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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邀请 “姐姐,你真的过得快乐吗?”……


    泳池边, 路文初换了只手拿着酒杯,另一只手弹了下烟灰。


    看起来两只手都忙着,没法再腾出空来, 将靠到怀里弄得他半身潮湿的女孩推开。


    没有搂抱,但也没有推拒,应该也算一种不坏的暗示吧?女孩露出惊喜的笑容,湿漉漉的手轻轻按在男人的胸口, 同时慢慢将脸颊也枕上去。


    路文初抽着烟, 有那么一瞬间,皱了下眉,仿佛感受到一丝异样, 扭头朝身后的屋子看去一眼。


    灯火都亮着,屋里空了大半,有两个女人正慢悠悠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说笑,还有两名服务员端了茶水和甜品进来,给那两个女人品尝。


    没有熟悉的身影。


    路文初觉得自己的神经有点过于敏感。


    大概是这段时间的不快让他有点疑神疑鬼,过度反应了。


    他不大喜欢这样的自己,被一些没必要的事过分担心, 牵制住手脚。


    “……路总你看,董事会那边?”姓杨的已经在耳边啰嗦工作上的事,最近在谈的那家公司,显然是过来探口风的。


    “等报告出来,开会讨论,如有必要,也不排斥稍微动一动。”干预公司运营,以达到预期的更高盈利, 将来才能给他带来更大的价值,卖个好价钱。


    他说着,喝了一口酒,杯中即将见底,怀里贴近的女孩适时又添上一些。


    他微笑着看向这个年轻的女孩,还没出校园,却已有极大的野心,和向上攀爬的动力。


    其实,在他看来,刚才那些话,根本不应该当着这种外人的面说,但既然姓杨的自己都不在乎,那他也没必要提醒,反正最后都不会是他的损失。


    只是,待会儿回去前,还得去更衣室先把衣服吹干,免得又惹麻烦-


    姜幸雨一个人走在一栋栋别墅之间弯弯绕绕的路上,几乎迷失了方向。


    路上没什么人,只偶尔有接送客人的观光车从前面的路口开过。酒店占地广,别墅数量有限,客人当然也不算多,夜里要散步,也大多是选择餐厅附近专门的海边观光带,很少有人在居住区附近闲逛。


    走出来了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十月初的海边,已经有了一丝凉意。


    明明白天还那么热,晒得她浑身发烫。


    她感到自己在微微发抖,手脚都没什么力气,也不知自己在往哪里走,可脚步就是停不下来。


    泳池边的画面不停从脑海中闪过,才过去几分钟而已,彩色的画面已经变得模糊,只有那两道越靠越近,仿佛黏在一起的身影,变得异常清晰,刺得她太阳穴有点疼。


    说不清刚才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返回的 VIP 室,总之,她一个人回到别墅后,坐了一会儿,就给管家打了电话,叫车将自己又送了回去,随后,就看到了那样的情景。


    相当符合路文初先前的解释:逢场作戏,没有私交。


    熟人介绍过来的,场面戏当然得做足;女孩是今天才认识的,当然没有私交;下午才刚上过床,他不至于那么饥不择食,要在太太还在身边的时候就做点什么。


    但她真的不是一个“大度”的女人,面对那样的场景,还能无动于衷。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很害怕自己会突然失去控制,变成自己曾经最害怕变成的“泼妇”的样子,不管不顾冲进去。


    “我是接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现代女性,”朦胧的夜色里,她看着前方无人的道路,在心里对自己默念,“不能变成那样。”


    脸上开始有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在拂面的海风里,很快失去温度,变得冰冰凉凉。


    她伸手擦了一下,才擦干,又有液体滑下,源源不断,好像不愿闲着似的。她干脆不擦了,任眼泪淌一会儿,低下头,看着脚下平整的路面。


    也不知走了多久,一道长长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她停下脚步,看着那道影子越来越近,直到被她完全踩在脚下。


    “你怎么了?”男孩清越的嗓音出现在耳边。


    高大的身影挡住大片路灯的光线,正好将她完全笼罩在阴影里,暂时隔绝了一切。


    姜幸雨抬头,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陈驰,又飞快地重新低下头,不大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是你啊,陈驰。”她尽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一开口却发现声音里已经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就不大正常。


    男孩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触碰她,可是很快又放下了。他弯下腰,双手撑在微屈的膝盖上,将自己的视线放到比她稍低一些的位置,仰望过来。


    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带着关切的情绪,在看到她脸颊上的湿润时,怔了一下,随即像是光影下转动的玻璃珠子一般,流转过许多色彩。


    “你哭了?”他再次抬了手,好像想替她擦掉眼泪,但最后,还是落了下去,悄悄握成拳。


    姜幸雨好像在一瞬间止住了乱七八糟的情绪。


    “没有,”她快速擦一把脸颊,深吸一口气,也不打算多做解释,抬头看向重新站直了的男孩,“你怎么在这儿呢?”


    他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就这么出现在路上,很是怪异。


    “我出来逛逛,晚上人少。”陈驰随意解释一句,又悄悄看向姜幸雨,“姐姐也一个人。”


    姜幸雨笑了下,没说话,开始继续往前走。


    陈驰无声地让到一边,让她重新走到灯光下,然后默默跟在一旁。


    他的目光在她脖颈间闪亮的钻石小鸟上停留一瞬,然后再移向她的手腕。


    下午由他亲手套上去的青铜镯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黄水晶镶钻手链,和脖颈间的项链显然是同一系列,无名指间,也多了一枚钻戒。


    是婚戒。


    他悄然移开视线,默默垂下眼睑,看着脚下的影子。


    “路先生呢?和姐姐吵架了?”其实不该问的,但他就是忽然控制不住自己,说了出来。


    姜幸雨看着前面被灯光照亮的道路,脸色再次黯下来,不是失落,不是痛苦,也不是受伤,而是面无表情。


    “没有,没吵架,”她沉默了一会儿,答道,“他在和朋友们喝酒。”


    “哦。”陈驰应了一声,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闷。


    姜幸雨没给他再问什么的机会,直接换了个话题:“手镯上的刻字,我看到了,很用心的礼物,谢谢你。”


    陈驰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那是本来就有的,还是另外刻上的,只说:“我只是觉得这个词正好配得上姐姐而已。”


    空气里一片寂静,好像不远处的海滩上,有潮水涌来,姜幸雨感到呼吸中都多了一层水汽,有点发闷。


    “晚上在外面乱走,不怕被人拍到吗?”不知过了多久,姜幸雨才再次开口,已经又换了一个话题。


    这家酒店虽然安保做得很好,不会有闲杂人等进来,可长假期间几乎客满,他顶着这张正当红的,几乎各个年龄段都有人能认出来的脸在外面散步,一不小心就会被其他客人看到。


    “怕,但也想出来透透气,万一遇到你呢?”男孩轻声回答,没有看她,而是在一道门前停下,“现在遇到了,该回去了。”


    姜幸雨看到门口的号码,的确是 6 号,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这儿了。


    她站在路边没动,看着男孩往院子门口转去。


    滴一声,门被刷开,男孩拧开把手,将门打开,却没再往里走,只是转身过来,重新看向姜幸雨。


    “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清越的嗓音透过潮湿的海边空气传来,姜幸雨感到自己的耳朵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捕捉到身后的路口处,有另一群人正迈着轻快的脚步,一边说笑,一边往他们这个方向来,也许再有十几秒,就要走到他们的这条路上。


    而男孩仍旧站在门口,不紧不慢地等着她的回答。


    姜幸雨对上他隐在阴影里的眼睛,心跳在一瞬间开始加速。


    泳池边的情形再次从脑海中闪过,她张了张口,轻声道:“好。”-


    路文初在水边又坐了一会儿,到底有些不耐烦。


    女孩年轻有资本,但外形的确不算他偏好的类型,有点小聪明,但话多了,就显得聒噪,令人兴致大减,衣裤的潮湿也让他感到不舒服。


    要说的话已经说完,手里的空杯递出去,Coco还要再倒酒,他却挡住了。


    “走了。”


    杯子塞进女孩手中,不理她脸上的期待,路文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对老男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去了旁边的更衣室。


    门口的服务生将吹风机送到他的手边,同时替他通知管家派车来接。


    十分钟后,男人一身干爽地走出来,面色平和,衣着整洁,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泳池边的女孩也已擦干了头发,见他出来,立刻往这边过来。


    路文初当然看见了,但他目不斜视,径直走过 VIP 室,朝已经停在门口的观光车走去。


    “路先生,”管家热情地打招呼,替路文初将半人高的门打开,“是直接回房吗?”


    路文初点头,道了声谢,便要跨上车去。


    管家笑吟吟地想起什么,又问:“路先生,今晚的夜间面膜和燕窝是否要现在送到房间呢?”


    酒店每晚八点到十点之间,会为客人准备夜间面膜和甜品,很贴心,也是一直以来的传统,路文初早就知道,却没想到这样的事会问他。


    “我太太呢?”他在车边停了停,“她还没让送过去?”


    房间里有泡池,这个时间点,姜幸雨应该早就泡完了,正是敷面膜、吃燕窝的时间。


    管家没有立刻回答,看了他一眼,最后,如实回答:“姜女士回房后又回来了一趟,随后独自离开,房间电话和微信消息都未回复。”


    路文初看着管家的脸色,停顿一秒,没有多问,便明白过来,姜幸雨大概看到了什么。


    “好,知道了,待会儿就送过来吧。”


    他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只是一只手开始摸口袋里的手机。


    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也走近了,女孩身上的泳衣还没换掉,只是多披了一块浴巾,半边肩膀还露着,遮也没遮严实,像刚才在泳池边一样,主动往他身边凑。


    “路总,”Coco 的眼里还有刚才得以靠近的喜悦,“能不能加个微信?我把简历发过去。”


    路文初的耐心在此刻已然告罄。


    “公司有规范的招聘流程,请杨总直接和总裁办联系就好。”他冷淡地丢下这句话,看也不看女孩忽然黯淡的脸庞,大步跨上观光车,“走吧。”-


    陈驰订的房型和姜幸雨的差不多,只是院子稍小一些,连带泳池也小一些。


    姜幸雨没有进屋,而是在泳池边停下脚步。


    室外设置了投影仪和幕布,位置就在泳池旁不远,此刻还亮着,幕前数米外,是一张躺椅,显然不久前,陈驰还坐在这儿看电影。


    姜幸雨看了一眼幕布上暂停的画面。


    身着礼裙的美丽少女站在栏杆边,遥遥地望着远方的海面,目光带着沮丧和发泄不出的痛苦,太过熟悉的场景,太过熟悉的演员——凯特·温斯莱特,熟悉得甚至有些烂俗。


    “是《泰坦尼克号》啊。”她轻声道。


    “是啊,”陈驰来到她的身边站定,和她一起看向幕布,“我很喜欢的电影。”


    姜幸雨笑着看他:“这么老的电影,应该比你年龄都大吧。”


    “经典永不过时,”陈驰认真地回答,顿一下,又添了一句,“而且我其实已经不小了。”


    姜幸雨笑容微敛,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后面那句话,又重新看向屏幕,轻声道:“是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的确不过时。”


    电影里的情景,似乎仍然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上演,甚至二十多年前,人们会为电影里主角们超越物质和生死的爱情流泪、歌颂,二十多年后的今天,却有许多人开始嘲讽主角们的道德和选择。


    “嗯,”陈驰沉默片刻,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纷扰的声音,让人总是有很多顾虑,总是没勇气抛开一切,遵从自己的内心。”


    他又走近一步,站在她的身侧,面对着她,再次弯下腰,放低自己的位置,专注地看着她:“就像姐姐你,明明一直不开心,却从来不会说出来。”


    姜幸雨眨了一下眼,刚刚止住的眼泪好像又要悄悄渗出来了。


    “你说婚姻很稳定,可是我看到的,好像不是这样。”男孩轻轻叹了一口气,“姐姐,你真的过得快乐吗?”


    第22章 发泄 “她结婚了。”


    姜幸雨慢慢瞪大眼睛, 看着眼前的男孩,眼泪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落下来。


    结了婚,你真的快乐吗?


    好像从来没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父母对这桩婚事乐见其成, 身边的熟人、朋友也大多认为她能嫁给路文初,完全是高攀,是幸运。


    只有徐知怡对她的婚姻不赞同。


    但徐知怡是大大咧咧的乐队人性格,厌恶一切不必要的煽情和矫情, 再加上知道她不会和父母真正撕破脸, 这几年里,时不时在背后骂两句路文初,从来不会干涉她的婚姻。


    她以为不会有人在乎这个问题, 就像她看着妈妈这么多年的痛苦,也从来没人在乎,连妈妈自己都不在乎。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人这样问——还是一个二十岁, 才认识不到两个月的男孩。


    “我——”她张了张口,喉咙有些哽咽,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着男孩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又忽然顿住了。


    满腔难言的情绪扭结着, 化作怀疑和防备。


    “你问这个做什么?”她被酸苦暂时占据的脑袋慢慢变得清明,“这件事好像和你没有关系。”


    有时候,人的情绪就是如此多变,找到一处安放的地方,便很快能收拢起来。


    她不是十几岁的小女孩,不谙世事,轻易就能被男人的几句关心、一点示好蒙骗,更何况, 眼前的这一个,对她来说,只是个男孩而已。


    那双盛满流转光泽的眼睛似乎黯下去一点。


    “我只是问了自己心中所想。”男孩面上淡淡的笑容没有改变,反问,“你觉得我为什么会问这些呢?”


    这张扛得住大小银幕,迷倒无数人的脸,就这样近距离摆在眼前,姜幸雨觉得自己有点顶不住这样的冲击。


    那是天生的电影脸啊,能从所谓的偶像团体一口气冲进国际电影赛道的脸。


    姜幸雨移开视线,望向波光粼粼的蓝色泳池。


    这是小小年纪就在娱乐圈混迹的男孩,身边从樊箬梦那样喜欢玩男模的富婆,到风格各异的大小花,应有尽有,这么多诱惑在,他一定也是个中高手。


    演员啊,摘下影帝桂冠的演员啊,演什么,都信手拈来吧。


    “我不是樊箬梦。”


    片刻后,她陈述道。


    “没有影视娱乐公司的股份,也许我先生在娱乐行业有一部分投资,但那是他自己的事,我不会干涉,也无权干涉。”


    话到这儿便止住了,算是没有明说,但意思十分清楚:别想从她这儿得到好处。


    男孩面上那淡淡的,温和而关切的笑意终于消失,眼里流转的绚烂光芒也几乎熄灭。


    他高大的身躯慢慢站直,周边有树影映下来,恰好将他上半张脸挡去。


    “我不需要这些。”他轻声道,那清越的嗓音,不知何时多了一份压抑,听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也许有失望,也有伤感。


    不过,很快,他又轻笑一声,将那点情绪嚼碎了吞下去。


    “不过,如果姐姐一定要觉得我别有用心的话,也没错。”


    姜幸雨终于再次转头看着他。


    泳池壁四周的灯将清澈的池水投映出来,游动的光点将她包裹住,让一切变得那么不真实。


    “只是姐姐你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另一个姐姐,”他也重新露出笑容,“所以忍不住多关注一点。”


    姜幸雨看着他带笑的眼,怀疑地问:“你——喜欢她?”


    男孩又是一阵沉默。


    “也许吧——我想我应该很喜欢她,”他移开视线,不再与她对视,而是看向幕布上映着的美丽少女,“不过,她已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姜幸雨想了下,问:“……她有男朋友了?”


    男孩扯了一下嘴角,看着她:“她结婚了。”


    “……”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


    姜幸雨摇摇头,不置可否:“我相不相信,都不要紧。”


    “我没别的意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再次收回,转向泳池里的幽蓝,男孩很轻地叹了一口气,声音也有种说不出的模糊,也没再多解释,“就是希望姐姐你能过得开心。”


    姜幸雨的怀疑当然没有消失。


    遇见路文初之前,她有过太多被搭讪的经验,也谈过几次长长短短的恋爱,不会那么轻易被骗过去。


    可是,或许是出于某种叛逆的、报复的念头,又或许只是单纯被眼前的人吸引,她没有多余的力气想太多。


    陈驰才二十岁,他喜欢的那个姐姐,应该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吧,的确是可以结婚的年纪了——今天姑且就当这个人真的存在吧。


    “我现在不太开心,”她又往泳池边走近一步,看着池边的水纹,干脆在地上坐下,“其实上次也是骗你的,我的婚姻……好像也没有那么稳定。”


    陈驰想了一会儿,在她身边坐下,问:“姐姐又遇到上次那样的事了吗?”


    “上次”,当然是指高珠展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花园露台上看到的情形。


    其实很好猜,豪门夫妻,什么都有了,唯一的不稳定因素,当然只有感情。


    姜幸雨有点泄气,刚才被一下刺中的痛苦减轻了,却并未消失,转而变成一种蠢蠢欲动的燥意。


    血液开始沸腾,滚烫的感觉从胸腔内迅速弥散开来。


    烦闷和愤怒累积到一定程度,总要找个方式发泄。


    以往,她会选择喝酒、抽烟、泡吧,瞒着除了徐知怡以外的所有人,用“叛逆”的办法解决多余的情绪。


    而现在,困在海岛上,没机会去夜店,甚至连烟都没带,但恰好,眼前有个早就让她有过肮脏想象的男孩。


    “是啊,”她转过头,眼神直勾勾看过去,仿佛忽然换了个人,“我好像有点受不了了,是不是也要做点什么来报复呢?”


    晚上去 VIP 室前,她没有化妆,只抹了一层轻薄的妆前乳,同时抹了一层口红,那美好而鲜明的线条,在哭过后,变得模糊,仿佛晕染开了一圈,变得格外诱人。


    陈驰的目光无声地与她对视,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呼吸仿佛变深了几分,撑在身侧的手悄悄握紧。


    被光芒笼罩的女人倾身靠近,将本就很近的距离缩得更短。


    他身材高大,几乎一低头,就能看到她无暇的脸庞,原本加深的呼吸也被生生屏住,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将好不容易随风飞到眼前的花惊走。


    那天晚上,在Club的那天晚上,她也是这样,直勾勾的眼神,看着周遭热烈喧闹的人群。


    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落在地上的其中一只手抬起、张开,终于落在她的后背,紧贴着,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将滚烫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递过去。


    脑袋也渐渐凑过去,除了泳池水中清冽的□□气味,还能嗅到夹杂着的一缕幽幽香气——来自于她的芬芳。


    鼻尖相触,她的眼睫在光影下轻轻颤动,像夏夜的蝴蝶,遇到一阵微风。


    然而,就在这时,风开始变大,蝴蝶扑腾一下,悄然飞走。


    她骤然睁开双眼,嘴唇轻轻擦过,带着一缕火花,到底还是离开了。


    “算了。”她看向蓝色的池水,轻声道。


    热意退去,陈驰扭开脸颊,垂下眼掩住目光,默默站起来,进屋拿了一件宽松的浴袍披上,再出来时,就见姜幸雨也已起身,正站在池边的台阶处,一步一步往下跨去。


    蓝盈盈的水已齐至小腿中央,柔软的裙摆离水面仅数寸距离,飘飘荡荡,映着光点,然后,随着缓慢的脚步,一点点浸下去。


    水痕迅速爬上她的身体,将她完全包裹住,连同浓密的长发,统统没入其中。


    她在水里舒展四肢,游动起来,发丝和裙摆随着波纹弥散,在光下显得格外柔软灵动。


    27 度的水温,微微发凉,仿佛无数只柔软的手,抚过她的全身,抚平血液里的躁动。


    片刻后,胸腔间空气逐渐稀薄,姜幸雨伸出双手,扒在池边,从水中钻出,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长长的头发贴在脸颊两边,再蜿蜒过脖颈、肩膀,还有胸背,黑白分明,水珠争先恐后从脸颊上滚落。


    她趴在池边,仰头看向穿着浴袍的男孩,笑了下,说:“借你的泳池一用,我要冷静一下。”


    说完,又重新钻进水里,来来回回地游动。


    泳池很小,划两三下就能到头,她就这么游了三五个来回,直到终于感到平静下来,才重新踏着池边的台阶,从水里一步步走出来。


    大片水迹被带出,落在她的脚边,那件本来就有些修身的裙子几乎完全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几近完美的身体线条,嫩黄的颜色打湿后,变成半透明,底下的肌肤更是若隐若现。


    她一点也不在乎,伸手抹了把脸颊,深深地呼吸,问还站在池边的男孩:“可以借一下毛巾吗?”


    陈驰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将早就拿在手里的毛巾先盖到她的脑袋上,双手替她揉搓两下,轻咳一声,“我是一个人来住的,酒店只准备了一件浴袍。”


    不等她回答,他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浴袍,披在她的肩上,然后,在她的视线仍被头顶的毛巾遮盖住时,哑声又道:“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转身快步离开。


    姜幸雨听着男孩的脚步声,慢慢揭开发顶的毛巾,只看到他消失在玻璃门后的背影。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一个人在池边站了一会儿。


    手机里有路文初不久前发来的微信。


    Vincent:「去哪了?要不要去接你?」


    她看了一眼,没有回复,找到管家的微信,请他给6号院子再送一件浴袍,然后,直接穿过院子离开。


    第23章 浴室 “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无视我说的话……


    隔了两排的院子, 两三百米的距离距离,走回去甚至不用五分钟。


    夜风吹来,姜幸雨裹着浴袍, 感受到隐隐的凉意,也懒得将腰间的系带系紧,就这么敞着,一路回到她和路文初订的那座院子, 刷卡开门。


    灯光都开着, 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树影摇曳时的沙沙声,再没别的动静。


    门口延伸入内的石板路尽头, 路文初站在落地玻璃门前,斜斜倚靠在门框边,高大的身材在光影衬托下, 朦胧中透着成熟男人的英俊。


    “回来了?”隔着一段距离,男人低沉的声线遥遥传来。


    姜幸雨没有回答,只是前行的脚步随之停下,就站在石板路中央,静静望着道路尽头的男人。


    她的丈夫。


    男人没得到回应, 倾斜的身躯慢慢站直,走下木制台阶,主动朝她的方向靠近,停在她的面前。


    身上大片的水迹被捂在浴袍之下,被吸走少许,余下的仍旧顺着她的裙摆、双腿,淋淋漓漓落下,只停驻这么一会儿, 脚下便已聚集了一圈水迹。


    路文初看着自己的太太这副略显狼狈的样子,隐在镜片后的眉眼不禁皱了下,先抬手拢了下她被毛巾擦过后,仍旧潮湿的凌乱长发。


    挡在脸颊边的发丝被拨开,露出底下的美丽面容——浸过冷水,吹过冷风,本就白皙的肌肤底色更显,几乎化作半透明的冷色调,偏那两片微丰的嘴唇间,口红没有剥落,鲜红的颜色微微晕染开,狼狈得让人惊艳。


    “去游泳了?”他问了一句。


    其实心里有许多疑窦,为什么不就在自己院子里的泳池游,是不是刚才看见了什么,是不是心情不好,都暂时没问出口。


    只是在看清那张脸的时候,他的喉咙紧了紧,指尖忍不住触摸太太柔软的面颊。


    是熟悉的光洁无瑕,柔软又紧致,带着湿润的潮气,让他开始咬住牙关。


    可是,就是这么一秒的触碰,却好像碰到了某个不该碰的开关。


    姜幸雨迅速抬手将他挥开,冷冷道:“别碰我。”


    路文初感到自己已经得到部分答案。


    也就在她挥手的时候,她身上挂着的浴袍摆动着,本就没合拢的前襟完全敞开,将底下湿透紧贴在身上的裙子清清楚楚露了出来。


    竟然连泳衣都没换,就这样进了水中。


    他的手落下一半,却没完全落下,而是掀开她肩上浴袍的一角,眉目紧锁,上下打量道:“刚才做什么去了?”


    姜幸雨没回答,也没再挥开他,而是干脆就着他的手,抽出自己的胳膊,就这么将浴袍脱下,然后,从他身边绕过,直直往屋里走去。


    她的身上有泳池水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香水气味,经过时,恰好钻进路文初的鼻间。


    他很少被人这样忽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而冷漠。


    然而,下一刻,转过身去,看到太太美妙的背影,那种不快又隐去大半,反倒是先前坐在泳池边,被压抑出来的燥热和欲望,在一瞬间迅猛冲涌上来。


    他提着手中的浴袍,一步步跟了上去,跟着太太一起走进浴室。


    姜幸雨站在镜子前,摘下项链和戒指,正要脱身上潮湿的裙子。


    路文初将手里的浴袍随手丢进脏衣篮,走到她的身后,拨开背后的湿发,忍住想要再次暴力撕裂的冲动,替她将身后的拉链拉开。


    一只宽厚滚烫的手掌按在她裸露的肩上,将她轻轻压住,另一只手则将湿哒哒的布料从她身上剥下来,男人高大的身躯就在背后,与她贴得很近,灼热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她因为潮湿而有些发冷的身体悄悄抖了一下。


    这一次,姜幸雨没有抗拒他的动作,而是从镜子里看着身后的人。


    他身上的衣裤都是干燥的,直到贴近她,才重新沾湿,显然回来之前已经处理过刚才在泳池边的痕迹。


    “路文初,”她按住仍旧压在她肩上的那只手,“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男人停下动作,同镜子里的她对视,似乎在考量当下的情况,片刻后,慢慢道:“对不起,又让你不开心,是我的错。”


    没什么好解释的,和之前的情况一样,只是他已经说过不会再让她看到这样的事,却食言了,终究有错。


    那姓杨的也着实没眼色了些,自己喜欢养小情人,在外面快活就算了,偏还要往他面前塞人——还是趁着他太太也在场的情况下,难怪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他说着,将人抱进怀里,低头在她脸颊边亲一下,好声好气地哄:“我没做什么,不然待会儿到床上给你检查,好不好?”


    姜幸雨摇头,避开他印过来的亲吻,厌烦道:“要检查什么?检查那个女人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莫名笑了一声,再度抬眼,对上他皱眉的样子:“要是我告诉你,我刚刚也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但没做什么,是不是也只给你检查一下就好?”


    路文初的面色终于再次沉下来。


    姜幸雨将腰间的手推开,转身进了淋浴房,留他一个人站在镜子前。


    水流哗啦啦的声音开始在浴室中回响,温热的水汽逐渐溢出,很快就在镜面上覆了一层薄雾,映在其中的画面也变得朦胧。


    路文初无声地看着镜面里隐在水雾之中的女人,片刻后,脸色到底缓和下来。


    他好像又把姜幸雨不服帖,甚至有点叛逆的那一面逼出来了,所以她才会口不择言。


    这里哪有什么“别的男人”。


    他摘下也已逐渐被水雾遮挡的眼镜,也不脱衣服,就这么直接走入淋浴间。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顿时将他浑身淋得湿透,对男人来说,稍有点高的水温,在皮肤间引起一阵轻微的刺激,让他的肌肉开始缩紧。


    “你干什么!”姜幸雨立刻皱眉要推他出去。


    原本显得宽敞的淋浴间,再挤进一个人后,顿时变得有些拥挤,水雾从两人的周遭、之间争先恐后涌出。


    “干你。”


    路文初握住她的双肩,将她推到湿滑的墙壁上,握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领口,同时将自己的手贴在她的心口。


    “你不想要吗?”


    水与雾交织,淅沥沥的声响在耳边环绕,连带着让他本就低沉的声线多了混响的质感。


    姜幸雨脑袋靠在墙上,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异常兴奋和冲动的男人,心跳再次开始加速,带着痛苦和愤怒,呼吸也不再平稳。


    又来了,他又想就这么将事情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甚至,干脆把这种不愉快,变成床上的调味品、催化剂。


    至于问题,都只是她单方面的,在他那儿,从来都无所谓。


    她不想要吗?当然想。


    姜幸雨深吸一口气,逐渐沸腾起来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她的欲望从哪儿来的?


    是从“别的男人”那里来的。


    贴在男人领口的手指慢慢攥紧,将湿津津的布料挤出许多水来,然后拧搅着,开始往上拽。


    动作一点也不温柔,甚至有些粗暴,力气比不上男人,自然没法直接将上衣扯破,但那种布料变得紧绷,在潮湿的皮肤上拉扯的轻微痛感,已经让路文初兴奋得发抖。


    他握住她的手,帮她一起将衣裳从自己身上脱下,然后直接将她抱起来,用力抵在潮湿的墙面上-


    陈驰再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院子里早已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


    门铃响起,有服务生送了另一件浴袍过来,他伸手接过,也没再穿,随手搭在池边的架子上。


    人已经走了,再遮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看一眼幕布上的画面,按下遥控器,让电影继续播放,音乐和对话终于让这个过分安静的院子有了生气。


    手机震动一下,是助理小秦发来的微信。


    「小驰,汶姐那边刚更新了明天的流程,要提早两个小时出发【流泪】【流泪】」


    「早上四点过去接你,行不?给你带早餐。」


    其实明天有相当紧凑的行程,吾洲岛根本就在计划之外。


    陈驰看了眼新加的工作,回了个“好”,便将手机放到一旁,在泳池边的地上坐下。


    幽幽的蓝色池子,在夜风的吹拂下,轻轻颤动,波纹不断,仿佛刚才离开的人,仍旧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他低下头,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动不动-


    浴室的水没能扑灭烈火。


    两人最终还是回到卧室,站在大片的玻璃窗边,面对着庭院中的夜色。


    姜幸雨双手压在透明的玻璃上,呼吸轻轻重重地吐在眼前,天热,没有冬日那样的雾气,只是一阵一阵,几乎看不清的模糊在眼前摊开,再消失。


    “路文初,”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情不自禁的叹息,“你会和我离婚吗?”


    身后的人停顿一下,似乎在想是不是听错了,很快,那阵停顿过去,身前被掐了一把。


    “又在胡思乱想。”


    姜幸雨咬了咬下唇,等身体的颤抖过去,再次开口:“如果遇到个你更喜欢的——也许是你真正会爱上的人,你会选择离婚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要为没发生的事担忧?”身后的人已经有点不满,似乎还有点生气,折腾她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我和你结婚,不是为了将来有一天要离婚。”


    姜幸雨的脸颊撞在透明坚硬的玻璃上,脑海在经过一片混沌后,慢慢拨开云雾,恢复些许清明。


    路文初的态度,好像很符合许多男人既要在外面养个喜欢的小情人,又总是不愿意同家里的太太离婚的状态,不是出于情分,也许是出于财产、形象等方面的考量,也许只是单纯觉得麻烦。


    “可我不喜欢这种生活。”她轻声说,也不知道身后的人有没有听见。


    路文初没有回答,只是动作间又多了几分激进和粗暴。


    事后,两人一夜沉默,深睡到天明。


    姜幸雨有点累,天蒙蒙亮时醒了一回,见到路文初已经醒了,正一个人坐在玻璃门外的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打电话。


    她只看了一眼,便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再醒来,已经过了早餐时间,路文初已经出去了,桌上留了管家单独送来的早餐。


    手机里有陈驰一早发来的消息,告诉她,他回去了。姜幸雨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早上四点。


    等路文初回来,已经是中午十一点。


    他没说自己出去做了什么,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过完了度假的第二天。


    大部分时间当然还是在房间里度过的,两人精力都很旺盛,尤其是路文初,他似乎变得沉默了一些,也更有力了一些。待在床上,倒是省了两天的健身。


    而出去的时候,不论是餐厅还是海滩,都没再见到杨总和 Coco 。这件事似乎就要这样无声无息地过去,像之前的两次一样。


    姜幸雨感到自己又一次将拳头打进了棉花里,就像他平时永远对她的内心毫无探索欲一样,好像她的情绪、她的想法,都与他没有太大关系。


    她忍了整整一天,终于还是没将这口气完全咽下去。


    回到京海家里的时候,她还是问了出来。


    “文初,”她将包放到衣帽间,看着正在解衬衣扣子的丈夫,无力地叹气,“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无视我说的话?”


    男人解着扣子的手指顿住,沉默片刻,到底转过身来。


    “小雨,不如我们还是生个孩子吧。”


    第24章 离开 “我们之间是不是还能再过下去。……


    姜幸雨瞪着他, 耳边好像真空了一下,大概是被气得太过分。


    “你说什么?”


    路文初站直身子,认真解释:“其实昨天我也想了很久, 你最近好像总是想很多——可能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这是我的错,没有时刻照顾你的感受。”


    姜幸雨冷笑:“所以,你照顾我感受的办法, 就是要让我生一个孩子?”


    路文初看着她的脸色, 当然知道她已经十分不悦,但停顿一下,还是选择慢慢把话说完:“你担心我们之间可能会过不下去, 我不知道怎么让你打消这种想法——也许我们生个孩子,会让你感觉更安定一些。”


    他和太太之间,财产上相对分明, 毕竟两家都不普通,路家是延续数代的大家族,财产规划十分清晰,而他岳父姜阜厚背后虽然没有那么庞大的家族,但作为国内顶尖律所创始人, 在这方面也绝不含糊。


    婚前,他给太太过户了不少资产,婚后,则每年分配一定数额到她的账上,路家的家族办公室也会按时发放相应的收益,而她则不会干涉他个人和路家的财产、生意。


    至于两家在事业上的互惠互利,更是一点也不少。


    从前,他觉得这些利益上的牵绊已经够了, 但现在,他发现,姜幸雨似乎不是一个看重物质和利益的人。


    她好像更在乎“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也许,只有生一个孩子,才能让她感到安全。


    孩子继承了他们两个的血缘,像一根纽带,将他们两个天然绑定在一起。


    “有了孩子,我们好好照顾他,好好教育他,”他走近一步,伸手想抱她,“将来,我们的一切才有人继承,不是吗?”


    路家的确需要一个继承人,尽管现在的他并不急着生育后代,但这是早晚的事,姜幸雨是他主动要娶的太太,当然有资格,也应该和他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我们这样的状态,能照顾好孩子吗?”姜幸雨皱眉往后避让,连裙摆也没让他触碰到,“至少我不能。”


    提到孩子,她就想起上回婆婆何美余突如其来的提议,和其后妈妈不停的催促。


    “那你想怎样?”路文初也不勉强她,停下脚步,淡淡道。


    姜幸雨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这个男人其实什么都知道,只是他并不愿意做出任何改变。


    感情对她来说,是生活和婚姻的必需品,她想和伴侣互相探索对方的内心,但对路文初来说,感情从来不是必需品,他对女人的兴趣和探索,从来止于外面的那层皮囊,再深,也不过进入□□,至于妻子的内心世界,与他无关。


    “我想,我们应该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


    路文初皱眉:“怎么分开?”


    “我回南山住一阵子,正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是不是还能再过下去。”姜幸雨飞快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又开了衣帽间的柜子,要重新拿出自己刚放下的包。


    路文初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你真的要考虑离婚?”


    “是。”姜幸雨的动作被他强行止住,没像过去一样顺从,而是用力挣动起来,“路文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手心里柔软的肌肤滑动起来,那细腻的触感是路文初一直喜欢,甚至有几分迷恋的,可此刻,却仿佛要脱离他的掌控。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男女之间有天然的力量悬殊,只要再多用几分力道,她就无法挣脱,可是犹豫一瞬,到底放开了。


    姜幸雨开始拿行李箱,收拾几件平时上班穿的日常衣物。


    路文初默默看了一会儿,转身去了客厅。


    姜幸雨提着小号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一个人坐在窗边抽烟。袅袅的白雾萦绕在他的周身,让他的眼神变得朦胧不清。


    这套别墅的客厅很大,有一百多平,还有挑高到近七米的层高,即使从小就过着超过百分之九十普通人的富裕生活的姜幸雨,刚搬过来的时候,也觉得不大适应。


    这是寸土寸金的京海市中心,像这样大小的别墅,一直十分稀缺,就算姜家如今的财富早已能负担得起,但想要买到如此称心的,也不容易,而路家有很多。


    姜幸雨看了路文初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往客厅侧面通往车库的小门转去。


    片刻后,路文初还是跟上来,像以往一样,自然地想要接过她手里推着的小行李箱,却再次被她躲开。


    他抿了下唇,忍住不快,替她将后备厢打开,看着她自己将行李提进去,再走到侧面开门。


    “小雨,如果你坚持要搬出去住几天,我不勉强你留下,你有气,需要好好发泄,但是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


    姜幸雨坐进驾驶座,没有看他,戴上墨镜,冷冷道:“我只希望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说完,拉上车门,挂挡踩油门,直接离家而去,留路文初一个人站在车库门边,好一会儿没回神。


    “哎呀,怎么走了?”阿姨从客厅过来,看着车库里空掉的一块,惊讶道,“午饭才做好呢,正要请你们去吃……”


    难得夫妻两个都在,说是会在家吃午饭,她才一早就开始收拾准备的。


    路文初面无表情地看着花园里的栏杆,片刻后,独自走进餐厅。


    满满一桌饭菜,明明大多都是他喜欢的,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吸引力-


    南山的房子已经有些年头。


    姜幸雨的中学和大学时期,就跟着父母住在这儿,一直到她从日本回来,一家人才从这儿搬走。


    房产证上写的是她的名字,所以算是她的婚前财产,再加上十多年的青春时光,这个地方对她而言,一直很重要。


    是建在半山的别墅,位于京海黄金地段的边缘,山的一边,正对着繁华的城市,从家里就能看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壮观景色,而在山背后的另一边,则是可以称作“贫民区”的棚户区。


    只隔着一条街的距离,低矮破败的房子挤在一起,灰扑扑、有些泛黄的色调,好像将半边天空都染旧了。


    而那一条长而曲折的旧街,就像是一道天堑,将整个世界分割开来,一边是富人聚居的天堂,一边是贫民拥挤的地狱。


    姜幸雨开车从这条街上经过,看着熟悉的街景,有片刻恍惚。


    和父母对街那头拥挤破败的厌恶不同,从前的她,常常为了躲避父母,在这附近出没,尤其是高中毕业后的那段日子。


    那时,徐知怡还没有和家里彻底决裂,她们两个经常一起在外通宵,大多数时候是和徐知怡那些玩音乐的朋友们在酒吧唱歌。


    她会化上浓浓的夜店妆,穿着平时在家里不该穿的性感衣服,出没在那些她不该去的地方,然后,第二天上午卸妆、换衣服,回到平时乖巧的模样再回家。


    她记得这条路上有家小小的洗衣店,她总是会把那些不能穿的衣服都偷偷放在洗衣店里,请店主大姐帮她洗好,等下次想穿的时候,再去店里拿。


    洗衣店旁边不远处,还有一家甜品店,做的抹茶千层的口感不比她在五星级酒店日本烘焙师出品的差。


    而现在,那两家店都已经不在了。


    这些熟悉的记忆碎片,已经好久没有被翻出来,此刻想起,终于让她沉闷了两天的心情放松下来。


    她忍不住给徐知怡发了个微信定位。


    五分钟后,她收到了回复。


    「宝贝你在南山???!!!」


    「嗯,回来住一阵子」


    徐知怡的嗅觉异常敏感:「吵架?!分居?!还是离婚???!!!」


    「算了,给我一个小时,我马上赶到!」


    姜幸雨笑着放下手机,开始打量这套房子。


    装修有些老旧,毕竟后来除了定期维护,没再全部翻新过,以现在的眼光看,多少有些俗气,但好在,这几年一直有阿姨以每周一次的频率打扫、收拾,其他设施也每两个月有专人上门检查、维修,甚至还有一些她以前的衣物,还留在衣帽间里,所以即便空着,也随时都能住。


    她将小小的行李箱提到自己原来的房间,看一眼时间,决定趁徐知怡来之前的这一个小时,先去山脚下的超市买些食物和生活必需品。


    应该开车去的,但看着外面的好天气,她放下手里的车钥匙,从衣帽间里拿了个五年多以前买的遮阳草帽戴上,骑着上学时的那辆自行车,沿着院子外面的山路下行。


    熟悉的林荫山路,带着青草香气的拂面微风,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邻居们家门外路过的时候,她刻意放慢速度,想要好好看看,是不是仍是从前的那些人。


    有几户似乎还是记忆里的样子,看起来没有搬走,而更多的,花园和房子已经重新翻修过,有几户,甚至完完全全重新装修、改造过,半点看不出从来的样子。


    熟悉的地方,也免不了添上一丝陌生感。


    姜幸雨调整了一下遮阳帽的角度,正要继续沿着坡道下行,目光忽然被左侧一辆停在地上车库的车吸引住了。


    那是一辆保时捷,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车型,甚至她自己以前也开过一辆,后来到京大工作,才换成现在这辆更低调普通一些的车。


    这样的小区看见保时捷,本是常事,可这辆保时捷的颜色,还有车牌号码,却与姜幸雨记忆里某个晚上看到的那辆重合了。


    那天晚上,从MW出来,一起去那个私人小院的时候,她就是跟着这辆车开了一路,整整二十多分钟,让对数字不太敏感的她,被迫记住了这一串号码。


    竟然是陈驰的车。


    姜幸雨心跳漏了一下,下意识看这一户的位置。


    他现在应该不在京海,如果不是借给朋友开,那是不是说明,这里很可能是他的住处?


    犹豫一瞬,她按下刹车,停在一旁,拿出手机对着这辆车拍了张照片,给陈驰发了过去。


    第25章 邻居 要和姐姐你成为邻居了:)


    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姜幸雨在路边停了几分钟, 看一会儿风景,见手机一直没动静,就骑着车继续下山。


    超市很大, 开业十多年,生意一直不算太火爆,但服务周边几个富人区,正是这种相对清净的环境, 才能让这边的顾客满意。


    姜幸雨推着推车, 在有些空旷的超市走走停停,逛了大半个小时,竟也提了一大袋子东西, 远比来时预计的要重不少。


    上山的路远比下山要累得多,再加上那一大袋东西,骑车上去有点不现实。


    她干脆下车, 慢悠悠推着走回去。


    再次经过那辆保时捷的时候,姜幸雨下意识又拿出手机看一眼。


    徐知怡倒是又发了信息说还有十五分钟,陈驰那边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会不会是她记错了?


    姜幸雨忽然有点忐忑,也有点不确定。很快,她收起手机, 不再多想,继续推着车回家。


    一切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她给徐知怡煮了乌冬面和沙拉。她的厨艺其实还不错,都是在日本上学独居的那两年里练出来的,回国之后,这些独居生存技能好像都没了用武之处。


    两人一起坐在露台吃午餐。


    徐知怡刚刚结束上午的一小段排练,身体已经累了,精神却很亢奋,一边夸姜幸雨的手艺不错, 一边嚷嚷着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姜幸雨将度假这两天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与路文初的关系自没什么要隐瞒的,徐知怡对他们夫妻二人的状况知道得七七八八,只是说到陈驰的时候,姜幸雨到底有些犹豫。


    她实在不知道到底该用一种什么样的语气来描述,只好选择含糊其辞。


    徐知怡似乎没有发现其中的异常,只是坐在藤椅上笑起来:“我可真想看看路文初的表情。姜姜,你以前就是太软弱太听话了,才会让他以为你好欺负。”


    姜幸雨笑了,从冰箱里拿出刚买的起泡酒,倒了两杯,坐到徐知怡身旁一起喝。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回想起刚才和路文初的争执,她感到一丝茫然,“好像一提到生孩子,我就一点也忍受不了了。”


    其实按照她以往的个性,多半都会忍耐下来。


    这是从小压抑下养成的性格。


    小时候,因为妈妈的眼泪,哪怕再讨厌在众人面前表演节目,她也努力学钢琴;高中毕业,又是因为妈妈的眼泪,她放弃了选择北方院校,乃至海外院校的机会,留在京海,和父母成为校友,完成他们的愿望。


    本科毕业,她毅然选择远赴异国,本以为可以像徐知怡一样,脱离家庭,从此拥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可是后来,还是在妈妈不停的哭诉中,回到京海,向爸爸低头认错。


    什么都忍下来了。


    她以为自己应该没什么不能忍的了,原来还是有东西能让她把拒绝说出口,不管是对路文初,还是对妈妈。


    徐知怡喝了一口酒,转过身看着她:“那是因为孩子是你最后的底线。生孩子啊,上天赋予女性的特殊生理功能,好像我们能用这个特别的功能创造出一个完全独立的新生命,听起来简直像神一样!可是,当你真正孕育生命的时候,却是要把自己的血肉奉献出去,你的身体不再属于你自己,而会被另一个个体依附,甚至寄生。”


    姜幸雨开始笑,碰一下杯子:“你才喝一口,怎么就上头了?是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


    “咱们高低也算是搞艺术的,发点疯,多正常的事儿!”徐知怡搂住她的腰,在她腰间软肉掐了一把,引得她痒得直抽气,“我可是站在你这一边帮你说话呢!要生,得是心甘情愿,是为‘真爱’而生,这应该是我们的权利,不是我们的负担。”


    姜幸雨推了徐知怡一把,好容易觉得腰间的痒意过去了,对上徐知怡的眼神,又噗嗤一下笑出来,这回也不知怎么的,就笑得眼眶泛红。


    “哎,知怡,我要是有你这么勇敢就好了。”


    徐知怡把酒喝光,又拎起瓶子添了点,摇头:“算了吧,其实我算什么勇敢?也是逃兵罢了,不想解决家里的烂摊子,干脆一走了之。”


    徐家老爷子异常古板固执,在家从来没给过妻女好脸色,对外面养着的一对母子倒是体贴关怀有加,为此,他有身为男人,身为一家之主相当“充分”的理由——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既然妻子没生出儿子,那就别怪他找别的女人生。


    姜幸雨一直记得她们念高中时,徐知怡说过的话。


    “我妈一点也不值得同情,她活该。”


    徐妈妈对丈夫没有一句怨言,甚至永远都主动站在丈夫那一边。


    “他们两个,天造地设的一对,绝配。”


    后来,徐知怡给自己的乐队起名“葫芦铜钱”,也是因为父母。


    小时候,为了要个儿子,徐家老爷子专门找了风水大师回家,想要靠改变风水格局来“转运”,隔天,徐妈妈就按照大师的交代,在徐知怡的屋门外挂了两串葫芦铜钱,说是“驱邪避秽”。


    现在,靠着这个名字,徐知怡已经闯出不小的名堂,看起来好像已经“报仇雪恨”,可是,也许这点讽刺,在那些人看来,根本无关痛痒。


    “不过,姜姜,你真的要离婚?”徐知怡没多谈自己的事,毕竟今天不是自己的主场,“这可不容易。”


    姜幸雨沉默下来,叹了口气。


    她当然知道不容易,这场婚姻,牵到两家的利益,路文初在路家自然拥有充分的话语权,而她……


    在姜家,似乎路文初的话都比她的话更有用。


    而且,就连前期法律咨询阶段,都困难重重,姜家主业便是法律行业,凡是业内叫得上名的律师,都不太可能瞒得过姜阜厚。


    但就要这样放弃吗?


    “我还在考虑,不过,不管怎样,我都想为自己努力争取一下。”


    说不上是哪里来的勇气,也许是被逼出来的,总之,这样的生活,她不能再继续下去。


    “有需要随时告诉我哦,”徐知怡又开始笑,“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实在的忙,但姐妹永远在身后!”


    姜幸雨伸出双手想抱她,可人还没碰到,徐知怡的笑容忽然变了,变成一种似笑非笑的促狭。


    “好了,现在该来说说另一件事了。”


    姜幸雨:“?”


    “陈驰。”


    姜幸雨:“……”


    “他为什么会去吾洲岛?俞衡明明说他还有别的工作,就那么点时间,他还专门去一趟?”徐知怡一脸不信,“不可能是为了你那破课。”


    姜幸雨:“……所以,你想说他是为了我去的?”


    “八九不离十。”


    姜幸雨沉默下来,想到第一次在club见到陈驰时,他那种一看就很会应付女人的样子,和后来的种种表现,包括在泳池边那个所谓的另一个“姐姐”,都表明这是个娱乐圈的玩咖。


    “那又怎样?”她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没再添,“才二十岁,就敢把主意打到我身上,能是什么好人?”


    已婚,大十岁,老师,这三条,不管哪一条,都足够让人望而却步了。这样的人,注定是止于玩玩暧昧游戏而已。


    徐知怡皱眉,总觉得印象里的陈驰好像不是那样的人,但自己毕竟也和星团的人认识不久,尤其这个最小的,算不上多熟悉,况且,娱乐圈里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实在太多。


    想了想,到底只跟着叹一句:“只能说胆子不小。”


    两人一起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徐知怡假期有点忙,晚上还有活动,没吃晚饭就又匆匆走了。等姜幸雨再拿出手机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发出去的那张照片也已经有了回复。


    陈驰:「姐姐你去南山了?」


    这一条是在她发出照片一个半小时之后的回复,另外两条则是半个小时前。


    陈驰:「不好意思,刚才有工作,没及时回复。」


    陈驰:「这是我的车,这两天停在家里,南山的房子是我去年买的,今年上半年刚刚搬过去,姐姐你怎么会去南山?」


    姜幸雨想了想,回道:「不好意思打扰你工作,我正好到南山住一阵子。」


    没有隐瞒的必要,小区的私人停车位几乎都在地上,就像她刚才出门就能看到陈驰的车一样,他如果回来,也能看到她的车。


    这次,陈驰几乎秒回:「那好巧,要和姐姐你成为邻居了:)」


    姜幸雨愣了好一会儿,总觉得有点太巧了。


    但南山这一片几个小区,也算是京海的富人区之一,环境舒适安静,私密性也好,的确有娱乐圈的明星住在附近。


    陈驰出道已经好几年,又这么红,在这里买一套房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好巧。好好工作,不打扰你了。」


    数十公里外,排练室内,角落里坐在地板上的男孩看着刚刚收到的消息,顿了一下,不顾额角不断滴落下来的汗水,默默删掉才输进去的“打算住多久”,回了一个“好”字。


    又等了一分钟,没再等到其他消息,他才放下手机,拉下卫衣的帽子,脑袋往身后的墙上靠去。


    周年演唱会在即,最近,他们四个除了不得不去的工作之外,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排练上。


    歇了十分钟,旁边的俞衡已经重新站起来:“差不多了,咱们再来一遍。”


    向岭痛苦地哀嚎,一边嚎,一边还是拖着已经快瘫软的身躯站了起来:“来,今天不练死在这儿,我不姓向!”


    陈驰扯了下嘴角,跟着起身,站到队伍里。在音乐开始前,不经意问了一句:“和葫芦铜钱的合作舞台谈好了吗?”


    俞衡道:“差不多了,过两天就和他们经纪人那边走流程,下周可以先排练一遍了。”


    “嗯。”陈驰淡淡应了,没再说什么,只等音乐节奏开始。


    第26章 拜访 “月底要不要来看演唱会?”……


    假期的最后两天, 姜幸雨都是一个人在南山度过的。


    房子有点太大,一人独居难免显得空寂,但熟悉的感觉弥补了一切, 再加上她忙着修改论文,倒也很惬意。


    唯一的问题,是她的画材,还有大多衣物都还留在路文初那边, 想画画的时候, 只能拿iPad解解瘾。


    住在这儿当然没有先前和路文初在一起时舒适——在那边,24小时住家的保姆就有三个,还有司机, 和固定上门的园艺师、按摩师等等,几乎什么都不用亲自动手。


    这样的生活过了整整三年,很容易让人的生存本能逐渐退化, 从此迷失其中,再也没法“独立行走”。


    第一个晚上,姜幸雨很担心自己会不适应。


    但好在铺床、打扫洗手间这样的小事本就不难,洗碗、洗衣服更是交给机器就行。


    幸好,她照顾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完全消失。


    这种感觉让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她打算过几天, 趁路文初不在家的时候,再回去一趟,把自己的东西再收拾收拾挪过来。


    其实一个人过就很好。


    陈驰是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傍晚出现的。


    没有什么征兆,只是提前半个小时发来信息问她在不在南山,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


    是一只牛皮纸袋,上面封着口,看印在侧面的logo, 正是MW楼下那家咖啡厅的。


    陈驰:「可以拜访新邻居吗?」


    拜访小礼物都准备好了,没有拒绝的道理。


    半小时后,门铃响起。


    姜幸雨按下花园外的开门键,又把客厅大门打开,等在门口。


    男孩这次没戴帽子,也没戴口罩,那张好看到极致的脸,就这样完完整整暴露在十月的阳光下,配上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走在花园里,不像出现在大小荧幕上的大明星,而只像个温柔的邻家大男孩。


    当然,不是普通的邻家男孩,而是帅到让人移不开眼的邻家男孩。


    还没走到客厅门外,陈驰就已经看见站在那儿的姜幸雨,视线对上的那一刻,他淡淡的面上已经开始浮现笑容。


    “姜老师,”等走近了,男孩笑容稍散,进门前,目光往她身后扫了一眼,“路先生不在吗?”


    姜幸雨在听到他那一声“老师”的时候,目光顿了顿,再听到他问路文初,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让开些,引着他进屋:“他不在,我是一个人在这边住。”


    夫妻关系如何,一语便知。


    她原本也不打算隐瞒,毕竟陈驰本来就知道她和路文初之间的裂痕。至于这些话会给陈驰发出什么样的信号……


    姜幸雨现在不大想考虑这些,反正都是寻找生活调剂而已,没人认真。


    陈驰听到她的回答,嘴角的笑意似乎又回来一些。


    他也没问她和路文初之间到底如何,只是在她的带领下坐到沙发上。


    姜幸雨到墙边水吧拿了水过来,正好看见他把带来的牛皮纸袋打开,往她的面前推一点。


    “都是特别定制的,少油少糖版,不用担心会变胖哦。”


    姜幸雨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愣了一下。


    除了上次尝过的味道相当不错的抹茶千层外,还有两样小点心,很意外的也都是她喜欢的。


    这个男孩,好像每次都能准确找到她的喜好。


    “这些是你喜欢的吗?”她打开盒子,拿了一块黄油葡萄饼干出来,随口问了句。


    陈驰看一眼她手里的饼干,坐姿悄悄摆正一些,点头:“嗯,不知道姐姐你的口味,我就先按照自己的口味买了点,你尝尝看,怎么样?”


    姜幸雨咬了一口饼干,没抱太大希望,可是那种优质黄油混合着葡萄、饼干的口感,实在恰到好处,让她不由眼睛一亮。


    男孩面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放大:“好吃吗?”


    姜幸雨点头,很实在地夸了句“非常好吃”,抬眼对上他灿烂得有些过分的笑容,慢慢睁大眼睛:“这是……谁做的?”


    她没忘记,上次他说过,那么小的时候就在甜品店帮工。


    陈驰终于笑出声来,神情松弛,带着说不出的愉快:“是请老板专门做的,姐姐你是不是以为是我做的?”


    姜幸雨明白自己上当了,心里莫名松了口气,咬着饼干瞪他一眼。


    陈驰一边笑,一边拧开一瓶水,却是递到她面前:“这几天有点太累了,累得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实在没力气,也没时间做这些。”


    说完顿住,看着她接过水喝了一口,又慢慢道:“下次给你做。”


    姜幸雨看他一眼,忽略那种有点认真的神情,无所谓地笑:“开玩笑的,怎么会真让你做。”


    陈驰耸耸肩,也没坚持,姜幸雨这时才发现,他眼睛下面的确有两片乌青,不算太明显,但出现在才二十岁的年轻□□上,还是有点夸张,看来真的很忙很累。


    她想起自己前几天刷微博看到的零散消息,似乎看到了“演唱会”三个字,不由问:“是在准备演唱会吗?我好像看到就在月底了。”


    “嗯,”陈驰点头,不知想起什么,又笑了一下,“最近大部分时间都在排练,有空的时候再去完成其他零散工作,这两天几乎都算住在公司了。”


    其实这一次演唱会对他们来说格外重要,他们四个人都想要尽最大的努力好好表演,所以才会练得通宵达旦。


    不过,这些他都没说,只是抱歉地笑笑:“不然我前天就该来看新邻居了。”


    “你对邻居这么热情啊,”姜幸雨将另一瓶水拧开,递给他,“也没这么着急吧。”


    陈驰喝了一大口,垂下眼道:“就是怕还没见到,你就很快又搬走了。”


    姜幸雨抿唇,身子往沙发靠背倒下去,姿态放松,目光也跟着看向正对着的花园,片刻后,摇头:“不会啊,这里住得很舒服,我只想一直住下去。”


    以前,因为父母也住在这里,她还有过抵触,现在一个人住了两天,实在开心得很。


    就是不知道这种开心能持续多久。


    “倒是你啊,既然这么累了,还来我这里耽误时间做什么?”姜幸雨放下水瓶,笑吟吟转头看过去,“不如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养养精神。”


    男孩的神情立刻垮掉大半,有意无意地靠近一些,原本隔着半米左右的距离被缩短大半,只留下最后十公分,抬一抬胳膊就能直接触碰到。


    “这么不欢迎我来吗?”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好不容易有熟人了,平时我都没什么朋友一起玩的。”


    姜幸雨简直不想拆穿他的谎话,只是笑着摇头,然后微微板起面孔:“什么熟人,我明明是你的老师。”


    “好好好,你是我的姜老师,”陈驰干脆侧身面对她,身体又微微靠近,高大的身躯刻意弯下一些,脸庞凑到她旁边,“能不能别赶我走呢?”


    靠得太近,男孩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先是拂过她的耳垂,再沿着下颌线,悄悄抚触她的脖颈。


    姜幸雨落在另一侧的指尖悄悄蜷缩起来,却没有避开他有意无意的接近。


    “我不赶你走,只是你真的不需要回去休息吗?”她含笑侧目。


    两人的脸离得近,眼神相触,不算紧密,隐隐约约游离。


    那双映了乌青的眼睛弯了下。


    “我不困,”陈驰打起精神,轻声道,“不会留太久的,我只有一个小时放风时间。”


    姜幸雨惊讶:“一会儿还有工作?”


    “嗯,晚上还有个工作,现在先回来待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半小时,他们会顺路过来接上我。”


    姜幸雨也看了一眼时间。


    傍晚五点四十,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已经或者即将下班的时间,况且,现在还是假期的最后一天,这孩子好像整整七天都没怎么停下来过。


    “哎,那好吧,我陪你坐一会儿。”姜幸雨想了想,又拿了一块黄油葡萄饼干,却递给了陈驰,“饿不饿?”


    陈驰叹了口气,摸摸自己的肚子,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算了,最近都要忌口,不能吃这个,碳水含量太高啦。”


    同样作为常年控制饮食选手,姜幸雨立刻懂了:“吃肉和果蔬汁?”


    “嗯,晚点我去工作之后,再让小秦帮我买份沙拉吧。”


    他说到这儿,原本清越的,带着少年气的嗓音,已经慢慢变得低哑,连眼皮都开始控制不住地耷拉下来,看来真是累狠了。


    “要不要眯一会儿?”姜幸雨好心提醒。


    男孩的眼神有点懵,似乎反应了一秒,才听懂她的话,却还是坚定地摇头拒绝:“不,姜老师陪我说说话吧。”


    “嗯——姜老师以前是不是在这里住过呢?”


    “对啊,”姜幸雨打量一下屋子里的装饰,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样子,“住了有十多年吧,结婚前一阵子搬走了。”


    “十多年啊,那时候,姜老师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时候我还是小孩儿呢,每天背书包,穿校服,骑自行车上学,就和现在路上那些跑来跑去的小孩儿一样——”想起以前的自己,她又笑起来,正想说,那时候的他恐怕连学都还没上呢,一转头,就看到身旁的男孩已经睡着了。


    原本微微垂下来的脑袋靠在沙发靠背上,仍旧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傍晚灿烂的光线里,投下两道影子的模样。


    只要他再一动,脑袋就能直接枕到她的肩上。


    姜幸雨看了好一会儿。


    真好看啊,这张脸。


    睡着了,没什么表情,也看不见眼神,可就是看着这张将男孩和男人气质完美融合的脸,就会莫名感受到安静、平和的气氛。


    也不知是不是傍晚的光影太过美丽,让她被近在咫尺的美色迷惑了,她觉得现在是该接吻的距离。


    但到底克制住了。


    她有分寸,哪怕只是玩暧昧,也得把握尺度,什么时候能玩到什么程度,都得守住。


    也不忍心把人吵醒,姜幸雨小心地在沙发上挪动着,慢慢站起来,先去一楼的房间里拿了块薄毯,轻轻盖在他的肩上,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冰箱里还有不少果蔬,都是她买来早上打果蔬汁用的,还有几块刚刚买回来的牛排,正好有一块是上午就拿出来放在冷藏室里解冻,打算晚上自己吃的。


    她干脆做了一份简单的牛排沙拉,装在餐盒里,拿到客厅。


    沙发上的男孩仍旧睡着,姿势却已经变了,原本侧靠在椅背上,变成了侧躺下来,身上披着的毯子已经滑了下来,除了一角被他压在胳膊下面,剩下的大半已经垂到地上。


    姜幸雨放下餐盒,弯腰将毯子重新拿起来,要盖回到他身上。


    然而,就在这时,压着毯子的那只胳膊忽然动了动,男孩修长的手指抬起,一下握住姜幸雨拉着毯子角落的手背。


    手心里干燥炽热的触感一下子传递过来,明明是安安静静的气氛,他手心的温度却热得充满侵略性,那是年轻男孩充满生机的特征之一。


    姜幸雨的动作顿住,敏感的身体悄然紧张起来,原本看着毯子边缘的视线向上,倏然对上男孩还带着朦胧湿意的双眼。


    那双漂亮的眼睛刚刚不知何时也已经睁开,盛着橘色的柔光,大约有些受不住这样的亮度,微微眯着,长长的睫毛没有弯曲的弧度,像扇子似的,在眼前遮了一半,看得人忍不住沉醉其中。


    “姐姐?”低哑的嗓音,还带着迷糊的睡意。


    姜幸雨无声地抿了抿莫名干燥的嘴唇,手腕转动一下,想让他放开,可男孩似乎还没回过神来,感受到手心里滑腻肌肤要溜走的意图,下意识收紧力道,手肘更是往回缩了角度,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拉。


    姜幸雨猝不及防,身体重心被迫前倾,几乎就要摔到他的胸膛间。


    情急之下,身体本能的反应让她立刻将另一只手按在他的胸前,这才算止住自己完全摔过去的趋势。


    与此同时,男孩的另一只手也轻轻环在她的肩上。


    一个意外的拥抱,两人的鼻尖几乎触到一起,她的长发从肩上一缕缕滑落下来,发梢温柔地扫过他的眉心、眼角,两排长长的睫毛又开始上下扇动。


    姜幸雨的心跳开始加速。


    只要再往前靠近两公分,嘴唇就能触碰。


    她闭了闭眼,脑袋微微偏了下,好像想要就这样吻下去,可最后还是控制住了。


    撑在他胸前的手继续用力,轻轻松松就从他怀里起来,坐到旁边。


    “吵醒你了?”她背对着他,淡淡道,“本来还想让你再睡一会儿的。”


    卧在她身后的男孩抬起一只手,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掩住其中浓烈的情绪。


    “没有,本来也不该睡的。”


    他轻声说完,到底慢慢坐了起来,看到茶几上的餐盒。


    “给你的,”姜幸雨把盒子推到他面前,“刚做的沙拉,谢谢你今天过来。”


    男孩神情淡淡的面上再次浮现笑意:“姐姐亲手做的?”


    “是啊,点外卖也来不及了,正好食材家里都有,我就顺手做了一份,给你填填肚子,晚上工作如果饿,再吃点别的。”


    她的话说完,男孩坐到地上,双腿盘起,打开盒子吃里面除了水洗,再没经过任何处理的蔬菜。


    姜幸雨觉得这种没什么调味的沙拉简直是世界上最难吃的食物,除非发现自己体重严重超标,否则打死她也不会碰这种食物。


    可是陈驰好像完全没有味觉一样,对着这么一盆没味道的蔬菜,竟然真诚地说出了“好吃”两个字。


    看着他亮亮的眼睛,姜幸雨噗嗤一笑,摇头:“行了,草有什么好吃的?你不用这么客气。”


    陈驰没有反驳,只是一口一口认真吃菜。


    仿佛不经意,他吃了一块牛排后,忽然道:“姐姐,月底要不要来看演唱会?”


    第27章 纯情 好像还真是个纯情小男孩。……


    “月底什么演唱会?”姜幸雨扬眉, “你们星团的演唱会?”


    他们的演唱会好像就在月底最后一个周六晚上。


    “嗯,有空吗?”陈驰低着头,没等她回答, 又添了一句,“徐老师——徐知怡他们也会去,葫芦铜钱是我们的嘉宾。”


    “知怡也去啊,”姜幸雨的尾音拉长了一分, 有点惊讶, “她怎么没告诉我呢。”


    “刚刚确定下来的,就今天下午,我回来之前, 大概还没来得及吧。”陈驰快速解释,眼光瞥向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上面出现一条微信,“姐姐来看吧,徐老师他们第一次上十万人演唱会舞台,到时候还有直播,姐姐来看, 大家肯定都很开心。”


    姜幸雨单手支着下巴,看着他,仿佛在认真考虑。


    男孩握着叉子的手微微用力,骨节无声地变得更加分明。


    “票应该早就卖完了吧?我听说你们这样的演唱会,不管放出多少票,都是秒售罄的。”


    “还有,主办方给我们预留了几张。”


    “那我晚点和知怡商量一下,看她欢不欢迎我去看。”姜幸雨对他笑, “你的票优先留给你的家人朋友好了。”


    陈驰闷着脑袋往嘴里塞一口菜,又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应一声。


    “我该走了,”他拿起手机扬一扬,“车进小区了。”


    姜幸雨点头,起身要送他,却见他把吃得只剩几片菜叶的餐盒收起来拿在手里。


    “放着吧,一会儿我拿去扔掉就行。”


    男孩却拿着餐盒退开一步,笑着摇头:“还没吃完,不能浪费。”


    他休息过,又吃过东西,似乎已经恢复精力,说完,就步伐轻快地往门口去了。


    姜幸雨看着外面的城市景色,干脆换了鞋,陪他一起穿过花园,将他送到花园门口。


    路边果然已经停了一辆商务车,在他们两个走近之前,车门先打开了,助理小秦跳下来,先给陈驰打招呼,然后转头好奇地看一眼姜幸雨,嘴甜地叫了声“小姜姐”。


    陈驰走到车边,跨上去之前,又回过头来,冲姜幸雨挥手:“姐姐,我走了,后天再见。”


    后天有她的课,他记得非常清楚。


    姜幸雨点头:“后天见——太忙的话,你想请假也行。”


    “不,”男孩坚定摇头,“我会去的。”


    姜幸雨只是笑,不再说话,后退一步,站在花园门口,看着他上车、关门。


    只是,还没等车开走,后面的山道上已经又有了别的动静。


    一辆有些熟悉的车由远及近驶来,在陈驰的商务车后面停下。


    司机老吴从车上下来,一边看着前面渐渐驶离的商务车,一边打开后备厢,拎了一只盒子出来。


    而渐行渐远的商务车里,陈驰也正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车。


    他记得这辆车,是之前路先生开过的一辆。从车上下来的,也是跟在路先生身边的司机,只有他一个,看来路先生没有亲自过来。


    山道蜿蜒曲折,车会快拐了个弯,再看不到后面的情形。


    小秦拿出刚刚在路上买的轻食餐要递过去,就见陈驰自己打开手里的餐盒,把里面剩下的几片菜叶子一口一口吃下去。


    小秦有点于心不忍:“还是吃这份吧,好歹酱汁多点,味道好。”


    陈驰坚定地摇头拒绝:“我觉得我这份最好吃。”


    他把菜叶子吃得一点不剩。


    “我预留的票不要了,”片刻后,他忽然道,“退回去吧,让他们问问其他人还要不要——问问徐老师他们吧。”


    “行,我现在就给他们说一声。”小秦答应下来。


    “让他们别说是我的票啊。”-


    “太太!”


    花园门口,老吴提着盒子走近,又看一眼刚才那辆商务车消失的方向:“您有客人在啊。”


    姜幸雨原本有些灿烂的笑容,在看到老吴之后,迅速黯淡几分,但好在车上只有老吴一个人,路文初并没有过来。


    “是啊,一个学生,刚走。”她看到老吴手里提着的盒子,“先生让你过来的?”


    “哦,老宅那边送了农场的鸡过来,还有南边新鲜的野山菌,说是今年最后一茬儿鲜货了,先生让炖了汤给太太送过来。”


    路家那边这两年新弄了个私人农场,做点有机食品,专供家人和亲朋好友,何美余时不时会让人送点过来。


    姜幸雨感到心情被破坏了一些。


    “麻烦你为这点小事特意跑一趟。”她笑着道谢,却没接,“不过,我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后面上班,一日三餐应该都在学校解决,用不上这汤,还是拿回去吧。”


    老吴愣了下,多少知道这对年轻夫妻闹了矛盾,这两三个月一直断断续续地没消停,结果现在太太一气之下居然搬出去了,连份鸡汤都不愿意收。


    “这也是先生的一片心意,再说,家里还有呢,拿回去了,先生也喝不完的。”


    老吴还想劝一下,其实这两个年轻人平时对他们这些工作人员都不错,不但开的薪水大方,尊重也给得足,他们当然也还是盼着主人家好。


    但姜幸雨实在提不起兴趣,都是路家的东西,本来就是何美余给自己儿子准备的,这几周送得勤一些,无非也暗含了催她这个儿媳养好身体,早点松口给路文初生孩子。


    “那就拿回去,你和阿姨们分一分吧,都辛苦了,只是麻烦你,算是白跑一趟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老吴也不好再劝,只好讪讪地又问候两句,仍旧把盒子放回后备厢,开车走了。


    姜幸雨看着远处正往地平线下沉的夕阳,没有立刻回屋,干脆沿着山路,在小区里散散步。


    半山的晚霞美极了,配合着林木间隙中的城市景观,那逐渐暗下来的广阔天空,和一片片亮起的绚丽灯光,让人看几十遍、上百遍,也仍旧感到赞叹。


    姜幸雨在栏杆边占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徐知怡发消息。


    「听说你们要上星团的演唱会?」


    徐知怡:「对对,今天刚刚谈好确定下来,正打算告诉你呢」


    徐知怡:「等等,你怎么知道的?这可是保密的!是不是又是那小子!」


    姜幸雨:「是啊,他刚刚来过」


    徐知怡:「什么玩意儿?他去你家了?我错过什么关键剧情了吗?怎么发展这么快!」


    姜幸雨:「关键剧情就是他正好也住在南山啊,成邻居了」


    徐知怡:「……怎么天底下就有这么多正好的事?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认识你了」


    姜幸雨愣了下,然后很快否认这个可能性:「怎么可能?二十岁的小孩儿,以前怎么可能认识我?巧合而已」


    徐知怡:「……」


    徐知怡:「这回还真又有巧合,我给你弄到一张票,到时候你直接来看得了」


    姜幸雨:「?」


    徐知怡:「刚才他们的联系人给我发微信,说居然还有多一张内部票,问我要不要!本来没打算请你来看的,毕竟我们合作谈得有点晚了,票早就安排得差不多,现在有一张!老娘不给你给谁!」


    这回换姜幸雨觉得过于巧合了。


    那边徐知怡还在说:「老娘要站在十万人的舞台上给最心爱的女人唱歌!姜姜你来不来!」


    姜幸雨:「我当然也要去支持最心爱的女人。」


    徐知怡:「哦对了,今天我跟俞衡私下聊了聊,正好聊到陈驰,你猜怎么着」


    姜幸雨:「?」


    徐知怡:「好像还真是个纯情小男孩,听说连恋爱都没谈过,平时除了工作,就是跟他们几个混在一起」


    徐知怡:「姜幸雨,你小心点啊,可别引火烧身」-


    路文初今天晚上难得没有出去。


    厨房里,阿姨还在做饭,他一个人换了运动服,带着毛巾和运动饮料,在健身房举铁、跑步。


    太太离家出走,已经整整两天,明明家里的陈设、布置没有任何变化,一千平米这么大的房子,少一两个人,其实根本不会有太大的感觉。


    可是不知为何,他这两天不管是在家,还是在外面,心里的某个角落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放松也不是,拧紧也不是。


    他没有主动给姜幸雨发信息、打电话,一是觉得没必要,二则是觉得应该给她点空间。


    毕竟是艺术家的性格,不像他这么实际,逼得太紧只会适得其反。


    恰好,今天老宅那边送了食材过来,平时,这些都是姜幸雨拿主意,让阿姨料理,他只负责回来的时候尝一尝。


    这次,正好让阿姨炖了汤,给太太送过去——女人都是要哄的,他身为男人,也有这个义务。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已经七点,玻璃门外的花园里传来汽车驶入的声音,是老吴回来了。


    路文初看看跑步机上的公里数,按下放松键,在逐渐放缓的履带上又走了一会儿,等心率下降,又缓了两分钟,才擦着汗从健身房里出来。


    不知道是运动让大脑产生了多巴胺,还是内心在隐隐期待着什么,跨进客厅的时候,他的嘴角带起了一丝笑容。


    老吴已经停好车,正提着盒子进来,一看到路文初,就露出有点抱歉的神色。


    路文初嘴角的笑意又淡了下去。


    “先生,鸡汤又拿回来了——太太没要,说是已经准备好晚餐了,后面也都在学校里吃饭,用不上,就让我又带回来了。”老吴说得有点为难。


    路文初抿着唇,捏住毛巾的手有点用力:“她一个人在家?”


    也许又是和徐知怡在一起,被从中煽风点火。


    “哦,也算是一个人吧,我过去的时候,太太刚把客人送走。”


    路文初点头,应了一声,正放松下来,要去冲个澡,那边老吴的嘀咕却还没完。


    “说是一个学生来着,瞧着好像有点眼熟……”


    路文初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问:“学生?”


    他很快想起了前几天才见过的一个学生,也是他唯一见过的太太的学生:“是不是一个男孩子——之前有一次去接太太看珠宝展的时候见过?”


    一经提醒,老吴愣了一下,立刻想起来,点头:“对对,就是他,是个明星吧,相貌很不错。”


    又是这个男孩,明明前几天在岛上才见过。


    路文初站在台阶上,英俊的眉目皱起:“他又去做什么?”


    “这就不清楚了,我去的时候,太太刚好把人送上车走了。”


    “知道了。”路文初没再问什么,看一眼老吴手里提着的盒子,“汤你们都分了吧,不用留。”


    第28章 冷淡 早点掐灭这种若有似无的连结。


    假期结束, 姜幸雨重新恢复工作状态。


    有两篇论文已经进入二次审核,学生的实践项目申请书也已修改好,发给学校的相关部门申请经费, 还有备课、上课、组会等等,似乎和上个月没什么区别。


    唯一的区别在于路文初。


    大概是那天晚上拒绝了他送的鸡汤的缘故,他开始转而给太太送玫瑰,每天一束, 清早上班时间后, 送到办公室,就像他们刚开始恋爱时那样。


    花束不大,不是太夸张, 再加上她是单人办公室,所以前两天并没有引起同事们的注意。


    到第三天,行政那边过来和她沟通学生情况的时候, 正好看到花束,惊讶之余,纷纷打趣。


    “姜老师跟路总感情真好啊,还往办公室送花呢!”


    “对啊,路总人又帅, 年轻有为,还这么疼老婆,真是少见的好男人。”


    有几个年轻的女老师露出羡慕的表情,年长一些的则更“看得清”些。


    “年轻人嘛,当然要腻歪点,才结婚两三年就太平淡的话,后面还有几十年的日子呢,打算怎么过啊?”


    “那也不一定, 我家那个,别说结婚后了,结婚前谈恋爱都没送过花,榆木疙瘩一样。”


    姜幸雨不好跟同事们解释,其实自己正在考虑和路文初离婚,夫妻感情如何,只有自己清楚,绝不是第三人可以轻易理解的,她那么说,只会让别人觉得她身在福中不知福。


    当然,别人的感情关系,她更不好随意评论,只能笑笑,说:“赵老师不善言辞,但为人最是靠得住,听说已经发过nature了,能力这么强,前途无限啊。”


    同事听了这话,心满意足地走了。


    姜幸雨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先在楼梯间停下,犹豫一会儿,还是给路文初发了一条信息。


    「花还是不要再送了,影响不好。」


    还是工作时间,平时,路文初几乎不会秒回,今天却很意外的,姜幸雨刚刚退出对话框,还没摁灭屏幕,那边就回复了。


    Vincent:「不喜欢?这是以前也送过你的,当时你说很喜欢」


    Vincent:「我换别的,你喜欢什么花?」


    这几乎是他第一次问她喜欢什么,以往,几乎都是他自己决定好了,要给她送什么花,什么珠宝,什么衣服,什么食物。


    而今天问这么一句,也只是因为她拒绝了玫瑰,对于她之前在婚姻和感情关系上的诉求,仍旧是半忽视的状态。


    姜幸雨:「我不需要花,路文初,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等你考虑好了再来找我谈吧。」


    这条发出去,她又给阿姨发了信息,请其帮忙把留在那边的东西收拾一下,便收起手机不再看,继续往办公室走去。


    接近汪茹云办公室的时候,刚好遇到葛蓝从里面出来。


    女孩看起来精神不大好,清秀的面容有些苍白,神情更是恍惚,眼睛也红通通的,似乎才刚哭过,从姜幸雨面前经过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到她,还是听到姜幸雨一声“葛蓝”,才停下脚步。


    “姜老师,”女孩迅速低下头,目光有些闪躲,“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没看到您。”


    “没事儿,”姜幸雨不介意这个,只是仔细打量她,“你还好吗?”


    “我——”女孩张口,想要说什么,捧着电脑的手指捏紧,最后还是摇头,“我没事,谢谢姜老师,一会儿还要上课,我就先走了。”


    说完,低着头快步离开。


    姜幸雨皱眉看着她的背影,一转身,就看到汪茹云站在自己的办公室门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


    两人视线相对,姜幸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汪老师。”


    汪茹云冷冷地点了下头,便退回自己办公室里。


    姜幸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能明显感受到葛蓝的不对劲。


    这孩子虽然还在认真完成课业上的任务,没出什么大的纰漏,但明显上课的时候走神的频率变高。要知道,姜幸雨的岩彩课大部分时间都要学生自己动手创作,已经是各种类型的课程中,最不容易走神的了。


    连着两次不对劲,姜幸雨还是单独留她问了一回。


    短短两三个星期,葛蓝仿佛已经瘦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飘飘忽忽,漂亮是漂亮,到底有些弱不禁风,看得人心疼。


    大概没想到会被问起,又或者是压力太大,她一下没忍住,懵了一秒之后,眼眶一红,就哭了起来。


    “姜老师,我没事,”女孩抽泣一声,一边哭一边摇头,“就是……就是家人身体不好,最近住院了……”


    姜幸雨洗过手,递了纸巾过去:“病情怎么样了?如果需要帮忙,可以找学院里问一问。”


    葛蓝抬眼看她,局促地笑笑:“动过手术,病情已经稳定了,谢谢姜老师关心。”


    家庭情况属于个人隐私,姜幸雨既不是她的导师,也不是她的辅导员,不好多问。等把人送走,姜幸雨想了想,还是给学院里的研究生辅导员发了条私信,询问葛蓝的情况。


    那边很快有回复。


    「这孩子家庭条件不太好,以前还过得去,最近她爸爸说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撂挑子跑了,留她妈妈一个人在家,被债主上门逼债,逼得突发心脏病,住医院里去了,也是可怜」


    原来是这样。


    外界对他们美术类专业普遍有些误解,认为学美术的,应该都是富二代,或者至少家境殷实才对。但实际上,这个专业的跨度很大,从顶级富人,到普通人,甚至稍有困难的孩子,各种人群都有。


    看到辅导员说已经给她申请了助学金后,姜幸雨暂时放下心,没再多问。


    学生已经都走了,二楼空空荡荡,还没走出去,就能感受到回音。


    姜幸雨拎起包,从画室出去,顺手带上门,正要往自己的办公室去,手机又震动一下。


    陈驰:「姐姐今晚几点回家呢?给你带点好吃的」


    姜幸雨目光顿了下,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把手机放回包里,等回到办公室,处理完最新的审稿意见,才重新拿起手机回复:「不用啦,今晚不一定几点回家,你留着自己多吃点吧」


    几乎差不多的对话,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二次了。


    她把上次徐知怡的话放在了心上。


    陈驰对她有意思,她心里一清二楚,之前抱着无所谓的态度,偶尔配合他玩一玩这种游戏便算了,但徐知怡说他可能真的是个单纯的孩子。


    这种人太危险了,就算只是玩暧昧,也很可能甩不掉,趁着现在两人之间还什么都没发生,她选择早点掐灭这种若有似无的连结。


    她可不想自己给自己挖坑,希望那孩子能懂得她的意思吧-


    路文初决定亲自去一趟南山。


    这两天,家里似乎又空了许多。


    当然没人在他在家的时候动,但有时回家,经过卧室衣帽间,拉开柜子,能看到突然腾出来的空间,不算太多,似乎把日常的衣物都一点点带走了。


    就连画室都搬空了大半。


    不光是常用的画材和画板,以前画好没有送出去展览的画,也大都拿走了。


    他原本毫无察觉,直到昨天早上,出门的时候,看到客厅的角落里放着打包好的纸箱,随口问了句是什么,才从阿姨口中得知。


    “都是太太的画,说是十点钟会请人过来取走……”


    他原本要出门的脚步转了方向,去了三楼的画室。


    这个他自结婚后,踏入的次数屈指可数的地方,早和记忆里挂了大大小小几十幅画的样子完全不同——四面墙壁上,只留了区区六幅画,原本搁在架子上、桌子上瓶瓶罐罐的颜料、画笔、画板等等,更是全都不见了。


    偌大的屋子顿时显得空空荡荡。


    路文初不知怎么,忽然感到一阵怪异,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从他的指缝间偷偷溜走。


    而现在,站在南山的这套别墅外,这种感觉更加明显了。


    屋里里没人,他也不知道大门密码,他的指纹、面容,也都没有录入进系统——这里是他太太的婚前财产,也是他太太长大的地方,他好像一共也只来过两三次。


    连车也开不进去,只能停在门口的路边。


    他不喜欢这种不熟悉的,濒临失控的感觉,他想要解决这个问题。


    老吴站在旁边,看看渐渐变暗的天色,提醒道:“要不要给太太打个电话?”


    路文初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眼前的门禁,似乎想试图猜出正确的密码,可是想了半天,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他完全想不出太太设置的密码会用什么样的数字,是生日,或是别的纪念日,或是其他不为人知的特别数字?


    他们好像从来没谈论过这些事。


    从前,他觉得这很正常,不论是恋爱还是结婚,两个人都不需要做到毫无保留,适度的个人空间和隐私,都是必要的。


    可是,今天,他开始感到一丝不确定。


    不知道是不是不愿试错,他没有做任何尝试,听从老吴的建议,拿出手机,开始给姜幸雨拨电话。


    好在,通话键还没按下去,山道上就传来汽车行驶的声音。


    路文初抬头,正好看到迎面而来的熟悉的车。


    那车在他身旁停住,车窗下降,姜幸雨转过头来,皱了皱眉,看着他。


    “你怎么过来了?”


    路文初拉了下领口,松开上面一颗扣子,稍稍弯腰,沉声道:“来看看你,我——有话和你说。”


    姜幸雨叹了口气,到底没赶人,朝前示意一下:“正好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先进去吧。”


    她拿出手机,先给他按了开门,然后才把车开进旁边的车库。


    回屋的时候,路文初已经换好鞋,找到客厅的水吧,拿了两瓶水出来,拧开一瓶递过来。


    这是他每次回家的习惯。


    “吃饭了没有?”他看一眼厨房和餐厅的方向,餐桌上干干净净,除了花瓶和桌布、纸巾外,没什么特别的痕迹,“我让阿姨做了饭,带过来了。”


    话音落下,老吴也停好车,提着两袋餐盒进来,放到餐桌上。


    “一起吃?”


    老吴识趣地出去了,路文初难得动一回手,把袋子里的餐盒和餐具一个个摆出来。


    姜幸雨脱下外套,到餐桌边坐下:“我在学校已经吃过了。”


    路文初顿了顿,把一碗排骨汤推到她面前:“那就喝点汤,学校食堂的饭菜,总是比不上家里阿姨做的好。”


    这话不错,食堂是大锅菜,管饱,口味食材当然比不上阿姨的精工细作。


    姜幸雨看一眼面前刚从保温餐盒里舀出来,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排骨汤,没动,只是问:“路文初,你刚才说,有话要和我说?”


    路文初坐在她对面,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只说:“上次答应你的,回来之后陪你去买衣服,可最近你一直不肯回家,咱们也没机会一起出去逛逛,我就让店里准备了一点秋装,明天晚上送过来,你试试,喜欢的就留下。”


    “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吗?”姜幸雨忽然有点想笑,他真是一点也没变,“你明知道我想得到的回答是什么——”


    路文初放下筷子,抬眼看着她,沉声道:“我知道,姜幸雨,我的答案没变,也不会变,我选择结婚,不是为了有一天要闹到离婚的地步,但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因为一点小事就和我这么闹下去,两三周还能说得过去,时间久了,再被两边长辈知道,可不好收场。”


    姜幸雨叹气,如果说,之前有那么几天,她还有些犹豫的话,这一次,便算是彻底下定决心了。


    “我没和你开玩笑,更不是无理取闹,想从你这里得到关注,我是认真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考虑,但我已经考虑好了——文初,我要和你离婚。”


    第29章 误会 “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大可以试试……


    路文初的脸色顿时沉下来, 冷冷看着自己的太太,隐在镜片后的眼里迅速积聚起怒火。


    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情场上, 他从来都顺风顺水,几乎不曾被人当面下过脸,此刻,被自己的太太这样直接提离婚, 自然心气不顺。


    如果是在公司里, 他怕是早就让人事和法务过来,直接谈走人了。


    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他的太太。


    他这个太太, 乖顺了几年,一直像个漂亮听话的花瓶,这几个月闹着别扭, 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两三个月的工夫,不但没让她那股别扭消失,反而愈演愈烈,像养在家里的漂亮鸟儿,忽然抖动着 翅膀, 要挣脱束缚,飞向窗外。


    多年的教养让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没有当场爆发,只是咬着牙,冷声问:“到底为了什么?”


    “我知道你没有安全感,所以提议我们生个孩子,有了孩子的连结,你总能觉得安心一些——这你也不愿意, 那我不提就是了,姜幸雨,这还不行吗?”


    “你到底为什么,居然真的想离婚?”


    路文初是真的想不通,他算得上温柔体贴,相貌也不输大多数人,身份和财富更是千万里挑一,姜幸雨嫁给他,就已经超越了她身边的绝大多数同龄人,婚后更是过得不错,走到哪里,都是被别人羡慕的那一个,怎么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


    姜幸雨张了张口,眼前闪过许多片段,不知怎么,最后定格在几年前的某个早上。


    “文初,你记不记得我们刚在一起的时候,有天晚上,你送我回来,我突发奇想,带着你到后山下的街上散步?”


    路文初没料到她会突然提起过去的事,皱了皱眉,显然不大想得起来。


    姜幸雨笑了,本来也是意料之中。


    “那天,你送了我一束玫瑰——就是你前几天送到我办公室的那一种,”她抬起一只胳膊,轻轻托住自己的脸庞,目光先是落在路文初的身上,然后越过他,看向玻璃窗外的夜色,“我抽了一支出来,放在那条街上的一家洗衣店门口。”


    男人皱着眉头,想了又想,终于有了点印象。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一向记性不错,这种小事,哪怕对他来说真的微不足道,真要想,总还是能想起来一点,“那家店的老板……好像去世了?”


    “对,”姜幸雨点头,目光又转向那条街所在的方向,“老板是个很温柔的阿姨,听说好像是出了点意外,突然过世了。”


    她常常去的洗衣店,藏了她十八到二十二岁,整整四年的秘密,像她最珍贵、最隐秘的小天地。


    那无数个在父母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换装、放肆大笑的夜晚和清晨,是她记忆里珍贵的宝石,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直被她悄悄安放在某个角落里。


    “其实,那天,我带你去那儿,是想和你说说我的过去,”她说到这儿,又笑了下,有点无奈,“可是,也没什么机会开口,路文初,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路文初抿着唇,没有回答,他当然不记得。


    “我说,我以前常来这儿,你有点不高兴,你说,这样的地方你该少来。”


    “我把花放在店门口的地上,你说,这是孩子气的举动,不该和这些没必要的人来往。”


    路文初毫无印象。


    但他记得那条破旧不堪的老街,的确像是自己的口吻。


    “文初,你看,我们在一起好几年,你是不是一点也不了解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姜幸雨终于重新看向他,目光对视,看似平静的面容,竟透出莫名的细腻酸楚,“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了解你,你的朋友、你的事业,还有过去,我好像多少都知道一些,可是大多数时候,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路文初嘴唇紧抿,面对她平静的陈述,竟气到胸口发闷。


    “所以呢?”他搁在腿上的手用力收紧,“你想要我像那种没经过事儿的毛头小子似的,每天唠唠叨叨,和你有说不完的话?”


    姜幸雨看着他的反应,似乎仍旧一点也不意外。


    她轻轻摇头:“不,我只是希望生活里还能有点感情。你之前说过,我们本不是同路人,这话一点也不错,强扭的瓜不甜,之前已经错了,三年时间,已经证明我们两个就是没法走到一起,不如趁早散了好。”


    路文初几乎要被气笑了,搁在膝上的手按在桌面上,从掌心到五指,几乎都在用力,以至于指节开始泛白。


    “趁早散了,”大概实在忍耐不住,他冷笑一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在宽敞的客餐厅里来回走了两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往日一直保持着的成熟稳重的精英形象,在这一刻有土崩瓦解的趋势。


    本就已经被解了一颗扣子的衬衫领子,被他强行又扯开了几分,挺括的布料顿时有点歪斜,带着说不出的一分凌乱,露出底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我真是想不到,结婚三年,我太太忽然开始要追求感情了!”


    他不知道她们这些女人要追求的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在他看来,说那么多虚无缥缈的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什么共鸣,什么共同语言,还不都是上床前的铺垫?


    还不如直接在床上把人干服来的简单有效。


    可她们偏偏都喜欢那一套。


    “文初,人和人的追求是不一样的,我不是适合你的那个人,本来就是我高攀了你。我们分开,你就彻底自由了,以你的条件,外面不知有多少人等着你呢,总有比我好的。”姜幸雨也慢慢站起来,走到窗边,垂下眼轻声道。


    路文初看着窗边美丽的女人,目光微微眯起。


    她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是一件相当普通的套裙,浅浅的绿,带着生机。


    就是这么普通的款式穿在她的身上,却有很不一样的感觉,挺拔的身材,偏瘦却不干瘪,细瘦与丰腴,配合得当,再加上一身瓷白的皮肤,实在让人赏心悦目。


    什么合适不合适的?


    他想要的女人就在眼前,凭什么还要再花工夫去找别人?


    客厅的门铃在这时响起,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我去看一下。”姜幸雨愣了下,转身要往门口的控制面板走去,看看外面的人是谁。


    然而,经过路文初身边的时候,手腕处忽然传来强有力的束缚。


    男人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面前,高大的身躯阻拦住她的脚步,吻也跟着劈头盖脸落下来。


    姜幸雨躲闪不及,仰着脸与他纠缠在一起,几乎一瞬间,就感受到他衬衫底下的结实身躯传递过来的强势和欲念。


    三年枕边人,对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姜幸雨更是个一点即燃的人。


    若是以往,只怕她已经束手就擒,和他一起滚到床上去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就在刚才,她已经彻底下定决心,要和眼前这个男人离婚,从此一刀两断,若再像以前那样不清不楚就和他睡到一起,只怕又要被他当成一场小打小闹,而她,也再走不出那一步了。


    身上的裙子已被揉皱,领口拉开,裙摆翩跹,脸颊也染上一层绯红。


    她扭开脸,躲避他的亲吻,同时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将他推开。


    “你别碰我!”


    她的手心的位置恰好在他衬衫的领口处,五指收紧,指尖隔着衬衫布料,从他胸口划过,仿佛在寻找一个可以使力的地方,却正好抓住了衽口处的一颗扣子。


    再高级的衣服,扣子也大多是用丝线缝上去的,多用些力气,便直接崩开,从她的指缝间掉了下去。


    大概是迟迟没等来应答,门铃声又响了一遍。


    从前并不觉得门铃声刺耳,可现在,姜幸雨听着那声音,却感到脑袋里仿佛有根针,在一下一下刺着她的神经。


    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扯掉扣子的那只手忽然扬起,再重重落下。


    “啪”地一声,一巴掌结结实实落在路文初的左脸颊。


    他的动作忽然顿住。


    姜幸雨用力将他推开:“别碰我,我不想要。”


    说完,转身去了客厅门口。


    屏幕上显示出个十分熟悉的身影,竟然是陈驰。


    姜幸雨没有按开,直接拉开客厅的门,穿过花园,来到外面的大门口。


    男孩穿着薄薄的卫衣,双手插兜,低头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一半在灯光里,另一半隐在黑暗中,不知是不是低着头的缘故,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有点低落。


    听到花园里有脚步声传来,他立刻抬头,目光越过铁栅栏往里看去,看到女人走近的身影,还没等门开,就已露出灿烂的笑容。


    花园的门打开,女人站在他面前,抬头看他:“陈驰,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姐姐你,刚才在小区里散步,正好经过这里,看到灯亮着,就——”男孩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目光越过她,往她的身后看去。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客厅的双开大门敞着,里头的灯光倾泻出来,铺了一地。


    门扇旁,成熟英俊的男人侧身靠在一边,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正姿态闲适地往花园这边看来。


    客厅门外还有一盏感应式顶灯,此刻正亮着,照在男人身上,将他那种独属于某个阶层的矜贵之气照得清清楚楚。


    他只是那么站着,什么也不必做,就有一种让所有人都高不可攀的感觉。


    陈驰忽然想起来了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


    花园不算太大,距离不远,他能看到男人身上的衬衫皱巴巴的,还掉了颗扣子。


    “路先生也在啊。”他轻声道。


    姜幸雨顺着陈驰的视线,也往回看了一眼。


    “是啊。”她看一眼男孩的神情,知道他误会了,却没解释,“有什么事吗?”


    “哦,”陈驰扯了下嘴角,视线从她过分红润的嘴唇和稍显凌乱的头发、裙子上掠过,“也没什么事,就是夜跑,路过,可能还是有点唐突了。”


    姜幸雨想起今天下午刚拒绝了他晚上过来。


    “没事儿,你……这两天不忙了?”


    “嗯,”陈驰点头,不再与她对视,“演唱会在周末,这几天都规律作息,能推动工作都往后推了。”


    说到这儿,他才又抬起头,飞快地看她一眼:“周末,你会来吧?”


    “嗯,和知怡说好了,我会去。”


    “好,我等你。”男孩说完,后退一步,“今天就不打扰你,先走了。”


    说完,冲她挥挥手,转身戴上卫衣的帽子,沿着山道继续跑步。


    姜幸雨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慢慢关上花园的门。也许该和他说清楚了。


    “他来做什么?”路文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老吴说,上次他也在。”


    姜幸雨转过头,对上路文初微微眯起的眼睛,仿佛捕捉到了一丝怀疑。


    男人的左脸颊已经有点泛红,是她刚才那一巴掌留下的痕迹。


    “他住在这儿,就在前面一排,邻居。”姜幸雨没有多解释。


    路文初觉得有点太巧合,这个男孩最近出出现在身边的频率好像太高了点。


    但他没有再想下去,这里也是富人区,虽然比不上他住的城中心那块,但也算是明星艺人的热门选择地。


    一个小孩子而已,他不至于不自信到这么草木皆兵的程度。


    两人站在花园里,相对无言。


    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已被打破,姜幸雨沉默片刻,慢慢道:“刚才我们的事——”


    路文初大概真的被气到了,刚才那一巴掌,几乎算是挑战了他的尊严,不等她说完,就开口打断:“姜幸雨,如果你坚持要离婚,大可以试试看,我等着,看你到底能坚持到流程的哪一步。”


    “你们姜家人会支持吗?”


    “离开我,你会过得比现在更好吗?”


    说完,不再逗留,一边拿出手机给老吴打电话,一边往车库走去。


    很快,汽车启动的声音传来,那动静从另一侧的门出去,呼啸远去。


    空旷的山道上,男孩奔跑的脚步慢慢停下。


    他微微喘着气,弯腰趴在路边的栏杆上,看着那辆车绕过脚下曲折的路,化作一点微光,汇入山下主干道上令人眼花缭乱的车流中。


    他拉紧卫衣帽子两边的抽绳,让帽口收起,直到上檐遮住他的眼睛。


    很久以前,他也是这样,一个人躲在门边,看着她和别人走在一起。


    第30章 玫瑰 门口的地上,一枝玫瑰静静躺着。……


    那年夏天不是很热, 白日还有几分暑气,到夜里,凉风习习, 宛若初秋。


    十六岁的男孩戴着棒球帽,拖着磨损过度的行李箱,走在昏黄发暗的路灯下。


    那条蜿蜒的长街,一边是破败拥挤的老旧房子, 临街一排店铺, 随处可见碎开的剩下嶙峋棱角的玻璃窗,和被光与风侵蚀得处处裂纹的木门。


    从前这里也有过一段热闹的光景。


    城中村人口密集,都是三四层、五六层的小楼房, 家家户户住满了,邻里之间的喧闹、吵嚷,不曾断过, 滋养了这一片区大大小小的店铺。


    粮油店、蔬菜店、肉铺、杂货店、理发店,还有各种小吃店,煎的烤的炸的,一样不少,这里的空气都好像飘满了油和各种调料的味道。


    后来, 城区拆迁、改建,大半人口从这里迁走,密集的房屋也被拆去一大半,剩下临街的那一小片,到如今,热闹散了,只剩下荒败和破旧。


    好像困在时光里的老照片,被一只粗糙的手不时抚摸, 磨出一条条皲裂的细纹。


    老街的另一边,是起伏的小山,城市的边界,山的那边,美丽繁华的城市几经变迁,早已是举世闻名的摩登大都会,而山的这边,是被时光遗忘的旧世界。


    “哎,这不是福梅家的儿子吗?怎么好像不太一样了——”面容带着岁月风霜的老太太揉了揉眼角,看着这个孤身一人在街上穿行的男孩,惊讶道。


    男孩停了脚步,抬头对上老太太的目光,神色冷淡,连应声也懒得,就这么移开视线,从她面前走过。


    “哎这臭脾气,没教养,真是一点也没变,那么个妈,难怪教不出好崽子……”


    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声音一点没收敛,顺着夏夜的晚风,吹进男孩的耳中。


    他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仍旧沿着缓坡往前走。


    在这里,他总是沉默寡言,像个怪胎,没人喜欢他——当然,他们也不喜欢妈妈。


    带着孩子的单身女人,如果只是勤劳刻苦,大概会受到大多数人的同情,但如果有几分姿色,如果是跟着男人私奔出来的单亲妈妈,那就只会受到别人的嘲笑和议论。


    而如果这个女人,最后还因为守不住男人,被私奔出来的男人抛弃,最后心灰意冷,沦落到自寻短见,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步,别人不会同情她,只会说她活该。


    洗衣店的门锁着,褪色的金属在路灯下已经失去光泽,被厚重的灰尘和斑驳的锈蚀覆盖,一看就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妈妈去世已经整整一年,店也关了整整一年。


    男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费劲地插进生锈的锁孔中,扭来扭去,终于将锁打开。


    金属门拉上去,发出吱嘎声,在长长的街道上显得有些刺耳。


    他站在台阶上,用力推开里面的一道玻璃门,拖着箱子绕过简陋的柜台,从后面窄小的楼梯爬上了二层的小阁楼。


    这间阁楼小屋,就是他住了整整九年的地方。


    空心的木板门,四边已经翘起,一不小心就会划破皮肤,门边紧挨着一个矮柜,门完全推开时,紧挨着柜边,另一边是一张木凳。


    从六岁到十五岁,他就坐在这张凳子上,拿柜面当书桌。


    小小的孩子,就缩在这样逼仄的空间里,一日日长高、长大。


    如今的他,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一步跨进来,仿佛占满了半间屋子。


    灯坏了,按下墙上的开关,仍是一片黑暗。


    男孩干脆跨过木板床和柜子之间不到半米的过道,把临街的那扇小窗打开,就着街上的路灯和月光,勉强照亮这间狭窄的屋子。


    带着点灰尘气的空气从窗户口灌进来,总算把屋子里长久不通风的冷潮气冲走。


    破旧的老房子,隔音极差,这间阁楼小屋不但能听见楼下店面的所有动静,连外面街上的声响也听得一清二楚。


    路上有车经过,楼下有人走过,有人吵架,有人唱歌,有小猫叫,这个和美丽城市分割开来的天地里,他坐在这张简陋的凳子上,就能听到全世界。


    此刻,站在窗边,他就听到了汽车由远及近停下的声音。


    深绿色的高级车,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品牌,但那豪华气派的样子,和这条半死不活的老街格格不入。


    车就停在街对面的山下,车门打开,美丽的女人从车上下来。


    明明是灰黄的世界,在她出现的那一刻,仿佛染上了崭新的明亮色彩。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长长的黑发与雪白裙摆在夜风中一同翩然舞动,怀中捧着一束大大的玫瑰花,红与白交织,美得不像真人,像天上月,不小心落进这个破旧世界。


    男孩压在窗框上的手紧了紧,目光也立刻亮了。他忽然转身,三两步从吱吱扭扭的楼梯上跑下去,想要冲出这家小小的店铺,冲过这条老街,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还没踏出店门,他的脚步又忽然停住了。


    驾驶座上又下来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相貌俊美,衬衫长裤、金丝眼镜、奢华腕表,无一不显露出社会上层有钱人的身份。


    这样的人,比他这两年见过的其他有钱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看到那个男人搂住身边的女人,伸手拨开她被吹到脸颊前的发丝,女人仰头,与男人说了什么,男人带着她一起穿过马路,往这边走来。


    他们看起来是那么般配。


    男孩站在斑驳的玻璃门后,看着两道越走越近的身影,忽然觉得自己像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一道影子,见不得光的影子。


    “……这里以前很热闹的,人很多,这个点儿,应该还有夜市呢。”


    女人温柔的声音顺着夜风传来,带着几分欢快和愉悦,仿佛夏日的鲜花,生机盎然。


    也许是因为失望,也许是因为自卑,男孩立在原地的身躯僵了僵,然后,凭着本能后退,一下躲到墙后。


    心怦怦跳个不停,带着酸楚和苦涩,身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仍在慢慢靠近。


    “……就是现在没什么人了,冷清,我以前常来呢,上学的时候,总跟知怡一起,偷偷溜过来。”


    女人的声音怀着感慨,怀着温情,想要对恋人倾吐自己的过往。


    男人只是轻笑,淡淡地回答:“你们来这儿做什么?乌烟瘴气的,人员也混杂,不安全。”


    女人静了一下,还是轻快道:“那时候知怡陪着我呢,有时候还有其他朋友,现在也有你啊,文初。”


    男人又笑了一声,也许轻轻揉了她的长发,也许吻了她,然后无奈地叹了一声:“你真是让人没办法。”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就隔着一道墙、一扇没上锁的玻璃门,男孩清晰地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这里是一家洗衣店,老板是个很和善的阿姨,每次都帮我洗得很香很干净,可惜去年意外过世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女人站在门外,声音里带着一缕并不掩饰的难过情绪,“那时候我跟着学院去乡村采风了,也没赶上来送一程。”


    一墙之隔的地方,男孩的脑袋向后靠了靠,无声地叹息。


    “咦,门怎么没锁?”女人似乎有些惊讶。


    脚步声又靠近几分,男孩垂在身侧的双手悄然攥紧。


    “你还是少跟这样的人来往,”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回,多了几分不赞同,“别管他们的事,徐知怡也是,她自己在外面胡来就是了,可不能带着你也和那些人混在一起。”


    女人静了一下,语调里原本的欢快与感慨收拢了许多。


    “知怡是我的好朋友啊。”


    男人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知道,不是不让你和她来往,只是小心些——算了,反正,有什么事,找我就行,我替你解决,好不好?”


    “好吧。”女人轻声道,“你等我一下。”


    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接着,便是她又压低了,带着淡淡惆怅的话音。


    “阿姨,我不知道你的人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你已经过得很努力,很勇敢啦!这辈子来不及了,希望你下辈子能幸福,嗯——还有长命百岁。”


    “好了,走吧。”


    脚步声和说话声开始远离,男孩靠在墙上,片刻后,慢慢从阴影里走出。


    街上有汽车发动和行驶而过的声响,很快重新变得空空荡荡。


    门口的地上,一枝玫瑰静静躺着。


    他蹲下身,拾起那枝美丽娇嫩的鲜花,花枝上的倒刺扎进他的指尖,他却毫无反应,只是将花朵凑近些。


    花瓣上还凝着露珠,带着湿意的幽幽芬芳钻进鼻间。


    “谢谢你啊。”男孩对着空无一人的旧街,轻声道。


    他没有勇气亲自对她说出这句话。


    那个男人说得对,这里不是她该来的地方。她天生就属于另一个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那里,才有配得上她的美好的一切。


    “我要走了。”他再次轻声道。


    他要走去她的那个世界,但那个世界太大,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


    希望你也过得好啊,幸福,还有长命百岁-


    姜幸雨抽空先在线上咨询了离婚律师。


    不算百分百专业,至少和她父亲姜阜厚手下的那些律师相比,实在差得有点远,但她本来也只打算问问大致情况而已。


    有一点,她弄清楚了,和路文初的这种情况,走诉讼离婚的途径怕是不行,只有分割好财产,协议离婚这条路可走。


    路文初那天说得没错,不论他们走哪条路,都绕不开请律师——财产分割这一块,哪怕有周全妥善的婚前协议,执行起来,也要通过律师,律所有专门负责她财产的律师。


    她最大的阻碍,的确就是来自父母。就像当初他们极力促成她和路文初的婚事一样,离婚也一定会遭到他们的强烈反对。


    想到这些,姜幸雨忍不住叹了口气。


    总要找个时间,和父母摊牌。


    她想来想去,看看父亲的日程,这一个月,直到月末,都在北方,十一月初才会回京海,还是决定等他回来后,把事情说清楚。


    而在此之前,还得先去看星团的演唱会——陈驰,那孩子,也得说清楚。


    徐知怡从那天把内部票发给她之后,就全身心投入到排练上。


    其实葫芦铜钱作为嘉宾,只要上台表演两首歌而已,他们也算舞台经验丰富的乐队了,但到底第一次登上十万人的大舞台,激动之余,只能加倍投入精力。


    姜幸雨一连好多天找不到她,只好自己没事刷刷微博。


    随着时间临近,关于星团五周年演唱会的消息也越来越多,各种后援会的要求、注意事项,看得她眼花缭乱,这种高强度的信息输入,甚至让她恍惚以为自己也成了星团的粉丝,隔着屏幕,看着文字,都能感受到那种难以消化的真诚热爱。


    不知不觉中,她也开始期待起来。


    十月最后一个周六的晚上,她花了将近一个小时,仔仔细细化了全套妆容,换上新买的牛仔裙,放弃开车,一个人坐地铁去了体育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