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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绮雪将药粉添进茶壶后, 本以为道清就要离开,岂料道清转身进了隔壁的卧房。


    卧房中也充盈着熏香,可以让绮雪看清物体的轮廓, 他好奇地跟上道清,看到道清从袖里乾坤取出一尊小巧的炼丹炉,又将丹炉放置在地面上。


    丹炉被施加了缩形之术,此时恢复原形大小,足有一人余高,绮雪又凑了上去,直到离得很近, 这才看清炉身是赭色的,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复的团龙纹。


    道清点燃丹火,往炉中投入几味灵药, 不多时,屋中升腾起了淡淡的清香,绮雪不解地问:“你想炼丹吗?”


    “是。”道清说, “丹药五日炼成,越早炼制就能越快派上用场。”


    绮雪更疑惑了:“你打算炼哪种丹药呀?既然需要炼制五天, 你把丹炉架在这里岂不是很不方便?这又不是你的房子。”


    道清微微摇头,没有正面回答绮雪的问题:“你快就会知道。”


    “神神叨叨的,卖什么关子,你以为我很想知道吗?”绮雪轻哼。


    待道清离开庭院后, 绮雪揣着桑迟的香炉走出了屋门,这座香炉非常小巧,刚好可以让他踹在怀里,如此一来,他就可以一直闻到熏香的味道, 勉强能够看清院中的事物。


    他来到厢房寻找母牛精花奴,花奴很快出来了,娇媚地问:“郎君,您又找我?”


    绮雪凑近花奴,几乎贴上她的面颊,才能看清她的五官,果然是个很妩媚妖艳的美人,绮雪对她的姿色很满意。


    但他没有想过自己的美貌才更具有冲击性,他忽然凑近,饶是见惯风月的花奴也脸红了,期期艾艾地唤道:“郎、郎君……”


    她险些以为绮雪想亲她,都准备闭上眼睛了,绮雪就后退了几步,点点头说:“桑迟这个人缺点是多了点,不过他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一会就要辛苦你招待我的客人了。”


    “是……”


    花奴心里有点失落,却很快扬起了笑脸:“还请郎君放心,奴家保准把贵客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不知那位贵客有什么喜好?”


    绮雪摇摇头:“我不太清楚他的喜好,不过他是个很厉害的道士,要是他表现出不喜欢你的意思,你就赶紧走,不要惹怒他。”


    “什么,道士?”


    花奴吓得花容失色,瞬间就想撂挑子不干了:“郎君,您能保证那位贵客可以接受妖魔的侍奉吗?该不会奴家一进门,他就把奴家打杀了吧?”


    “应该不会,他自己也豢养了不少妖魔。”


    绮雪犹豫一会,安抚她道:“这样吧,我亲自试一试他对妖魔的态度,如果他不排斥妖魔,我再把你领进去,你看怎么样?”


    他冒出一双兔耳朵,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花奴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兔耳朵看了一会,忍住想要伸手触摸的冲动,柔顺地应道:“那就拜托郎君了。”


    雇主都愿意以身试险了,她这个拿钱的怎么还会有异议。


    绮雪叫她回厢房候着,自己抱着香炉站在门口,准备迎接谢殊。


    夕阳西下,天幕逐渐染上夜色,不多时,一辆妖兽拉动的玉车自天而降,停在门口,驾车的道童打开车门,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伫立在了绮雪面前。


    “见过谢国师。”


    绮雪知道来人就是谢殊,轻轻低头向对方行礼。


    其实他心里还是挺不爽的,一想到谢殊竟然一见面就强吻他,他就想狠狠扇谢殊一巴掌,可偏偏他还有求于谢殊,所以有再大的怒气他也只能忍着。


    走着瞧吧,等到陛下康复之后,看他怎么收拾这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


    “嗒嗒嗒……”


    玉车驶离庭院,绮雪客客气气地将谢殊请入正堂:“国师请上坐。”


    他放下怀中的香炉,取来热水倒入茶壶,轻轻晃动几下,促使药粉充分地融入水中。


    这种媚药的药粉融入水中无色无味,非常适合用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绮雪看不清药粉,感觉融化得差不多了,就用托盘端着茶壶,给谢殊倒了满满一杯热茶:“请用茶。”


    他微微弯腰,柔软的兔耳朵从他的头顶滑了下来,自从花奴回房后,他就再也没有收起自己的兔耳朵,为的就是测试谢殊对妖魔的态度。


    很显然谢殊这狗东西荤素不忌,他甚至问都没问绮雪的兔耳朵是怎么回事,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绮雪能明显感觉到谢殊一直在看着他的兔耳朵,可能狗东西已经在想象着如何把玩这对兔耳了……


    呸,真是个衣冠禽兽!


    绮雪在心中暗骂,但好在谢殊并不排斥妖魔,看来等到谢殊喝下茶水后,他就可以把花奴领进屋了。


    他垂下眼眸,双手乖乖地搭在身前,神色柔软乖巧,实则暗中关注着谢殊的动静,就等着他喝下杯中的热茶。


    可事与愿违,谢殊看着面前的茶水,没有去动的意思,而是问他:“你找我何事?”


    他的声音低沉清冷,可绮雪现在有些紧张,完全将心神放在茶水上,没有留意到谢殊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熟悉,下意识地回答:“我是为了向国师道歉。”


    谢殊的语气淡淡的:“道歉?”


    “是……”绮雪忍辱负重地说,“我在白日拜见国师时,不慎误伤了您,心中愧疚难当,自然要向您道歉。”


    “无妨。”谢殊说,“我赦你无罪。”


    绮雪一听怒火更深,心想谢殊居然还好意思说恕罪,明明就是谢殊先强吻了他,他才会咬谢殊的。


    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强忍着露出笑脸:“既然您不生我的气了,还请您喝下这杯茶,这是我为您精心准备的茶水,冷了就不好喝了。”


    谢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将茶杯端了起来:“你希望我喝下这杯茶?”


    绮雪点头:“是的,如果您愿意原谅我的过失,就请您喝下我为您准备的茶。”


    “好。”


    谢殊打开杯盖,轻轻地吹拂热气,很快饮啜了一口,待到放凉一些,更是直接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好茶,多谢。”


    “国师喜欢就好。”


    见阴谋得逞,绮雪总算放心了,笑盈盈地说:“只要您喜欢,我就没有白费功夫。”


    谢殊直直地看着他:“我很喜欢。”


    这四个字一说出口,绮雪突然有点怔,在心情放松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谢殊的声音和道清很像,而且他越想越觉得还不是只有几分像,是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的声音为什么这么像?


    还有,在烛火的映照下,谢殊的头发显得很亮,他的头发似乎是浅色的,才会发出这么亮的亮光,就像是道清的银发一样……


    绮雪感觉很奇怪,却依然没想过谢殊和道清会是同一个人,因为原著中从未提起谢殊是妖魔之身,对他来说,“谢殊是人族”这个认知根深蒂固,是极难被撼动的。


    怀疑的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绮雪没有深思,装模作样地“哎呀”了一声:“我真糊涂,竟然忘了把点心端进来,还要劳烦国师稍等我片刻,我这就去拿点心。”


    谢殊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拿起茶壶,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水,喝得一干二净。


    绮雪暗中窃喜,拿上香炉一溜烟地跑出正堂,心想着谢殊一会越激烈越好,这样把他哄得高兴了,他就会救治陛下,待到陛下身体康复、再也用不上谢殊了,他就把谢殊的荒唐丑事全都抖出去,今晚请来的妖魔全是人证,让天下人好好地看一看谢殊的真面目。


    他把所有妖魔从厢房里叫了出来,对花奴说:“你先进去伺候客人,等到火候差不多了,你们就一起上。”


    “是,郎君。”


    妖魔们齐齐应道,花奴扭了扭腰,将衣襟拉得更低了些,露出白嫩的肌肤,笑着对绮雪说:“郎君放心吧,交给奴家绝对没问题。”


    绮雪点点头,领着花奴往正堂走去,可没走几步,花奴的脚步蓦地变得迟疑起来,结结巴巴地对绮雪说:“郎……郎君,您感觉到了吗?”


    “?”绮雪眨眨眼睛,“感觉到什么?”


    “那间屋子……那间屋子里有很可怕的东西,他的气息好可怕……那是什么东西?”


    花奴颤巍巍地指着正堂,一颗心怦怦直跳,美人面也变得煞白一片:“您不是说您的客人是一位道士吗,可是那种气息……里面的一定是个强大而嗜血的妖魔……”


    绮雪愣了一下,按照她手指的方向感受了一番,可他什么也没感觉到:“屋中没有妖魔,确确实实是个道士,我感觉不到可怕的气息,是不是你太过害怕道士,这才产生了错觉?”


    “不、不,不可能……您不要骗我……”


    花奴被那股残暴的气息压得喘不上气,两股战战地扶住廊下的画柱:“郎君,我不愿意怀疑您,可您真的不是准备把我喂给那头妖魔吗?不行……我不能进去,我进去会没命的!”


    听她这么一说,绮雪也有点生气了:“可是我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你怀疑我骗你,我也在怀疑你骗我,哪有什么可怕的气息?”


    他的表情非常真诚,没有丝毫作伪,花奴感觉到绮雪的确没说谎,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求您放我走吧,这桩买卖我不做了,我可以把定金全都退给您,真的求求您了……”


    她看起来就快吓哭了,绮雪也愣了:“你真的感觉到里面很危险吗?”


    花奴拼命点头,绮雪也很为难:“那你回去吧,钱不用退了,我去找其他人过来……”


    可是当绮雪和花奴回到厢房,他们愕然发现那些妖魔竟然全跑了,除了花奴一个不剩,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看来也是被那股气息吓到了。


    绮雪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是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也就弄不清这些妖魔的恐惧从何而来,他只知道自己的计划可能失败了,可如果他讨好不了谢殊,谢殊又怎么会救治陛下,难道他要眼睁睁地看着陛下送死吗?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花奴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忍,犹豫再三后还是说道:“要么我还是陪着郎君进去看一看吧,说不定其实没什么危险,郎君不就没有感觉吗?”


    “……多谢你。”


    绮雪心里一暖,向花奴露出一抹微笑:“如果真的有危险,那你立刻跑,不必管我,我有保命的办法。”


    “好!”


    花奴点了点头,化为母牛的原形跟在绮雪身后。


    和她的人形不同,她的原形健壮硕大,是一头强壮的母牛,变成原形能给花奴一些安全感,而且四条腿逃跑,怎么也比两条腿来得快。


    越是向正堂靠近,母牛的四条腿就抖得越厉害,绮雪依然无知无觉,牵着母牛走上台阶,推开了正堂的门。


    “呼……”


    一股燠热的妖风扑面而来,裹挟着极为浓厚的气息,涌入绮雪的身体。


    这股气息是绮雪非常熟悉的,是龙族发情的味道,在那三个日夜中,这种强烈的味道时时刻刻地与绮雪纠缠在一起,现在他只是吸了一口,就浑身一热,腰肢发软地红了脸颊。


    道清……是道清来了吗?


    绮雪轻轻地喘息着,酥软无力地依偎着门柱,一双滚烫的手伸了过来,扣住绮雪的细腰,将他拖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双暗沉的金色竖瞳扫过眼风,看了一眼母牛,仿佛金色的风暴,满含扭曲残暴的杀心,吓得母牛“哞”了一声,牛尾巴狂甩着逃走了。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绮雪没有感觉到那股恐怖的气息。


    因为他是掠食者最心爱的猎物、一步一步被诱入陷阱的牺牲品,为了让他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可怖的怪物自然不会惊动他,而是悄无声息地蛰伏起来,注视着他自投罗网。


    而他们则是被视为同样在觊觎绮雪的竞争者,怪物在警告他们不能染。指绮雪,否则他们一定会被他吞噬,而后……死无葬身之地。


    “哞……”


    母牛眼含热泪地冲出庭院,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祝愿郎君别给怪物生太多孩子了……!


    ……


    绮雪被拖进屋里,门无风自动,“嘭”地一声合上,将屋内屋外彻底隔绝开来。


    怀中的香炉“当”地落在地上,绮雪昏昏沉沉地感觉到自己被有力的臂弯拦腰抱起,他的吐息变得又潮又热,嗓音也甜软得像蜜糖:“道清?”


    他枕着厚实坚硬的胸膛,一只手勾住对方的后颈,指尖都在敏感地发颤。


    只有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他才看清抱着他的人是一头银发,发冠已经被摘了下来,银发散落在肩头,发尾搔得绮雪的肌肤痒痒的。


    绮雪眯着眼睛抬头,隐约辨认出道清英俊至极的五官,他有点懵了,轻声地问:“谢殊呢?他走了吗?”


    谢殊将他放到椅子上:“他没走。”


    “那……”绮雪一闻到这股味道就开始发痴,眼神都有点涣散了,“那就叫他过来,我还有话要跟他说。你过来做什么,还不快走,可别坏了我的好事,我还要救陛下呢……”


    谢殊居高临下地站在他面前,抬起他的下巴:“你想说什么?”


    “不是你……”绮雪摆手,“是谢殊,我找他。”


    “找我什么事?”谢殊又问。


    “你怎么就听不懂我的话呢?”绮雪怒了,拍开谢殊的手,“我找谢殊,谢殊!不是道清!”


    “不明白的人是你,绮雪。”


    谢殊语气平静,目光却晦暗至极,皮肤上浮现出了明显的龙鳞。


    他的手抚过绮雪的面颊,耳朵,侧颈,引起绮雪的战栗,而后拔下他的发簪,让一头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你要找的人就是我,我是道清,也是谢殊,道清是我的法号,谢殊是我的本名。”


    “你厌恶恐惧的人是我,喜爱依赖的人也是我。我知道你很难相信,但事实如此,绮雪,你必须接受。”


    “……”


    绮雪已经完全呆住了,他的大脑本来就思维迟缓,现在又受到这么大的冲击,更是已然停滞了:“什……什么?你是谢殊?”


    “是。”


    谢殊拎起茶壶,为自己倒出一杯茶,放到唇边饮啜。


    这壶茶水就是绮雪加过料的茶,绮雪虽然还没消化这个过于惊人的消息,但是看到谢殊又要喝茶,本能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别喝了……”


    “怎么?”谢殊问,“不是你要我喝的?”


    “你……我……”


    绮雪受惊不轻,舌头都在打结,但他暂时没心情关注茶水了:“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是谢殊呢?谢殊不是人类吗,可你明明是龙族……”


    “百年来,我始终对外界保守着身份的秘密,除了龙族,你是唯一的知情者。”谢殊说,“我从不说谎,我没有否认过自己是妖族,只是没有人当面质问过我的身份。”


    “当然是因为你化形了,所有人都想不到啊……”绮雪喃喃地说,“也就是说你始终就是龙族,从来不是人类?”


    “是。”谢殊回应,饮尽杯中的茶水。


    “可是……”


    绮雪真的很混乱,也很难接受,他对道清的喜爱不是假的,也确实非常依赖道清,可是他对谢殊的憎恶也是真的,他难以原谅谢殊在未来杀死洞渊神灵、并覆灭所有妖族,如果谢殊真的这么仇恨妖魔,将来他也难逃一死,谢殊也会杀了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绮雪瞬间清醒过来,理智从情热中抽离,浑身泛起一股寒意。


    他接受不了自己的情郎在未来可能会杀死自己,所以他必须问清这个问题。他不是神仙,终究会有一死,他也可以死,可他不能死在情郎的手上。


    “好……就算你是谢殊,我需要谢殊来回答我的问题。”


    他垂下眼睛问:“你未来会杀了洞渊神灵、覆灭所有妖族吗?也包括我在内。”


    谢殊动作一滞,蹙起长眉:“你怀疑我?”


    “是又怎么样?你倒是回答我啊。”


    绮雪心里很慌,也特别难受,在慢慢接受现实后,一股酸涩难当的委屈逐渐涌现出来。


    他真是被谢殊害惨了,他怎么会喜欢上谢殊啊,如果以后他和谢殊站在对立面,谢殊要他怎么办,他根本就舍不得杀他啊……


    “我向你发誓,我不会覆灭妖族,更不会杀你。”


    谢殊拽过绮雪,让他坐在自己腿上:“至于洞渊之神,我不会主动杀祂,只要祂不动龙族,我可以和祂相安无事,但如果祂要杀我,我必须自保,你不能责怪我。”


    “你为什么担心我要杀你?你是我的天命道侣,我只会用性命护你。”


    “我所做的一切你不是没有看到,绮雪,你对我的疑心本就没有道理可言,无论我是道清还是谢殊,我对你的情意不会改变,你不该质疑我的真心。”


    绮雪心尖发颤,捧起谢殊的脸,极力地凑近过去,这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他看出谢殊眼中的一丝愠怒,但更多的是平静而深远的情意,是似海的深不见底,是如山的坚定无摧。


    “……”


    绮雪注视着谢殊的双眼,眼中弥漫起了水雾。


    其实他和谢殊的初见算不上愉快,却在磨难和陪伴中渐生情愫,直到情投意合,谢殊愿意为了他付出生命,所以他是不是也该对谢殊多些信任,也该对自己多些信任?


    他之所以来到上京,不就是为了改变书中的结局吗?他相信自己可以改变结局,也相信姬玉衡爱他,那他为什么不能相信谢殊对他的爱?


    “你不要骗我……谢殊,你不要骗我。”


    他鼓足勇气,对谢殊说道:“无论你是道清还是谢殊,我都不会再怀疑你了,所以你一定要爱我,不要辜负我,否则我真的会死的……”


    “你不会死。”谢殊亲了亲他的唇瓣,低声说,“我爱你,我不会辜负你。”


    他分明是清清冷冷的性子,却这样直白地说出情话,绮雪听得脊背一酥,又开始甜滋滋地犯迷糊了:“好啦好啦,我知道了,你……”


    谁知他话都没说完,谢殊突然话锋一转:“你不会死,但这几天也不会好过。”


    谢殊一手搂住绮雪,一手倒净茶壶中仅剩的茶水,当着绮雪的面喝下了最后一杯茶:“你自己造的孽,由你自己来承受。”


    “等一下……”


    绮雪突然意识到什么,慌乱地抓了一下,却抓了个空:“你不要喝了,快吐出来……吐出来呀!”


    他闻过谢殊给他的药粉,知道那绝对不是假药,而是药性极强的药,光是闻一闻这满屋子的龙味就知道了,谢殊明知道药是真的,为什么还要喝下去啊!


    “为什么要吐?我在满足你的心愿。”


    谢殊掐住绮雪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和自己接吻:“不是要让我享受?”


    他的亲吻极为强势,堪称蛮横的掠夺,绮雪被他亲得舌根发麻,连呼吸都变得很困难,涎水止不住地从唇角流了下来:“唔……嗯……”


    谢殊托着绮雪的大腿根站了起来,让绮雪抱着他,将他托进了卧房,卧房里清香缭绕,丹炉里的丹火徐徐地燃烧着,将屋中烤得很热,在这里待上一会就要出一层汗。


    绮雪被谢殊扔到软软的被子中间,还没来得及爬起来,谢殊就已经压了过来,单手按住绮雪柔软的小腹,力道不重,却刚好让他无法起身。


    谢殊的额头渗出薄汗,眼底隐隐发红,死死地盯着绮雪。


    他的目光太可怕了,仿佛光是用眼神就能把绮雪做死,绮雪光是被他注视着就开始浑身战栗了,再一想到谢殊吃了那么多的药,他真的不会被谢殊做到腰下瘫痪吗?


    “谢殊,我……”


    绮雪正要求饶,谢殊却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一截细长的银白龙尾直接堵住了绮雪的嘴:“舔。”


    “唔……唔!”


    龙尾的鳞片被谢殊变得很柔软,不会划伤绮雪的唇舌,绮雪眼含泪光地堵着嘴,冰冰凉凉的鳞片贴着他滚热的面颊,被涎水和眼泪染得越发光亮。


    他不得不柔顺地讨好谢殊,侍奉起这条漂亮的龙尾,纤长的手指划过银白鳞片,连鳞片的缝隙之间都要照顾周全,留下一点水痕。


    “嘶啦”一声,谢殊直接撕开了绮雪的衣裳,他变得极度缺乏耐心,就连宽衣解带也是选择了最粗暴的方式,就这样撕掉了绮雪和自己的衣裳。


    唯一没有碎掉的是绮雪染满奶香的肚兜,绮雪之前来不及处理,肚兜已经吸饱了奶水,被谢殊拿在手里,轻轻一捏就会往下淌奶。


    谢殊抬起手,将流到手臂上的奶水吮净了,而后将肚兜的一角含入口中,吮吸着奶水。


    绮雪看不太清谢殊在做什么,却隐约听到了饮啜的声音,猜都猜出来了,瞬间面红耳赤,可他根本没法说话,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别……”


    谢殊无视了绮雪的阻拦,将奶水喝净了,直到再也挤不出半滴,他才把肚兜扔到地上,俯身低下了头。


    “……!”


    绮雪蓦然睁大了雾蒙蒙的眼眸,如玉的肌肤泛起淡粉,浑身都变成了粉色的,绞紧了修长的双腿。


    直到全都喝净了,谢殊抬起头,收回了自己的龙尾。


    龙尾上满是牙印,都是绮雪实在受不了才咬出来的,有点刺痛,却反倒激起了谢殊更强烈的施虐和掌控欲。


    他说道:“绮雪,看着我。”


    绮雪恍惚地抬起头,只能看到红色的丹火映照着银发,散发出银红辉映的流光,他听到谢殊在说:“五天。炼好这一炉丹药需要五天,可以救下贺兰寂的命。”


    “你和我一同炼丹,这五天你休想去任何地方,我不会放你出去。”


    “和我一起享受你送给我的五天。”


    第82章


    绮雪意识模糊地想着, 全天下最舒服也是最折磨的死法,莫过于和谢殊欢合,一次又一次, 直到死在他怀里为止。


    谢殊有的是法子玩弄他,原本借助香炉中的熏香,他可以隐约地看到物体的轮廓,可后来谢殊发现他能看到一些东西,竟然蒙住了他的双眼,叫他重新变成了瞎子。


    也不知他是不是早有预谋,很快从袖中取出一条绸带, 洒上药粉蒙住绮雪的眼睛,说是可以加速他双眼的愈合,让绮雪眼前陷入彻底的黑暗。


    绮雪觉得不太舒服, 抬起被吮得湿漉漉的手指,想要推开绸带,谢殊却不由分说地攥住他的手腕, 一根根地掰开他的手指。


    “听话。”谢殊说,“想被我绑起来?”


    绮雪肩头一颤, 轻咬下唇,不情愿地放下了手。他就知道谢殊不怀好意,什么敷药,什么为了他好, 全都是借口,谢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控制狂,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玩他而已!


    没有了视觉,其他的感官就会被无限地放大,绮雪身体紧绷着, 感觉到谢殊的手掌落在他的颈侧和肩头,不疾不徐地抚摸着。


    发情期的龙对伴侣的占有欲强烈到极度变态,谢殊已然将绮雪掌控在手中,却仍未满足,他甚至要占有绮雪最细微的知觉,嗅觉、触觉、听觉……满满地全都是他的痕迹。


    他不允许绮雪将心神分给其他事物。


    “嗯……”


    烛火昏暗,银白色的龙尾闪烁着珍珠般的光泽,如蛇缠绕着绮雪。


    绮雪面颊绯红,染着细密的汗珠,吐出潮湿的热气。他感觉到了鳞片的纹路蹭过他的肚脐,向上蜿蜒,舒缓地擦过软尖。


    红宝石的坠子流淌着妖艳的光,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扯了起来,轻轻地转动,一股温热的奶水霎时流了出来。


    “不……不行!”


    绮雪没有半点准备,猝不及防地挺高胸口,后背抬起弯出漂亮的弧度,却被谢殊残忍地按了回去。


    “你不能对我说‘不’。”


    谢殊语气淡漠,将红宝石坠子拉得更高,就这样听了一会绮雪细弱的呜咽,才将坠子放了下去:“作为惩罚,你自己来。”


    绮雪才松了口气,就被谢殊拉过手,逼迫他自己拽着坠子,绮雪捏住坠子无助地摇头,泪水迅速打湿了绸带,染出深色的水痕:“我做不到……”


    “我教你。”


    谢殊握住绮雪的手腕,带着他的手腕旋转,绮雪的手不断地颤抖,几次想要放开坠子,却连手指也被谢殊一并捏住:“唔……”


    “就这么做。”谢殊垂下暗金色的竖瞳,盯着绮雪指尖的一滴奶水,“取悦你自己,绮雪。”


    这样真的算是取悦他自己?难道不是谢殊看得最开心吗?


    绮雪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随即他的理智就消散了。


    他扑簌簌地落泪,感觉到绸带上的药粉都被他的泪水冲淡了,就算是将唇肉咬得发白,也压抑不住他可怜而舒爽的啜泣:“谢、谢殊……啊……”


    一股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绮雪的身体骤然软了下去,红唇的唇微微张开,发出急而短促的吐息。


    他雪白的身体泛着浅粉,因为出汗,蒙着一层细腻的水光,如同泉水洗过的新鲜蜜桃,被谢殊一手催熟,饱满多汁,轻轻咬一口就会流出香甜的汁水。


    “做得好。”


    谢殊俯身亲吻绮雪的双唇和湿润的面颊,将他抱进怀里,充满安慰性质地抚摸他的后背和腰,让他在黑暗中也能汲取到安全感。


    “……”绮雪摸索着抓住他的银发,蜷缩在他的怀里,如同渴求奖励那般依赖着谢殊的怀抱。


    他唾弃自己明明是被谢殊欺负了,竟然还想要谢殊抱抱他,可真的被谢殊满怀掌控欲地拥抱和安抚时,他竟然又不由自主地感到了甜蜜。


    两人肌肤相贴,绮雪能感觉到微凉的龙鳞,和蛇族不同的是,龙的血是热的,吃过药的谢殊身体更是如灼灼烈焰,凡是没有被龙鳞覆盖的皮肤都是滚烫的,烫得绮雪仿佛快要融化成流浆的蜜糖。


    而被药性影响最重的地方,令绮雪露出了惶恐之色,急急地缩回自己的手:“你怎么比上次还……”


    上一次就已经让他吃尽了苦头,却没有想到谢殊这次更加夸张……那是什么东西,两把金刚药杵吗?会把他捣烂的……!


    谢殊抓住他的大腿,修长的五指深陷于丰润的腿肉,掐出下陷的肉痕:“这不就是你期望的?你要我尽兴,我就尽兴给你看。”


    “你为什么要把所有事都推到我头上……”


    绮雪软软地呜咽一声,无力地将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怎奈撼动不了分毫:“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你却一直骗我,骗我把药粉倒进壶里……你、你还当着我的面把它喝掉……”


    面对他的指责,谢殊淡淡地问:“有区别吗?”


    他舔掉绮雪脸颊上的泪珠,滚烫的呼吸让绮雪的脑袋都发懵了:“什么……”


    “你以为我这样对你是因为我喝了药?”


    谢殊握住他的后颈,指腹摩挲着他柔嫩的后颈肌肤,将他牢牢地控制在自己的臂弯中。


    “绮雪,你在本末倒置。我喝药,是因为我想与你交尾,即便没有药,我同样会把你关在这里,任由我施为,而你无法反抗我。”


    “你……”


    绮雪被他羞得浑身发颤,绝美的容颜泛起潮红,长发乌黑,肌肤雪腻,绸带覆眼,艳色秾丽得如若山鬼。


    遮住双眸后,他湿润嫣红的唇珠被映衬得更为夺目,谢殊盯着他的唇瓣,只看了片刻,便顺从自己的心意重重地吻了上去,将绮雪再次按倒在如云堆叠的锦被之间。


    谢殊因为过度的情热,无法完全保持人形,妖形显露,尾椎之下长出漂亮的龙尾,却也不是全无任何好处,至少龙尾能按照心意灵活地变化大小,比两根金刚药杵要温柔许多。


    它染上了香气,变得湿漉漉、黏答答的,哪怕谢殊用不到它了,这条龙尾也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黏糊糊地缠上绮雪的小腿,尾尖愉快地拍打着肌肤。


    当谢殊将手掌按住绮雪的膝盖时,绮雪实在是怕了,完全是出于本能,他变回了兔团,软趴趴地向着幔帐之外爬,浑身软得后腿都使不上力气,只能用两只小爪爪扒拉被子。


    兔团软得像一团融化的奶糖,整只兔的兔毛都湿透了,懵懵地拱着兔屁爬过被子。


    绸带掉落之后,至少他可以分清方向了,只要爬下去躲起来,他就可以逃脱谢殊了,他不要被谢殊玩了,还没正式开始,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再玩下去,他真的会变成傻子的……


    隐约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衣服碎片,兔团傻乎乎地以为自己就要逃出生天了,激动地直接一跃而下,但长长的龙尾忽然伸了过来,在兔肚皮上缠了两圈,将兔团拽了回去。


    兔团落回了谢殊的掌心中,龙尾重重地在兔屁上揍了几下,兔团啜泣着翻了个身,露出软软的兔肚皮求饶:“不要打屁股,不要打我的屁股……”


    “变回来。”谢殊说。


    兔团变回了人形,眼尾泛着胭脂般的红,哭得梨花带雨地央求谢殊:“我真的不行了,饶了我吧,道清哥哥……”


    谢殊不为所动,拽着绮雪的小臂,让他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该打。”


    “啪”的一声,他的手掌无情地落了下来,绮雪又痛又爽的,胡乱地蹬着小腿,抽噎说道:“别打、别打屁股了,好夫君,我不跑了……”


    谢殊扬起来的手一顿:“你叫我什么?”


    “夫君……”


    绮雪抓住他的龙尾,讨好地用脸颊蹭着鳞片:“饶了阿雪吧。”


    谢殊盯着他,呼吸有些乱了:“再叫几声。”


    “夫君、夫君,阿雪的好夫君……”


    绮雪泪水涟涟地仰起脸,好看的眉头紧紧颦起,看起来可怜极了,但他越是示弱,谢殊就越不怜惜他,他将绮雪抱了起来,将他翻了身,又在他膝下垫好柔软的被子:“跪好。”


    “不,唔……嗯!”


    绮雪将脸埋进被子里,连掌心都变得汗津津的,颤抖地捂住小腹,却无法阻止谢殊。


    尽管早就和谢殊有过那荒唐的三天三夜,可无论多少次,他都无法适应谢殊,总是要掉不少眼泪。


    也不是疼,谢殊不会让他疼,他就是非常地不知所措,呼吸很艰难,仿佛手脚都不受自己控制了,脚趾和指尖全是麻的,他害怕这种失控的感觉。


    他总是怀疑自己会裂开,会坏掉,可每当他想偷偷地爬开一点,谢殊就会强硬地拽他回去,这一次还多了龙尾,就更方便控制他了。


    长而细的龙尾轻柔地缠绕在他的脖颈上,微微压迫他的喉咙,让他产生轻微的窒息感。


    绮雪的呼吸本来就不顺畅,被龙尾这样一缠,只能被迫从被子里抬起脸,张开双唇呼吸。


    他哭得眼尾通红,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整张脸湿漉漉的,却偏偏美艳得不可思议,明明是清纯的面孔,此刻却如妖冶娇娆的牡丹盛放到极致。


    谢殊从他背后转过他的下巴,只看到小半张脸,就已然无法移开目光。


    他凑近过去,细密地和绮雪接吻,道袍和银冠落在他们的身边,似清冷脱俗的道长与勾魂摄魄的艳鬼交颈缠绵。


    只是对于绮雪而言,谢殊才是那个将他拆吃入腹、夺他性命的男鬼,而且这头妖龙不仅会将他吃得半死不活的,他还非要逼着他说爱他、一遍遍地唤他为“夫君”,否则就折腾得更狠。


    绮雪不知说了多少好话,甚至是许多颇为放浪的浑话,谢殊才终于放开了他。


    他精疲力尽地软了下去,抱着被汗水和粘液染得湿嗒嗒的被子,几乎立刻就要睡着了,但很快就感觉到谢殊将他抱了起来,给他喂了温水。


    他刚好口渴了,就着谢殊的手将一杯水喝得干干净净,喝到一半的时候,他觉得水很甜,但昏昏沉沉地没有在意。


    喝完之后,绮雪感觉精力恢复了大半,身上也有了力气,他正感到奇怪,就听到谢殊问他:“好了?”


    绮雪浑身一个激灵,意识到了什么,刚要装柔弱,谢殊就将他拉了起来:“别装晕,杯中加了恢复精力的灵药,我知道你很好。”


    “不……我不起来,你别拉我!”


    绮雪慌了,拼命地往被子底下钻,却被谢殊的一只手环住腰肢,以单手将他抱了起来,放到了装满热水的浴池里。


    屋中本来没有浴池,是谢殊用移形之法从云月观挪移而来的,绮雪被放进浴池里,气得他大骂谢殊是头老淫龙,这身高深的道法不用来拯救黎民苍生,偏偏要用在贪享肉。欲上。


    谢殊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说:“我也是苍生,今夜由你救我,由你渡我。”


    他说着,用法术将浴池变得深不见底,绮雪一脚踩空,立刻向水下沉坠,谢殊用龙尾将他拽了回来,绮雪不得不攀住他的肩头,紧紧地抱住他,才能不没入水里。


    “呼……”


    炼丹炉底的丹火缓缓地燃烧着,池水蒸腾出白雾,将整间屋室变得水雾缭绕,如若迷离梦幻的仙境。


    绮雪被谢殊托着两条大腿,和他紧紧依偎在一起,在水中沉沉浮浮,如海中的一叶孤舟,而谢殊就是他唯一可以停靠的岛屿,只有和谢殊相拥,才能得到安心。


    就连红宝石坠子也被两人的体温焐得暖融融的,绮雪抱紧谢殊,泪水如珍珠似的落下,受不了地咬住谢殊的银发,谢殊也不管他,任由绮雪拿他的头发出气。


    月上枝头,夜色朦胧,又渐渐浮现出明亮的白昼。


    一夜过去,绮雪困倦不堪地昏睡过去。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却还在谢殊的怀中,吐出的第一句话就是一声轻吟:“谢……嗯!”


    “醒了?”


    谢殊拨开他汗湿的乌发,音色清冷,做的事却与清冷完全相悖。


    绮雪愣了许久,难以置信自己醒来的时候居然是这样的状态,他怀疑谢殊根本就没离开过。


    “你是不是……啊!”


    “是。”


    谢殊知道他想问什么:“放心,给你喂了辟谷丹和养元药,你不会死。”


    “……”


    绮雪颤巍巍地想着,他需要的不是养元,而是养屁!


    他轻轻一动,就仿佛听到了自己的肚子里有水声在晃,现在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满当当的兔水袋,被灌满了水,而这些水不是别的,正是谢殊的元阳……


    谢殊按住他的腹部,对他说:“你既然认我做夫君,等到你生下这个孩子后,我不会让他认贺兰寂做父亲,他的父亲是我,我会待他如亲子,相应地,你也要为我孕育一个子嗣。”


    绮雪正想偷偷地逃走,听到他说的话,忽然怔了怔,红润的面容如同凋零的花朵,迅速苍白下去,声音干涩地说:“……我生不了孩子。”


    “什么意思?”谢殊蹙眉。


    “我的孩子是假的……”


    绮雪只要想起这件事,就难过得想哭,眼泪刷地落了下来:“其实我没有怀孩子,只是假孕,玄阳道长不希望我为陛下孕育子嗣,所以骗了我,在我体内注入一股灵力,让我以为自己怀了孩子。”


    因为这股灵力,太医在问他诊脉的时候都诊出了喜脉,他和陛下都深信不疑他们有了孩子,直到圣君毫不留情地揭穿了这个谎言,让他所有的欢喜都落空了。


    事到如今,绮雪就算心里再苦,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可他还是非常悲伤和痛苦,唯有向谢殊倾诉,才能缓解他的痛楚。


    谢殊皱了皱眉,向绮雪的体内输入一丝灵力,为他进行检查,又为他诊脉,发现他果然没有怀上孩子。


    之前他曾经察觉过绮雪的体内有一股灵气,但这股灵气温和无害,服用过抱岁丹之后,怀上的孩子在最初也常常呈现出灵气的形态,是以他没有怀疑过腹中胎儿的真假。


    而这一回他为绮雪做了详细的检查,发现玄阳不仅欺骗了绮雪,甚至还在绮雪的体内下了一道强大的禁制,让绮雪根本无法孕育其他人的子嗣,但玄阳的子嗣就没有问题。


    他沉默片刻,将绮雪从膝上抱了起来,再拥入怀中,安抚地轻拍他的后背:“无妨,如果你真的想要怀上贺兰寂的子嗣,再怀便是,我可以抚养他。”


    绮雪神色脆弱地抱紧谢殊,喃喃说道:“可是玄阳道长为我下了禁制,他不允许我为陛下生孩子……”


    “为什么?”谢殊问。


    “因为他对我心存情意,他嫉妒陛下……”绮雪轻声说。


    谢殊神色未变,他已经料到玄阳和绮雪的关系不简单了。


    他抚摸着绮雪的长发:“想破解玄阳的禁制吗?”


    “想……”绮雪眼睛微亮,又很快黯淡下去,“可是真的能做到吗?”


    他并不认为谢殊的力量能超过玄阳,尽管谢殊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可按照书中的时间推算,他的力量尚且不及洞渊神灵,杀死洞渊神灵也是几年后的事情。


    不料谢殊竟然给了他肯定的答案:“在你走出这座房间之前,我可以抹除玄阳的禁制。”


    绮雪睁大眼睛:“你没有骗我吗?”


    谢殊在他的眉心间轻轻一点,注入自己霸道的灵力:“我不会骗你,只是破除禁制需要你的配合,我将会日夜以元阳浇灌你的身体,破除禁制后,你很有可能会立刻怀上我的孩子。”


    他将英俊冷漠的面孔凑近绮雪,直至绮雪看清他的金色竖瞳:“我会让你怀孕,绮雪,你愿意吗?”


    他的吐息拂在绮雪的面容上,绮雪一怔,悲伤的情绪被他冲淡,脖颈一点点红了起来。


    “我……”他期期艾艾地将脸偏向一旁,回避和谢殊对视,“你都已经给我注入灵力了,我有回绝的余地吗?”


    “没有。”


    谢殊说:“既然你愿意孕育子嗣,就必须怀上我的孩子。”


    他的吻落了下来,先是绮雪颤动的睫毛,而后是鼻尖和面颊,最后与他缠吻。


    绮雪环住他宽阔的脊背,柔顺地将自己送进他的怀里。


    他闭上双眼,泪水从眼尾滑落下来,想到仍然重病卧床的贺兰寂,他心中酸楚至极,他真的很想突破圣君的禁制,生一个属于他和陛下的宝宝。


    但如果他真的怀上了谢殊的孩子,他也会喜欢这个宝宝的,至少有了这个孩子,就可以保证谢殊不会覆灭妖族了,他怎么可能忍心杀死他们的宝宝……


    只是他不清楚,在破除禁制之后,他还能不能来得及怀上陛下的孩子,如果他没能来得及生下来就回到了大荔山,一旦被圣君发现,圣君会不会逼迫他打掉孩子?


    纷乱的思绪淹没在谢殊铺天盖地的亲吻中,很快绮雪就没有多余的力气思考这些事,光是应付谢殊就让他耗尽了所有精力,现在他的一颗心只能盛得下谢殊。


    谢殊抱起他,来到雾气缭绕的炼丹炉旁边,向炉中增加了几味灵药。


    他扳过绮雪的下巴,让他看着丹炉:“丹药苦涩,你来为贺兰寂增加甜香,将你的奶水倒入丹炉。”


    绮雪涨红了脸:“我这样怎么加……啊!”


    谢殊往前走了一步,离丹炉更近:“挤。”


    绮雪面红耳赤地摇头:“我不要……我从没听说过这么荒谬的炼丹之法……”


    谢殊道:“你若不做,我便不会关闭丹炉。你延误一刻钟,贺兰寂就会晚一刻钟用药,遭受更多的苦楚。”


    绮雪遭他威胁,顿时又羞又气,可他也确实不想耽误贺兰寂用药,只能委屈自己,乖乖地遵从谢殊的命令。


    在他睡觉的时候,奶水已经重新蓄得很丰沛了,只需用巧妙的手法轻轻一挤,便会形成一道细细的奶柱。


    可是要挤入丹炉的炉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绮雪强忍羞耻地试了数遍,直到满手都染满了奶水,才勉强挤进了一些,让谢殊关上了丹炉。


    谢殊将他抱回榻上,继续漫无止境地欢合,绮雪昏昏沉沉地抱紧谢殊,再次从白昼到黑夜,因为服用了辟谷丹,他甚至不需要吃东西,几乎没有停歇。


    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一团兔奶酪,香香甜甜、软软绵绵的,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把自己变得更加美味可口,取悦龙的味蕾,最后慢慢地融化成甜甜的兔奶,这就足够了。


    到了第三天,桑迟终于找上门来,面色凝重地走进庭院。


    他已经知道了当晚发生的事,那些妖魔拿了他的银子却逃离了现场,自然要给他一个交待,否则得罪了手眼通天的灵狐族少主,他们以后也就别想在大雍混了。


    花奴是最后一个逃走的,说得也最详细,她把绮雪给谢殊下药、谢殊将起绮雪拖进屋子这一些列事情都讲得明明白白的,最后说道:“我想他们两个可能正在交……”


    最后一个“配”字还没说出来,桑迟就狠狠摔碎了茶杯,吓得花奴不敢出声了。


    其实桑迟明白,绮雪在进宫坐上贵妃的位子后,就不可能还是处子身了,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他当即就赶去了庭院,想把绮雪带出来。


    那一晚,庭院被一股庞大恐怖的威压笼罩着,桑迟从未接触过如此可怕的妖气,当即变了脸色,脚步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他天资很高,在年轻一代的妖族中是赫赫有名的翘楚,却也完全无法和这股力量对抗,甚至就算是他身为妖王的父亲来了也不行,院子里的人难道不是国师谢殊吗,这股妖气到底是从何处而来的?


    桑迟不清楚妖气的来历,却从中感受到了极度的危险。


    这是一种可怕的警告,以及对伴侣偏执而疯狂的侵占欲,无论是谁接近他的伴侣,他就会立即杀死胆敢觊觎他伴侣的窥视者。


    桑迟站在庭院门前想了很久,最终选择服下压制气息的秘药,悄无声息地走进了庭院。


    可秘药没有用处,才一走进去,他就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他瞬间僵了脊背,额头渗出细细的冷汗,咬着牙一步步往深处走去,直到走到窗边,准备隔着窗纸偷看屋中的情形。


    “吱呀……”


    窗户悄悄地打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缝隙,桑迟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因为窗户不是他打开的,而是里面的人没有杀了他,甚至准许他观看。


    他深吸一口气,将头颅低垂,借着缝隙看向屋中。


    馥郁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厚重的幔帐垂落,其实他基本看不到什么。


    唯有一只雪白的手从幔帐后探了出来,紧紧抓住幔帐,同时响起了一道惹人怜爱的声音:“夫君,不可以、不可以再深……嗯!”


    这个声音是桑迟很熟悉的,同时也是很陌生的,他不难听出对方的欢。愉。


    桑迟浑身一震,立刻掩上窗户,狼狈地逃离了庭院,心如刀割一般疼。


    虽然说他们灵狐一族生性风流,可他不一样,他并不是滥情之人,这些年来始终洁身自好,就是因为他在等着某只笨兔子开窍,要是他丢了童男身,这只兔子肯定会嫌弃他,更不肯跟他好了。


    几乎整座大荔山的妖怪都知道他喜欢绮雪,只有绮雪不知道,还把他当成死对头看待。


    说来还是要怪他自己,也不是绮雪多迟钝,而是他抹不开面子,总是不肯在绮雪面前表现出喜欢他的意思。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们从初见那天起就不对付,当初他也特别讨厌绮雪,总是想把绮雪赶出大荔山,只是后来日久生情,他渐渐地喜欢上了绮雪,可他早就习惯了和绮雪针锋相对,始终放不下身段讨好绮雪。


    后悔吗?其实他一直后悔,现在这种悔意更是到达了顶点。


    他知道绮雪其实是只软心肠的小兔子,如果他早早改变自己的态度,好好跟绮雪相处,就算绮雪还是不喜欢他,至少也不会连他的心意都不知道,就这样把他丢在大荔山不闻不问。


    当夜,桑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直到第三天,他又回来了,因为绮雪太久没有离开庭院了,他担心绮雪,无论如何也要见绮雪一面。


    他已经接受了绮雪和其他男人欢合的现实,幸好他是妖族,尤其还是灵狐族,对这种事还是挺能看得开的。


    不过这不是他也要找别人的意思,他还得为绮雪守着自己的清白,他心里已经有绮雪了,就算绮雪不要他,他以后也不会找别人,他们妖族寿元悠长,或许有一天,绮雪还会接受他。


    他再次走进庭院,那股可怕的妖气已经消散了大半,但他还是能感觉到自己被一道目光注视着,如果他有任何异动,对方就会在顷刻间将他撕成碎片。


    这一回,桑迟不再迟疑,而是坚定地走到窗户前,高声叫出绮雪的名字:“绮雪,我来了,你在不在?我接你回去。”


    第83章


    桑迟出声之后, 就一直站在窗外等待,可他等了许久,屋中没人回应, 庭院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


    可桑迟知道屋中一定有人在,不仅是浓郁的妖气还没有散去,他灵敏的耳朵已经听到了里面有很细小的动静,黏腻的水声,压抑的抽泣声,甚至是接吻的声音。


    “别装了, 我知道里面有人。”


    见他们假装不在,桑迟心里闷闷的,敲了敲窗户说道:“绮雪, 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用不着害羞,我就是来问问你怎么样了, 要不要跟我回去。”


    这回绮雪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颤得很厉害, 似是洒了糖霜般甜得腻耳:“我挺好的,不想和你走,你既然知道了,那还不快点出去, 我、我……啊!”


    听到绮雪这么说,桑迟心中更是酸楚难当,简直能拧出酸汁来。


    都三天了,他们居然还没结束,就算是根铁棒也要磨成针了吧?


    而最让桑迟嫉妒的还是绮雪自身的态度, 他原本还担心过绮雪或许是被强迫的,可现在一看绮雪自己似乎也不是不乐意,倒仿佛是他搅扰了他们的好事。


    “那你……”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低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你的眼睛还没好,我……我和绿香球都担心你,起码让我给你送些治眼睛的药进去吧?”


    “不必。”


    一道清冷的男声突兀地插。入了他们的对话:“我已经为绮雪上了药,他一切都好,我们之间无需外人操心。”


    “你那也叫上药吗……嗯!不,停、快停,啊……”


    屋中的声音不再压抑,又或者说是绮雪没法压着了,桑迟兀地抓紧窗棂,手背浮现出突起的青筋:“那至少让我看你一眼,看过我就走,不然我不放心不下你。”


    片刻的寂静后,窗户从里面推开了小半扇,伸出一只柔白如瓷的手,桑迟身体微僵,顺着小臂向上看去,零星的吻痕变得越来越多,直到胸口,几乎已经连成红红的一片。


    绮雪含着泪光的水眸撞入桑迟的视线中,他的乌发披散于肩,满面的红晕蔓延到脖颈,双唇被亲得红肿,就连薄薄的眼皮上也被咬出浅浅的牙印,美艳绝伦,如同被催熟的果实,充满了艳透彻骨的风情。


    “你看好了没有……”


    他的身体微微晃动着,红宝石坠子摇曳生光,奶水一滴滴接连落下:“我要关……”他浅浅地吸了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形,“关窗户了。”


    桑迟按住他的手背,目光流连向下:“没看够。”


    绮雪又羞又气,伸手就想把窗户关上,却被桑迟抬手挡住窗沿:“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关窗户,你不是不怕给我看吗?”


    “你胡说什么……”绮雪拍他的手,却因为浑身酥软无力,根本推不开桑迟的手臂,“我什么时候给你看过?”


    桑迟扣住他的手腕,看到他的满身痕迹,,说不难受是假的,却又控制不住地被他吸引。


    他说:“你难道忘了你的下山测试?你不仅脱光了给我看,甚还要当着所有妖怪的面脱光衣服,让他们看看你有多美。”


    绮雪感觉到按住他腰窝的宽大手掌骤然施力,下一刻,绮雪就站不住了,狼狈地趴在窗边,蜷缩起身体:“谢——!”


    他说不出话了,吐出舌尖微微干呕了一下,涎水不受控制地滴落在地上。他漂亮的眼眸了失去焦距,微微向上翻白,整个人在一瞬间痴了。


    桑迟看愣了,谢殊冷峻的面孔出现在绮雪身后,伸出长臂关上窗户:“多谢你告知我。”


    “嘭。”


    屋内和屋外再次隔绝成两个世界,桑迟安静地伫立良久,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


    屋中。


    谢殊从后面用手掌扣住绮雪的咽喉,将他的下颌往上推,迫使他扬起脑袋:“脱光衣服给别人看?”


    绮雪捂着自己突出轮廓的小腹,轻轻地抽着气,已经哭出声了:“那都是……误会,我可以解释,这都要怪桑迟……”


    谢殊:“他要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你的身体?”


    “……”绮雪不说话了,心虚地绷紧了身体,将头埋得深深的。


    谢殊的呼吸紊乱了一瞬,见到绮雪的反应,他岂会不明白到底是谁更荒唐。


    “你总是这样,绮雪。”


    他单手揽住绮雪的腰,将绮雪带离了地面,让他双脚悬空。


    绮雪失去支撑,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前伸手,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因为谢殊还在他身后,他只捞了个空,什么都抓不到。


    谢殊抱着他走到幔帐之内,幔帐上方有结实的木梁,足以承重,他变出两根绸带穿过木梁,一左一右地缠住绮雪的手腕,将他微微地吊了起来。


    他悬吊绮雪的高度非常微妙,并不会让绮雪彻底悬空,而是让他不得不踮着脚站立,可是这样站上一会,绮雪的腿就会变得很酸很麻。


    自然,他也可以选择向身后依靠,他的身后就是谢殊,谢殊可以将他抱起来,让他不受这份苦。


    只是他要付出另外的代价,就是必须取悦谢殊。


    “夫君……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


    绮雪才被缠住手腕,就很没骨气地向谢殊求饶了,他努力地向后靠拢,依偎在谢殊怀里,甜软地向他撒娇。


    “我那时才刚刚化成人形,还不懂人族的规矩和礼义廉耻,也不能全怪我呀。”


    绮雪抬起一只脚,用柔软的脚心磨蹭着谢殊的小腿,试图唤醒他内心中柔情的那一部分。


    “自从我下山之后,我就再也没做过那种事情了……你要知道,我做一只不穿衣服的兔子足足做了一百多年,难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饶过我这只单纯的小兔子吗?”


    谢殊语气清冷,一连掌掴数下他的腰下:“我就是在向你传授礼义廉耻。”


    “啪啪”几声,绮雪面红耳赤,露出羞愤之色,这只可恶的臭泥鳅,怎么又揍他屁股,他教的是礼义廉耻吗,他教的分明就是不知廉耻!


    “你不服我?”


    谢殊虽然看不见绮雪的脸,却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又说道:“你要同我辩论?”


    “我没有……”


    绮雪的语气立刻变弱了不少,央求地问谢殊:“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谢殊抚摸他的头发:“露出你的耳朵和兔尾。”


    绮雪不情愿地冒出了兔耳朵和兔尾巴,感觉到谢殊将软软的兔耳朵放入掌中把玩,他气呼呼地想,他就知道这老东西果然想玩他的兔耳朵……!


    长长的龙尾也不甘寂寞,一圈圈地盘绕在毛球般的兔尾巴上,他们成了真正的交尾,绮雪被尾巴缠得害羞了,情不自禁地扭了扭腰,却又被谢殊揍了两下。


    总是被这样揍,绮雪不知怎么就有点想小解,这几天他虽然辟谷了,但水还是照常喝的,一天总要去几回。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绸带,向谢殊撒娇:“夫君,放我下来,我要小解。”


    谢殊看了他一眼:“就这样解决。”


    “什么……?”绮雪以为谢殊可能没听清,又跟他说,“你也许听错了,我是说我要……”


    “就这样解决。”谢殊说,“我会替你收拾残局,所以,取悦我。”


    “不可能!”绮雪涨红了脸,羞愤至极地挣扎起来,“我才不会在这里……你想都不要想,你这个变态老泥鳅!”


    “是么?”


    谢殊云淡风轻地说:“没关系,我们有时间,我等你改变主意。”


    第84章


    谢殊站在绮雪身后, 双手握住他的腰侧,继续刚才的事情。


    “不,你这样不行……”


    绮雪踮着脚, 站都站不稳,不得不抓紧这两条悬吊着手腕的绸带,努力地将足心向后压,试着恢复身体的平衡,可剧烈的晃动中,他总是会向前倾斜,似乎下一刻就会狠狠地摔倒。


    这种失重的感觉令绮雪内心不安, 偏偏谢殊将绸带绑得非常巧妙,绮雪的双脚无法完全在地面上踏平,所以他越是努力站稳, 就越是东倒西歪的,只有向后倚靠才能稳住身体,但他的身后就是谢殊, 他后仰就是自投罗网。


    这哪里是什么禁欲脱俗的国师,谢殊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绮雪漂亮的双眸噙满了泪水, 如同风中摇曳的花枝,摇摇晃晃了许久,终于脚下一滑,彻底被绸带吊在了空中, 双脚离开了地面一截,变得任由谢殊宰割。


    “还在忍?”


    谢殊重重地一按他的小腹,绮雪一口气没有喘过来,面容涨得红透了,吐出鲜红的舌尖, 失控地发出短促的呜咽:“啊……”


    现在的他就是一只装满水的水囊,甚至能听到肚子里晃动的水声,不仅装满了元阳,还有他喝下去的水,现在他真的……真的快忍不住了……


    绮雪艰难地呼吸着,很快咬紧了饱满的下唇,他实在太撑了,要是再不闭嘴,他感觉那些元阳仿佛会从他的喉咙里满溢出来,可是他还能坚持多久……


    “唔……”


    他低垂着面容,可怜地紧颦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现在的他浑身泛粉,点缀着许多花瓣似的红痕,像是被谢殊催发得熟透了,吊起他的绸带是果树的枝桠,而他就是缀于枝头的烂熟果实,甜到流蜜,又令人欲罢不能。


    可是他自己闻不到一丝香气,他的感官完全被谢殊侵占了,只能闻到属于谢殊的味道。


    他的脑子里也只剩下谢殊了,闭上眼睛就是谢殊的面孔,就连昏睡过去,在梦中也逃不过谢殊的控制,一旦他睡着,谢殊就会对他用入梦之术,让他只能看见他。


    “饶了我……”


    绮雪的眼尾闪烁着动人的泪光,脚趾蜷缩起来,努力地绞紧双腿:“我真的要……可是我不想,我怎么能……”


    “为什么不行?”


    谢殊抬起肌肉隆起的双臂,一只穿过绮雪的腋下,强势地横在他的胸口之下,将他勒向自己的怀抱中,另一只手继续按住绮雪的小腹,残忍地向下挤压。


    “这里没有别人,放松,别为难你自己。”


    “谢殊……谢——!”


    绮雪经受不住他的引导和强使,在啜泣中听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忍得太辛苦了,以至于在解放的这个瞬间,他的后背和肩头都在发抖,模糊的视线一阵阵发黑,接着由黑转白,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像是坠入了柔软的云雾中,感受不到自己的肢体了。


    绸带轻柔地落下,松开了绮雪的手腕,没了支撑,他一下子瘫软在了谢殊的怀里。


    过度的舒爽让绮雪的瞳孔变得涣散,眼前的光影忽明忽暗,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一直缓了很久,他才渐渐地恢复了知觉。


    “做得很好。”


    谢殊低头看了一眼被打湿的腿和脚,语气平静,轻轻抚摸绮雪的长发,对他进行嘉奖。


    “……”


    绮雪的兔耳朵软软地搭上了谢殊的手背,算是回应,接着他马上就没了意识。


    这次绮雪不是睡过去,而是真的晕过去了,他被谢殊摆弄了三个昼夜,已经到达了极限,哪怕他的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十分劳累,但他的精神真的承受不住了。


    谢殊低头轻吻他的眉心和眼梢,用法术将绮雪打理干净,将他抱回到榻上睡觉。


    他重新穿戴整齐,收拾了屋中残局,恢复成一尘不染的模样,继续炼制贺兰寂的救命灵药。


    丹炉的炉火已经由红色转为青蓝,谢殊打开炉盖,添加了数味灵药,又割破手腕,加入了大量龙血,直到升起白雾,才再次合上炉盖。


    他回到榻边,摸了摸绮雪的脸,睡梦中的绮雪光是闻到谢殊的味道,身体就无意识地轻轻颤抖起来,低声呢喃:“不行……”


    谢殊看了他许久,金色的竖瞳色泽转浓,从袖中取出一枚丹药,含入自己口中,再以吻渡入绮雪口中,压着绮雪吞下丹药。


    “……”


    这枚灵药极是滋补,绮雪吃下药丸后出了许多汗,直接被热醒了,他懵懂地看向谢殊,恍惚间仍在梦中,就又被谢殊吻住了。


    这才是第三天的晚上,绮雪还有足足两天要熬。


    陷入在龙尾的缠绕中,绮雪崩溃地变成了原形,哭着向谢殊求饶:“求你了,放了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小的兔团哭得一抽一抽的,兔肚皮鼓鼓的,像极了一只填满馅料的莲蓉汤圆。


    可就算他变回原形,也逃离不了谢殊的摆布,就算两根金刚药杵派不上用场,却还有灵活的龙尾,足以让他没有任何歇息的时间。


    谢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指腹划过柔软的兔耳朵:“做什么都行?”


    “我什么都可以做……”


    兔团抱住他的一根手指,讨好地亲吻他的指腹,整只兔都在意识不清地发抖:“什么都行……求你饶了我……”


    谢殊托住整只兔团,将一封婚书递到他面前:“按手印。”


    婚书中写道,绮雪自愿与贺兰寂和离,并与谢殊缔结婚约,婚约落成,便与谢殊永不分离。


    兔团的眼睛尚未恢复,根本看不清婚书上的文字,他已经被做痴了,谢殊叫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地照做,此刻也完全不知反抗,乖乖想要在婚书上按下自己的爪印。


    可是兔团已经没有力气按爪印了,兔爪沾了圆盒中的朱砂,尝试了几次也按不到婚书上,颤巍巍地与婚书失之交臂。


    谢殊见状,轻轻地提起了兔团的后颈肉,将兔团放入圆盒,兔屁和兔尾巴沾满了朱砂,在婚书上落下了鲜艳的兔屁印和兔尾巴印。


    兔团对于自己签下婚书一无所知,迷迷糊糊地抱着谢殊的手,啜泣着呢喃:“饶了我……”


    谢殊收起婚书,无情地命令:“变成人形。”


    兔团乖顺地变回了人形,谢殊将他抱了起来:“丹药炼成就放过你。”


    又是两个日夜过去。


    直到第五日,一阵香气馥郁的丹雾弥漫开来,丹炉的炉盖自行打开,几枚流光溢彩的灵丹静静地躺在炉底。


    绮雪被谢殊抱到丹炉前,昏昏沉沉地听到谢殊说:“丹药已成,我会放你出去。”


    谢殊说到做到,为绮雪沐浴,穿衣,梳发,将他打扮得美艳动人,又把他抱在怀里,亲手给他喂饭,绮雪全程只需要动一动嘴。


    绮雪服用过辟谷丹,虽然还感觉不到饥饿,但可口的饭菜渐渐唤醒了他涣散的精神,他迟缓地问道:“……结束了?”


    “结束了。”


    谢殊说:“我带你进皇宫见贺兰寂。”


    绮雪反应了一会,终于回想起来他这些天陪着谢殊究竟是为了什么。没错,是这样……他做这些全都是为了救回陛下的性命,他现在就要进宫见陛下。


    他的身体恢复了大半力气,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拉起谢殊的袖子:“快走,我要见陛下,你快点去救他……”


    谢殊见他焦急,便不再多言,将他打横抱起,抱到了玉车上,坐车前往皇宫。


    两人并排坐在车上,谢殊将绮雪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脸颊:“眼睛怎么样?”


    绮雪的眼睛已经好转了不少,虽然看东西还是模糊的,但他和谢殊相距不到一尺,可以完全看清谢殊英俊的面容。


    与这双幽深的金瞳对视着,绮雪羞耻地感受到了热意,微微颤抖起来,软在了谢殊怀里。


    五天五夜的欢合太过销。魂蚀。骨,他被打下了永恒的烙印,哪怕他不去回想,可只要一见到谢殊,这具食髓知味的身体就会兴奋起来,谄媚地依顺着谢殊。


    绮雪慌乱地闭上双眼,回避谢殊的注视:“好多了。”


    谢殊掐住他的下巴:“为什么不看我?”


    绮雪咬了咬唇肉:“我的眼睛还是有点不舒服。”


    “你不敢看我。”谢殊拆穿了他的谎言,“绮雪,你的身体离不开我了。”


    “你别胡说八道……!”


    绮雪面红耳赤地睁开眼睛,才要反驳谢殊的话,可只是被谢殊摸了腰,他就蓦然融成了一池春水,发出甜软的低吟:“嗯……”


    谢殊盯着他:“想怀孕吗?”


    绮雪睫毛一颤,不知该如何回答谢殊,毫无疑问,他当然是想的,可是怀谢殊的孩子……他也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最渴望的还是怀上陛下的孩子。


    “……”绮雪避而不答,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问道,“你真的为我解除了玄阳道长的禁制?”


    “是。”谢殊说,“你随时可以受孕。”


    “听你这么讲,我是不是还没有怀上你的孩子?”绮雪小声问。


    谢殊问:“你很想怀我的孩子?”


    绮雪红了耳朵:“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没有让你受孕。”谢殊说,“你的眼睛尚未痊愈,不适合孕育龙族子嗣,何况你我已签下婚书,我不急于一时。”


    “婚书?”


    绮雪一怔,隐约想起谢殊让他给一张纸按手印,但这段记忆太模糊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原来竟然是真的:“那张纸是婚书?”


    谢殊将婚书取了出来,绮雪眯着眼睛凑近过去,终于能看清上面的文字,匆匆看完之后,他气得将婚书揉成一团,丢在了谢殊身上。


    “我才不认这封婚书!”


    他怒气冲冲地对谢殊说:“这分明是你用坑蒙拐骗的手段骗来的,我那时根本不清楚纸上的内容,就被你拎起来按了印子,你要我怎么认?你就不觉得你自己很下流吗!”


    谢殊点了点婚书,将它恢复平整,收入袖里乾坤:“是你亲口承诺你会答应任何要求,事到如今你又要反悔?”


    绮雪凶巴巴地瞪着他:“少往我身上泼脏水,是你骗人在先,你要赖到我头上吗?我——”


    他还没有说完,谢殊就抱住了他,吻住了他的双唇。


    “你……”


    如今的绮雪根本就承受不了谢殊的亲近,只是一个简单的吻,就足以叫他泪眼朦胧地软倒在谢殊怀里。


    谢殊垂眸望着他:“婚书已成,你没有反悔的机会。”


    绮雪不说话了,静静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聆听着他的心跳,突然就不想和谢殊争论了。


    因为他们的争论是不会有结果的,他不可能成为谢殊的妻子。


    他已经下定决心,用自己来换取陛下的身体彻底康复,他会成为圣君的神妻,哪怕和谢殊是天定姻缘又如何呢,就算他对谢殊心怀情意,也终究比不过他对陛下的爱,没有人可以和陛下相提并论。


    既然他们注定不会在一起,那偶尔顺从谢殊一回又有何妨呢?他都快走了,也就没有必要和谢殊对着干了。


    这样想着,绮雪不由自主地感到难过起来,抬手抚过谢殊的脸,主动亲了亲谢殊的唇。


    “……”谢殊身形微滞,目光落在绮雪的脸上,“你是什么意思?”


    绮雪的手指划过他的银发:“你又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亲我?”


    谢殊攥住他的手指:“想求我不要分开你和贺兰寂?”


    “不是……”绮雪轻柔地说,“你是我的情郎,亲你就亲你,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他扬起脸,又亲了亲谢殊的唇角,谢殊猛地扣住他的后腰,五指收紧,将腰间的布料攥得全是褶皱。


    绮雪没想到他们都有过这么多回的肌肤之亲了,只是一个浅浅的吻,竟然也能让谢殊如此激动,不由得僵住了身体,害怕谢殊龙性大发,会把他按在玉车里来上一回。


    可出乎意料,谢殊什么都没做,只是很轻地回吻了绮雪。


    这个吻不含任何欲。望,却让绮雪莫名地脸红了,忍不住悄悄抱住谢殊,心满意足地蜷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


    谢殊在他的耳畔低语:“我爱你,绮雪。”


    玉车行驶到皇宫,没有遭到任何阻拦。


    宫中人人都认得谢殊的车驾,凡是玉车所到之处,宫人纷纷跪了下来,向玉车行大礼。


    玉车在贺兰寂的长乐宫前停了下来。


    绮雪撩开车帘,模糊地看到长乐宫的玉阶上坐着一道人影。


    玉阶两侧皆有重兵把守,这个人坐在玉阶中央,显得有些突兀。


    他身披银甲,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凛冽的寒光,绮雪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尽管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很快就认出了这道熟悉的身影,是卫淮。


    七郎怎么坐在这里?他是在守着陛下吗?


    许久不曾见到卫淮,绮雪当然也想念他,立刻朝窗外招了招手:“七郎,我在这里!”


    “……”


    坐在玉阶上的卫淮闻声抬头,一眼看到玉车上的绮雪,瞬间瞳孔收缩,猛地站起身来。


    一个多月前,绮雪在云月观中失踪,天子病倒,朝野和云月观的矛盾激化得异常尖锐,但谢殊没有露面,执掌云月观的玄阳拒绝交出古镜,甚至以看护古镜、分。身乏术为理由,拒绝下身医治贺兰寂。


    卫淮在盛怒之下,亲率大军围困了云月观,不准任何人踏入观中半步,尤其是断绝了云月观运送粮食的通道,意欲逼迫玄阳交出古镜。


    他的举措遭到了朝中众多大臣的反对,他们认为在天子病重的动荡之际,朝廷更不应该恶化和云月观的关系。


    然而这些人中的一部分之所以沆瀣一气,在朝堂上攻讦和弹劾卫淮,并不是真心为江山社稷忧虑,而是为了在贺兰寂醒来或驾崩之前,先通过姬玉衡除掉卫淮,到时再把罪责都推到姬玉衡头上,重新从宗亲中选出新的皇帝。


    面对这些人,卫淮的回应就是当场拔刀砍了他们,光滑的玉石地面鲜血四溅,而卫淮提在手中的刀亦不断地滴落着腥红的血滴。


    大殿中萦绕着浓重的血腥气,凄厉的哀嚎不绝于耳,如修罗地狱。


    卫淮不疾不徐地将佩刀擦拭干净,撩起眼皮,轻轻笑了一下:“诸位大人还有什么话要讲?”


    大殿中顿时变得一片死寂,就连那些被砍成重伤的大臣也痛苦至极地闭上了嘴,哪怕脸色再如何扭曲狰狞,也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也许是太平的日子过得太久了,他们竟然忘了卫淮当年是如何上位的。


    卫淮十三岁就进了军营,从最底层的军士做起,所有的军功都是靠着他自己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


    那时大雍边境的妖魔极度肆虐猖狂,凡是被派去的大军,能活下来的军士十不存一,而卫淮却在这一场场的血战中活了下来,不仅如此,他还亲手训练出了一支能够驾驭妖魔的队伍,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后来成为了大雍最无坚不摧的铁骑。


    卫淮是唯一可以率领这支妖魔铁骑的将领,他为大雍平定边境、清理妖魔之患,是百姓心中至高无上的战神,尤其是地处边境的百姓,甚至家家户户都为他立了长生牌位。


    先帝十分欣赏卫淮,封卫淮为少将军,不到二十岁的卫淮权势显赫、地位尊贵,是朝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可卫淮并不感念先帝对他的提携,只因他与贺兰寂是至交好友。


    何况凭他的本事,无论怎样他都能出人头地,和谁坐在高位上没有关系。


    三年前,卫淮与贺兰寂联手逼宫篡位,将偌大的皇宫一夜间屠戮殆尽,尸首尚未完全处置妥当,卫淮就把大臣们从家中拉了出来,逼着他们向贺兰寂叩拜行礼。


    不臣之人,杀。


    手起刀落,数颗头颅“咚”地掉在地上,腔子喷出鲜血,对于卫淮来说,杀人和杀猪杀狗没有任何区别,都是一刀斩下,脑袋分家,他杀人时甚至笑容依旧如春风拂面。


    今日的惨剧,总算唤醒了这些大臣们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令他们瞬间不寒而栗。


    这三年来,卫淮收敛起了他的锋芒,让他们只记得贺兰寂的雷霆手段,却忘了卫淮的残暴和可怖,他们早该想起来的,也不至于死到临头才……


    当天朝堂上死了两位大臣,伤了七八位大臣,经过查证,死去的两人平日就为非作恶,堪称罪恶昭彰,代为监国的太子姬玉衡暂时押下了对卫淮的审问,准许他围困云月观,向玄阳索要救命灵药和古镜。


    卫淮率领大军来到苍山,即刻展开布置,一方面,他派出妖魔铁骑围住云月观,普通士兵困不住懂得法术的道士,所以他们被派去苍山附近,搜寻绮雪的下落。


    绮雪被困入古镜只是玄阳的一面之词,没人能够确认真实性,卫淮做了两手准备,一面逼云月观交人,一面搜索苍山和附近的区域,寻找是否有可疑的线索。


    卫淮不像徐太妃那样哭得肝肠寸断,也不像贺兰寂那样病得奄奄一息,更不像姬玉衡以自残作为惩罚自己的手段。


    他没哭过,也没情绪崩溃过,而是一直想方设法地寻找绮雪,绮雪失踪了一个多月,他就不眠不休地找了绮雪一个多月。


    杏儿也听说了绮雪失踪的消息,小姑娘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顶着红肿的眼睛,向卫淮自告奋勇加入寻找绮雪的队伍。


    “我相信公子一定会回来。”


    杏儿和卫淮一样,坚信绮雪没有出事,他只是暂时不见了而已。


    就像当初绮雪在他们的婚礼上不告而别,再次相逢是在封妃大典之中,卫淮自嘲地想着,大概就是因为他已经被绮雪抛弃过一次,所以他才能比其他人更坚定,没有发疯崩溃。


    他的阿雪舍得抛弃他,却一定舍不得抛弃贺兰寂。


    有贺兰寂在,他怎么舍得走呢?他不会的。


    阿雪一定会回来。


    抱着这个念头,卫淮大多数时候坚守在苍山上,有时也会回宫中看看贺兰寂的情况。


    看着昔日威严无限的帝王一夜白头、重病卧床,他心里也非常难受,他与贺兰寂到底是多年好友,哪怕有夺妻之仇,他对贺兰寂的恨也没有恨到要他死的地步。


    他沉默不语地向外走去,听到门外的两个内侍在窃窃私语,提到了“贵妃”的字眼,便放轻了脚步,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也不知贵妃娘娘怎么样了,都快一个月了,他真的还活着吗?是不是已经……”


    “嘘……”另一个内侍打断了他的话,压着嗓子说,“别胡说,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我不是故意说不吉利的话,我也希望娘娘平安啊!自从娘娘入宫之后,陛下的脾气真的好了许多,我都能看见他笑了,而且也是为了让娘娘舒心,长乐宫的猛兽和毒物全都撤走了,我再也不用担心被它们咬死了,这都要感谢娘娘。”


    “唉,说了这么多,我是真怕娘娘出了什么事,你说他还怀着陛下的龙嗣,要是他和龙嗣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也……”


    听到这里,卫淮脸色骤变,刷地推开了屋门。


    两个小内侍看到他竟然躲在门口偷听,都吓了一跳,本能地回想着自己刚才有没有说卫淮的坏话,连忙跪下向他行礼:“见过大将军!”


    “你们刚才说什么?”


    卫淮紧握门框,指节用力得发白,令门框的木条发出“咯吱吱”的刺耳声响,随后严重变形:“你们说贵妃怀了身孕?是陛下的孩子?”


    “是……”


    两个小内侍不敢抬头,心想着大将军问得真多余,贵妃娘娘的孩子当然是陛下的,不然岂不是要出事了:“回大将军的话,贵妃娘娘的确有了身孕,已经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


    卫淮低声重复:“两个月?”


    可是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得知阿雪怀了孩子?


    第85章


    卫淮站在原地, 许久不曾出声。


    他没有离开,也没有叫两个小内侍起身,内侍们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 心里七上八下的,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嚼贵人舌根而受罚。


    “咔……”


    忽然,他们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细小的木屑从他们眼前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竟是卫淮硬生生地将门框的木条掰断了。


    他修长的五指收拢得极紧,将手中的木条捏得变形,两个小内侍看到这一幕, 吓得跌坐在地上,只觉得卫淮捏断的不是木头,而是他们两人的脊柱。


    “大将军饶命!求大将军饶了奴才吧!”


    内侍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 赶紧跪伏下来拼命地磕头求饶,然而磕了许久,他们依旧不见卫淮开口, 便顶着红通通的脑门抬眼偷望,这才发现卫淮的目光并未落在他们身上, 他根本不关心他们两个。


    两人愣了愣,互相对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起了身,悄悄地弯着腰溜走了, 卫淮果然没有理会他们。


    直到溜出很远,两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心里一松懈,其中一个没忍住,捅了捅另一个人的腰眼:“你有没有瞧见大将军的脸色, 白得像鬼一样,似乎受了什么天大的打击,贵妃娘娘怀了身孕,和他有什么关系?”


    明明才逃过一劫,两人却记吃不记打,又凑到一起嘀嘀咕咕起来。


    “是啊,他激动个什么劲儿?”


    另一个内侍也纳闷,忽然打了个激灵,瞪大眼睛说:“你说那些传闻该不会是真的吧?大将军对贵妃娘娘有意……”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些传闻,这些传闻在宫中已经流传许久了。


    有人听说陛下和大将军起了激烈的争执,似乎起因就是贵妃娘娘。


    还有人说贵妃娘娘曾经光降过青郡郡主的宴会,大将军为了和娘娘幽会,也出席了宴会,在宴会上旁若无人地与娘娘亲近,又醋意大发地赶走了娘娘身边的世家公子们。


    如今贵妃娘娘怀了身孕,大将军问及娘娘怀的是谁的孩子,本就十分古怪了,而听说娘娘怀的是陛下的龙嗣,他还那么大受打击,难道说大将军和娘娘……


    他们越想越觉得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已经在心里给绮雪和卫淮编造了许多香艳旖旎的故事,甚至就连贺兰寂重病卧床的起因都笼罩上了不同的意味。


    ……


    卫淮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长乐宫的了。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站在大殿门口了。


    仲夏的阳光太过灼烤,空气炽热,地面升腾起热浪,扭曲了视野中的一切,卫淮的四肢却冰冷僵硬,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阿雪怀孕了,所以才要前往云月观养胎。


    整个长乐宫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唯独他不知情,这么久了,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


    他可以猜到自己被隐瞒的原因:阿雪一向爱极了陛下,愿意为陛下孕育子嗣,而阿雪甚至不想见到他争风吃醋,更不想他去找陛下的麻烦,所以才要隐瞒自己怀有身孕的消息。


    卫淮的一颗心犹如在沸腾的油锅里烹煮煎熬,他怎么可能不愤怒,怎么可能不难过,一想到他的阿雪竟然怀了其他男人的孩子,他就嫉妒得想杀了贺兰寂。


    明明阿雪也向他承诺过的,他愿意为他孕育子嗣。


    这份承诺落到他的身上就是假的,落到贺兰寂的身上就是真的,尽管他早就习惯了阿雪对贺兰寂的偏爱,可习惯不代表接受,每一次他都会痛苦得难以呼吸。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阿雪竟然瞒着他这个消息,难道在阿雪心里,他不能成为他的后盾和依靠吗?


    卫淮站不住了,脱力地坐在玉阶上,痛苦至极地遮住自己的面孔。


    尽管他失望于绮雪的偏心和欺瞒,可真正带给他钻心之痛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真的做不到护绮雪周全。


    难怪……难怪陛下会痛苦到一夜白头,这么脆弱的阿雪,他失踪之后,自己一个人怀着孩子该有多难?他该怎么做才能活下来?


    光是想一想,卫淮几乎瞬间就要崩溃了。


    有太多事情让他恐惧了,他的阿雪只是一只柔弱的小兔子,他真的能吃得饱穿得暖吗?阿雪会不会保护孩子,不惜牺牲自己?会不会有歹徒看到阿雪容颜绝色,就强迫欺辱阿雪?


    阿雪和孩子……他们真的能回来吗?


    巨大的惶恐侵袭着卫淮,他倒在了玉阶上。


    多日来他几乎不眠不休,饶是身体再如何强健,也撑不住这么巨大的消耗。


    何况卫淮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半年来,他接连遭受鞭笞和水牢之刑,一度吐血昏迷、重病卧床,都没有好好休养,现在更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他真的撑不住了。


    可他没有立刻昏迷,他的耳边响起奇怪的嗡鸣声,眼前的光线忽明忽暗,恍惚之中看到了可怕的幻象。


    他看到绮雪抱着孩子,浑身是血地站在他面前,望着他流泪。


    他拼命地朝着绮雪伸手,可绮雪什么都没说,泪水涟涟地抱着孩子转过身,消失在了宫道的尽头。


    不……阿雪……阿雪不能走……


    卫淮从玉阶上滚落下来,陷入了昏迷。


    他被护卫匆匆地送到了太医院,可太医们尚未给他用药,卫淮就凭借着惊人的意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的执念太深了,就算是陷入昏迷,也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他,他不能睡、不能倒。


    如果他也倒了,阿雪还能依靠谁?他已经教阿雪失望过了,难道这一次又要重蹈覆辙吗?


    卫淮不顾太医的劝阻,强撑着从太医院离开了,日复一日地苦熬下去,在云月观和皇宫之间两头奔波。


    他每天只睡一两个时辰,梦中总是被梦魇纠缠,梦到绮雪的惨状,喝了太医院开的安神汤药才没有继续做梦,不至于彻底崩溃。


    但他同样没有活着的感觉了,绮雪的消失仿佛带走了他的魂魄,留下来的只是一具干枯腐朽的肉身。


    几日前,他收到了手下的禀报,他们将苍山方圆百里之内掘地三尺,却仍然不见贵妃娘娘的踪影,由此可见,贵妃娘娘一定还在云月观中,应当就是被困在了古镜之内。


    他紧绷的情绪终于达到了极限,决定率领铁骑踏平云月观,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国师谢殊出山了,他告诉卫淮,绮雪已经回到了皇宫。


    谁都知道,谢殊从无妄言,他从来没有感受过这般近乎疯癫的狂喜,一瞬间,这具行尸走肉便焕发了生机,他终于活过来了。


    卫淮不停蹄地赶回皇宫,却没有见到绮雪,稍后道童回来禀报,原来是绮雪为了贺兰寂,又回到了云月观向国师谢殊求药。


    不知是绮雪的哪一点打动了谢殊,谢殊答应出关为贺兰寂炼制保命的丹药,但作为条件,便是绮雪在炼药的五天中不得离开云月观,直到丹药炼成,绮雪才能回宫。


    卫淮闻言毫不犹豫地说道:“我这就入观面见贵妃娘娘。”


    道童摇摇头:“不行,观主和贵妃娘娘闭关炼药,期间不会出关,他们不会接见任何人。”


    卫淮皱起眉头:“为什么?”


    “我不知道。”道童说,“观主的事情,哪是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可以妄自揣度的呢?”


    卫淮最终选择了按兵不动,尽管他很想见到绮雪,甚至也动了闯入云月观的念头,可如果丹药没能炼成,绮雪一定会恨死了他,他不想绮雪恨他。


    未过多久,玄阳进宫了,他是遵从谢殊的吩咐入宫的,前来为贺兰寂送上保命灵药,可以保证贺兰寂在这五天之内不会死。


    因为玄阳私藏古镜,不肯让卫淮等人研究救出绮雪的办法,卫淮对玄阳可以说深恶痛绝,甚至是憎恨,他不相信玄阳送来的丹药,亲自刮下少许药粉,尝过之后确认无毒,才准许薛总管为昏迷不醒的贺兰寂喂下丹药。


    整个过程中,玄阳始终保持微笑,没有对卫淮的猜疑表现出任何恼怒,他的目光依旧悲悯慈和,垂怜着世间万物。


    尽管他如此表现,卫淮却并不认为玄阳是个表里如一的慈悲之人,反而觉得玄阳透露出了可怖的腐朽与阴暗。


    之前在苍山上,卫淮曾经抓捕过数个云月观的弟子,以他们的性命作为要挟,逼迫玄阳交出古镜,玄阳却根本不在乎这些弟子的性命。


    哪怕卫淮砍下死囚的手,伪装成弟子的手臂扔在云月观门口,声称玄阳如若再不露面,他会送上这些弟子的项上人头,玄阳却依然没有露面,甚至不曾传出只言片语。


    玄阳绝不是什么好人,送来贺兰寂的救命丹药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玄阳竟然没有离开皇宫。


    他的托辞是为了医治贺兰寂,但卫淮根本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所以同样留在了皇宫,以防玄阳对贺兰寂做什么手脚。


    玄阳送来的丹药也只是保贺兰寂不死而已,贺兰寂的状况时好时坏,有时候会吐血。


    卫淮看在眼里,心里也不好受,只能出来透气。


    他经常坐在玉阶上,数着绮雪回来的日子,又或者是出神地想一些和绮雪有关的事。


    当他看到玉车上的绮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以为又是自己的幻觉,他的伤势还没有痊愈,偶尔会看到一些幻觉。


    可是看到驻守长乐宫的朱厌卫跪倒下来,向国师谢殊专属的玉车行礼,卫淮这才惊觉原来这不是他的幻觉,他的阿雪真的回来了。


    咚、咚咚咚……


    这个刹那,他仿佛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和血液奔涌流动的声音,流向他的四肢百骸,令他的全身都激动得发抖。


    卫淮先是大步流星地向玉阶下奔去,后来变成了大跳,几步跨下玉阶,奔跑到了玉车的车窗前。


    玉车里的绮雪觉得自己似乎只是眨了下眼睛,卫淮就如同一道旋风般飘了过来,隔着车窗仰望着他,浓烈炽热的狂喜涌动激荡,最终化为近乎哽咽的一声——


    “……阿雪。”


    “阿雪。”


    “我终于见到你了……”


    卫淮紧紧靠住玉车的车身,几乎要向绮雪跪倒下来,他的手剧烈地颤抖着,摸索着想要触碰到绮雪,绮雪很配合地伸出了手,搭在卫淮的手背上。


    在这么近的距离下,绮雪已经能看清卫淮的面孔了,他发现卫淮英俊如昔,却瘦了许多,风流的桃花眼泛出许多红血丝,看起来有些吓人,绮雪却不由得生出了许多不忍和疼惜。


    因为他知道卫淮一定是为了他才会变得如此憔悴。


    “七郎……”


    他轻柔地抚摸着卫淮的脸颊,柔声说道:“你快上来,我想要你抱抱我。”


    卫淮闻言,身体猛地一震,颤声说道:“好……好,我这就上来。”


    如果不是因为车窗太小了,他甚至会直接从车窗钻进去,但可惜不行,于是卫淮跳上玉车,猛地推开车门而入,他已经完全注意不到绮雪旁边的谢殊了,径直抱住绮雪,紧紧地将他禁锢在自己的怀里。


    “阿雪……”


    感受到怀中柔软的身体和真实的体温,卫淮激动得几乎要流泪了,他双手颤抖地捧起绮雪的脸,细细地打量着他娇美的容颜。


    看到绮雪还是和以前一样气色红润、肌肤丰盈,他的一颗心才算彻底落了下来,什么都顾不得了,重重地吻住绮雪的唇瓣,用激烈的亲吻宣泄自己疯狂的思念。


    “唔……嗯……”


    水声黏腻地响动着,绮雪柔顺地承受着卫淮炽烈的吻,这双有力的臂弯撑起了一方狭窄的天地,让他融化在了卫淮浓重而深沉的爱意里,心中同样喜悦而甜蜜。


    只是突然,谢殊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亲吻:“够了。”


    “嘭!!”


    下一刻,卫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凶猛地推向了玉车的另一端,狠狠地砸在了车门上,险些从玉车上滚了下去。


    这股力道重若千钧,将卫淮砸得一时未能起身,后背的钝痛连绵成片,甚至让他短暂地失去了身体的知觉。


    谢殊此时已经戴上帷帽,无从看清他的面容,白纱之下,他冷冽的嗓音传了出来:“休得放肆。”


    卫淮咧着嘴笑了笑,见到绮雪,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甚至都不想跟谢殊计较:“什么叫放肆?阿雪也曾是我的妻子,我和他小别胜新婚,这才亲热一下,也能叫放肆吗?”


    他重新靠了过去,将绮雪抱了起来:“走,我们下车,离谢殊远点。”


    绮雪被卫淮抱了起来,匆忙之间,他想起贺兰寂的救命灵药还在谢殊那里,于是他朝谢殊伸手:“药……”


    谢殊掏出药瓶,看了卫淮一眼,将药瓶放到绮雪手上,却没有立刻放开。


    他轻轻攥住绮雪的手,另一只手掀起帷帽的一角,露出高挺的鼻梁与薄唇,当着卫淮的眼前,吻上了绮雪的手背,甚至伸出舌尖,缓缓舔过绮雪的手指。


    卫淮的笑意瞬间凝固了。


    第86章


    不仅是卫淮没了笑容, 绮雪脸上的表情也从欢喜变为错愕,不太敢相信谢殊竟然会当着卫淮的眼皮下与他亲近。


    这算是争风吃醋吗?


    绮雪不太确定,对上谢殊的视线, 只见谢殊神色平静,绮雪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不过他怎么看都是谢殊吃醋了,不然他为什么要用法术将卫淮打到一边去呢。


    谢殊微微施力,在绮雪的指节留下鲜红的吻痕,这才抬起头说道:“去吧,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他放开绮雪的手, 示意他可以下车了,但他这边没事了,卫淮却是不干了, 阴着脸将绮雪挡在身后,冷声质问谢殊:“你是什么意思?”


    谢殊放下帷帽的白纱,将面孔遮住, 见他没有回答,卫淮猛地扣住谢殊的手臂:“你说的承诺又指什么?阿雪到底向你承诺了什么?”


    “与你无干。”谢殊挥开他的手。


    “你说错了, 阿雪的所有事都和我有关系。”卫淮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件事,“我还要问你,你这几日将阿雪留在你的身边,不准任何人见他,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谢殊冷冷道:“既然你执意要问,我可以告诉你。”


    “我与绮雪是天定姻缘,这几日我一直与他行夫妻之事。他向我承诺,只要我救下贺兰寂的性命,待贺兰寂康复后, 绮雪就会与他和离,嫁与我为妻。”


    他话音刚落,卫淮怒不可遏地挥出一拳,重重地砸向了谢殊的脸。


    一瞬间,帷帽飞了出去,露出了谢殊的真容,他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样貌,为的是便于以妖族的形态行走在外,卫淮也是第一次看到谢殊的样子。


    他现在维持着人形,黑发黑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下颌被卫淮揍得发红。


    卫淮拽住他的衣领,愤怒地警告他:“不准你利用陛下威胁阿雪。”


    谢殊双指一点,甩出一道法决,正是方才他打飞卫淮的法决,但这次卫淮有了防备,反应极快地躲了过去,又是一记重拳挥到谢殊的脸上,算是他对谢殊的以牙还牙。


    “嘭!”


    法决轰在了玉车上,车身剧烈地晃动起来,卫淮稳住身形,将谢殊狠狠撂倒,他常年在战场和尸山血海中搏杀,这种近身的距离下,谢殊不是他的对手。


    卫淮和谢殊的旧怨由来已久,上一次还是谢殊把他关在水牢里,让他受尽了折磨,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卫淮瞬间爆发出了杀心,五指化为利爪,径直向谢殊的心窝掏去。


    绮雪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卫淮的手变成了古怪瘦长的怪爪,上面覆盖着奇特的鳞片,但是和龙族的利爪不同,卫淮不是谢殊的同类,他似乎是一种更古怪的妖魔。


    与此同时,谢殊凝聚了一道法决,指尖闪动着微光,直指卫淮的胸膛。


    绮雪怎么可能坐视他们两败俱伤,立刻扑了过去:“停手!别打了!”


    他抱住卫淮的手臂,又将后背抵在谢殊的指尖前,两人当然不会伤害绮雪,不约而同地停了手,卫淮对谢殊尤为不放心,立刻将自己和绮雪换了位置,自己挡在绮雪身前:“别伤他。”


    绮雪在他身后小声说:“没事,谢殊不会伤害我的,你们别打了,我会心疼的。”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满满的忧心,谢殊冷峻的神色缓和下来,轻轻地回应他:“好。”


    卫淮看到他表情的变化,皱了皱眉,回身看向绮雪,立刻变得温柔了许多,抚摸着绮雪的脸颊:“对不起,是不是吓到你了?”


    绮雪蹭了蹭他的掌心:“我们下车吧,我想快点把灵药喂给陛下。”


    “好,我这就带你下车。”


    卫淮应了一声,不再理会谢殊,抱着绮雪下车了。


    谢殊一言不发地捡起帷帽,佩戴在头顶,撩起车帘望向车外的绮雪,看了片刻,出声吩咐驾车的道童:“回道场。”


    卫淮横抱着绮雪,一步步地踏上玉阶,玉阶两侧的守卫和宫人们纷纷下跪行礼,深深垂低头颅,不敢向两人问安。


    贵妃与大将军亲密无间地搂抱在一起,成何体统,置陛下的颜面于何地?


    传言果然是真的,他们两人必定有染,说不定早就……


    卫淮不是没注意到这些人的古怪,也听过宫中的一些风言风语,但他根本不在乎。


    甚至他还希望这些流言传得更远些,因为他本就是阿雪的情郎,这些流言都是对他的褒奖。


    他抱着绮雪,只觉得怀中的身躯轻盈得不可思议,让他想抱得更紧、抱得更久,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浑身轻飘飘的,如同坠在云雾里,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美妙的滋味。


    可是一想到谢殊对绮雪的亲近,卫淮的心中掠过了一丝阴霾,方才他看到谢殊柔和下来的神色,能够感觉到谢殊对绮雪并不是见色起意,而是真心喜爱绮雪。


    难道就是这短短的五天里,谢殊就爱上阿雪了?


    还是说他对阿雪早已一见倾心,才会答应阿雪为贺兰寂炼制救命的灵药?


    卫淮低头问绮雪:“谢殊是不是强迫了你?如果你心中有怨,我替你杀了他。”


    “……”


    绮雪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踌躇良久,他还是决定对卫淮说实话:“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听到这句话,卫淮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绮雪与谢殊多半不是强迫,而是合。奸。


    一股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卫淮愤恨地咬了咬牙,最后悔的是刚才还是揍得太轻了,他就应该直接打死谢殊。


    他强忍妒火,柔声哄骗绮雪:“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


    绮雪咬了咬唇,有点心虚地说:“求药是我自愿的,谢殊也是我的情郎,不过这五天我们的确是在炼药,我怎么会不顾惜陛下的性命呢。”


    至于炼药的过程,不提也罢,最后的两三天的确算是谢殊强迫他,不断地给他灌灵药和灵气吊着,不然他早就被活生生地做死了。


    卫淮的双手瞬间收紧,他怎么可能不生气,可他没有大发雷霆的资格,说到底他也只是绮雪的情郎之一,唯一有资格发火的正室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等着他们这几个外室救他的命。


    但总是有再多的怨气,他也不会对绮雪发泄出来,阿雪只是错在他太心软了,这才会被谢殊趁虚而入诱骗到手。


    这世上的厚颜无耻之辈终究还是太多了,谢殊、姬玉衡和玄阳都属于这一流,他们看似禁欲脱俗,实则满脑子装的都是对阿雪卑鄙下流的念头,早晚有一天他要把他们都杀了。


    卫淮压下心中的火气,抱着绮雪走进长乐宫,低声问道:“我不生你的气,只是你对谢殊的承诺是真的吗?你当真会与陛下和离?”


    “不会的。”


    绮雪摇摇头:“我不会为了谢殊与陛下和离。”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离开陛下的……他会嫁给圣君,成为圣君的妻子。


    “我想也是。”


    卫淮心中百味杂陈,他就知道,阿雪最爱的人还是贺兰寂,恐怕他们几个人绑在一起都超不过贺兰寂在阿雪心中的分量,这让他既酸楚,却又很想嘲弄谢殊的异想天开。


    绮雪瞥见他面色不悦,知道他吃醋了,撒娇地蹭蹭他的胸膛,甜甜地说:“好了,我们好不容易见面,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情话哄哄我吗?一个多月没见你,我很想你呀。”


    他实在太会哄人了,卫淮满心的酸楚被他哄得瞬间烟消云散了,低头与他贴了贴额头,温声说道:“我更想你。”


    绮雪斜眼睨他:“有多想?”


    “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卫淮苦笑:“不过说‘想’不准确,我是担心你。玄阳说你被卷入古镜中失踪了,却拒绝交出古镜,我甚至不能确定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一面痛恨自己的无能,一面担心你过得好不好,生怕你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只恨消失的不是我自己……”


    绮雪心里一酸,心疼地摸了摸卫淮的脸颊:“你放心,我没事的,我的确掉入了古镜里,不过不是独自一人,我和一头银龙一起卷入了古镜里,他一直把我照顾得很好。”


    他没有点破谢殊的真实身份,既然没人知道谢殊是龙族,他理应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卫淮身形一顿:“是公龙还是母龙?”


    “?”绮雪如实回答,“公龙。”


    “怎么,他长得不好看吗,你没有收他做你的情郎?”卫淮拈酸吃醋地问。


    绮雪眼神游移:“我……我也不是什么花心萝卜。”


    卫淮被他气笑了:“是啊,你不是萝卜,你是只小兔子,一颗心分成八瓣,见到哪个好看就送出一瓣。”


    绮雪:“我才没这么饥不择食!”


    就像是桑迟长得也好看,但他才不会喜欢这只可恶的红毛狐狸,就是全天下的人和妖死光了,他也不会喜欢桑迟。


    卫淮抱着他一路深入长乐宫,来到了寝殿的门口,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令绮雪的心瞬间一颤。


    卫淮也沉默了,轻轻地将绮雪放在地上:“进去吧。”


    “陛下一直在等你。”


    第87章


    绮雪摸了摸怀中的药瓶, 走进了贺兰寂的寝殿。


    他穿过层层叠叠的浅色幔帐,越是深入,药味就越浓烈。


    为了避免贺兰寂受寒, 寝殿的窗户掩得很紧,酷暑炎炎,殿中宛如热气腾腾的蒸笼,不多时绮雪的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再加上紧张,越发地喘不上气来。


    卫淮紧跟他的脚步,为他掀开幔帐, 一起来到寝殿内间。


    薛总管正好就在里面,见到绮雪,他顿时惊喜万分, 向绮雪下跪行礼:“是娘娘回来了!老奴见过娘娘!”


    “薛大人快请起。”


    绮雪上前搀扶起薛总管,现在他的眼睛好了大半,终于能看清薛总管的样子, 看到他两鬓斑白,人像是老了十几岁, 心中很不是滋味。


    因为他知道,薛总管定然是为了照顾重病的贺兰寂,太过劳心费力,才会变得这么苍老。


    而更让绮雪心疼的是, 就连照顾陛下的人都累成了这样,那陛下自己呢,他该会多么枯瘦憔悴啊。


    绮雪神色黯然,一边加快脚步往里走,一边问薛总管:“陛下怎么样了, 他现在还好吗?”


    “多亏玄阳仙师送来了药,陛下好转了不少,却也是时好时坏,眼下还没醒呢。”


    薛总管长长地叹了口气,但目光触及绮雪后,又迅速转悲为喜:“陛下这场病的源头就是心病,他一直记挂着娘娘,如今娘娘回来了,陛下心病一好,想来圣体很快就能安康了。”


    “一定会的。”


    绮雪忍着心酸,朝薛总管露出微笑:“我为陛下求来了谢国师的灵药,这就给陛下喂药,陛下吃过药就会好的。”


    “这可太好了!”薛总管大喜,“定是娘娘求药的诚心感动了国师,国师才会出手相助。”


    说话之间,他们来到了贺兰寂的床榻前,绮雪一眼看到了床上的身影,瞬间鼻子发酸,急切地扑了过去:“陛下!”


    他一心记挂着贺兰寂,眼中再也容不得别人了,未曾发现玄阳就站在幔帐之后,静静地望着他。


    玄阳道袍素净,抱着雪白的拂尘,清秀悲悯的面容掩映在白纱之后,如同一尊慈悲的神像。


    可他的目光却是那么地阴暗而贪婪,幽幽地凝视着绮雪,直到卫淮紧随其后地跟了过来,才悄无声息地隐没了自己的身形。


    绮雪趴在床边,终于看清了贺兰寂的面容,只一眼,泪水就从他的眼中夺眶而出,如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直往下落。


    他已经听说过贺兰寂因为他的失踪一夜白头,却没有想到,贺兰寂的头发真的银白如雪,找不出一根黑发。


    他形容枯槁,高大的身材瘦得只剩皮包骨,如同一具骷髅架子,消瘦得简直骇人,肤色白中泛青,没有丝毫活人气,原本的他就是一副病容,现在简直像个死人了。


    “陛下……阿满……”


    绮雪就算有心理准备,也心疼得完全忍不住眼泪,哇哇地嚎啕大哭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对不起,都怪我不好,都是因为我,陛下才会病成这样……”


    “别哭,阿雪,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卫淮单膝跪在绮雪身后,将他抱进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安慰他:“你别自责,如果陛下看到你哭得这么伤心,他也会心疼你。”


    “哪怕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你也不要这么难过了,我扶你起来好不好?你坐下来和陛下说话。”


    他并不知道,绮雪其实根本没怀孩子,一提起孩子,绮雪就深深地觉得自己太对不起贺兰寂了,反而哭得更凶了:“是我对不起陛下……”


    他有多心疼贺兰寂,卫淮就有多心疼他,他将绮雪从地上抱了起来,让他坐到床边,自己跪在绮雪面前,仰着头为他擦眼泪。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陛下的地方。”


    卫淮的语气很轻,也很温柔:“原本就不是你自己想要离开他的,你掉入古镜后,拼命地想要回到他身边,又为了他向谢殊求药,你做了这么多,都是为了他,你是全天下对他最好的人,好到让我眼红不已,你怎么会对不起他呢,他分明应该感谢你。”


    他抚摸着绮雪的脸颊,绮雪慢慢收住哭声,嗫嚅问道:“真的吗?我是对陛下最好的人?”


    “你若不信,不如自己问他。”


    卫淮笑了笑,哄着他说:“来,把你求来的灵药喂给陛下吧,看看谢殊有没有骗你,这药是否真的有效。”


    薛总管适时地奉上茶水,绮雪摇摇头,示意他们将贺兰寂扶起来,自己小心地将丹药叼在齿间,吻住贺兰寂没有血色的唇,撬开他的牙关,以舌尖将丹药推了进去。


    丹药入口即化,加入了龙血和天材地宝的灵药具有极强的再生功效,唤醒了贺兰寂体内的生机,他的面孔浮现出少许血色,眼皮颤动,睁开了漆黑的凤眸。


    “陛下!”


    见他醒了,绮雪又惊又喜地呼唤着他,抚摸着他的面庞,贺兰寂的眉头微微皱着,似是还没清醒,过了片刻,他才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圆圆?”


    “是我,陛下。”


    绮雪笑泪交织,握住他冰冷的手,甜甜地说:“我为你求来了灵药,谢国师说,只要你吃了这个药,很快就能康复了。现在你果然醒了,谢国师的药真的很灵。”


    “原来你去为我求药了。”贺兰寂咳嗽几声,声音沙哑地说,“那日你回来了,却又很快离去,我始终不甚清醒,以为是我在做梦……还是说现在也是我的梦?”


    “圆圆,不管是梦还是现实,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就算死了又何妨,我只希望你留在我身边,哪里也不要去。”


    “我不走,陛下,我哪里也不去了。”


    绮雪满心都是酸涩和疼惜,吸着鼻子,轻轻地依偎在贺兰寂怀里:“陛下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亲眼看着你好起来,你不会死,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好……”


    贺兰寂微微抬起手,想要抚摸绮雪的头发,可他太虚弱了,就连摸一摸绮雪的力气都没有,手陡然滑落下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他的昏迷让绮雪怕得不行,赶紧吩咐薛总管:“陛下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又昏倒了?快叫太医来看看!”


    “不必叫太医,我来看。”


    玄阳自幔帐后走了出来,卫淮冷冷地注视着他,玄阳对他冷冽的视线视若无睹,来到床前,为贺兰寂注入灵力检查。


    “没什么大碍,灵药正在修复他的经脉,只是药性过强,他无法承受,才会昏迷,大约晚上就会醒来。”


    玄阳语气淡淡,轻轻地放下手,垂眸与绮雪对视:“娘娘不必过度忧思,以免有损凤体。”


    “是,我明白,多谢玄阳道长。”


    玄阳的压迫感很强,绮雪的睫毛颤了颤,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心里有些害怕玄阳会突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带他走,将他送回大荔山。


    好在玄阳没有这么做,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按了按绮雪的肩头,便退了出去。


    卫淮不是很放心玄阳,又找来自己的亲信为贺兰寂号脉,这个亲信是道士出身,精通医术,算是半个医修,平时在军营里给妖魔们治病,倒是也能给贺兰寂看一看。


    亲信得出的结论和玄阳差不多,贺兰寂的身体正在逐渐好转,卫淮闻言才安心下来,让亲信离开了。


    他留下来陪了绮雪很久,跟绮雪说说话,但因为朝中还有要事,他只能先行离去,留下绮雪静静地陪伴着贺兰寂。


    绮雪变回兔团,亲昵地依偎着贺兰寂的颈窝,兔耳朵软软地搭在贺兰寂的脸上,低声跟他说着话,絮絮叨叨地讲起他在古镜中的遭遇。


    虽然贺兰寂尚且还在昏迷,但兔团觉得他能听见,他想,陛下听见他的声音,就知道他在他身边,一定会感觉很安心。


    “你要快点好起来呀,陛下。”


    小小软软的兔团声音细细的,比人形的声音听起来要稚气一点,更像是热乎乎的奶团子。


    “我一个多月没见到你,真的很想你,以前我还在家乡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谁,大概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我才会这么想念你,还想给你生孩子,也舍不得……”


    说到最后,兔团乌黑的眼睛黯淡下去,闷闷地不说话了。


    是的,想到日后的分别,他其实已经开始舍不得了,可是他必须离开,他宁愿以后再也见不到陛下,也要陛下好好的。


    也许他应该拜托圣君施加遗忘的法术,让陛下和七郎他们忘掉他……至于他自己,他舍不得遗忘他们,也许他会在漫长的思念中感到痛苦,可如果忘了他们,他的生命将会陷入永恒的虚无,那是和失去自由相等的痛苦。


    不知不觉中,兔团睡着了,做了一些忧伤的梦,他梦到自己成为了洞渊神灵的神妻,婚后,祂允许他下山探望他们,可贺兰寂他们已经被施加了遗忘之术,他们认不出他了。


    兔团在梦里感到很悲伤,眼睛渐渐湿润了,把自己哭醒了。


    他慢慢醒了过来,感觉到一只修长的手抚摸着他的兔毛,应该是贺兰寂。


    “陛下?”兔团抖了抖耳朵,伸出兔爪抱住他的手指,“你醒了?”


    屋子里很黑,没有点灯火,兔团的眼睛还没有痊愈,没有烛火就什么都看不见,他只是凭借感觉和气味知道自己被贺兰寂抱在了怀里。


    “醒了。”


    贺兰寂的声音低沉而温柔:“还好不是梦,圆圆,你真的还在我身边。”


    “我当然要陪着陛下。”


    兔团开心地舔了舔贺兰寂的指腹:“陛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好多了。”贺兰寂说,“圆圆为我求来的药十分有用,我现在可以自己起身了。”


    “那就好!”


    兔团抖抖耳朵,扭着兔屁从贺兰寂手上爬下来,凭借着感觉想要蹦到地上:“屋里好黑呀,我去叫薛总管过来点灯。”


    “不必了,这样就可以。”


    贺兰寂长臂舒展,一把捞住半空中的兔团,将他圈回怀中:“别离开我。”


    “可是陛下,我看不清你,我想多看看你……”


    兔团软乎乎的身子在他怀里扭动:“这么久不见了,难道你不想好好地看一看我吗?这么黑,我们怎么说话嘛。”


    贺兰寂:“你方才睡着的时候,我已经看了你许久。”


    “那我也要看陛下呀。”兔团撒娇。


    “……”贺兰寂沉默良久,这才说,“圆圆不要看我,我现在的模样太过丑陋,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我不想惊吓你。”


    第88章 (二合一) “假死……倒也不是不……


    平心而论, 贺兰寂大病一场,如今还是病殃殃的模样,当然不如从前好看。


    甚至绮雪都没有见过他最光彩照人的样子, 因为修炼巫术的关系,贺兰寂的身体很差,一直都带着病容,但饶是如此,他也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深得绮雪的心。


    现在的贺兰寂如同一株干枯的雪松,长发雪白, 面容瘦削,身体瘦到骨头突起,就算隔着中衣也能摸到肋骨, 实在当不得“俊美”二字了。


    可他越是不让兔团看,兔团就越要看,他是真的不觉得贺兰寂哪里丑:“陛下说什么呢, 你还是一样英俊呀,怎么会吓到我呢, 我就是要看你。”


    贺兰寂摸摸他的兔毛,耐心地哄他:“圆圆乖,别看我,我们睡觉好不好?”


    “不要, 我不困!”


    兔团发现无论自己怎样扭动,都逃脱不出贺兰寂的掌心,他干脆放开嗓门大喊:“薛总管,屋里太黑了,你快来点灯呀!”


    “是, 娘娘,老奴这就掌灯。”


    守在门口的薛总管带着火引子进来了,见他要靠近灯柱,贺兰寂冷声呵斥:“薛明,不准点灯。”


    薛总管装傻充愣,装作没听清贺兰寂说什么,迅速点了灯火,这才回头说:“什么,陛下?方才老奴担心娘娘怕黑,赶紧把蜡烛点了,陛下又吩咐了老奴什么?”


    “你……”贺兰寂顿了顿,没有罚他,也没有让他熄灭火烛,“你下去吧。”


    “是,陛下。老奴告退了。”


    薛总低下头,笑着退出去了。


    陛下和娘娘在一起的时候,娘娘才是更大的那位,凡事都必须优先满足娘娘的意愿,否则先顾着陛下,事后陛下反而会罚他们。


    寝殿中变得明亮起来,兔团得以看清贺兰寂的脸,却被贺兰寂抬手遮住了眼睛。


    兔团伸出两只兔爪,按下贺兰寂的手,故作委屈地说:“陛下为什么故意挡住我?我明白了,其实不是你担心我嫌弃你,而是你嫌弃我了,觉得我是丑兔子,这才连看都不想看我……”


    “圆圆不要这么说,你千般娇俏、万般可爱,我只会看不够你,又如何会嫌你?”


    他都这么说了,贺兰寂当然不会再挡着他,不得不放下手与他对视。


    贺兰寂向来冷淡的面容难得浮现出一丝窘迫难堪之色,几欲抬手遮住自己的面孔,可是因为兔团说的话,他又被迫放了回去。


    他实在不愿兔团看着他,便问道:“圆圆也要看着我?不能不看吗?”


    “我一定要看,我都这么久没见到陛下了,我真的好想你,我就是要看着你……”


    兔团变回人形,依恋地钻进贺兰寂怀里,仰头望着他的脸。


    “陛下明明英俊得很,你的眼睛还是这么好看,鼻梁还是这么高,嘴唇薄薄的,能把我亲得很舒服,亲亲我吧,陛下,阿满哥哥……”


    绮雪嘟起花瓣似的红唇,向贺兰寂索吻,贺兰寂却无法和他亲近,他觉得自己如今的样貌太不堪了,这样和圆圆亲近,分明就是在欺辱圆圆。


    他抵住绮雪的唇,低声说道:“圆圆不必哄我,我明白你的心意,如若你不嫌我,便给我一段时日,待我将身体养好,我再与你亲近。”


    只是不知道,他的容貌是否还能养回从前的模样。


    贺兰寂原本并不注重自身的容貌,他可以分辨美丑,知道自己应该是世人眼中的美男子,不过他是天子,美丑对他而言没有意义,就算他的容貌奇丑无比,也不会撼动他的皇位。


    可自从与绮雪成婚后,贺兰寂的想法变了许多。


    就算是天子,也要以容貌取悦自己的妻子,他希望自己在圆圆眼中是位好看的夫君,多的不说,至少也要胜过卫淮才是。


    此后,贺兰寂在沐浴的时候,都会驱使魇魔为他进行护养。


    他没有对绮雪说过这些事,每一次绮雪称赞他英俊,他都会感到淡淡的欣喜。


    今天吃过谢殊的丹药后,贺兰寂恢复了不少力气,便叫来薛总管为他拿来镜子,照一照自己的样子。


    他知道重病的自己一定不够好看,却没有料想到竟会丑陋到这般地步。就连他自己都不愿多看,若是圆圆整日对着这张脸,定会感到不适,他不希望圆圆厌烦他。


    贺兰寂轻柔地松开绮雪,准备叫内侍们再搬来一张床,就放在离他不远的位置,绮雪就在那张床上睡觉。


    他舍不得离开圆圆,可是两人同床共枕,圆圆深夜醒来看到他的脸,说不定会受到惊吓,又或是因为心疼他而睡不着觉,这都不是他愿意见到的。


    内侍们很快搬来了另一张床,绮雪疑惑地看着,心想着难道是给薛总管搬的床,就听到贺兰寂说:“圆圆,去吧,我是病人,不要和我一起睡。”


    绮雪立刻扭头盯着他:“难道陛下还是怕我嫌弃你,才要把我赶到另一张床上睡觉?”


    “不是‘赶’。”贺兰寂纠正,“只是暂时的,待到我康复,我们还是会一起睡。”


    “我一天也不要和陛下分开。”


    绮雪钻进了贺兰寂的被子,搂住他的腰,腿也一并缠了上去,身子软得柔若无骨,似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子。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等到陛下身体康复,也就是他们分别的时候,他必须趁着现在多多地和陛下待在一起,以后靠着这些温馨的回忆才不会那么孤单。


    他温声细语地对贺兰寂说:“我没有故意说好听的话哄骗陛下,我心爱陛下,陛下在我眼中怎样都是好看的,陛下不妨想想,如果我的容貌被毁去了,难道陛下会嫌我丑陋吗?”


    “我不会。”


    贺兰寂被绮雪说服了,将他抱在怀里,满心都是甜蜜和温暖的感觉:“我同样心爱圆圆,无论你是什么模样,你在我心中都是最美的。”


    “我也一样呀,所以陛下应该多相信我一些,我怎么会嫌弃你容貌不佳呢。”


    绮雪亲了亲贺兰寂苍白的面庞,又亲了亲他的嘴唇,这一回贺兰寂没有躲开他的亲吻,反而捏住绮雪的下颌,将他们的亲吻变得更深。


    到了入睡的时辰,两人都没什么睡意,相拥在一起说话,绮雪讲了自己进入古镜后的经历,听说他被照顾得很好,贺兰寂面露欣慰之色,他最担心的就是绮雪受苦。


    他轻轻地抚摸绮雪的腹部:“孩子可曾给你添过什么麻烦?”


    绮雪心里一颤,还不知道该如何跟贺兰寂交待,现在他已经没有那么伤心了,可如果陛下得知他们没有孩子,肯定会大受打击,他还是不要跟陛下说了。


    “没有,他很乖的。”


    绮雪将脸埋进贺兰寂的颈窝,不让贺兰寂看到自己的表情,眼睛有点发酸。


    在得知自己是假孕后,也许是情绪低落的关系,他的奶水慢慢变少了,很少再有不适感,怀孕的症状正在逐渐消失,看来他也没有怀上谢殊的孩子。


    谢殊为他解除了圣君的禁制,在回到大荔山之前,他有没有可能真的怀上陛下的孩子呢?


    只是以贺兰寂目前的身体状况,他们还不适合同房,只能等到过一段时日再说了。


    在绮雪的陪伴下,贺兰寂的身体好转得很快,过了三四天,他就已经能下床了。


    贺兰寂下了旨意,宣布了贵妃回宫的消息,同时重新接手了政事。


    宫中满是喜气洋洋的气氛,绮雪这几日除了陪伴贺兰寂之外,还经常陪着徐太妃和绿香球,绿香球忧思过度,瘦回了以前的样子,见到绮雪哇哇大哭,黏在绮雪身上说什么都不肯走,就差陪着绮雪一起洗澡睡觉了。


    绮雪也很心疼消瘦的绿香球,哄了她很久,又亲手给她剥了一大袋子瓜子,才把绿香球哄得高兴起来,勉强原谅了他。


    一日,趁着贺兰寂午睡的功夫,绮雪偷偷摸摸地捧着绿香球出来,和她商量道:“等到陛下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就要回大荔山了,你想和我一起回去吗?”


    “当然要跟你回去啦,我下山就是为了陪你呀,你回去我也回去,正好我的族人们这几天还给我送了信,催着我回去呢。”


    绿香球脆生生地应了一句,疑惑地问道:“可是你这么快就要回山了吗,你已经报答了陛下的恩情吗?”


    “应该算是吧……”


    绮雪想了想,先是想到姬玉衡,再是想到谢殊,他们应该没有相爱的可能了,也不会伤害陛下和大荔山了:“嗯,我报完了。”


    “可是你的孩子……”绿香球担心地看了看他的肚子,“难道你打算独自抚养孩子长大,不要他的爹爹了?”


    绮雪摸摸肚子,叹了口气:“其实我没有怀孕,只是假孕而已……如果真的能怀上孩子,我就自己把他养大,你肯定会帮我一起养孩子的,对吧?”


    “假孕?”绿香球大吃一惊,“你真的没有弄错吗,怎么会是假孕?”


    “我也希望是真的,可是……”


    绮雪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并且把玄阳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了绿香球,因为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瞒的必要了。


    回到大荔山后,他就会成为圣君的神妻,到时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得到了洞渊神灵的青睐和钟情,这些事情也就再无秘密可言了。


    绿香球听完绮雪的讲述,愣了好一会神,她的本能反应是兴奋:“哇……你真的会嫁给圣君?竟然连祂都喜欢你,阿雪,你也太厉害了吧!”


    绮雪抿了抿唇,如果是放在从前,他也会觉得这是无上的荣光,可现在他的心中只有淡淡的惆怅,其实他并不想成为洞渊神灵的妻子。


    绿香球瞥见他的表情,看出他的兴致不是很高,也收起了兴奋之色,担忧地问:“你怎么不开心呀,难道你不想嫁给圣君吗?”


    “怎么会呢,我没有不开心。”


    绮雪摇了摇头,不想让绿香球担心他,何况他觉得玄阳神通广大,也许正在默默地看着他,他不希望惹玄阳不悦:“我就是觉得我配不上圣君,他是神灵,我只是小小的兔妖,我们的身份差距太大了。”


    绿香球可不赞同他:“这是什么话,你长得这么美,只有别人配不上你的份,哪有你配不上别人的道理,就算祂是神灵一样!”


    她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跟绮雪说:“偷偷跟你说,我觉得玄阳长得也就是凑合,他不如贺兰寂好看,你嫁给他就是他捡了天大的便宜,要不是因为他是神灵,我还不准你嫁给他呢!”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绮雪连忙捏住她的喙,心虚地四处看看:“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圣君的坏话,不然我怕你小命不保。”


    绿香球拍拍他的手指,示意他放开自己,小声嘀咕:“我没那么傻,当然不会和别人说呀,我就是跟你说说嘛……”


    绮雪无奈地笑了笑:“好、好,我再也不说自己配不上圣君了,这样可以吗?”


    “嗯嗯,不错。”


    绿香球点着小脑袋,又说道:“既然圣君希望和你尽早成婚,那你就快点回去吧,到时我和你一起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绮雪问。


    “你有没有想过贺兰寂他们会去大荔山找你?”


    绿香球说:“贺兰寂他们那么爱你,怎么肯轻易放你走?就算你成功逃脱了,他们也会猜到你是回家了,到时候他们来到大荔山,你就永无宁日啦!要是他们敢和圣君抢人,说不定圣君会把他们……”


    她抬起翅膀,做出个抹脖子的姿势。


    绮雪愣了愣,他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绿香球提起来,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要是他走了,却没有消除陛下他们的记忆,他们肯定会来大荔山找他的!


    可是他转念一想,消除记忆并不现实,要是谢殊他们失去记忆忘记了他,一切就会重归原点,谢殊和姬玉衡也许会像原著中那样走到一起,贺兰寂也会成为人人唾弃的暴君。


    见他面露难色,绿香球问:“你是不是不希望贺兰寂他们找到你?我倒是有个办法。”


    “你有办法?”绮雪眼睛一亮,“你快说说!”


    “假死。”


    绿香球说:“我们可以想个办法,让他们相信你已经死了,这样他们就不会找你了,不过他们一定会很伤心的,贺兰寂说不定又会旧疾复发,要是再来一次,他就真的没命啦!”


    “假死……”绮雪缓缓地重复着这两个字,“倒也不是不可以。”


    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贺兰寂的身体,因为他会请圣君出手治好贺兰寂的旧疾,再加上双修功法,贺兰寂一定会比常人还要强健许多,不会再大病一场。


    绮雪越想越觉得可行,真诚地夸赞起绿香球:“香香,你可真是一个天才!”


    “是、是吗?”绿香球莫名有点心虚,她怎么感觉她做了一件坏事呢,“我已经开始同情贺兰寂他们了。”


    绮雪叹了口气:“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就算让他们伤心痛苦,也比他们丢掉性命要好得多,他不想他们惹怒圣君。


    至于该选择哪种假死方式,绮雪一时半会还没有头绪,也许他该找圣君商量一下,凭他自己的力量,很难瞒过谢殊的眼睛,只有玄阳出手才能骗过谢殊。


    商量完这些事,绮雪回到了贺兰寂身边。贺兰寂身体才好转一些,就开始批奏折了,不过大多数奏折都是姬玉衡代为批阅,只有最重要的折子才会交到贺兰寂手里。


    说起姬玉衡,绮雪这几天还没见到他,明明姬玉衡每天都过来,可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刚好错过了,绮雪简直都要怀疑姬玉衡是不是故意躲着他,可是没有理由呀,难道云期不想见他吗?


    可是绮雪觉得,要是姬玉衡真的想见他,怎么样都可以腾出时间的,就像是卫淮,这几天总是在宫里神出鬼没的,趁着贺兰寂处理政事的功夫,跑来和他幽会,还真成偷情的样子了。


    贺兰寂放下手中的奏折,正要拿过下一本,绮雪按住他的手,将折子丢到一边,不准他接着看了。


    “陛下,你该休息了。”


    他从贺兰寂身后攀住他的肩,细密地亲吻他的耳朵:“我们去湖边坐一会好不好?天天闷在屋子里不好,你的身体好得慢。”


    “就听你的。”


    贺兰寂握了握他的手,去后面换衣服,少见地选了身颜色稍鲜亮些的苏芳色袍服,为的是将他的气色衬托得好一些。


    他还让薛总管为他的脸重新打了少许的胭脂,这几日他总会背着绮雪为自己上一点胭脂,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像是具行走的死尸,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自己在绮雪面前太难看。


    他回到正殿,走到绮雪面前,低声问绮雪:“我穿这身如何?”


    大雍本就以玄色为尊,贺兰寂大多时候都是穿玄色衣裳,甚少穿鲜亮的衣服,他不知绮雪看他穿成这样是否会显得古怪,若是绮雪不喜欢,他马上就换回去。


    “特别好看!陛下穿亮色很英俊的。”


    绮雪的眼睛亮晶晶的,当即跑去换了身浅苏芳色的衣裙,亲昵地挽起贺兰寂的手臂,枕着他的肩头:“我要和陛下穿相同的颜色,这样就算别人不认识我们,也能知道我们是夫妻。”


    贺兰寂露出一丝笑意,握了握他的手:“宫中岂会有人不认识你我。”


    “宫里没有,但是宫外有。”


    绮雪说着,忽然想到一个主意:“陛下,不如什么时候我们去宫外玩吧,除了云月观,我们还没有一起去过宫外的其他地方呢。”


    贺兰寂动作一顿,说道:“只怕宫外不太安全。”


    “哎呀,也是……”


    绮雪看到贺兰寂迟疑,就知道他定然还对他的失踪心有余悸,当即改口道:“那就不去了,皇宫这么大,我们还没有每个地方都去过呢。”


    贺兰寂沉默片刻,忽然说:“若是圆圆愿意,可以随我去皇陵祭拜。”


    “我六岁那年被送去皇陵,在那里生活了数年,我的母后和兄长都埋葬在皇陵中,他们一定都希望再见到你。”


    “我想去,陛下,带我去见见他们吧。”


    提起先皇后和太子,绮雪心中也充满了怀念和感伤,他早该过去看望他们的:“我想皇后娘娘了。”


    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趴在贺兰寂的枕边和他一起睡觉,先皇后会唱歌哄他们入睡。


    她不仅是唱给贺兰寂的,也是唱给他的,虽然他只是一只兔子,但先皇后也很疼爱他,她会拍拍她的小儿子,再轻轻地拍拍他,连他一起哄睡。


    “好。”


    贺兰寂应了下来,和绮雪坐上辇车来到湖边。


    宫中有一座宽湖,名为“落月湖”,湖中建有一座凉亭,风起时拂过湖面,十分凉爽,而且又不会过于寒凉损伤贺兰寂的身体,来湖心避暑再合适不过。


    他们下车的时候,绮雪注意到湖心亭里有人在,那道身影如松如竹,清俊挺拔,正举起笛子吹出幽静的曲子,几只水鸟停在他身边,好奇地扬起脑袋看着他。


    绮雪瞬间认出了那道人影,正是姬玉衡。


    他有时间吹笛子,居然没时间过来看他吗?


    绮雪认出姬玉衡,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下他可以确认了,姬玉衡不是太忙没时间来看他,他还真是在躲着他,为什么啊,难道就一个多月的时间没见面,他就变心了吗?


    绮雪气哼哼地挽着贺兰寂的手臂,拉着他走向凉亭。


    “陛下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宫人们在前方开路,当姬玉衡听到宣告时,已经来不及回避了,只能跪拜下来,向贺兰寂和绮雪问安:“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妃。”


    “起来吧,云期。”


    贺兰寂说着,语气仍显冷淡,不过对于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温和了。


    在他病倒的这段时日里,姬玉衡主持朝中大事,将诸多政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即便还有不足之处,但考虑到姬玉衡接触朝政的时日尚短,已经能算是极为出色了。


    “谢父皇。”


    姬玉衡正要起身,一只珠履却轻轻地踩住了他的手。


    他的睫毛一颤,眸中浮现出极为复杂的情绪,眼眶立刻变红了。


    然而他低着头,绮雪什么都看不到,见他像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绮雪更生气了,要不是贺兰寂还在,他真想踹姬玉衡一脚。


    他阴阳怪气地对姬玉衡说:“太子殿下真是好兴致啊,你父皇的病尚未痊愈,你不去探望你父皇,反倒来湖边纵情声色犬马,你这么做对得起你父皇吗?”


    第89章


    绮雪是很会扣帽子的, 姬玉衡不过是独自站在湖边吹笛子而已,就被他说成了纵情玩乐,像是很对不起贺兰寂一样, 多少是有些胡搅蛮缠了。


    可是面对绮雪无理的指责,姬玉衡竟完全不为自己辩解,只是将上身伏得更低,平静地认错道:“是儿臣对不起父皇,儿臣有罪。”


    不知为什么,绮雪反而更生气了,有那么一瞬间, 他真的想狠狠地把脚跺下去,踩断姬玉衡的手指,可他又舍不得这么对姬玉衡, 只能自己暗暗生闷气。


    贺兰寂搂住绮雪的腰,为姬玉衡解释:“圆圆不要生气,不是云期的错, 是我下了口谕,不准云期今日处理政务。”


    “我病倒的这段时日以来, 都是由云期主持朝政,他夙兴夜寐,宵旰忧劳,并不是不为我分忧, 而是我不希望他像我一样病倒,这才命他休息几日。”


    宫中的人都知道绮雪从最初见到姬玉衡的时候就非常讨厌他,至今他们依然保留着这份印象,以为他们关系很差,就连贺兰寂也不例外。


    绮雪和姬玉衡私下的来往都是很隐秘的, 知情者寥寥无几,绮雪的贴身内侍董原早就打点好了上下,为他们遮掩私情。


    贺兰寂认为,绮雪是因为厌恶姬玉衡,才会找姬玉衡的麻烦,只不过事情的真相和他所以为的其实大相径庭。


    他出言替姬玉衡解释,为的是说和他们二人,怎料绮雪越发气恼了,他气姬玉衡分明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怎么就是不过来看他,难道姬玉衡已经准备对他始乱终弃了吗?


    “太子殿下愿意为陛下分忧,这很好呀。”


    绮雪强忍怒火,露出微笑,弯腰挑起姬玉衡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我口干得厉害,不知殿下愿不愿意也为母妃分忧,给母妃端来茶水呢?”


    姬玉衡被抬起脸,却还是垂着眼眸,避开绮雪充满怒火的注视:“儿臣愿为母妃效劳。”


    “那就快去吧,母妃等你。”


    绮雪拍拍他的脸,故意用指甲在他俊美的面孔上划了几道红印子,让他感觉疼。


    “是。”


    姬玉衡身体微颤,绮雪看到他眼尾发红,还以为他被自己欺负得委屈了,轻轻地冷笑一声,心想着这才到哪里,姬玉衡还有得受呢。


    姬玉衡离开了凉亭,很快去而复返,他亲手端着托盘,托盘上放着茶壶与茶杯,后面跟着两个小宫女,则是拎了两个精致的食盒,装着水果和糕点。


    绮雪坐到贺兰寂身边,冷冷地对姬玉衡说:“跪下,为母妃奉茶。”


    姬玉衡温顺地跪在二人面前,将茶杯举过头顶,为他们奉茶:“父皇请用茶,母妃请用茶。”


    贺兰寂接过茶杯,绮雪却不接,任由姬玉衡举着,自己却依偎进了贺兰寂怀中,甜甜地对他说:“阿满哥哥,我想喝你手里的这杯。”


    “好。”


    贺兰寂打开杯盖,轻轻地吹凉茶水,喂到绮雪唇边,同时对姬玉衡说:“你先起来。”


    “不要让他起来嘛,我还没有看到太子殿下对我的孝心呢。”


    绮雪喝了口茶,撒娇地将手搭在贺兰寂的胸膛上:“陛下不妨想想,我回宫好几天了,太子殿下都不曾来向我请安,你说,他心中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母妃了?”


    他此言一出,姬玉衡瞬间绷紧了脊背,因为只有他们才知道,绮雪问的不只是贵妃和太子这层身份,更是以情人的身份质问姬玉衡。


    “儿臣……”


    姬玉衡温润的声音此刻变得格外艰涩:“儿臣一向敬爱母妃,只是儿臣心中有愧,所以不敢面对母妃。”


    他只说敬爱,却没说他心里有绮雪,绮雪一怔,忽然不知所措起来,他不明白姬玉衡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姬玉衡,越想越委屈,贺兰寂察觉到他心情不好,立刻将他抱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你失踪那日,云期也在观中,他深深自责于未能对你尽到保护之职,请我降罪于他,甚至愿意以死赎罪,他当然同样敬爱你。”


    “陛下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是因为愧对我才不敢见我?”


    绮雪吸了吸发酸的鼻尖,委屈地盯着姬玉衡:“你自己来说,是这个原因吗?”


    姬玉衡沉默片刻,轻轻地说:“是,我岂敢不敬爱母妃。”


    “什么呀……”


    绮雪本来都快哭了:又被姬玉衡气到发笑了,可心里还有点甜:“我失踪和你有什么关系,你阻止得了那头龙吗,还把过错揽到自己身上……难道就算天塌了,你也觉得责任在你?”


    见他笑了,姬玉衡眼尾更红:“可是儿臣……儿臣原谅不了自己。”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


    绮雪起身,亲自将姬玉衡搀扶起来,顺手擦了擦他通红的眼睛:“什么原谅不了自己,不准你以后再这样想了,我不需要你因为我而感到自责内疚。”


    他虽然是在责怪姬玉衡,言行举止却透出很自然的亲昵,语气也软软甜甜的,贺兰寂顿住视线,扫过他们两人,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绮雪心情瞬间转好,只是他觉得姬玉衡真是太笨了,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他没什么关系,反而是他连累了姬玉衡,害他被谢殊用法术击晕,姬玉衡也是受害者。


    哎呀,过几天他就告诉云期真相,让他和谢殊反目成仇,彻底断绝这两人在一起的可能。


    绮雪正美滋滋地想着,突然被贺兰寂抱了回去,不过贺兰寂没将他放回原位,而是抱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陛下?”绮雪不明所以地看向贺兰寂,微微挣扎着想要起身,“我不能坐在你的腿上,你会累的……”


    “不会。”


    贺兰寂将他抱得更紧:“就这样坐,好好陪着我。”


    绮雪想了想,干脆变成兔团爬进贺兰寂的衣裳,爪爪扒着衣襟,只冒出一个小脑袋。


    贺兰寂看向姬玉衡,见他没有露出诧异之色,漆黑的凤眸掠过一丝暗光,却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点了点兔团的小脑袋:“圆圆不热吗?”


    “热……”


    兔团本来就一身兔毛,再加上贺兰寂身体阴寒虚弱,穿得很厚,他立刻就被捂出汗了:“可是陛下想跟我亲近,我当然也想黏在陛下身上呀,这样才能最亲近陛下……”


    “你不想变成人形坐在我腿上?”贺兰寂问。


    “那样会压到陛下,我会很心疼的。”兔团抱住贺兰寂的脖颈,用小脑袋蹭了蹭他。


    贺兰寂轻轻叹息,将他从衣领中捧出来,用手帕擦拭兔毛上的汗水:“我又何尝不心疼你。”


    兔团敞开兔肚皮,乖乖地等着贺兰寂给他擦毛,一股淡淡的奶香从肚皮的兔毛中飘了出来,他的兔奶虽然少了很多,但碰到他的肚皮还是会冒出来,将手帕打湿了一块。


    贺兰寂轻柔地抚摸兔团的肚皮:“孩子月份还小,你的肚子摸起来还是空空的。”


    兔团僵了僵软乎乎的身体,抱住贺兰寂的指节,附和着他说的话:“是呀,以后就会显出来的……”


    姬玉衡站在一旁,凝视着贺兰寂腿上的兔团,心中既羡慕又酸楚,因为他知道,他永远不会有光明正大站在绮雪身边的那一天。


    至于让绮雪孕育他的子嗣,他更是从未奢望过。


    现在的姬玉衡甚至不敢表现出任何和绮雪亲近的意愿,他觉得自己没资格亲近绮雪,在赎清自己的罪过之前,就连多看绮雪一眼,都是极为奢侈的行为。


    他安静地伫立在他们旁边,看到兔团热过了头,甚至吐出了粉粉的小舌头,也很心疼,突然说道:“儿臣想为母妃吹一首清凉曲,此曲可以退热祛暑,为母妃缓解燥热。”


    兔团抖抖尾巴尖:“快吹!”


    贺兰寂点头同意了姬玉衡的请求,姬玉衡举起笛子,清新灵动的笛声悠扬地响彻湖岸。


    笛声如微风细雨,清冽沁凉,十分神奇的是,就连吹进凉亭的风似乎都变得凉爽起来,吹干了湿漉漉的兔毛。


    湖中的锦鲤甩着鲜艳的尾巴,围到了凉亭的四周,兔团从贺兰寂的膝盖上跳了下来,想跟它们打个招呼,水底忽然冒出了一连串的水泡,吓跑了锦鲤,紧接着就浮现出了一双黄澄澄的大眼睛。


    兔团吓了一跳,水底庞大的生物“哗啦”冒出了水面,原来是一头硕大的老龟。


    老龟年纪很大了,是具有灵智的妖兽,常年生活在湖中,性情温吞和蔼,而且只吃素,湖中的鱼虾蟹都很喜欢它。


    老龟将脑袋搭在凉亭的边沿上,和兔团碰了碰鼻尖,算是打招呼。


    它的体型比兔团庞大太多了,光是一只眼睛就比兔团还大,兔团轻碰它的鼻尖,如果不是老龟刻意收敛了呼吸,兔团肯定会被它呼出来的气吹跑。


    老龟将脑袋缩回龟壳,片刻后从龟壳里甩出了一堆莲蓬,湖中长了一大片莲花,这些莲蓬就是姬玉衡拜托它为兔团摘下来的。


    送完莲蓬,老龟拍拍前肢,掀起一片水花,化作细腻的水雾洒在兔团的兔毛上,为他下了一场清凉的小雨。


    姬玉衡拾起莲蓬,干净修长的手熟练地剥出新鲜的莲子,将剥好的莲子捧在掌心中,递到兔团面前:“莲子鲜甜,清热解暑,母妃不妨尝尝。”


    他的语气温柔至极,哪里像是跟母妃说话,更像是哄心尖尖、哄被他宠成小孩子的情人。


    从曲子到老龟,再到新鲜剥好的莲子,兔团被他哄得晕晕乎乎的,哪里还有什么怨气,乖乖地跳到了他的掌心上,舔了舔莲子,再舔舔他的手指。


    第90章


    兔团软软的舌头落在姬玉衡的手指上, 引得他的心瞬间一颤,手指微微蜷缩着,他屏住呼吸低声唤道:“母妃……”


    被日夜思念的心上人这般亲近, 姬玉衡很难控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他实在太喜欢绮雪了,如果不是强烈的负罪感依然压在他的心头,也许他会浑然忘我地亲吻绮雪,甚至不顾贺兰寂就在一旁。


    可是不行。


    是他当初把绮雪弄丢了,他没资格主动亲近绮雪。


    所以姬玉衡没有动,他只是垂着眼眸,眼神温柔而伤感, 静静地望着兔团在他的掌心中拱着兔屁股吃莲子。


    他丝毫不知他心中的情愫浓烈得根本遮掩不住,不仅兔团感受到了他的爱意,贺兰寂也同样若有所感。


    “圆圆。”


    贺兰寂语气微沉地开口, 向兔团伸出一只手:“过来,回到我身边来。”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兔团和他朝夕相处惯了, 还是能听出他的不悦和醋意,兔团抱着莲子的爪爪一僵,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一时忘了身份,和姬玉衡亲近过头了。


    说来说去,还是要怪谢殊,都怪他们这一个多月来一直厮混在一起, 那时他们根本不需要遮掩什么,以至于他在陛下面前竟然也变得如此散漫,陛下会不会已经看出了什么……


    兔团难得心虚起来。


    虽说以妖族的观念,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陛下又不是妖族, 他是人呀,人族所歌颂的爱情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若是陛下得知他有情郎,肯定会非常生气和伤心的。


    陛下又不是卫淮或谢殊那种皮糙肉厚禁得住磋磨的,他那么爱陛下,怎么可能舍得让陛下为他伤心痛苦,所以他万万不能叫陛下知晓他有情郎,不然的话……


    兔团忽然蹬了姬玉衡的手掌一兔脚,抱着两颗莲子,从他掌中跳了出来。


    他故作凶巴巴的样子对姬玉衡说:“你不要以为几颗莲子就能讨好我,我只是口渴了,又想着你这段时间也算劳心劳力,这才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收了你的好处,你明白吗?”


    姬玉衡怔了怔,垂下眼眸温顺地说:“是,母妃,儿臣明白。”


    他没有流露出任何失落或生气的情绪,仿佛兔团这么对待他是理所当然的事,反倒令兔团感到愧疚,只是为了安抚贺兰寂,兔团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想着还是晚些时候再单独约姬玉衡见一面,姬玉衡总不会回绝他吧。


    兔团变回人形,坐到贺兰寂的腿上,将莲子喂到他唇边,娇娇地说:“陛下也来尝尝莲子呀,莲子很甜的。”


    他眉眼含情地望着贺兰寂,漂亮的眼眸柔若秋水,见他满心满眼皆是自己,贺兰寂这才低头将莲子含入口中,轻轻地咬住绮雪的指尖:“很甜。”


    绮雪在湖边玩了一下午,后来还变成兔团跳到老龟的背上,去湖心玩水,直到天色将暗,到了晚膳的时辰,他这才与贺兰寂一道去了翠微宫,和徐太妃一起吃晚膳。


    吃过晚膳,徐太妃舍不得绮雪离开,把他留下来说话,绮雪偷偷地吩咐董原给姬玉衡送信,告诉姬玉衡,晚些时候他会去东宫找他。


    徐太妃今晚很高兴,迟迟没有入睡,直到深夜,她才依依不舍地握着绮雪的手陷入了沉睡,绮雪又陪了她一会,轻轻地起身离开,打算先去贺兰寂面前露个脸,再偷偷地跑去找姬玉衡。


    不料这时董原又送来了绿香球的口信,她让绮雪赶紧回承露宫一趟,说是有些急事。


    “香香有急事找我?”


    这可并不多见,绮雪在疑惑的同时也不敢怠慢,火速赶回了承露宫。


    一进门,绿香球就飞了过来,叽叽喳喳地告诉他:“圣君想要见你,他一会就过来!”


    绮雪的心瞬间跳了跳,顿时紧张起来:“圣君有没有提起他为什么想见我?”


    该不会是现在就要把他带回大荔山吧?


    绿香球摇摇头:“圣君没有说,他只是用纸鸟捎来字条而已,喏,就在这里。”


    她叼出玄阳的字条给绮雪看,上面果然什么都没提,只是说他子时会来承露宫见绮雪。


    距离子时还有一会,绮雪坐在卧房中,忧心忡忡地等待着和玄阳见面,越是不清楚玄阳见他的原因,他心里就越不安。


    尽管不想承认,可自从离开古镜之后,绮雪就有点害怕玄阳,再不能像过去那样对玄阳心怀万分的喜爱和崇敬了。


    他自然还是敬爱玄阳的,可到底和以前不一样了,就像光滑的镜面生出裂痕,他对玄阳的爱也有了裂痕,他无法忘记玄阳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


    因为嫉妒,圣君骗他怀了陛下的孩子,又准备囚禁他,强行将他带回大荔山,如果当时不是谢殊出手救了他,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陛下了。


    要是圣君今晚就打算带他回去……


    绮雪发着呆,绿香球落到桌面上,蹦蹦跳跳地说:“阿雪,阿雪,帮我个忙,你不是有能装东西的玉牌吗,能不能把我的纯金鸟笼收到里面?我要把它带回大荔山换瓜子吃。”


    绿香球已经开始收拾回山的行囊了,这对绮雪无疑又是一重打击,他露出难过的表情,轻声对绿香球说:“香香……其实我不想回山。”


    “为什么?”


    绿香球有些吃惊,但很快想到了原因:“你是不是舍不得贺兰寂?”


    “嗯……”


    绮雪点点头,这无疑就是最主要的原因。其实他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和陛下他们分别,可是这一天来得太快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他不想离开他们。


    又或者说,他当初下山只是为了报恩和完成圣君的使命,可他的心不受他的控制,他对陛下他们投入了太多感情,上京就像是他的第二个家乡,他舍不得抛下他的家人和爱人。


    他对绿香球说:“何况陛下的身体还没有康复,不论怎么样,我都要亲眼见到他彻底恢复健康,今晚我说什么都不能离开。”


    “你说得对……你下山本来就是为了贺兰寂,又怎么能半途而废呢。”


    绿香球想了想,给他出主意:“要是你真的这么舍不得,不如恳求圣君多留给你一些时间?他是不死不灭的神灵,你早晚会成为他的妻子,多留给你几年时间应该也没关系吧?”


    “我不知道圣君会不会同意我的请求……”


    绮雪呢喃自语,对这件事心怀悲观的态度,因为他知道玄阳不喜他留在贺兰寂身边。


    绿香球劝道:“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如果你不开口求他,那肯定不行,可如果开了口,说不定圣君会答应你呢。”


    “是,我会恳求圣君的。”


    绮雪点点头,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走向纯金鸟架:“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替你把鸟架收起来,你还有其他想带走的东西吗?”


    “我的金子和银子!”


    绿香球飞进屋,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包袱,沉得她直往下坠:“阿雪,你也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吧,看看有什么想带回山的……”


    绮雪当然也有想带回大荔山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贺兰寂亲手雕刻的兔兔雕塑,他一定要一个不落地带回去。


    帮助绿香球装好东西,他来到珍宝架前,爱惜地摩挲着这些灵动可爱的兔形雕塑,吩咐董原取来绸布,将它们一个个地小心包好,妥善收入宝匣中,再装入玉牌。


    董原知道绮雪喜爱极了这些小玩意,却不知他为何忽然收起它们:“娘娘这是?”


    绮雪撒了个小谎:“过几日我要跟随陛下前往行宫避暑,至少有一两个月不在宫中,还是随身带着它们比较好。”


    董原不疑有他,笑着应道:“是,还是娘娘考虑得周全。”


    至于其他衣裳首饰之类的东西,绮雪就不方便偷偷收起来了,这些贵重的珍宝每几日就会有宫人清点一番,要是少了太多,就会引人瞩目,绮雪假死时也容易受到怀疑。


    绮雪清点了一番玉牌中的物品,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收到了太多礼物:贺兰寂的雕塑,姬玉衡家传的玉镯,谢殊的逆鳞,卫淮的珠冠和嫁衣……皆是他们对他的情意。


    临走之前,他是不是也该回给他们赠礼,纪念他对他们的情意?


    绮雪正出神地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和的男声:“阿雪。”


    他闻声回过身,刚好对上玄阳的双眸。


    烛火摇曳,玄阳怀抱拂尘,道袍素白,清秀的眉眼温柔宁静。


    可他的身上再没有那种垂怜众生的慈悲气质,神灵一旦染上七情六欲、堕入业火焚烧之海,又何谈悲悯苍生。


    绮雪的心骤然紧缩,垂下眼眸向玄阳问好:“阿雪见过圣君。”


    “……”


    玄阳静静地注视他片刻,慢慢走到他面前,抬手抚上他的脸颊:“你怕我,阿雪,为什么要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