眼光。”
傅柏宁腾出一只手给谢存秋擦了擦眼角的濡湿,大概是起床气导致的情绪有点上头?
但能发泄出来是好事。
而且委屈兮兮告状求安慰的谢啾啾很可爱,可爱到他想把人藏起来,好在对方只会在自己跟前有这样的一面,不然他只怕是要把自己溺死在醋海里了。
他捏了捏谢存秋的脸颊,道:“知道爱惜羽毛了是好事。
“但是,存秋,你不能那么说你自己,怎么就人品差、脾气差了?其他人也不会真的这样以为,在大部分的人看来我们是珠联璧合,是非常有默契的伙伴,别总听个别人胡言乱语。
“在我眼里你非常好,特别特别好,不管是作为合作伙伴,还是朋友和家人,你都是最好最好的那个。”
谢存秋听得耳朵根有点发烧。
他抿了抿唇,在傅柏宁收回手后,追问道:“还有别的吗?”
“什么别的?”
谢存秋轻哼了声,没接茬,当然是最好最好的爱人!少了很关键的一个身份!还想着糊弄他呢。
傅柏宁想了下,了然,道:“是我错了,漏掉了一个,我们啾啾还是最好最好的伴侣,是不是?”
“当然是!”
听到全须全尾的回答,谢存秋这才满意了。
傅柏宁不由失笑,他的手从谢存秋背上抚到腰间,对方今天穿了件海水蓝的宽松毛衣,里面似乎还加了件保暖衣?
体质要继续加强,室内温度不低了。
他松开手,给谢存秋整理了一下蹭乱的额发,道:“早餐还没顾得上吃吧,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拉开距离后,谢存秋稍微松了口气,他今天只松松束了下腹部,贴身拥抱还是能感觉出来,刚才吸着气呢。
他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办公桌上,道:“我想吃苹果派,还有蛋羹。”
“好。”
除了谢存秋点的,傅柏宁又加了两个素菜,等吃完早餐、拾掇完,何旭那边刚好把调查结果整理好了发过来。
事情并不复杂。
贾书宁以为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应该还是怨恨自己的舔狗、备胎被抢走了,心有不甘,才通过魏梓豪打探到了谢存秋最近在谈的合作。
贾书宁在餐厅蹲守到时机后,利用监控角度设计了那场小冲突,剪辑后发给营销号买热搜,又买水军推波助澜,让网友误以为对方无辜受了欺负。
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但绿茶大明星惯会装可怜博取同情,因此快速引发了大规模讨伐。
谢存秋哪儿是吃亏受气的脾气,反手就报复了回去。
不止曝光了餐厅经理被贾书宁收买后给监控视频的证据,尽管店里那一时间的监控被删掉了,但他找到了门店外的监控,放大后能看到贾书宁是自己主动找茬的。
说白了就是栽赃陷害。
这还不止,他手里有之前收集了以防万一但还用得上的东西,这次一并曝光了,贾书宁去年年底刚拿到的重量级演员奖项有内幕,水分相当大,当时网友就有质疑,可被魏梓豪强硬地压下去了。
自导自演的铁证摆在明面上,又叠加了奖项内幕,网友们惊觉受了蒙骗之后,先前被煽动的舆论风暴顿时调转风向,朝着贾书宁更为猛烈地扑了过去。
傅柏宁也没闲着,在贾书宁挂在热搜上下不来的时候,他又给了魏梓豪一份好礼。
商圈有商圈的玩法。
那样精致利己的人,在外做慈善硬拗人设,在公司内部却苛待员工,那税务上呢?十之八九有漏洞。
一查一个准。
魏贾两人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报复就两个都不能跑。
接下来短短三天,魏氏股价暴跌,合作崩掉不少,贾书宁谈好的男主剧本被解除了两个,商务代言也有波及,双双成了圈内外的笑话。
自诩真爱又要面子?那就要让对方一时间人人喊打才算是真正的报复。
话说回来,被牵扯进风波的谢存秋倒是意料之外地出圈了,这个颜值、这个气质,放在星光熠熠的娱乐圈都是最拔尖的那几个。
再一扒拉身份,哎~谁能对有钱有颜的大佬无动于衷呢?
但心动又如何,这是他的啾啾。
事情收尾后两人一起吃饭时,他的眼角压着一点亲昵的笑意,半是认真半是调侃道:“等有时间了,要不要演场戏玩儿?我的大明星——”
听着傅柏宁拖长的语调,谢存秋心尖痒痒的。
大明星,还是“我的”。
听起来十分悦耳。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对演戏不感兴趣,不过!如果傅总想玩儿一出什么别出心裁的play,我很愿意奉陪。
“初入娱乐圈的小演员和位高权重的商圈大佬,怎么样?是搞点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纯爱,还是各打小算盘的相互利用呢?”
傅柏宁听完,没忍住笑,抬手给了谢存秋一个脑瓜崩儿,“想得挺花哨。”
谢存秋眯了下眼睛,又凑近了些,“这一下很疼的,你也不知道下手轻点儿。”
傅柏宁还真地一手捧着谢存秋的脸颊,一手给对方仔细揉了揉脑门,“好好好,对不起,给啾啾揉一揉,还疼不疼?”
“……还行。”
谢存秋勉强满意,退回来坐好,转而问道:“年底了,我接下来比较忙,你那边差不多吧?”
傅柏宁应道:“大差不差,忙是忙了些,但抽出一点看展的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周四上午去看个画展?这个时段人不多,是你之前提过想看的油画展。”
谢存秋的手肘支在桌边,托着脸颊道:“好啊,这个我喜欢。另外,说起来——”
“什么?”
“很难有人能拒绝你。”
傅柏宁听得有点莫名,怎么突然说这个?
谢存秋没打算多解释,对不在意的人就算了,但对在意的人,傅柏宁总是在留心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他喜欢吃的东西,他的兴趣,对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总能给他恰到好处的反馈。
动心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谢存秋卖的这个关子,傅柏宁想了下,也许是在说他挺有生活情趣?
就应该多跟对方一起出去走走看看,别除了工作还是工作,都要在办公室里扎根了,不过最近进步很多,累了或者想偷个懒,会在家办公。
要表扬。
看展这天早上,他跟谢存秋提前约好了见面时间,一起去吃早餐,然而到了楼下,他左等右等,过了约定时间却迟迟没见到人,还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不接。
这是睡过头了?还是生病了?
他没再多等,直接上楼找人,进来门,冬日稀薄的阳光从客厅偌大的落地窗投照进来,清冷也带着暖意,像谢存秋平时给人的感觉。
高冷是表象,也是对方的一部分,这毋庸置疑。
一体两面,恰恰最让人迷恋。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还真是看见什么都能联想到谢存秋身上去,简直是……没救了。
那就没救了吧,也没什么。
他整理了下心情,径直走向卧室,开门后他悄声靠近,他惦念的人正团在被子里睡得香香沉沉,暖黄氛围灯下,对方露出来的小半张脸分外柔和静谧。
昨晚睡得应该不错。
他没叫醒对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注视着熟睡的人,好像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只是看着这个人,他心里就安定。
谢存秋这一晚睡得其实不算好,但好在后半夜做了个美梦,梦到了孩子出生后一家三口的日常生活。
有他,有宝宝,还有他所爱之人。
睁开眼看到傅柏宁在身边,他有些恍惚,一时间没太分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下意识伸出手,呢喃道:“抱抱……”
傅柏宁注视着谢存秋,对方的神情带着慵懒和显而易见的依恋,不再是之前什么事都非要自己扛着的小刺猬了,越发像是一朵高傲又明艳的玫瑰。
有一身的刺,也有满花心的柔软。
而就是这一愣神的三秒,让谢存秋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催促道:“老公抱——”
傅柏宁的眸光暗了下来。
谢存秋没有丝毫戒心,就这么露出了纤长的脖颈和锁骨,嗓音柔软低回,哪儿还有冷厉的高岭之花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
还有那个称呼,仿佛是在邀请他理所当然地做些什么。
第46章 章四十六 治愈系大金毛竟然是尊杀神?……
傅柏宁倾身靠近, 一手托着谢存秋的后颈把人微微带起来了些,另一手轻轻抚着对方的脸颊,将人半拥在怀里,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纠纠缠缠, 不分彼此。
他压低了嗓音,略带了些循循善诱的意味,问道:“乖啾啾,你刚才叫我什么?”
谢存秋微微眯起眼,仔细盯着傅柏宁看了会儿, 似乎有点茫然对方为什么这么问, 但还是慢悠悠地拖着嗓音道:“老公啊,不该这么叫吗?”
作为他的爱人,作为他孩子的父亲, 这么叫有什么问题?
傅柏宁看着像是……不, 根本就是在跟他撒娇的谢存秋,对方那双蒙了一层水雾的漆黑眼睛眨呀眨的,像翕动的蝶翼, 也像是繁星跨越漫长光年抵达地球的那一次闪烁。
让他情不自禁地亲吻了对方的眼睛。
这实在是一双过于漂亮的、藏着万千风致的明眸。
他的吻沿着谢存秋的脸颊,一路落在了对方的颈侧,唇瓣与隔着一层薄薄肌肤脉动的血管贴合在一起,形成了奇妙的震颤,让他的胸腔随之共鸣。
在谢存秋或许因为痒、或许因为难耐而泄露出一声紧促又绵软的低吟时,他张口咬了下去, 给怀里人盖上了一个永不褪色的烙印。
这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谢存秋是在颈侧的一阵滚烫和刺疼中清醒过来的,他正攀着傅柏宁的肩膀,这个感觉毫无疑问是对方带给他的, 疼,但让人发自心底里觉得满足。
被占有并不让人排斥、讨厌。
占有预和掌控欲都是双方的,只是呈现的形式不同。
他就想要这样不留余地的、不死不休的执念,要对方无论如何再不会留下他一个人,直到时间的尽头。
他抬手抚了抚傅柏宁的头发,眼里是明亮骄傲的笑意,哄着还没睡醒的他喊老公的人是谁呀?哎呀,这他真不知道。
松口后,傅柏宁在自己留下的齿痕上揉了下,一转眼,就对上了一双清明的眼睛。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道:“已经十点了,我去做早午餐,你去洗漱?”
谢存秋摸了下侧颈,默契地选择了跳过了这一茬,情难自已?多来些!次数多了,他就不信傅柏宁还能忍得住!
就是现在没法做些更亲密的事情。
六个多月了,好在他不怎么显怀,而且他稍微调低了中央空调的温度,盖的被子比较厚,一来能遮得住,二来晚上不会蹬被子,也就不会被喊他起床的人发现。
傅柏宁把碗碟摆好,正巧看见谢存秋过来,对方穿了件浅橙色的毛衣,搭配米白阔腿裤,整个人看上去明朗而温柔、慵懒且随和。
看着谢存秋落座,他把筷子递过去,道:“看样子啾啾是打算把彩虹穿在身上了?”
谢存秋咬了口香酥甜润的苹果派,反问道:“不好看?”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因为吃到合口味的东西而微弯起的眼睛,轻笑道:“很好看,非常衬你,这样穿跟正装是两个风格,我都很欣赏。”
谢存秋点点头,正装的话,短期内还真是多穿不了。
修身的正装想要别人看不出来,束腹带要收到最紧,本来腹部现在偶尔就有点紧绷,被束起来更难受,好像肚子里不是个软软的小生命,而是揣了块沉甸甸的石头,让人坐立难安。
好在现在需要他出席的公开活动不算多。
两人边吃边聊,傅柏宁前一秒刚跟谢存秋说好下午再去看展,后一秒对方的眼泪就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一怔,起身两步迈过去,弯腰扶住了谢存秋的肩,“怎么了?好端端的。”
谢存秋有些茫然地看着傅柏宁,直到对方抬手给他擦眼泪,他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突然掉了眼泪。
他有些手忙脚乱地抹了下眼睛,“没事,没有不舒服,我也……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能是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昨晚上前半夜没睡好,主要是因为腿脚水肿得难受,泡泡脚只能缓解,哪怕他睡觉的时候把下半截床调高,也没办法安然入睡。
折腾半宿,那些无法开口的委屈在夜里悄然蔓延,直到这一刻,直到傅柏宁就在眼前,他们就处在这样安然平和、再寻常不过的日常的氛围里,情绪一下决了堤。
他都没意识到,更遑论控制。
他想要傅柏宁能多陪陪他,可现在的情况下他不敢,也不能,相处越多,露马脚的可能就越大。
两难全。
傅柏宁微抬起谢存秋的脸颊,给对方仔细擦干泪痕,不由得再次担心起对方的情绪问题。
刚认识的时候,他不觉得谢存秋有这样情绪化,眼泪说来就来,这几个月,对方的情绪波动很明显,哪怕一件小事也会有显著影响。
他直起身,把谢存秋搂进怀里,一下一下细致又耐心地抚着对方的头发,哄道:“没有不舒服就好,什么都别担心,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陪着你。
“待会儿给你做个小蛋糕吃?焦糖海盐加巧克力,这个口味怎么样?”
谢存秋把脸埋在傅柏宁怀里,过了两分钟才闷闷地应了声。
等谢存秋缓过来这阵情绪,傅柏宁松开怀抱,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轻笑道:“之前怎么没见你泪窝这么浅呀?”
谢存秋斜了傅柏宁一眼,就是泛着红的眼睛没有一点儿威慑力就是了。
他反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烦人?”
“不烦,”傅柏宁坦言道,“如果换了别人,我不关心他们一天哭几次,哭出个东海来我都不在意,但你掉一颗泪珠子我就要心疼,那里会烦,只会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或者心里难受。”
谢存秋眨了眨眼睛,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方的话没有指责和质疑,只是理解与宽容,好像有魔力一样,那些莫名涌上来的情绪就这么被安抚了下来。
他一只手轻轻放在腹部,嘴角翘了起来。
喏,即便傅柏宁根本不知道他的情绪起伏是怎么回事,也不会厌倦,总是愿意耐心地哄他,好像他动不动发脾气、说掉眼泪就掉眼泪不是什么缺点,反而还挺可爱一样。
对方虽然被蒙在鼓里,但依旧是个出色的伴侣和父亲。
他宽慰道:“放心,我真没事,身体和心理都没问题,我跟你保证,最多再过三四个月就好了。”
医生之前跟他说过,以他的身体条件,最多最多撑到足月,也就是三十七周。
看谢存秋言之凿凿的,傅柏宁总觉得不太对劲,但实在抓不到头绪,反复确认对方的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真没不舒服之后,他暂时松了口气。
再看看。
今天太阳不错,吃了早午餐后,他去做小蛋糕,谢存秋就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裹着毯子晒着太阳看着书,彼此一抬眼,都能看到对方。
等他把小蛋糕做好,都不用叫,谢存秋自己就闻着香味儿晃悠过来了。
两人一起分吃了一个蛋糕,哄着对方睡了午觉起来又吃了个简餐,接着出门看画展,看完在外面吃了饭,最后把谢存秋送回来,今天这一天才算是圆满。
傅柏宁看着对方上楼的背影,从后视镜里意外瞥见了自己上扬的嘴角,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这都是不自觉的。
是的,喜欢的人。
他确实喜欢谢存秋,不仅仅是动心,而是在思考他们之间是不是真的有在一起的可能,奔着一辈子去的那种。
听起来很让人向往。
周末他没在出门,在家待了一天,偶尔放空一下,能帮他理清楚思绪,不管是烘焙还是看书,甚至只是发呆。
晚餐时他把白天做的小饼干都安排人给谢存秋送了过去,放车上、放办公室都行,饿了垫垫肚子,心情不好也能来两口。
周一早上。
临出门前,他给谢存秋发了消息,叮嘱饼干不能一次吃太多,收到那边乖觉的回复才心满意足地开启了新一周的工作。
上午十点,他正在跟几个副总开会,潘钰急匆匆进来时他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是桩意外。
公司中层的一个经理利用职务之便,昨晚偷偷拷贝了好几个项目的内部资料,现在才发现,而对方今天没来上班,已经联系不上了。
经理应该是跑路了,资料呢,给了谁?
他暂停会议,快速安排了应对,一部分人去找这个经理,一部分追踪泄露的资料,力求把损失降到最低。
潘钰看着傅柏宁有条不紊地处理乱局,心里多少有些发毛。
她总觉得老板这次好像比之前遇到问题的时候要更生气?明明有着一双再温润不过的琥珀棕色凤眼,此时此刻却比窗外的腊月冷风更为凛冽。
有着无形的威慑力。
到下午三点,事情原委基本上已经调查清楚了。
傅柏宁穿越过来后就决定跟主角攻受划清界限,当即就清理了魏梓豪在傅氏安插的眼线,但是!这次盗取内部资料的人是被策反的,已经是跟随公司十余年的老员工了。
对方把资料交给魏梓豪之后就连夜乘坐班机出了国,以为跑到国外就没事了?
不,敢做,就要敢承担后果。
这个时间点,国外的人手已经找到了这个叛徒,在押送回来的专机上了。
至于泄露的资料,今天上午被魏梓豪贱卖给了傅氏的竞争对手,不过没关系,真当那些资料是随随便便就能打开的么,不用特定方式,打开的瞬间就会激活文件附带的木马。
这个程序不止会复制对方电脑的资料并进行回传,还能毁掉那边的源文件,一举两得。
敢从魏梓豪手里花钱买傅氏的内部资料,他就要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根本不担心同行报警或者报复,对方只要有点脑子,就该乖乖吃下这个亏,别总想着使阴招。
真闹大了,不光彩的是谁?
眼下他正待在网安小组这边,等待木马的激活。
而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
网安小组的负责人抹了把冷汗,悄摸摸地瞥了眼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自家大老板,跟潘钰对了个眼神,姐,他怎么觉着老板平时不这样呀!
这简直是尊不需要一个眼神一句话、仅仅坐在那里就让人倍感压力的杀神!
潘钰默默回看向平时冷酷又稳重的组长,她哪儿知道。
之前大大小小的风浪见得多了,这次事件的严重程度跟傅柏宁的心情状态并不匹配,天杀的叛徒,估计是哪儿触怒了对方。
晚上十点。
骤然响起的机械音打破了满室沉寂,是回传的数据,密码已经被激活了。
整个小组都忙了起来,尽管那边发现木马后在尽力补救,但来不及了,回传过来的资料足够他们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掌握主动权,拿捏住这个同行。
事情进展到这里,傅柏宁的情绪却没有好转多少。
他已经思索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两件事,一是压制住从魏梓豪手里买他们资料的竞争对手,二是把魏家收拾掉。
他一开始不想跟主角攻受多牵扯,划清关系就算了,可对方显然不这么想,那就别怪他彻底推翻这本“书”了,渣贱作了一路还能走上人生巅峰?
那只能是一场美梦。
网安小组这边基本上处理妥当,只需要再收个尾。
他正想开口让大家休息,敲门声忽得响起,接着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是傅氏在海外一家公司的负责人,后面则是被两人压着拧送进来的那个叛徒。
他一眼扫过去,终于到了,来吧。
接收到老板的眼神示意,昨晚上走今晚上回的中年男人被一下推倒在空地上,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缓步走近的人,比刚被抓住时更加心如死灰。
他在几次会议上见过傅柏宁,对方一贯温雅随和,不像是会发狠的人。
然而现在呢?
那一步一步好像都重重地碾在他的心头,冷沉与刺痛让他喘不上来气,直到对方抬脚踩在了他的肩上,他才哆嗦着嘴唇想开口求饶。
但是。
在触及到傅柏宁的目光时,却无论如何张不开嘴了。
冰冷又淡漠,是一副居高临下睥睨蝼蚁的姿态,低气压弥漫开,压得他张口结舌,被对方俯视着,让他有种一眼看到自己惨淡结局的恐惧。
一言不发,却已经足够摄人心神。
旁边的潘钰和网安小组成员,一个两个都大气不敢出,他们没见过这样的傅柏宁,好像变了个人一样。
潘钰跟老板接触多,知道对方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只是一味的宽和好脾气,实际上很有城府,但也没料到还有这样让人胆寒的一面。
手机震动时,她悄悄瞄了一眼,是安保部门的负责人,说谢存秋已经进电梯了,保安上报后赶紧通知了她。
她微一皱眉,用三秒钟时间快速思索了好几种可能,最终还是选择了上前两步,顶着傅柏宁扫过来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神,快速道:“谢总马上到。”
话音甫落,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门口。
傅柏宁循着些许脚步声看过去,看到来人时顿了下,但没开口。
谢存秋停在门口,粗略地扫了眼房间里的情况,明白被傅柏宁踩在脚下的就是这次事情的始作俑者,但现在对方不重要。
他望向站在中间位置的傅柏宁,颇为意外地微微扬起了眉眼,眸光湛亮。
第47章 章四十七 讨厌这样的我吗?
窗外是一月浓稠又冰冷的夜色, 冷白的灯光让室内亮如白昼,但空气却比寒冬的冷空气更加凝滞。
谢存秋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慢悠悠地走到傅柏宁身边。
他略微抬起眼直视着对方淡漠且冷沉的眼睛, 抱起手臂, 歪了歪脑袋,唇边弯着一丝不甚明显的弧度,开口的语调分外悠哉,问道:“事情差不多处理完了?”
傅柏宁沉默了会儿,应了声, 反问道:“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明天早上陪你吃早餐吗?”
谢存秋扫了眼瘫软在地的人, 道:“我是想看看哪个胆大包天的蠢货选择了背叛。”
傅柏宁短促地笑了声,垂眼看向这个叛徒,几秒钟后, 从容淡定地收回脚, 递给押送对方回来的负责人一个眼神。
接着,他转向谢存秋,神情和语气都缓和了些, “现在看到了,这样的货色不值得入你的眼,脏得很,走吧,我们去吃宵夜?”
“好。”
谢存秋应着,走到门口时又回看了一眼, 傅柏宁刚才那个眼神他看得明白, 是想让自己人把叛徒揍一顿再丢给官方处理吧。
挨一点皮肉之苦,总好过丢了小命。
两人一起下楼,在电梯下行过程中没说一句话, 直到电梯门打开后。
傅柏宁先走了出去,却发现谢存秋没跟上来,他侧过身,看向停留在电梯里的人,就这样沉默着。
好一会儿,在电梯门要自动合上的前一秒,谢存秋迈步走出来,目光灼灼,轻快道:“傅总——
“跟你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藏得够深。
“表面上温和没威胁,实际上是个切开黑呀?”
傅柏宁眼里的冷意还没退干净,没有回应这话,而是直接反问道:“讨厌吗?”
讨厌吗。
这根本不需要问,谢存秋也不需要思索的时间。
他按着傅柏宁的肩把人按在侧边的承重柱上,坦然地看进那双明明色泽明亮温暖、此刻却显得晦涩不清的凤眼里,语调恣意而张扬,回道:“之前是治愈系大金毛,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变成了凶残狠厉的恶狼,讨厌吗?
“恰恰相反。
“我很欣赏,很喜欢,比原来更喜欢。”
这就对上那一晚傅柏宁给他的感觉了,凶狠而强势,有着极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后面随着相处他逐渐反应了过来,那跟平时完全是两个状态。
他一直隐约有感觉,直到今天才确认。
那晚固然有药物的刺激,但对方呈现出来的状态不只跟药物有关。
傅柏宁顿了几秒,垂下眼,再抬起来的时候,那些温暖和煦已经回到了他的眼睛里,他放松地靠着,问道:“你不觉得我平时是在假装吗?
“装作人畜无害的好脾气,暗中为自己谋取利益,趁其疏忽大意,好一招制敌。”
谢存秋伸出手指在傅柏宁胸膛上使劲戳了戳,“你不还夸我挺可爱的?要按你这么说,我平时的高冷都是假装的?”
傅柏宁低笑了声,握住谢存秋的手指,捏了捏对方的指尖,“我知道你不会怕我,但我确实挺意外你对此的接受度,很高。”
谢存秋抽回手指揣进口袋,没搭茬。
说实话,要不是这样,他怎么会那么快沦陷?
什么样的人最能打动他,什么样的感情最能打动他,他一早就很清楚。
傅柏宁这样的脾性,不会轻易让一个人走进心里,更不会轻易喜欢一个人,但真的打开了心门,真的爱上了,就绝不容许退却、背叛,这样孤注一掷的决绝,正是他想要的。
每个人的安全感来源都不同,他渴望全身心的占有与被占有。
跟傅柏宁的那一晚是天雷勾动地火。
他们俩非常合拍,骨子里都是渴望极致感情的人,够极致,才够真诚,够打动人。
他转过身往车边走,扬声道:“多的是让你意外的事情……你晚饭没吃吧?我们去吃宵夜,边吃边说,聊聊你后续的打算?我很感兴趣。”
傅柏宁捋了下衣领,跟了上去,不得不说他运气着实很好。
以前没能遇到的人,在这里意外遇见了。
两人一起吃了宵夜,他把事情从头到尾过了一遍,道:“要动魏氏,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这件事你别插手,我也不会把明扬牵扯进来。”
他要一个人做。
谢存秋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有些疑惑,动魏氏他能理解,不知道收敛的恶心玩意儿,没有自知之明就只能彻底搞定了。
但是为什么不让他们插手?
他倒是没有坚持,只是问道:“你搞定魏氏绰绰有余,我不插手当然没问题,但我想要一个理由,毕竟我跟他们之间有不少新仇旧恨,清算难道不该加我一个吗?”
理由啊。
傅柏宁的神情沉了沉,这就是他为什么这次动了真格,不在叛徒本身,而是跟他接下来的决定有关。
他是穿书,书里的主角是魏梓豪和贾书宁,他不担心这俩能闹出什么幺蛾子,却不得不考虑因此产生的蝴蝶效应。
当然,真产生了问题也不大。
作为必死的配角和反派,他跟谢存秋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极大颠覆了原书内容,可以说是重写了都不为过,哪怕有什么“蝴蝶效应”,也不过是水来土掩。
只是谨慎为上。
他解释道:“我之前确实做了不少错事,也给你带来了很多麻烦,很多事情是因魏梓豪和贾书宁而起,但切切实实是我做的,所以——
“我想亲手结束这一切。”
谢存秋思索了会儿,点头道:“好,听你的,按你的安排来,我只纠正一点,你可别说要为以前赎罪、给我赔礼道歉之类的废话,以前的事情在我这里翻篇了,我只认现在的人。”
“好,我记住了。”
傅柏宁勾起嘴角,方向定住了,接下来就看怎么实施。
这晚过后,叛徒盗取资料的事儿还有个后续。
傅柏宁利用七拐八拐的人脉给买资料的竞争方递了消息,说这是魏梓豪做的局,是故意坑人的,想引得对方跟他争斗,那边果然气炸了,揪着魏氏死活不放。
事情闹得不算小,魏梓豪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给了一大笔资金用以补偿,这直接导致了魏氏资金链的紧张。
而这才是他计划的开始。
午餐的时候,他本想跟谢存秋打个视频,边吃边聊最近的进展,也算是一起吃饭了,但那边挂断了视频,说还在忙。
他没多想,不过下午跟薛明扬见面聊创投方面的事情时,得知了一点消息。
薛明扬有个合作伙伴上午去谢氏洽谈,中午跟对方吃饭时叨叨了两句,说谢存秋今天的状态称不上好,整个人低气压,还戴着口罩,下手越发狠了,一点便宜没占到不说,还自己把自己坑了一把,贴进去不少。
傅柏宁思量了半分钟,怪不得,中午说忙是借口吧?
铁定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他跟薛明扬快速聊完余下的事情,道了别要走却又被叫住,看着好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想了下,还是道:“不是他娇气,是我不放心,你别跟他乱说。”
薛明扬摆了下手,心里明镜似的,“知道知道,你都快把人家当脆弱易碎的水晶摆件对待了,这小心仔细的程度,我还能说什么,兄弟,祝99,结婚的时候给你包个大礼包。”
这次傅柏宁没反驳,结婚这件事之前并不在他的人生规划里,但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而薛明扬在一怔之后瞬间反应了过来,他就说!
以傅柏宁对谢存秋的上心程度,在一起是早晚的事儿,谁家好兄弟那么腻歪啊,能上床的那种契兄弟吗?
傅柏宁没搭理好友揶揄的目光,赶到谢氏已经五点多了。
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进总裁办公室,正如人家所说,谢存秋带着个黑色的口罩坐在办公桌后面,整个人都流露出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冷冽气场,还带着沉沉的郁气。
确实不对劲。
他把带来的小蛋糕放在桌上,又在桌面上敲了几下,“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我敲门没听见就算了,都走到跟前了还没瞧见我,啾啾,什么人什么事对你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谢存秋正难受,文件看了半天还停留在第一页,压根儿没看进去。
听见傅柏宁的声音后,他猛得从思绪中抽留,抬眼看过去,有些愣怔地眨了眨眼睛,有点哑然道:“你……”
傅柏宁靠在桌边,坦言道:“我听说你今天状态不太好,就过来看看,也不能怪我担心,毕竟你中午还拒绝了跟我视频,越想越可疑。”
说到这个谢存秋就有点心虚,他往后靠在椅子里,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道:“没必要大题小做,我没事。”
“哦~那你把口罩摘掉,让我看看你。”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谢存秋说不出口,半晌才瞥开眼望向窗外阴沉沉的天空,道:“我感冒,流感,年底了,万一你再被我传染,影响了工作,我可不好意思。”
傅柏宁能信这么蹩脚的理由么?必然不能,谢存秋的每一根头发丝儿和每一个眼神都昭示着对方在撒谎。
这嗓音也还挺正常的,不像是流感。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带来的小蛋糕,哄劝道:“我免疫力好,放心,不会被传染的。
“尝尝蛋糕?这是之前给你买过的那家店这个月的新品,开心果草莓千层,酸酸甜甜,清爽不腻人,我尝过,包好吃的。”
谢存秋吸了吸鼻子,小蛋糕的香甜气息已经涌过来了,尝尝?
不行不行,吃东西要摘口罩的。
他扫了眼蛋糕,不为所动道:“不吃,今天没胃口,你吃吧。”
“真不吃?”
“……真不吃!”
“好吧,”傅柏宁语带可惜,“既然啾啾不吃,那就只能我自己吃掉了,别等我吃完了你才说想吃。”
谢存秋瞪了傅柏宁一眼,“我才不会,别把我当小孩子。”
傅柏宁弯腰凑近了些,不由得笑道:“可满眼写着想吃小蛋糕的是谁呀?口不对心的又是谁呀?难不成是我?”
谢存秋沉默着,踢了下傅柏宁的脚尖。
他随后移开视线,盯着文件道:“你去沙发那儿吃,别在我眼前晃,影响我工作!”
傅柏宁当然没过去,目光还停留在谢存秋的口罩上,他哄也哄了,诱惑也诱惑过了,还是不愿意自己摘掉?
没关系,他可以代劳,今天他倒要看看谢啾啾的脸上藏了什么秘密。
连自己都不能看。
第48章 章四十八 你是在欲擒故纵吗?
傅柏宁靠近一步, 直接勾着谢存秋的下巴尖将对方的脸转了过来。
注视着那双微带诧异的眼睛,他压了压嗓音,又是担忧、又是不安, 认认真真道:“给我看一下, 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被眼前人坦诚的目光注视着,谢存秋的呼吸一滞,“你别这样……”
“我摘掉了,不回答就是默许了哦,啾啾。”
谢存秋还没从傅柏宁刚才的眼神和话里回过神, 对方就手快地摘掉了他戴了两天的口罩, 他瞬间抬起手捂住了脸,一下反应了过来,恼羞成怒道:“你跟我玩儿小花招?!”
趁他愣神直接上手是吧?
傅柏宁眨了下眼睛, “抱歉。”
谢存秋一噎, “然后下次还敢?”
傅柏宁没接这个话,握住谢存秋的手腕试图把对方捂着脸的手给扯开,“别捂, 我刚才已经看见了,脸怎么肿着?你跟谁打架去了?”
“胡说八道,我就算去打架,能让人家打到脸上嘛?这么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是我说错了,”傅柏宁说着, 又靠近了些, 轻轻捏了捏谢存秋的下巴尖,又问道,“是不是牙齿的问题?”
见傅柏宁已经猜到了, 谢存秋怏怏不乐地放下手,破罐破摔道:“牙周发炎,可能是因为最近忙,压力大。”
本身一个发炎不是大问题,但他现在没法用消炎药,只能吃些温和但见效慢的中成药,磨人得很。
让他越发烦躁。
他扫了眼傅柏宁,又很快瞥开视线,顺带着想把肿起来的半边脸给躲过去,低声道:“你别看了,不好看。”
但话音刚落,他另一边没事的脸颊就被对方捧住了,力道徐缓又不容拒绝地让他转了回去,一双温润如浸着秋水的凤眼就这么映入了眼帘。
这么近,几乎要看到他心底里去。
他干脆垂下眼,没再吭声。
傅柏宁捧着谢存秋的脸颊仔细瞧了下,肿得是很明显,对方这么注意形象的人,会介意在情理之中。
他的手指按在谢存秋的嘴角,轻声哄道:“没不好看,就算瞧见了也能看得出来你这是因为不舒服,不会觉得怎么样的,更不会笑话你。
“乖,张嘴,我看看。”
温热的触感抵在唇边,让谢存秋的心尖上一颤,牙龈的肿痛都被安抚了一些。
他索性闭上眼,张开嘴给傅柏宁瞧了两秒钟,接着直接闭上了,继续解释道:“发炎而已,在吃药了,过几天就能好。”
“那也是过几天的事儿。”
傅柏宁松开手,问道:“这两天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见谢存秋眸光微闪,他又补充道:“我想听实话。”
谢存秋把到了嘴边的辩解咽了回去,道:“不是不想吃,吃真的吃不下,也没胃口。”
傅柏宁叹了口气,“小蛋糕吃不吃?很软糯。”
谢存秋是有些馋小蛋糕,看起来、闻起来都很诱人,他犹豫了会儿,拿起叉子道:“这一个我吃不完。”
“吃多少算多少,先垫垫,待会儿我送你回去,给你做晚餐。”
“……嗯。”
谢存秋吃了半块蛋糕,或许是因为糖分的摄入,也或许是因为傅柏宁的陪伴与宽慰,他低沉的情绪好转了许多。
就是半边脸还是疼。
傅柏宁送谢存秋回家,给对方拿了个冰袋冷敷,然后做了晚餐,不管是粥,还是嫩豆腐,都是软糯细腻很好下咽的东西,另外还给做了一道红薯烤蛋奶。
谢存秋几天没好好吃饭,难得胃口还不错,吃了不少。
但随即而来的就是腹部的难受。
束缚带系得有些紧了,一吃东西就越发紧绷憋闷,宝宝也开始闹意见了,在压缩了不少的孕囊里伸展手脚,闹腾得不行。
在傅柏宁问他要不要泡泡澡放松一下的时候,他压了压腹部憋闷带来的干呕感,道:“我自己来就行,你忙了半天,回去早些休息吧。”
嗯?
傅柏宁顿了下,这是一道鲜少的逐客令,很少发生在他跟谢存秋之间,他确认道:“不用我陪?也不用哄睡?”
“不用。”
傅柏宁看着干脆利落拒绝的谢存秋,不免有些怀疑,但想着让对方早点休息,没再说什么,谁都有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
次日一早,他做了早餐送到公寓,两人一起吃完,他又送对方去公司。
连续三天,他包揽了谢存秋的一日三餐和下午茶、宵夜,挑食的啾啾能多吃两口比什么都强,直到那半边脸颊逐渐消肿,他才真的放下心来。
可是。
结束送饭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谢存秋的疏远。
约饭说在忙,去公司找,何旭说老板外出了,有两次碰见对方在,也只是简单聊了会儿就又开会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让他很介意,那就是谢存秋开始回避跟他的肢体接触了。
连拥抱都拒绝。
他一伸手,就能感觉到谢存秋的紧绷,他的手往对方肩上一搭,啾啾都要炸毛跳起来了。
总而言之,相处的时间和亲密度简直是同步直线下降。
跟薛明扬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对方说这叫欲擒故纵,他不太信,偶尔一两次可以当做是情趣,谢存秋确实做得出来,但持续不短的时间了,就很不对劲。
这不是对方的风格。
退一步讲,即便真是欲擒故纵,也有些过了。
他更倾向于可能存在隐情。
这天下午四点,他到谢氏后又一次扑了个空,在他追问下,何旭才不无担忧与疑惑地坦白了一件事,老板最近经常在家办公,他来回送资料,只知道这个。
傅柏宁听完,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何旭,随后离开谢氏直奔谢存秋的公寓,今天无论如何他都要问个清楚。
有隐情可以,但连自己都要瞒着吗?
未免太见外了些。
或者可以这么说,需要连自己一起瞒着的事情,会是什么事?往这个方向想想,他心里不免有沉甸甸的忧虑。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才到公寓门口就碰了壁。
他按了门铃,等了会儿没动静,打算直接开门了,但是!门被反锁了,从外面根本打不开,他一皱眉,这是在防谁?
防他,还是余佳霖?
他转而靠在走廊的窗户边,给谢存秋发消息,同时甩了个定位过去,啾啾乖乖,把门开开。
好几分钟后,谢存秋才状似淡定地打开门,解释说刚才睡着了,没听见门铃响。
傅柏宁把谢存秋从头打量到脚,质感软糯的宽松毛衣搭配休闲裤和毛拖鞋,打扮很居家,他不动声色地理了下对方有些乱的发丝,暂时没问什么。
一顿晚餐吃完,谢存秋不出意外又催他离开了。
这次他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里没动一点,略沉了沉嗓音道:“你最近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谢存秋一顿,心里慌乱,一手按在椅子边,尽量稳住声线道:“什么异常?没有异常,你别捕风捉影。”
傅柏宁静静地注视了谢存秋足足有两分钟,才悠悠地开口道:“你大概没有发觉一件事,在我面前,你并不擅长撒谎。”
谢存秋的眼睫忽得一颤,半晌,唇边牵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那当然是因为傅柏宁跟其他人不一样。
可现在的情况,他不撒谎能怎么办呢?又没办法坦白。
月份越大,腹部的弧度只会越来越明显,越来越难以遮掩,束腹不是不行,但总束腹……他难受是其次,能忍,主要是对宝宝不好。
医生一再叮嘱,能不折腾还是不折腾,居家休养为上。
他不想跟傅柏宁多见面吗?他不想要拥抱吗?他不想要更多亲密的接触吗?想,但不能,如果不是紧紧束腹,他根本不敢跟对方接触太多。
傅柏宁现在是不知道男人能怀孕,可只要觉察到的端倪多了,早晚会意识到不对劲。
他不想赌这个。
见谢存秋半天不说话,傅柏宁起身靠近,微微勾起对方的下巴尖,让还坐着的人仰起脸脸跟他对视,又问道:“你在躲我,为什么?”
谢存秋抿了抿唇,傅柏宁身上带着一丝并不明显的压迫感,是属于上位者的那种引而不发、低调内敛却无法忽视的气场。
他很欣赏,也很喜欢。
但现在他只是瞥开了目光,道:“没躲你,你别乱想。”
傅柏宁的手一松,转而抚着谢存秋的脸颊,弯腰靠近了些,继续道:“这话有几分说服力你比我清楚,存秋,难不成你真是在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吗?
“不过有点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谢存秋忽得皱起眉,瞪向傅柏宁,“你胡说,我没有!”
“那你就解释下最近到底怎么了。”
谢存秋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就这么对视了半分钟,傅柏宁能感觉到谢存秋的紧绷和无措,到底不忍心、不舍得。
他微叹了口气,神情和语气都放松下来,直起身后退了半步,半是无奈半是宽纵道:“算了,来抱一下,抱一下我就不问了。
“你不想说,总有你的道理,我不想逼你,等你想说了,我随时愿意听。”
谢存秋攥起手指,指尖用力到有些发麻。
傅柏宁是有点生气了……吧?
他眼里是流转的、飘忽不定的流光,犹疑的、委屈的、无措的……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的眼眶不由得酸涩起来。
他沉默着,手撑在桌边站起身,靠进傅柏宁的怀抱。
在对方收拢手臂的时候,他的手抵在人家胸膛上,稍稍保持了一点距离,他今天只是松松束了一下,贴得太紧怕被觉察。
一个并不严密的拥抱。
小半分钟后,谢存秋推开了这个不够紧密却也让人眷恋的怀抱,转开视线不去看傅柏宁,就怕眼泪一个忍不住就决了堤。
他沉了沉语气,道:“抱也抱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回聊。”
傅柏宁皱起眉,说实话,他是真的有点搞不懂谢存秋现在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他思忖了会儿,知道这八成跟自己脱不开干系,先按对方的意思来,别再把人刺激到了,还可以问问余佳霖,看对方能不能过来陪着。
思及此,他温声叮嘱道:“那你早些休息,我明天早上再过来。”
“……嗯。”
傅柏宁转身离开,心里却并不安定,从餐厅到玄关没几步路,不知道回头看了多少次,谢存秋就站在餐桌边,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像在愣神。
直到走出对方的视线范围,他才没再回头看。
然而,在他的手碰到门把手时,忽然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哽咽。
是幻听……吗?
第49章 章四十九 意外:刺眼的猩红
谢存秋站在原地, 按在桌边的手发麻到有点抽筋,只是勉强支撑。
看着傅柏宁走出视线,他再也没忍住眼眶的酸涩, 眼前瞬间就模糊了。
果然是在生他的气吧, 怎么可能不生气,就他现在这个动不动就炸毛的臭脾气,谁能忍得了,傅柏宁是看着随和,实际上不是没脾气。
没冲着他发火都是好的。
可他只是想要一个拥抱, 一个紧紧的、亲密无间的拥抱,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拼尽全力地叫嚣,想要抱抱。
来抱抱他……
落入熟悉的怀抱时,他的呼吸轻轻一颤, 随即再没压抑住, 攥紧了傅柏宁的衣襟,把眼泪尽数蹭在了对方的衣服上。
傅柏宁抱着谢存秋,一下一下抚着对方的脊背, 安抚着怀里人的情绪。
他目光沉沉,好一会儿才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自己哭到喘不上气来的小傻子,明明要想拥抱却又要推开他,欲拒还迎一般,他知道对方没有这个意思。
是他没忍住这样想。
等谢存秋稍稍止住眼泪, 缓过来这一阵, 他直接把人抱回卧室放在床上,然后在床边坐下,道:“我现在确认了, 你确实有件……或许不止一件重要的事情瞒着我。”
谢存秋抖了抖濡湿的眼睫,嗓音低哑,“你别问,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还没到时候。”
如此倔强。傅柏宁把谢存秋的头发往后捋了下,道:“我说了我不问,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说,我只是担心你。”
“我跟你保证,我没事。”
傅柏宁又又又叹了口气,两人相顾无言,对方先一步转开了视线,就这么沉默了下来。
谢存秋蜷起腿,掀开被子搭在身上,遮住了腹部,他盯着自己放在膝头的手,小声道:“你凶我,你质疑我,你不相信我。”
傅柏宁一愣,唇边扯起的弧度里尽是无奈,“祖宗,你讲讲理,你先莫名其妙来了这一通,让我担心得够呛,还不跟我解释原因,我问一句都不行呀?怎么就上升到质疑和不相信的高度了。”
“……你就是。”
还没等傅柏宁回答,谢存秋飞快地看了对方一样,道:“你没反驳我说的第一句,你就是对我生气了,你就是凶我了……坏哥哥。”
眼见谢存秋这样子,傅柏宁是叹气都叹不动了。
他捏了捏对方的脸颊,“天地良心,啾啾,我那是凶你?那是因为担心你有些着急上火,不算生气。”
谢存秋抿了抿唇,嗓音略有些含糊,“我没欲擒故纵,你误会我。”
傅柏宁在三秒钟的沉默后放弃了跟谢存秋讲道理。
家不是需要时时刻刻讲道理的地方。
他松开手,顺着对方的话道:“好好好,我错了,我跟啾啾道歉,是我不对,我一定引以为鉴,争取不再犯。
“我现在很清楚你没有欲擒故纵,这些让我觉得不对劲的事情都是事出有因的,你瞒着我,有你的道理。
“我只是希望你对自己好一些,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情。”
谢存秋盯着傅柏宁,确认对方没有不耐烦后,才道:“我心里有数,你放心,我最近就是睡不好,压力大,状态也不好,不想让你看到我这样。”
傅柏宁表面上暂且接受了这样的蒙混过关,这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他索性抓住了对方的话,道:“所以,我之前说的都是废话,你没听进耳朵里。
“有事情根本不知道找我,还是一个人扛,难受也不说。”
谢存秋想反驳,但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确实不太会依赖人。
父母在的时候就说过他很要强,父母走后,他必须扛起这副重担,不要强能怎么办呢?比原来更强势,他很清楚,但凡露出一点疲态与软弱,就会在群狼环伺的竞争和危局中死无葬身之地。
商场如战场,弱肉强食就是最高法则,他必须玩儿得起。
平心而论,他现在对傅柏宁已经依赖比较多了,关键一些事情现阶段他根本没法坦白。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沉默了好大一会儿,他悄摸摸伸出手,握住了对方轻按在床边的手,垂下眼道:“你别担心,我会尽量照顾好我自己,瞒着你的事情……
“我早晚会跟你说清楚。
“或许不用很久。”
傅柏宁看不得谢存秋这样子,委屈无措又难过,好像犯了错后不知道怎么办的小孩子。
他回握住对方的手,宽慰道:“我说过我不想逼你,有些话你不说,其实是我做得还不够,我对你有耐心,也等得起,慢慢来。”
谢存秋应了声,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
他抬起手臂,拖长了语调道:“抱——”
傅柏宁倾身靠过去,谢存秋蜷着腿,他只能给了对方一个并不算十分亲密的拥抱,好在这样的抱抱也能起到一定作用。
把谢存秋哄睡后他没离开,直到第二天上午对方睡醒起来,看嘴硬的谢啾啾状态还不错才稍稍放心,但出来门了还是给余佳霖发了消息,拜托对方多留意。
接下来一段时间,既然谢存秋经常在家,他只要有空就去对方家里做饭,陪着一起吃饭,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跟他在一起,对方的情绪要明显好些?
虽然还是不让他多陪。
所以,那件瞒着他又跟他有关的事,让他心里痒痒的,不说抓心挠肝,也时不时会想起来。
这天下午,临近下班时他收到了谢存秋的消息,说在他的别墅里准备了一份惊喜,让他回家查收。
惊喜?
他欣然应了下来。
到车库时,他瞧见了谢存秋的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这小祖宗在他这儿鼓捣什么呢?
走进门厅的瞬间,他就闻到了食物的香气,虽然夹杂着一丝并不十分明显的焦糊味,他不由得笑了声,好么,敢情是跑他这里当田螺公子来了。
他走到厨房,在保温柜里找到了准备好的晚餐,三菜一汤,看得出来有好好练习过。
他在厨房转了一圈,最后打开垃圾桶扫了眼,这就是焦糊味的来源了,显然失败了不止一次。
尽管饭菜还没尝到口,但他就是觉得一定很好吃。
为着这份心意。
他那大少爷哪里是洗手作羹汤的料呀,会吃,不代表会做,能有这样的心意比什么都宝贵,他领情。
这确实是惊喜。
谢存秋的车还在,那人呢?
他从一楼找到二楼,最后在主卧找到了躺在他位置上睡得正香的喵喵,他在床边蹲下来,从对方安然倦懒的面容一直落到那只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上——
手指上有几道明显的小口子。
伤口深浅不一,恢复程度也不同,显然跨越了好几天。
他心下柔软,去取了药箱来给谢存秋手上新的伤口涂了药,然后坐在床边安静地注视着对方。
谢存秋脸上没什么表情,精致的五官便显出几分淡漠疏离的冷色,即便在睡梦之中也让人不可靠近,但是,他却觉得睡着的谢啾啾分外乖巧,连眼角一点上扬的弧度都如此合乎他的心意。
他想到了初遇的那晚,又想到了刚认识的时候,再对比现在,他已经得到了谢存秋足够多的青睐与优待,可他还嫌不够。
还想要更多。
想成为独一无二的那个。
怎样才称得上独一无二呢?
做朋友、做家人?这就够了吗?正如薛明扬所说,谢存秋如果喜欢上其他人,如果结婚生子,他的位置还能像现在一样吗?
他又真的能满足于此吗?
而不等他继续想下去,睡着的人眼睫微微颤动,逐渐转醒。
他避开谢存秋手指上的伤口,揉了揉对方的手,轻笑道:“给我做了饭,又累得躺在我的床上,盖着我的被子睡着了,啾啾,这么可爱又贤惠的田螺公子让我给找着了?”
谢存秋不由得笑了声。
爸妈在的时候,他不是没进过厨房,但那都是去找双亲投喂、提前尝一口的,真自己动起手来才知道切菜都是一个大难关。
他想要的不是切完,是切好。
鼓捣这几天,他终于觉得勉强能拿出手了,但用傅柏宁家里的厨具还是不太顺手,失败了好几次,但好在最后成功做好了。
他眨了下眼睛,笑意压在喉咙里,反而道:“这不是学你的吗?我也想为你多做点什么。”
傅柏宁倾身靠近了些,握着谢存秋的手带到了唇边,在对方的手指尖尖上吻了下,应道:“这份心意我领情,不过我还是认为你这双手更适合弹钢琴、握钢笔。”
或者握着什么滚烫的东西。
一定会很漂亮。
谢存秋怔了怔,抽出被烫到的手指,不管什么时候,被傅柏宁这样温柔专注的眼神看着,他都没法无动于衷。
甘愿沉沦其中。
他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径直往外走,扬声道:“先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能不能入傅大厨的眼!”
傅柏宁跟上去,迟疑了一瞬,还是抬手把谢存秋搂在了怀里,对方没有回避,反倒主动往他这边又靠了靠,他转眼看过去,怀里人白皙的耳根都红了。
宛若桃瓣上那一抹水墨晕开的色泽。
在谢存秋挨着自己落座的时候,他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他往对方那边靠了靠,两人肩头挨着肩头,他轻笑道:“不跟我保持距离了?”
谢存秋咬了口小排骨,没看傅柏宁,只踢掉拖鞋在对方脚背上使劲踩了下,抬起来后却没找到拖鞋,索性就踩了回去,把自己的脚丫子搭在身边人的脚上。
傅柏宁努力忍住笑,尝了口虾仁,夸道:“对于新手来说,做得很好,而且口味上我很喜欢,谢谢啾啾。”
谢存秋清了下嗓子,道:“那就多吃两口。”
说完,他低头认真干饭,这才看见自己握着筷子的手指上似乎是上了药,他勾了勾嘴角,蓦得放松下来。
好一会儿,他开口道:“我有时候脾气是不太好,说句莫名其妙也不过分,你别生我气……也不是,生我气是应该的,但也别气太久,好不好?”
傅柏宁这才发觉谢存秋似乎是误会了。
他给对方盛了碗汤,道:“我没生你气,真的,我跟你保证,就算是真生气了,你就哄我两句,放心,我很好哄的,或者你要不想开口,给我做顿饭也行。
“前提是,不许为其他人下厨。”
闻言,谢存秋的眼睛倏地更亮了,笑道:“肯定的啊,除了你,没谁值得我这么折腾。”
傅柏宁弯起手指蹭了蹭谢存秋的脸颊,道:“所以就算我真生气了也没关系,你轻轻松松就能哄好,怕什么,别怕。”
谢存秋点点头,就像傅柏宁哄他一样?
好不好哄跟人有关。
他从前几天开始就有些紧绷的心绪终于真正平和了下来,扫了眼自己的腹部,今天过来他束得并不紧,但稍微穿厚了些,这样抱抱也没太大关系。
他不说,谁能看出来还算平坦的腹部竟然孕育着一个快七个月的宝宝呢。
如果孩子出生前他还没能搞定孩子他爹,等以后在一起了,在傅柏宁问起孩子来历的时候,他就能说这是榆木疙瘩里蹦出来的。
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他看向傅柏宁,道:“嗯,不怕。”
傅柏宁瞧着谢存秋的情绪不错,就把这茬事情翻了篇。
不过。
他现在对谢存秋隐瞒的事情越来越好奇了,对方的这些不对劲,和他心里一直以来的疑影,到时候是不是都能得到解答?
只要不牵扯什么绝症,不是对方喜欢上别人了,其他一切好说。
谢存秋说压力大想一部分时间待在家办公,傅柏宁很包容,经常来跟他一起吃饭,对方做的菜更合他胃口。
就是偶尔留宿的时候要多注意。
这天下午四点,他在公司见完一个大客户就打算回去了,何旭却说魏梓豪在一楼等他,想告诉他一些有关傅柏宁的秘密。
他稍一思索,说实话他对这个秘密不感兴趣,但魏梓豪应该是想拿这些所谓的秘密换取些好处吧?
无利不起早。
他答应了见面,就在谢氏一楼的待客区,连会客室都没让进,那纯属浪费。
落座后,他开门见山道:“说吧。”
魏梓豪恨透了谢存秋这样高冷傲慢的姿态,偏偏对方还有这个资本!但事情走到这一步,由不得他挑剔。
他压了压情绪,道:“我知道你跟傅柏宁现在关系挺不错,是在谈呢对吧,好心提醒你一句,他对书宁死心塌地这么多年,突然变心转向肯定别有用心。”
谢存秋靠在沙发里,一手轻轻搭在腹前,一手靠在扶手上支撑着侧脸,兴致缺缺道:“废话就别说了,什么秘密?你想用这个秘密交换什么?我还有事,只能给你两分钟时间。”
魏梓豪咬了咬牙,道:“我也是好心。
“谢总有所不知,傅柏宁最擅长的就是在一个人心理防线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看着好脾气,没一点儿威胁,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别看我跟他之前关系不错,现在他不一样翻脸不认人?
“前不久还阴了我一把,让我赔了不少钱,我是给你提个醒。
“他能背叛我,怎么不能背叛你?
“至于目的,跟谁合作不是合作,你我要是联手,拿下傅柏宁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与其等着他背叛你,不如先下手为强,吃到嘴里的才实在,谢总说呢?”
这一通话听下来,着实是给谢存秋逗笑了。
他微微眯起眼,嗓音凛冽,“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他跟你们翻脸,是因为你和贾书宁都是不折不扣的混账,他那叫回头是岸。
“他阴了你一把?魏总,是谁使阴招在前?技不如人就别冠冕堂皇地喊冤枉,你不配。
“最后,他不会背叛我,留着你的花言巧语哄贾书宁去吧,浪费时间,亏我还以为你能说些有水平的话,我跟柏宁能化干戈为玉帛,你就以为所有的死对头都有这种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施施然站起身准备离开。
他喜欢的是现在的傅柏宁,对方八成是从别的世界来的,跟以前的原主有什么关系?既然知道了魏梓豪的可笑算盘,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是他高估了这位。
跟这种自负自大自我感觉良好的蠢货没什么好说的。
魏梓豪却不甘心,上前两步就要拉扯,“我不计较以前还愿意跟你谈合作,你别给脸不要脸!”
谢存秋不乐意跟对方有肢体接触,躲了下,然而,魏梓豪的火气上来了,几下推搡间,他不小心被撞到了充当隔断的水晶架子上,摆件哐当当掉下来几个,砸在地毯上发出一阵闷响。
这一股冲力让他后背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腹中一疼——
一股暖流汩汩而下。
他心里一慌,看了眼见势不对转身就走的魏梓豪,有些脱力地跪倒在地,颤抖着手指一摸,触感粘稠湿润,再抬手一看,指尖是刺眼的猩红……
第50章 章五十 相亲,来不来随你
傅柏宁坐上车, 正思量着晚上做什么菜,就接到了谢存秋的电话,他嘴角一勾, 小祖宗这是想起来点菜了?
然而。
那边传来的声音蔫巴巴的, 还很心虚没底气的样子,让他的唇角缓缓放平,听到对方在医院时,他的眼神忽得沉了下来。
医院?
等他再问,那边一阵杂音后响起的是余佳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声音, 跟他解释了一通, 说就是不小心在隔断上撞了下,有点脑震荡,需要静养云云, 没大碍, 让他放心。
放心?
他能放心就怪了!一个眨眼没看住,就又给自己折腾进了医院!他怎么放心?!
等他赶到医院,该做的检查都做完了, 推开病房门时,只有余佳霖一脸菜色地站在一边,谢存秋呢?
整个人都蜷在被子里,连个发顶都没留给他。
余佳霖识相地递了报告单过去,简明扼要道:“具体怎么回事儿我还没问,反正是跟魏梓豪有关, 你回头自己看着办吧。
“这次要住院观察几天, 你白天,我晚上,怎么样?我待会儿九点过来。”
傅柏宁思索了半分钟, 没有异议。
他当然想一直陪着谢存秋,但余佳霖这么说,十有八九是两人已经商量过,另外,这次的事情既然跟魏梓豪有关,那就不可能善了,他需要时间处理。
等余佳霖出去,他仔细翻看完病例才稍微松了口气,轻微脑震荡,观察个三五天,没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是万幸。
放下病例,他走到床边,没去拉扯被子,缓声问道:“晚上想吃什么?”
回应他的是纹丝不动的被子包。
他停顿了半分钟,继续道:“那就喝粥吧,我去见见赵主任,待会儿回来就吃饭,还有,记着留条缝,别给我的啾啾捂坏了。”
等他见完医生回来,餐厅刚好把点的餐送到,他走进病房时,床上还是那个一动不动的被子包。
他顾自把晚餐摆好,坐在床边,在谢存秋肩头的位置拍了两下,“吃饭。”
谢存秋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被子扒拉下来了一点,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开口道:“对不起。”
傅柏宁看着谢存秋凌乱的发丝,蒙着层水雾的眼睛,还有这个低低的委屈吧啦的语气,叹了口气道:“道什么歉?也不是你自己想出事进医院的。”
谢存秋摇摇头,继续道:“我没第一时间联系你……”
傅柏宁微一怔,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给谢存秋理了理头发,道:“紧急情况优先联系医生是应该的,医生又联系了余总,这很正常,我没怪你。”
给人理好了头发,收回手时他在谢存秋眉心轻轻戳了两下,无奈又宽纵道:“我是担心你。
“再这样下去,我是不是要把你绑在身边走哪儿带哪儿了?这么让人担心,不是生病就是出点什么意外,我这心脏早晚要被你吓出毛病来,你可得给我负责。”
谢存秋被逗笑,从善如流地应道:“好啊,我给你负责到底。”
傅柏宁给谢存秋调好床头高度让对方能靠着,“先吃饭吧。”
“嗯。”
谢存秋稍微蜷起了腿,把被子拉高了点,好遮掩住没用束腹带的腹部。
这次的情况挺危险,有少量出血,好在很快控制住了,不然很有可能引发流产,还不到二十七周,孩子妥妥保不住。
也因此医生说住院观察时他很配合。
至于脑震荡的那份病历,自然是伪造的,能长时间卧床还不严重的症状,这个最合适,不过这样一来,他好像真变成随便磕磕碰碰就会生病受伤的水晶摆件儿了。
傅柏宁照看着谢存秋吃了带东西,看对方精神状态不错,才问道:“魏梓豪今天去谢氏找你,说了什么?”
监控他看了,有遮挡,只能看到两人起冲突后拉扯了几下。
谢存秋靠在床头,简短道:“他在你那里没讨到好,就想反过来拉拢我对付你,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眉眼微一扬,继续道:“你放心,不管他说你之前怎么样,我都不会往心里去,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确实看不上以前的‘你’,这一点我不会混淆。”
甚至于对方发生转变的节点他都很清楚。
听到谢存秋后面的强调,傅柏宁的心情有些微妙。
对方这话说得意有所指,但指向了什么?
应该没人猜得到他的来历,即便猜到了也不会相信,最多不过是以为他觉醒了什么副人格才产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大部分人只会认为他是开窍了、转性情了。
他稍一敛思绪,道:“他们俩对我来说已经是切切实实的过去式了,既然他们没打算一别两宽,我也不可能放任他们时不时出来膈应人。”
谢存秋知道傅柏宁这就是有想法了,问道:“你想怎么做?”
傅柏宁拿出手机,播放了一小段录音,接着道:“之前一次宴会上贾书宁来找我,想挽回我这个‘优质备胎’,说对我不是没有一点感情,这话我录下来了——
“现在刚好发给魏梓豪。
“他是花心风流,但对贾书宁确实有感情,怎么可能忍受对方说出这样的话。”
谢存秋听完,对这一茬还有印象,他的嘴角牵起一点冷嘲的弧度,“真无欲无求反倒不好对付,有感情才好,真扎心了才会知道疼。”
傅柏宁也是这个意思,道:“这只是开始。”
“后手呢?”
傅柏宁淡定从容地笑了声,“就这几天时间,搞定了跟你说。”
谢存秋点点头,没再追问,傅柏宁这方面不需要他多操心,对方之前说要彻底搞定魏梓豪,想必就已经在布局了,今天的事情大约是提前了这个过程?
眼前人对他的在意无需质疑。
接下来五天,白天时傅柏宁在医院陪谢存秋,对方这次真的很乖,让卧床休息就卧床休息,除了去卫生间就没下过床,工作则是集中在两个小时内搞定,都不像个工作狂了。
省心得让他有点不适应。
但还是会要他哄睡,要抱抱,粘人得很。
他乐得宽纵,而且非常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谢啾啾这个样子,对方如此可爱的一面只能是属于他的。
而事实上确实是这样。
余兴泓夫妻俩每天都来,十分上心,对此他乐见其成,父母走得早,叔婶虽然远远不能替代,但总归是一份慰藉。
在长辈面前,谢存秋懂事得很,说什么应什么,乖得不行,只是对方叔婶看他的眼神总让他有些莫名,说挑剔吧也不全是,左右是看不太懂。
好像还有点欲言又止?
长辈走后他问过谢存秋一次,对方只是抱着杯子淡定地喝着养生茶,让他放宽心,叔婶对现在的他很认可,没问题。
对此他无奈地笑了笑,算是明白了,这些微妙的感觉都跟谢存秋瞒着他的事情有关,想知道,只有等对方坦白了,对此他确实很好奇,但称不上着急。
该知道总会知道的。
这几天谢啾啾的乖觉让他放心不少,不过晚上没法陪着到底有些遗憾。
夜深人静时分,处理完各项工作,他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别墅区静谧的夜色,开始想念谢存秋那间公寓繁华热闹的夜景了。
他其实很想一直陪着对方,哪怕会累一点,可他一直陪着,其他的家人呢?他没有资格夺走其他家人陪伴谢存秋的权利。
家人,即便是最重要的家人,也不是唯一的。
他垂下眼,平日里温暖明亮的眸色越发深沉晦涩起来,什么关系是唯一的、最重要的呢?那当然是伴侣了,事到如今他很清楚这一点。
但他真的可以吗?
想要唯一最重要的身份就选择踏入爱河?
不,不仅仅是这样,想要成为对方的唯一最重要,是因为那些暗自滋生的独占欲,而独占欲又是从哪里来的?
倒推回去才是一切诞生的源头。
他牵起嘴角,唇边抿着一丝了然,只怕从见谢存秋的第一眼开始,他的心思就不单纯,那疯狂的一晚不仅仅是因为药物。
那么……
半晌,他稍稍压下了这些繁乱的心思,把注意力拉回到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上来。
谢存秋出院这天,早上到医院后,他跟余佳霖交接了下,对方就先一步离开了。
照看谢存秋吃完早餐,他把餐具一收,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道:“你看看,没问题的话直接签字就好。”
谢存秋有些疑惑,垂眼一瞧,顿住了。
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他看了眼面容略带倦乏、精神却还不错的傅柏宁,低头翻阅文件,是魏氏股权的转让协议,足足有百分之十六!
翻到最后,他没接傅柏宁递过来的笔,问道:“你这几天在忙这个?”
“是最近,”傅柏宁在床边坐下,把钢笔放在谢存秋的手边,道,“上次跟你说过要彻底搞定魏梓豪之后我就着手安排了,这几天加快了些速度……”
趁着魏梓豪因为录音跟贾书宁闹得不可开交,他从魏氏几个股东手里以低于市场价的金额拿到了股权,间接持股成为最大股东。
而他又把拿到手的百分之三十一的股权分成了两份,把其中一份给谢存秋当出院贺礼。
听完傅柏宁的大致交代,谢存秋放下文件靠回床头,正色道:“这个我不能签,那些股东又不是善茬,无利不起早,愿意把股权低价卖给你,你给他们许诺的有好处吧?
“自己付出了不少,却白白让给了我,傅总——
“你白白让出一半的股权给我,这样的赔本生意,怎么跟傅氏的股东交代?”
傅柏宁坦然道:“拿下那些股权的资金跟傅氏的股东没关系,我没必要跟谁交代,这是我的私事。
“不管怎么说,我确实帮他们跟你作对了这么些年,这些股权只当是给你赔礼道歉,让魏梓豪给我们打工,这不挺有意思么。”
谢存秋微皱起眉,沉默下来。
这几天他一方面庆幸傅柏宁没总在医院,另一方面又郁闷对方不在,现在得知这些事情,不无宽慰,尽管之前针对他的那些事是“原主”做的,跟眼前人没什么关系,对方却依旧愿意补偿他。
到底是在意。
他微叹了口气,又轻笑起来,道:“心意我领,这个我就不签了。我说过,以前的事情翻篇了,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干嘛跟钱过不去?”傅柏宁说着,把钢笔塞到谢存秋手里,“不用跟我客气,你收下,我心里安定。”
谢存秋看着相当坚持的傅柏宁,转了转钢笔,最后签下了名字。
他合上文件,道:“那就当是我先帮你保存。”
“好。”
谢存秋一垂眼的工夫,心思微转,如果他们在一起了,自然不用去分是谁的,搁谁手里都一样,而他们当然会在一起。
收下就收下了。
收拾好东西,傅柏宁把一个小礼盒递到还坐在床边的谢存秋跟前,道:“这个给你。”
谢存秋有些疑惑,傅柏宁是古典雅致的小木盒,雕工非常精巧,仰起头问道:“礼物不是送过了?这是什么?”
傅柏宁解释道:“没人规定不能送两件礼物,意味不一样,打开看看?”
谢存秋歪了歪脑袋,有点好奇了。
他接过礼物打开一瞧,里面还有个绣着祥云纹的织锦布袋,连袋子上的扣子都是上好的朱砂。
他打开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了一个带着浅金色穗子的玉牌,触手温润,是个和田玉的手把件——
经典的无事牌造型。
他把玉牌搁手里把玩了几下,很趁手,他撩起眼帘,笑问道:“手感很好,怎么想起来送我这个?你之前送宝石比较多,这还是第一次送玉石。”
傅柏宁弯腰靠近,双手捧着谢存秋的脸颊,注视着对方清润的眼睛,沉了些嗓音认真道:“无论以后如何,无论我们是什么关系,存秋——
“我对你最大的期望,就是你能够平安无事、顺心遂意,别成为医院的常客。”
谢存秋眼睫一颤,手里温润的玉牌瞬间烧了起来,烫手得很。
傅柏宁的目光明朗而包容,他的身影正清晰地倒映在里面,好像就这么包裹住了他,将平和有力的、妥帖的温暖带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哪怕摒除一切附加关系,对方希望的仅仅是他能好好的。
他垂下眼,同样认真地回道:“我会尽我所能。”
傅柏宁倾身抱了抱谢存秋,松开后又强调道:“别只嘴上说说,关键要有行动。”
“嗯嗯知道。”
傅柏宁送谢存秋回家,帮对方把东西归置好,将衣服放回衣帽间后,正打算离开卧室去做饭,却突然瞄见了床头柜上的几本书,但封面有些乍眼。
他走过去一瞧,是育儿书。
育、儿、书?
他狐疑地返回客厅,谢存秋正窝在沙发里晒太阳,他揉了把对方暖烘烘的头发,问道:“你床头那几本育儿书是哪里来的?那不成谢总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造了个小人儿要养?”
谢存秋正抓了把坚果在吃,听见这话,举到嘴边的一个腰果都掉了。
育儿书?!
他忘记收起来了!!
那个……他快速转动着脑瓜子,眼都不眨,尽可能镇定地瞎掰胡扯道:“是我家的一个亲戚!最近生了小孩儿,我就是随意看看。”
傅柏宁捡起谢存秋掉在毛衣上的腰果,慢条斯理地吃掉后,道:“我不信,你什么时候对亲戚家的小孩子这么上心了?”
“那当然是因为关系近啊。”
“真的?”
“真的!”谢存秋赶忙补充道,“是跟我和佳霖从小一起长大的,虽然没佳霖跟我关系近,但也算关系较近的朋友,这书都是从佳霖那儿拿的,作为孩子的叔叔,怎么能没一点表示!”
傅柏宁把谢存秋的慌乱无措看在眼里,心知不对。
该不会是想收养小朋友吧?
对方喜欢孩子他知道,可之前说得很清楚,想要的是跟所爱之人的血脉,不考虑领养,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变主意了?
他注视着谢存秋的眼睛,道:“对,是应该有些表示,孩子满月宴办过了吗?没听你提起。”
“……这不是知道你不喜欢小孩子么。”
“原来如此。”
这话到这儿就刹住了,傅柏宁没再追问,谢存秋瞒着他的事情会跟孩子有关吗?还是他多心了?或许不该把这些不对劲都联系在一起。
他转身走向厨房,扯开话题道:“你接下来是打算以居家办公为主?”
谢存秋巴不得赶紧结束这个尴尬的话题,吃了两口坚果压压惊,道:“对,医生说让我多休息。”
傅柏宁笑道:“你之前总是把工作当生活,现在能学会优先照顾自己的身体,进步很大,要表扬,下午来个小蛋糕怎么样?口味你来点。”
“好啊,要蓝莓巧克力的!”
傅柏宁笑着应下,冬日阳光倦懒,做饭的间隙扫一眼谢存秋,他不知不觉就有种安闲静谧的感觉,跟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同样惬意又自在,但更多了些安心。
到底是不一样。
让人贪恋。
这天上午,他正在开管理层会议,意外收到了余佳霖的消息,说“看在合作伙伴的份上,只能提醒到这儿了”,另外附了张照片,里面有五个人。
除了谢存秋和余家叔婶,另外还有一个年轻人、一个中年人。
这五人凑在一起,他微皱起眉,还没等他问出心底的猜测,余佳霖的下一条消息就弹了出来——
“相亲,来不来随你”。
他一下攥紧了手机,倏地站起了身。
高管们看着脸色冷沉的傅柏宁,齐刷刷搁心里把自己负责的工作过了一遍,好像没哪儿出了篓子呀!
老板这怎么看起来像是被偷家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