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绮雪有点发怔, 低头看向跪在他脚边的卫淮,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打心底就觉得这是件非常荒唐的事,卫淮竟然向他邀宠, 心甘情愿地做他的情夫,哪怕是做梦,他都会觉得这个梦太过怪诞,可它偏偏就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明明就在昨晚,卫淮还跟陛下发生了争执,怎么今天就忽然转了性,说要做他的情夫, 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也许是看出了绮雪心底的疑虑,卫淮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向他解释:“昨晚我想了一夜, 终于想通了:既然我争不过陛下,那我就不和他争,讨你欢心才更重要。”
“争不过陛下不代表我彻底输了, 阿雪,只要你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我就还有希望,否则就算我赢过陛下,你同样不会接受我,那我赢了又有什么意义?”
“我在乎的是你, 阿雪,为了你我可以不在意陛下,他做他的正夫,我做我的情夫,只要能哄得你高兴快乐, 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阿雪,你愿意接受我吗?”
说完这些,他静静地望向绮雪,绮雪感受到他的真挚和诚心,心被轻轻地触动了,因为他知道卫淮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的下了莫大的决心对他说了这番话。
绮雪和卫淮相处了那么久,也算了解卫淮的为人,他知道卫淮看似平易近人,实则骨子里很高傲,从不向任何人低头,而今天他来找他,便是舍弃了所有的自尊,只为求得他的垂怜。
绮雪难免有些心软,也确实有些心动,他对卫淮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可他并不打算答应卫淮,他有陛下就已经足够了,再说他已经吃下了抱岁丹,若是和卫淮私通,怀上他的孩子可怎么办?
“七郎,你听说我,我……”
绮雪正要拒绝卫淮,却心里一动,想起了山阴娘娘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卫淮已经对你死心塌地,你为何不试着让他更加爱你?爱到即使被你抛弃,他也甘之如饴,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甚至是他的性命。”
“他就是你脚边摇尾乞怜的狗,绝不敢违背你的意愿……”
从前他认为自己做不到让卫淮这样爱他,很快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可现在他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不能试一试。
不是说要讨他的欢心吗?那就做他最听话的小狗,为他付出一切吧。
绮雪的眼眸染上妩媚的笑意,轻轻地抚上卫淮的侧脸:“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只是我怕你接受不了我提出的条件。”
卫淮握住他的手,放到唇边轻吻:“只要你答应我,任何条件我都接受。”
“别说得这么绝对,你先听我说完。”
绮雪慢条斯理地说:“想做我的情夫没那么容易,你必须通过我的考验。我交给你的任何事情,你都要无条件地照办,只有将差事办好,你才能得到奖励,要是办得不好,我还会惩罚你。”
“就算你攒够了奖励,也不一定就能跟我欢合。因为我想怀陛下的孩子,才服用过抱岁丹,在我怀上陛下的孩子之前,你不能碰我,我可不能生你的孩子。”
“要是这些你都能接受,我就答应你,只是你觉得这样还能算是我的情夫吗?”
绮雪伸指尖轻点卫淮的唇:“不如说更像是我的小狗。”
卫淮闭了闭眼睛,听到绮雪想为贺兰寂孕育子嗣,却不愿怀他的孩子,他的心脏感受到了撕裂般的疼痛,可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他必须接受绮雪提出的任何条件。
“我答应你。”卫淮睁开眼睛,心痛而渴望地仰视着绮雪,“我愿意做你的狗、你的情夫,只要你还愿意亲近我。”
“也不会碰我吗?”
“不经过你的同意,绝不会碰你。”
“那好。”
绮雪开心地笑了起来,俯身亲了亲卫淮的额头:“我答应你了,你快起来吧。”
他伸手拉卫淮起身,又主动将他抱住:“七郎,我真高兴你这么爱我。我也喜欢你,所以你今后也要这样爱我,甚至更爱我,若是将来我和陛下遇到难事,可就要仰仗你了。”
卫淮抬起双臂回抱他,紧紧地将他箍在怀里:“我不会让你遇到难事。”
“希望是这样。”
绮雪甜甜地说着,却在心里默默叹气,其实他现在就有难事,那就是杀了姬玉衡和谢殊,不过他可不会指使卫淮杀他们,那根本就是送死,他才不会让卫淮陷入险境。
卫淮抱了他很久,酸楚而满足地闻着他身上的香气,低声问道:“你现在有没有什么事要交给我去办?”
现在倒是没有,不过既然卫淮主动询问,绮雪就给他下了第一个命令:“我累了,抱我回寝殿休息,别叫宫人看到。”
卫淮顺从地将他打横抱起,一路回到寝殿。兔园距离绮雪的寝殿本来就不远,刚好这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人,唯一一次遇到了两个擦拭花瓶的内侍,也叫卫淮轻松避开了。
至于皇宫中无处不在的魇魔,承露宫是没有的。
自从绮雪入住承露宫后,贺兰寂便撤去了承露宫大多数的魇魔,只剩下几只供绮雪驱使,如果绮雪不叫它们,它们绝对不会出来的。
成婚之后,贺兰寂尊重绮雪,给足了他独立的空间,不会利用魇魔偷窥和监控他,这也就是为什么绮雪敢把姬玉衡绑过来折磨他,要不然他也不敢在贺兰寂的眼皮下这么做。
卫淮轻柔地将绮雪放到软榻上,为他盖上薄被,绮雪满意地朝他勾勾手指:“你过来,把眼睛闭上,给你奖励。”
卫淮低头闭眼,绮雪扬起下颌,先是亲了亲他一边的眼皮,然后端详一番卫淮英俊的面孔,觉得对称才好,又亲了亲另一边的眼皮。
“好了。”
他拍拍卫淮的肩:“给你盖上了印章,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狗七郎了。”
卫淮睁开眼睛,被他亲得心口柔软又酸涩,低低应了一声:“好。”
他席地而坐,坐在榻边望着绮雪,绮雪伸手,像挠小狗下巴似的挠卫淮的下颌:“怎么了,还没满足吗?”
“阿雪……我想问你,”卫淮开口,“你为什么没有摘掉我强迫你戴上的乳。钉?”
“因为感觉摘了会疼。”绮雪说,“陛下也没有让我摘掉,我就留下来了。”
“如果你只是怕疼,我可以为你摘掉,不会让你疼。”卫淮说。
绮雪纳罕地问:“你为什么想帮我摘掉它,你不喜欢它了?”
卫淮:“我喜欢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想法。如果你不喜欢,我就帮你将它摘掉,这本就是我的过错,也该由我补偿你。”
“再说吧。”绮雪没所谓地摆摆手,“我也没有那么不想要它,时间长了,已经戴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有什么。”
“而且……”
他斜睨向卫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肯定希望我把它留下,是不是?”
卫淮意欲争辩:“我——”
“那就看你表现,要是你表现得好,我就一直戴着。”
绮雪松开衣襟,露出鲜艳的红宝石乳。钉,故意当着卫淮的面挑动着小巧的红宝石坠子:“你想再亲手碰到它,就要看你自己了。”
“……”卫淮呼吸发沉,直直地盯着红宝石,过了许久才哑声应道,“好。”
绮雪没等他过够眼瘾,就无情地拢上了衣襟,下了逐客令:“我要去找徐太妃一起吃午膳了,你回去吧,等我叫你的时候你再过来。”
卫淮听话地离开了,绮雪为重新笼络到卫淮感到高兴,换了身衣服,去翠微宫陪徐太妃吃午膳,午膳过后徐太妃歇息了,绮雪也留在她这里小睡了一会,睡醒后才回到承露宫。
下午,宫女为绮雪呈上了十几封拜帖和请帖,都是宗亲和官员的家眷递进宫里的。
这样的帖子绮雪每天都能收到不少,毕竟天下皆知他是天子心爱的宠妃,想要讨好奉承他的人自然大有人在。
此前绮雪只去过一次宴会,认识了一些人,但基本没记住姓名,当中没有什么与剧情有重要关联的人。
绮雪把今天的请帖也翻了一遍,还是没什么有印象的名字。
不过其中一封引起了绮雪的注意,这封请帖是青郡的一位县主送来的,帖中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只是邀请绮雪前来品尝青郡的山珍特产。
青郡啊……
绮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徐太守夫妇,还有大荔山中的伙伴们。
自从他离开青郡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徐太守夫妇,而且由于当时不识字,也没有给他们寄书信,后来则是一直没空写。
听说他和卫淮的婚礼上,徐太守夫妇还是重要的宾客,千里迢迢地从青郡赶了过来,只可惜他逃婚了,没能见到他们,也不知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绮雪觉得自己现在终于稳定下来了,也时候要给他们寄信问候了。
于是他写了两封信,一封寄给徐太守夫妇,信中他亲切地称呼夫妇二人为“姨丈”和“姨母”,并言明他已经当上了贵妃,陛下很宠爱他;另一封则是送给大荔山的,慰问他在山中的朋友们。
这两封信将会一并送到青郡,再由徐太守派人将另一封信送到大荔山。
除了书信外,绮雪又从宝库中清点出了两箱黄金,徐太守一箱,大荔山一箱,既然他当上了贵妃,此时不捞更待何时?不仅他要做一只富贵兔,他身边的人也不能少了好处。
将这些事都处理好了,绮雪抽出青郡县主的拜帖:“回复一下,就说承蒙县主的邀请,我会准时赴宴。”
“是,娘娘。”
宫女拿着拜帖离去了,刚好在此时,董原从宫外办事回来了,怀中抱着一个宝匣,面露温和的笑意说道:“娘娘,您要的东西都办齐了。”
这些东西是拿来折磨姬玉衡的,绮雪听到他这么快就弄好了,瞬间来了精神:“打开给我看看。”
董原将宝匣打开,一样样地取了出来:“这是西域的秘药,服下一丸就能教人欲火焚身。”
“这是娘娘点名要的鞭子,它是空心的,整条鞭子浸在药液中泡足了七七四十九天,抽起人来不会见血,也不会过分疼痛,却能叫人又麻又痒的,抽到哪里,哪里就痒得厉害。”
“到时再用这条角绳将人一捆,他痒得抓心挠肝,却又因为绑着手搔不到痒处,您说他得多难受?”
“还有这个……”
绮雪兴致勃勃地挨个翻看,翻到一包银针的时候,他直接将针包扔到一边:“我明明说过,不能准备伤人见血的东西。”
这包银针足有一掌之长、竹签粗细,要是他拿着这样的针扎进姬玉衡的身体中,他怕不是今晚就会暴毙。
“哎哟,我的娘娘,这可是好东西,打磨得这么光滑可是很难的,您别扔啊。”
董原连忙将针包捡了回来,向绮雪解释用处:“娘娘误会了,它不是用来刺穿皮肉的针,而是用在……”
他附在绮雪耳畔低语:“……如此一来,就能堵住他的……到时怎样都出不来,足能够将他憋坏了、憋疯了,像条狗似的下跪磕头央求娘娘,求您解脱他。”
绮雪震惊地看着银针:“居然是这么用的?”
“就是这么用的。”董原笑道,“每一根的粗细都略有不同,若是您不想把人弄废了,取用的时候千万要注意,选出合适的那根才行。”
绮雪新奇地翻看银针:“还是你有办法。”
“为娘娘分忧是我的荣幸。”董原笑。
……
傍晚,承露宫。
还是差不多的时辰,姬玉衡又被带进了绮雪的寝殿。
这一回董原是客客气气将他请进宫的,姬玉衡没有反抗,是清醒着进来的,见到绮雪,他低垂着眉眼,恭恭敬敬地下跪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绮雪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中握着短鞭,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腿,也不跟姬玉衡废话:“脱吧。”
姬玉衡的耳根迅速泛红,他保持着沉默,一声不吭地脱光了衣裳,将衣裳整齐地叠好,放在身边。
他将双手挡在身前,遮住最不堪的地方:“昨晚惊扰了娘娘,臣实在惶恐,还望娘娘……”
绮雪可听不得这话,就仿佛他在姬玉衡面前露怯似的,有点生气地打断了他:“什么惊扰,我会被你的小玩意惊扰吗?你可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昨晚还骂姬玉衡大得像驴精,今晚就成了小玩意,姬玉衡怔忪片刻,这才低声说道:“没有惊吓到娘娘就好。”
“把手挪开。”绮雪不客气地命令。
姬玉衡耳朵红如滴血,慢慢挪开了自己的手,绮雪瞥了一眼,扭头移开视线,又瞥了一眼,违心地嘲弄道:“都没我养的兔子大。”
“……”姬玉衡只能沉默以对。
“好了,闲话少说。”绮雪抬起短鞭,指向桌上的药瓶,“拿去吃一粒,然后跪到我面前来。”
姬玉衡听话地起身拿药,只是在打开药瓶后,他闻到了一股甜到发腻的味道,不由得蹙了蹙眉心。
他通晓药理,认出这种助兴的秘药是邪药,毫不犹豫地说:“娘娘,此药药性妖邪凶猛,轻易不得服用,这是什么人进献于您的?想必对方包藏祸心,您万万不可轻信。”
“我当然知道这药不正常。”绮雪嘲弄地说,“我才不会吃,就是拿来给你吃的,快吃。”
姬玉衡默然片刻,放下药瓶:“……臣恕难从命,请娘娘海涵。”
“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
绮雪大怒,抄起贵妃榻上的软枕扔到他身上:“你吃不吃?不吃我就砍了你的头!”
姬玉衡跪了下来:“那就请娘娘治臣的罪。”
绮雪更恼火了,因为他也就是说说而已,怎么可能真的砍了姬玉衡的头,那好,既然姬玉衡不肯吃,那他就亲自喂到姬玉衡嘴里,看他吃不吃!
绮雪扔了短鞭,气势汹汹地来到姬玉衡面前,捻起一枚药丸,捏住姬玉衡的下巴,强行往他嘴里塞:“给我吃!”
因为只有在姬玉衡完全勃兴后,才能置入银针,要是他还没起来,银针肯定会伤到他,绮雪也会受到反噬,所以他不能让姬玉衡受伤。
姬玉衡偏开头,紧紧咬住牙关,就是不让绮雪将药丸塞进他的口中,几番推拒后,绮雪的手一滑,不小心拿脱了药丸,药丸滚了几滚,落入到缝隙中,再也取不出来了。
魇魔倒是能取,可是魇魔看到了,就等于陛下看到了,绮雪不可能叫魇魔拿药。
绮雪知道,这又是姬玉衡的气运发挥了作用,他气得要命,一巴掌扇在姬玉衡脸上:“你装什么正人君子,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昨晚不是被我一坐就——”
他此话一出,姬玉衡瞬间面红耳赤,但绮雪错愕地发现姬玉衡竟然就像是吃下了药丸,瞬间变成了他最讨厌的样子,真是……真是更夸张了,更像驴子成精了。
怎么被他一骂就变样了?难道姬玉衡喜欢被骂?
可是不对,刚才他也在辱骂他,姬玉衡也没有变样啊,难道说……
绮雪的眼神变得不一样了,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从上到下地打量着姬玉衡。
忽然,他的眉眼间染上一抹诡谲的艳色,朝姬玉衡笑了起来。
“我说,姬玉衡……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你觊觎我的美色?”
姬玉衡浑身一震,面容的绯红反而渐渐褪去,微微发白。
见到他的反应,绮雪眉眼弯弯地笑了:“你早说嘛,原来是这样啊……”
绮雪捏着姬玉衡的下巴,另一只手拉开衣襟,展露出雪白美艳的身体。
姬玉衡没有说话,可他最本能的反应骗不了人,隐忍到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发抖。
绮雪看在眼里,心中已经了然,俯身在他耳边,吹出一口热气,轻轻地说。
“姬玉衡……你可真下流。”
第42章
绮雪轻柔地抚上姬玉衡的面孔, 流露出妩媚的微笑,心中充满得意。
看看,他究竟是多么魅力无边, 就连姬玉衡这样的气运之子也无法抵挡他的诱惑,为他所倾倒,哪怕不吃秘药,也胀得像头驴精似的,都不需要再费什么心思。
他语气温柔地讥讽姬玉衡:“姬世子,你可真是个色。中。饿鬼,我们一共才见了几面呀, 你就对我怀抱这么肮脏的心思,我可真是害怕……”
绮雪这样说着,动作却截然相反, 将衣襟拉得更开,露出了妖冶夺目的红宝石乳。钉。
“你瞧这是什么,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想摸摸看吗, 要是你听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给你奖励, 反正我知道你喜欢……”
他弯腰将软尖凑近姬玉衡面前,故意在他眼皮下晃悠,红宝石散发出绚丽的微光,映入姬玉衡的眼底。
姬玉衡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早已目眩神迷,如同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
他向来聪慧的头脑早已成了一片混沌,只知盯着红宝石的光,失神地呢喃道:“这是你什么时候戴上的?上回我见到你的时候,你明明还没有戴……”
“上回?”绮雪疑惑, “上回是哪一回?”
姬玉衡瞬间清醒过来,自知失语,但绮雪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只是他不太理解绮雪的反问:“难道你不记得了?”
“我……”绮雪想了想,不由得吃了一惊,“你说的该不会郡主府的那次……”
他对于那晚什么印象都没有了,意识模糊后,再次醒来就是转天了,当时他着急赶回军营,也没想过自己为什么会好好地躺在卧房中,难道是姬玉衡把他搬上去的?
“就是那一回。”
姬玉衡低声说:“也许你不记得了,当时你中了药,我为你涂抹解药,迫不得已看光了你的身体。我以为你对我做这些事,是为了惩罚我对你的轻薄,所以我没有反抗。”
绮雪这才明白姬玉衡为什么对他这样百依百顺,原来也是因为心中有愧。
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顺势说道:“我确实记不清了,难怪我总是看你不顺眼,很想折磨你,原来就是这个原因。姬玉衡,我问你,你认不认我对你的惩罚?”
“我认。”姬玉衡低垂着眉眼,“你想怎么惩罚我够可以。”
“那好。”
绮雪将针包扔给他:“你给自己挑一根。”
他怕姬玉衡也没见过这东西,还多解释了一句:“你可别往指甲里扎,它的用处是……”
他介绍了用法,姬玉衡脸色微变,迟疑地拾起针包:“怎么放?”
“这你都不会,难道还要我教你?自己琢磨去。”绮雪绝不会承认他也不懂。
姬玉衡只能自行思考,过了一会,他深吸口气,取出最细的一根,试着为自己刺针。
可自己刺针实在太难了,何况他的手还在轻微地颤抖,几次差点戳到自己,把绮雪看得心惊肉跳的,生怕他把自己弄废,那样他的小命可能也要废了。
“笨死了你!”
绮雪实在坐不住了,走过去夺走姬玉衡手里的银针:“我来。”
姬玉衡涨红了脸,双唇微微颤动,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僵直地站在原地。
绮雪不得不伸出两根手指,稍微扶着一点,在他碰到的那一刻,姬玉衡浑身一震,气息瞬间紊乱了,脊背绷得很紧:“娘娘……”
“别乱动。”
绮雪说不难为情也是假的,紧张得鼻尖沁出薄汗,可他不愿意在姬玉衡面前服软,只能装作很熟练的样子说道:“不听话就废了你,我有多心狠手辣,你也是知道的……”
姬玉衡立刻安静下来,垂着眼眸看绮雪的发顶,绮雪慢慢地将针对准,心里忽然窜起一股火气:他为什么要给姬玉衡做这种事?这是在惩罚姬玉衡还是在惩罚他?
可绮雪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只能硬着头皮为姬玉衡上针。
忙活半天,他总算是将针推进去了一点,很不安地问:“疼吗?”
可千万别出血啊,要是出了血,他肯定也会有血光之灾了。
“我……我不知道。”姬玉衡双目失神,失魂落魄地说,“娘娘,我……”
他话没说完,绮雪忽然感觉到银针遇到了微小的阻力,以为自己扎到了姬玉衡的肉,连忙将针取了出来,却忽然感觉眼前一白。
“……”
绮雪呆呆地望了姬玉衡一会,又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和心口,刚好有一滴落在软尖上,顺着流向了红宝石。
“姬玉衡!!”
绮雪崩溃地扔了针,扼住姬玉衡的喉咙:“我杀了你!”
结果当然是杀不成姬玉衡的,反而不小心踩到了针包,彻底跌入姬玉衡的怀里。
绮雪都快羞哭了,一抽一抽地被姬玉衡抱在怀里安慰,姬玉衡很愧疚地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帮你擦干净。”
寝殿中没有干净的布,他只好取来自己的中衣,帮绮雪擦拭。
绮雪愤怒地拍开他的手:“还擦什么!难道你以为我还会要这些衣服吗,我一会就把它们拿出去烧了!”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确实很喜欢姬玉衡的怀抱,只是被姬玉衡抱了一会,他就感觉似乎没那么生气了。
绮雪内心痛恨着自己不争气,恼怒地将外衫连中衣都脱了下来,甩到地上跺了几脚。
他并不打算就这样匆匆忙忙地结束,上次落荒而逃就已经让他很恼火了,今晚他无论如何都要将姬玉衡折磨得不成人形,不然他就不姓绮!
他回眸恶狠狠地瞪了姬玉衡一眼:“你别以为你出来了就可以躲过去,快把自己弄起来,要是你下回还敢提前出来,我就把你这没用的东西剁碎了喂妖兽,你听明白了吗?”
“……我明白。”
姬玉衡被他瞪得心头一酥,既感到羞惭,却又是那么魂飘神荡,这真的是惩罚,而不是他的美梦吗?
此时绮雪只穿着下裳,姬玉衡在他身边,一眼就能看到他,想要重新起来再容易不过了。
他起来之后,绮雪又大费周章地把银针刺了进去,做完这些,两人都浑身是汗,绮雪甩着湿漉漉的手,不满地抱怨道:“你真是烦死了。”
“对不起……”
姬玉衡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不过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就可以尽情折磨姬玉衡了。
绮雪满腔的怨气一扫而空,笑逐颜开地踩上姬玉衡:“姬世子,你可要有得受了。”
姬玉衡低低地抽了口气,隐忍地说:“但凭娘娘开心。”
“怎么样,疼不疼?”绮雪甜声问他。
“不……不疼,唔……”
“那你难受吗?”绮雪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的表情,发现他蹙起眉头,立刻高兴得不得了,“是不是憋得很难受?想要解脱,却又无法解脱?”
姬玉衡闭上眼睛,神色溢出一丝痛苦,没有回答他的话。
的确是……因为过于舒。爽,已经到了痛苦的程度,原来雪公子就是要用这样的手段来惩罚他,的确是可以算得上惩罚了,他……
他的双手紧紧地攥住绮雪扔在地上的衣服,不肯发出丝毫的声音,可他越是这样,绮雪就越想逗他说话:“原来你对我这么有感觉呀……姬玉衡,你觉得我漂亮吗?”
姬玉衡干净的下颌滑过汗水,吐出每个字都分外艰难:“娘娘自然是……很漂亮的。”
“哦,这样啊。”绮雪恶意地加重力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姬玉衡轻轻地说,“喜欢。”
“太好了,我也喜欢欣赏你痛苦的表情。”
绮雪笑盈盈地说:“你现在的样子比之前顺眼多了,我最厌恶的就是你那副道貌岸然伪君子的模样,还是狼狈不堪的你更加可爱。”
“既然娘娘喜欢,”姬玉衡强撑着一口气,狼狈却纵容地说,“那就请娘娘多看一看我。”
“我会的。”
绮雪向他微笑:“我会一直看着你的,因为我发现你很喜欢我看着你,你会更有感觉。”
“我要你永远记住今晚的滋味,以后只要我给你一个眼神,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匍匐在我的脚下,任由我折磨你。”
到了最后,姬玉衡已经意识不清了,他倒在地上,像是被层层的湿布蒙住了口鼻,即使大口地呼吸,也汲取不到足够的空气。
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解脱,他真的快要被逼疯了,他失去了端方君子的冷静和自持,双目微微泛红,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绮雪的裤脚:“求你,娘娘,我真的……”
绮雪温柔地捧住他的脸:“你求我什么?”
“求你让我……让我……”姬玉衡的声音放得很低,说出了那几个字。
“再等一等,我知道你还能坚持。”
绮雪将手指放到他的唇边,恩赐般地说:“来,亲亲我。”
闻到绮雪身上的香气,姬玉衡心中的爱慕和渴求到达了极点,他的瞳孔变得有些涣散,意识模糊地喃喃道:“雪公子……”
终于,在他昏厥过去的前一刻,绮雪大发慈悲地取出了银针,姬玉衡瞬间得到了解脱,他的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气色虚弱苍白,颧骨却泛着病态的绯红。
绮雪欣赏着他几乎半死的模样,觉得现在的姬玉衡空前地赏心悦目,他费了许多事,但一切都是值得的,只要能折磨和侮辱姬玉衡,无论什么他都愿意做。
“好啦。”
他温柔地扶起姬玉衡,让他坐在地上,倚靠在他怀里,抚摸他汗湿的额头:“今晚结束了,你休息一下,一会就可以回去了。”
姬玉衡平复着呼吸,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谢娘娘体恤。”
绮雪点着他的唇:“既然感谢我,那就记得明晚过来见我,千万别逃,否则你逃到哪里,我就派人追你到哪里,将你抓回来,我说到做到。”
“……是。”姬玉衡闭上眼睛,“我没有想过逃走,娘娘,我会来见您。”
“那就好。”
绮雪甜甜一笑,甩下姬玉衡离开了,姬玉衡又在地板上躺了一会,恢复了些许体力,便站起身来,慢慢地穿好衣服,走小路离开了承露宫。
……
接下来的数日,姬玉衡每晚都要前往承露宫和绮雪见面,接受绮雪对他的“折磨”。
的确会感到难受和痛苦,然而对于姬玉衡来说,这却是一场值得他万分期待的幽会。
可以每晚见到自己的心上人,心上人也愿意和他亲近,他怎么可能会感到恐惧和抵触?只是察觉到绮雪不喜欢他高兴,他这才克制着自己,故意表现出痛苦不堪的表情,哄绮雪开心。
甚至有的时候,他太过舒。爽了,还要抬手挡住自己的脸,遮盖眉眼间的愉色。
而到了白日,姬玉衡每天都要参加一场校考,天子遴选储君,主要校考宗亲子嗣的六艺和对策,以便从中选拔优者。
正如他之前所担忧的那样,这几日姬玉衡目睹了宗亲之间太多的勾心斗角,朝堂也随之发生了动荡。
校考开始后,只在考试中做手脚都是轻的,更有甚者竟谋人性命,不过短短几天,就出了三场人命案和十几场伤人案,死伤者要么是成绩佼佼者,要么就是过于嚣张跋扈,引起了别人的忌恨。
就连姬玉衡自己也遭遇了几次暗算,但都被他机警地躲了过去,这多亏绮雪绑架了他,给了他足够的警示,他才提高戒心,避开了其他人的暗害。
所以他也自心底更加地感谢绮雪。
经历了这些明争暗斗,姬玉衡感到身心俱疲,只有每晚与绮雪幽会的时候,他才能完全地放松下来,享受绮雪对他的亲近。
姬玉衡觉得自己并不适合待在风云诡谲的京城,也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储君,所以在校考结束后,他就会回到自己的封地,自此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绮雪了。
三天之后,就是最后一场骑射的校考。
他已经不剩下几次和绮雪相见的机会,所以就在今晚,他打算将母亲托付给他的玉镯送给绮雪。
他不会告诉绮雪玉镯的来历,而是打算当成一件普通的礼物送出去,至于绮雪收或不收,戴或不戴,他并没有任何把握,也不会强迫绮雪一定要收下手镯,只是想沉默地表达自己的情意,仅此而已。
姬玉衡从宝匣中取出玉镯,用手帕仔细地包好,放入衣襟中,独自前往皇宫。
今晚天气不好,惊雷闪电过后,下起了绵绵春雨,姬玉衡撑着伞来到承露宫的寝殿,却意外地没有见到绮雪的踪影。
凑巧的是,董原也来了,他原本今晚不当差,正在家中休息,也是被绮雪的魇魔紧急叫了过来,匆匆赶来宫中的。
来到承露宫时,他还没来得及往脸上敷粉,露出的眉眼似清俊的书生,意外地有书卷气。
董原的脸上没了平时那种阴阳怪气的笑意,只是对姬玉衡说:“娘娘正在兔园为怀孕的母兔接生,今晚没空见姬世子,世子还是请回吧。”
说着,他匆匆地赶往兔园,姬玉衡愣了愣,立刻跟在他身后,和董原一起来到了兔园。
“轰隆……”
夜空中又响起了一道惊雷,绮雪焦急地蹲在兔窝边,心疼地看着生产中的母兔。
母兔本不该在今晚生产,可是今晚的雷声太大了,它受到了惊吓,导致提前生产,而且是难产,绮雪束手无策地叫来了董原,董原收到消息后立刻赶了过来。
董原几乎无所不能,然而为动物接生他也没有经验,以前他家里太穷了,连鸡鸭猪狗都养不起,家中唯一的活物就是他和弟弟。
眼看着母兔发出痛苦的叫声,绮雪无措得不知如何是好,董原蹲在母兔身边,皱着眉说道:“我听说应该是为母兔按揉肚腹,将胎儿送到正确的位置,只是……”
“我来吧。”
姬玉衡自他们身后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母兔身上:“我曾经为难产的动物接生过几次,经验还算充足,如果娘娘信任我,可以交给我,我保证至少母兔不会出事。”
绮雪听到姬玉衡的声音,有些恍惚地回头望向他,很快反应过来,着急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了位置:“你快来试试!”
姬玉衡立刻蹲在母兔身边,给它按揉肚皮,寻找着胎兔的位置,同时对董原说:“劳烦董大人为我取一支笛子,我需要吹奏曲子安抚它的情绪。”
董原立刻去办,很快拿来了一支玉笛,姬玉衡轻柔地校准胎兔的位置,这才接过笛子,吹出了一首宁静平和的曲子。
笛声空灵静谧,如同一只温柔的手,轻轻地安抚着在场的小动物们,不仅母兔和灰兔们得到了安慰,就连绮雪的心情也平静下来,关切地注视着生产中的母兔。
过了小半个时辰,母兔平安生产,一窝刚出生的小兔子还没有长出绒毛,都是粉粉的,蜷缩在母兔怀中。
看到母子俱安,绮雪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惊出了一后背的汗。
他有些脱力地坐到地上,身体东倒西歪的,直接落入到一个清爽的怀抱中:“别害怕,没事的。你看,它们都很健康,正在吃母亲的奶水。”
姬玉衡将绮雪抱进怀里,抚摸他的黑发,温柔地安抚他,他的怀抱干净又温暖,身上的气息清新好闻,绮雪挣扎了几下,见姬玉衡没有松手,也就由他抱着,依偎在他怀里休息。
尽管他憎恶姬玉衡,但此时此刻,他也真心感谢他,救下了母兔和小兔子们的性命。
姬玉衡托起绮雪,让他坐在自己的腿上,轻拍他的后背,这才对董原说:“还要劳烦董大人辛苦一趟,为小兔子取来绒毯,天气寒凉,它们没有绒毛,很容易受冻。娘娘也需要一条绒毯,他裹着绒毯会舒服些。”
董原露出微笑,和以往不同的是,他的笑容变得真诚了许多:“是,姬世子。”
一大一小两条绒毯被送进了兔园,董原为母兔和小兔子们布置出了更加温暖舒适的兔窝,就退了出去。
姬玉衡仔仔细细地将绒毯包在绮雪身上,温声对他说:“好了,放轻松,睡一会吧。”
他天生就招小动物的喜爱,绮雪也很难抵挡他的吸引,就这样被他哄睡着了。
睡梦中的他忘记了自己对姬玉衡的厌恶,展现出了最本真的姿态,依恋地抱住了姬玉衡。
雨幕静谧,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姬玉衡轻轻地拍着绮雪的后背,耐心地哄着绮雪陷入更深的沉眠,他垂眸望着绮雪甜美的睡颜,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绪,弯起的眼眸流露出了浓厚的喜爱和宠溺。
他真的很喜欢绮雪。
不知过去多久,绮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醒来就看到姬玉衡的脸。
如果放在之前,他一定会厌恶地一巴掌扇过去,可也许是因为这几天姬玉衡一直对他百依百顺,也许是因为姬玉衡救了母兔的命,他忽然觉得姬玉衡似乎也没那么令人生厌了。
而且姬玉衡的怀抱很温暖,很舒适,他不想起来。
所以绮雪只是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带着点鼻音问姬玉衡:“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姬玉衡轻声说:“大约刚过亥初。”
亥初啊……离陛下休息还早,还不着急过去。
绮雪懒洋洋地放空自己,赖在姬玉衡怀里不肯起来,姬玉衡见他竟然没有起来,不由得心生欢喜,也不搅扰绮雪的清净,只是沉默地抱着他,为他调整更合适的姿势。
绮雪是闲不住的性子,难得有这种身体不累却什么都不想干的时候,过了一会,他开口对姬玉衡说:“今晚谢谢你。”
他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姬玉衡帮了他,救了他同族的命,他不会忘记这份恩情。
他记得原著中姬玉衡之所以杀死陛下,是因为两年后陛下被巫术反噬得太深,丧失神智,做下了太多错事,姬玉衡为了黎民苍生不再受苦,这才亲手杀了陛下,代替陛下称帝。
如今有他在,陛下再也不会遭到巫术反噬,也就不会做出那些伤天害理的事,如果未来姬玉衡不再逼宫造反,那他也可以不杀姬玉衡,只要除掉谢殊就行了。
绮雪暗下决心,又问姬玉衡:“你想要什么谢礼吗?”
“我不需要娘娘的谢礼。”姬玉衡说,“这都是我应该为娘娘做的,何况它本就是一条性命,即使娘娘不开金口,我同样会拯救它。”
绮雪不想欠他人情:“真的没有什么想要我做的?如果你晚上不想过来,我也不是不能答应你……”
姬玉衡俊美的面孔染上薄红:“我……我没有这么想。如果娘娘真的想感谢我,那就收下我的礼物吧。”
“?”绮雪惊讶,“你真奇怪,不仅不打算收我的谢礼,还要反过来送我礼物吗?”
“嗯,是送给娘娘的临别礼物,我无心做储君,也做不成储君,过几日就要回南平郡了。”
姬玉衡小心地从怀中取出玉镯:“还请娘娘收下它。”
绮雪伸手接过姬玉衡的礼物,打开手帕后,发现是一只种水上好的玉镯:“还挺漂亮,想要我现在就戴上它吗?”
“娘娘若是喜欢就戴上,若是不喜欢就将它收起来,我不会勉强娘娘。”姬玉衡温柔地说。
绮雪将玉镯套在手腕上,大小正合适:“挺好看的,我喜欢,和我的玉牌刚好相配。”
姬玉衡看到他真的戴上了玉镯,心中一片柔软:“承蒙娘娘厚爱,我感激不尽。”
“既然你要走了,那我也送你一个临别礼物吧。”
此时绮雪看姬玉衡真是格外赏心悦目,笑着抚上他的唇:“亲你一下怎么样?还是你想要更多呢?”
第43章 (补全) 原来我和陛下的缘分早就……
绮雪盈盈的水眸满含笑意, 柔软的指尖在姬玉衡的唇瓣上一阵流连,微微探进了牙关。
姬玉衡不得不含住他的指尖,耳朵已经红透了。他的心也仿佛被绮雪轻轻触碰着, 又麻又痒的,无论如何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轻声说道:“想要。”
“你说清楚点。”绮雪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亲我。”
姬玉衡的呼吸都在轻微地颤抖,如同绮雪手中的提线木偶,任由他掌控和摆布。
“亲哪里呀?”绮雪娇娇地问。
“嘴唇。”姬玉衡反客为主,抬手覆在绮雪的手背上, 让他更多地触碰自己的嘴唇,“想要娘娘亲我这里。”
“嘴唇啊……”
绮雪摸了几下,忽然翻脸无情, 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冷漠地说:“想得美,我怎么可能亲你?姬玉衡, 你这个下流胚,别太得寸进尺。”
姬玉衡愣了愣, 满心的期待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失落地垂下眼睛:“对不起,是我太轻浮了。”
“不过……”绮雪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黑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上, “这个倒是可以送给你,是我经常佩戴的簪子,用来换你的镯子。”
他将珠钗放到姬玉衡手中,并不清楚自己赠钗的行为就像是在和姬玉衡交换定情信物,甚至比亲吻更为亲密。
姬玉衡凝视着珠钗, 眸中波光浮动,所有的失望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更深重浓厚的情意。
他用手帕将珠钗包裹仔细,放入衣襟中:“多谢娘娘,我会好好珍惜你的赠礼。”
绮雪开心地点点头,他发现只要姬玉衡不做太子,其实人还是挺不错的,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姬玉衡不仅不生气,反而对他分外宽和温柔,他看他真是越来越顺眼了。
“从明天开始,你就不用来我这里了,晚上好好休息吧。”
他拍拍姬玉衡的肩:“我原谅你对我的轻薄了,从今往后我们互不相欠,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去南平郡看望你。”
姬玉衡猝不及防,完全没有想到绮雪竟然会这么快就叫他以后不用来了,瞬间产生了被抛弃的感觉,不由得浑身一颤,脸色微微发白。
他心中作痛,想到此后两人就没有相见的机会了,便有万般不舍,却只能以苦涩的微笑作为回应:“多谢娘娘体恤。”
可他还是心有不甘,攥了攥拳,忍不住为自己争取:“只要不参加校考,我随时都有空闲,如果母兔和幼兔们身体不适,还请娘娘随时宣我到宫中,我会竭尽全力为它们医治。”
“好啊。”
绮雪随口答应下来,完全不知道姬玉衡的心思有多么百转千回,只当成一件很普通的事:“你回去吧,我收拾一下就该去见陛下了,有需要的话我会叫你过来。”
姬玉衡怅然离开了承露宫,绮雪梳洗打扮一番,乘上辇车来到长乐宫,刚好赶上大臣们从宫中出来,见到他纷纷向他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诸位大人快快请起。”
绮雪作出虚托的手势,温柔可亲地说:“大人们赤心报国、竭忠尽智,为国事日旰忘食,乃国之栋梁,我又怎敢在大人们面前摆出贵妃的架子,那岂不是要折煞我了。”
几位大臣起身,稍稍说过几句话后,便和绮雪作别,心中对绮雪的印象都是极好的。
初次见到这位绮贵妃的时候,他们眼里看到的只有陛下对贵妃的宠爱无度,以及贵妃倾世的绝色,甚是担忧他会成为祸国妖妃。
不过这段时日以来,他们发现绮贵妃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般骄纵无度、飞扬跋扈,反而相当温柔可人。
陛下也没有因为贵妃耽误政事,甚至自从贵妃入宫后,他的圣体忽然好转了不少,贵妃的到来为陛下带来了福气,他就像是能福泽陛下的吉星一样。
大臣们满怀欣慰地离宫了,绮雪也走进了寝殿,一见到贺兰寂就撒娇地扑了上去:“陛下,我好想你呀……”
贺兰寂抱住绮雪,低头亲了亲他的鼻尖和唇瓣:“我们每晚都会见面,圆圆为何还要想我?”
“想你就是想你,哪需要什么理由。”
绮雪黏在他怀里不肯出来,踮起脚尖亲他的面颊:“我这么思念陛下,难道陛下一点也不想我吗?那我可就要生气了。”
“我自然想你。”贺兰寂说。
“有多想呀。”绮雪戳他的胸膛。
贺兰寂:“每时每刻都想。”
绮雪瞥了他一眼,甜滋滋地嗔怪:“太假了吧,我才不信。”
“是真的。”
贺兰寂轻轻攥住他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
尽管近来身体好转了许多,但圆圆不在他身边,他感受不到圆圆的爱意,还是会因为巫术的反噬感到疼痛,只有圆圆来了,他才会变得轻松舒适,如此他怎么可能不想念圆圆。
可他不愿为了一己之私,就把圆圆束缚在身边,圆圆也有自己的生活,他希望圆圆在宫中能过得开心,而不是全身心地围绕着他打转,那样圆圆就太可怜了。
圆圆是他的妻子,不是他的奴隶,能够每晚见到圆圆,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陛下……”
绮雪满心甜蜜,直接变成兔团窝在贺兰寂怀里打滚撒娇,极力地表达自己对贺兰寂的喜欢。
直到贺兰寂的衣襟上沾满了他的气味,他才心满意足地变回人形,又在贺兰寂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我好爱陛下。”
贺兰寂低头吻他的唇,和他亲吻了许久:“我也心爱圆圆。”
他虽然性情冷淡,寡言少语,却只是对其他人,面对绮雪,他从不吝惜自己的甜言蜜语,也并不认为这些情话难以启齿,圆圆总是说爱他,他自然也要予以回应,他不会让圆圆对他的爱意落空。
贺兰寂又低头亲吻绮雪的雪颈、肩头、手臂,绮雪微微颤抖着,轻柔地唤道:“陛下……”
直至吻到绮雪的手腕,贺兰寂看到他佩戴的玉镯,忽然停下了动作,仔细打量片刻,问道:“这只玉镯是哪里来的?”
绮雪眨了眨眼睛,有些意外于贺兰寂的反应:“认识的人送的,手镯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玉镯脱下拿给贺兰寂看,贺兰寂端详着玉镯,又交给薛总管:“是不是很像我母后送给长公主的那只?”
薛总管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哎哟,还真是,几乎一模一样啊,该不会就是长公主殿下的那一只吧?”
贺兰寂看向绮雪:“是谁将玉镯送与你的?”
绮雪心里一跳,长公主?那不就是姬玉衡的外祖母吗?难道姬玉衡送他的玉镯不是随意挑选的,而是他外祖母传给他的宝贝?
“是……姬世子。”
绮雪不得不说实话,因为他发现自己在贺兰寂面前说不了谎,贺兰寂总是能看穿他的谎言。
“他有求于我,这才送了我一只镯子,陛下也是知道的,最近很多宗亲和大臣都讨好我……是不是我收下手镯有什么问题?要是有什么问题,我马上就退还给他。”
他这样说不算说谎,便很是心安理得,姬玉衡本来就是求着他收下玉镯,所以他收了,可他为什么偏偏拿了他外祖母的玉镯,该不会真是要在陛下面前陷害他吧?
“竟是姬世子送给娘娘的?”薛总管一愣,面露喜色道,“那就真是皇后娘娘送给长公主殿下的镯子,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送到了娘娘手上,看来娘娘与这玉镯着实有缘呐。”
“有缘?”绮雪问。
薛总管正要回答,却见贺兰寂微微蹙眉,先一步开口:“姬玉衡为了何事求你?”
姬玉衡在各项校考中的表现都十分优异,几乎独占鳌头,拿下了数个魁首,他本属意将姬玉衡立为储君,怎料姬玉衡竟会送重礼讨好绮雪,如此作为,又岂能令人信服他的品性?
绮雪:“他求我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
为了隐瞒他和姬玉衡每晚相见的事情,迫不得已,他只好提起了姬玉衡写的书信:“他有一封书信想要交给陛下。”
前面的半句话是回答陛下的问题,后半句话是陈述事实,这样也不能算他说谎吧?
贺兰寂:“什么书信?”
绮雪在心里痛骂姬玉衡的气运,他本想阻拦姬玉衡将书信匿名送给丞相,这下倒好,他反而弄巧成拙,直接把书信实名送到陛下手中了。
好在他现在不那么痛恨姬玉衡了,所以也还能接受。
“他劝谏陛下不要立储。”
绮雪向贺兰寂解释:“他觉得陛下尚且年轻,日后可以与我孕育子嗣,如若过继宗亲,日后很容易生出祸事。陛下,我倒是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的,我不怕吃苦,很愿意为陛下生育子嗣……”
贺兰寂思忖片刻,说道:“他的确是一位公忠体国的君子。”
绮雪瞬间有点紧张,拉着贺兰寂的衣袖说:“陛下,姬世子还跟我说他无心东宫之位,校考之后就打算回南平郡了,如果他无意成为储君,你千万不要勉强他呀。”
“我不会强求。”贺兰寂说,“如果他没有丝毫野心,便不适合这个位子。”
“是的是的。”绮雪如鸡啄米似的点头,终于放心了。
贺兰寂将玉镯还给绮雪:“你不必将玉镯还给姬玉衡,这本就是我想送给你的玉镯,如今物归原主,你应当成为它的主人。”
“本来是打算送给我的?”绮雪惊讶,“这话怎么说?”
薛总管笑眯眯地为绮雪解惑:“娘娘是不是很好奇陛下是怎么认出镯子的?您仔细瞧瞧,镯子里的飘花是不是很像一只小兔子?”
绮雪闻言,细细地打量起玉镯,这只玉镯质地通透,玉质干干净净的,只有一处小小的淡蓝飘花,转到某个角度,飘花的形状确实像极了一只小兔子。
薛总管深受贺兰寂信任,也知道绮雪是当年的小兔妖:“当年陛下看到这只小兔玉镯,心中十分喜欢,想要将玉镯留给娘娘,待日后重逢时再送给您。”
“只是这只玉镯是皇后娘娘为长公主殿下准备的寿辰礼,贵重非常,长公主殿下见到玉镯也非常喜欢,皇后娘娘便没有将镯子留给陛下,为此陛下还伤心了许久。”
“时隔多年,许是姬世子刚巧从郡主府的宝库挑中了这只玉镯,将它作为礼物献与了娘娘。兜兜转转,玉镯还是到了娘娘手里,这不就是陛下和娘娘的缘分?”
绮雪听得眸中波光潋滟,喜不自胜地说:“没错,它是我和陛下的缘分,也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了。”
他本来对这只镯子也就是一般般喜欢,可现在不一样了,镯子就是他最心爱的饰物,他不仅要天天将这只玉镯戴在手上,以后回到大荔山也要随身带回去,他要收藏它一辈子。
贺兰寂抱住绮雪:“是,它是我和圆圆的定情信物。”
“我真高兴。”绮雪欢喜地回抱住贺兰寂,“原来我和陛下的缘分早就是上苍注定的。”
两人又腻腻乎乎地说了一会情话,待贺兰寂沐浴过后,便一同到床上休息,他掀开幔帐的时候,绮雪还在爱不释手地玩着玉镯。
“这么喜欢它?”贺兰寂掀开锦被,和绮雪并排坐到一起。
“当然了,这可是陛下对我的一片心意。”
绮雪甜甜地说着,将玉镯戴回手腕上:“我真没想到,陛下这些年竟然一直牵挂着我,还有那些兔子雕刻,你真的为我准备了许多东西,可是我都没有为陛下准备什么……”
贺兰寂吻他的发顶:“圆圆能回到我身边,就是最好的礼物。”
“陛下对我真好。”绮雪依偎在他怀中撒娇,有些好奇地说,“对了,陛下,我想听你说一说你小时候的事情,我还没有听你说过呢。”
贺兰寂沉默片刻:“那些往事没什么可说的。”
“怎么会呢,我就是想听嘛。”绮雪摇晃着他的衣袖,“我想听听镯子和雕刻的故事,你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为我雕了那么多雕刻呢?”
第44章
绮雪看过原著, 里面也曾提起过贺兰寂年少时的往事,但只是寥寥几笔,甚至没有提及过他学习巫术的契机, 所以直到现在,他对贺兰寂的过去依然了解得很少。
书中更多渲染的是贺兰寂的残暴冷酷,大肆描述他丧失理智后如何杀戮百姓、迫害忠良,其实绮雪一直不相信贺兰寂会做出这些丧尽天良的事,他的陛下本性纯正,就算发疯了也不可能会完全变成另一个人,这其中一定还有另外的隐情。
绮雪期待地望着贺兰寂, 等待他讲述自己的故事,面对绮雪亮晶晶的目光,贺兰寂没有拒绝他。
“每次都是不同的心情。”贺兰寂说, “这只玉镯并非是我第一次为你准备礼物,但以前的礼物都已经遗失了。”
“丢了?怎么会弄丢呢?”绮雪觉得很奇怪,他不认为贺兰寂会是那种很粗心的人。
贺兰寂说:“六岁那年, 我被送去皇陵,行囊中装着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但中途遭遇妖魔袭击,马车坠入悬崖,所有的行囊被冲入河流,我没有办法找回它们。”
绮雪闻言心中一紧:“没关系的, 我明白陛下对我的心意,礼物缺失几件也无关紧要,陛下平安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事。”
“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贺兰寂握了握他的手,安抚他的情绪:“我第一次想到为你准备礼物, 就是因为看到这只玉镯与你很相称,此后越发记挂你,想亲手为你做礼物,便跟随皇陵的工匠学习了雕刻。”
绮雪心中柔软而酸涩,轻轻抚上贺兰寂的面颊:“可是陛下……先皇待你真的好坏,你当时还那么年幼,他怎么可以将你赶到皇陵呢?”
“所以我杀了他。”贺兰寂冷冷地说,“他最令我无法饶恕的过错不是将我赶到皇陵,而是与荣妃合谋杀了我的母后和兄长。”
“什么?”
绮雪惊得瞳孔微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不是病死的吗?”
“母后和兄长素来身体康健,岂会在短短几日内先后因病暴毙身亡?”
贺兰寂说:“我亲眼看到荣妃将毒。药灌入我母亲口中,而三皇子在我父皇的纵容之下,一箭射杀了我兄长,为了毁尸灭迹,又将兄长的尸骨投入了妖兽园。”
六岁之前,是贺兰寂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那时他有疼爱他的母后和太子亲兄长,父皇对他虽然没有多么偏爱,却也还算疼惜,他被养得天真纯善,甚至不忍心看到小兔子受到伤害,这才会从三皇子手中救下绮雪,哪怕他明知父皇最疼爱的皇子就是他这位三皇兄。
当年放走绮雪后,三岁的九皇子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太子兄长答应将来再帮他找回绮雪,他才开心起来,开始筹备与小兔子重逢后的礼物。
小金兔、小玉兔、兔子灯、金丝银丝编织的兔窝……小皇子准备了很多东西,全部收到箱子里,只待见到他的圆圆后,将它们统统送给圆圆。
直到那个夜晚,荣妃当着他的面,亲手毒死了他的母后。
荣妃一直非常嫉恨皇后,她自诩是皇帝最心爱的女子,却因为出身卑贱,在皇帝立后时遭到大臣们的反对,没能坐上凤位,便对皇后妒恨成狂,一心想要杀了她。
荣妃最开始只是荣嫔,直到生下三皇子后才进了位份,皇帝对荣妃和三皇子格外偏宠,而荣妃又是专横跋扈的性子,将自己的儿子也养得刚愎自用、心胸狭隘,与她一样心肠歹毒。
皇帝好大喜功、昏庸无能,偏偏又宠爱佞臣,皇后和太子委婉劝谏,招了皇帝厌恶,便渐渐动了废太子的心思,意欲改立三皇子为储。
终于,当贺兰寂六岁的时候,在皇帝的默许之下,荣妃和三皇子杀了皇后和太子,又把年幼的贺兰寂赶去了皇陵。
他们本打算斩草除根,连贺兰寂一起杀掉,但皇帝没有允许,他还对贺兰寂留有最后的一丝父爱,这才免于贺兰寂直接死在宫里。
“可丨荣妃和三皇子并没有死心。”
贺兰寂说:“在我前往皇陵的路上,他们派出了不少杀手,甚至引来了食人妖魔,只为置我于死地。”
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得到了云月观的庇护,那时谢殊算出他与大雍的国运息息相关,认为他命不该绝,便派来两名弟子将他护送到皇陵,又在他的住处设下法阵,避免杀手和妖魔的侵扰。
可当时贺兰寂才六岁,就算荣妃不能直接派杀手杀了他,想弄死他也是易如反掌的事。
当时宫中拨了两名内侍,照顾贺兰寂的生活起居,这两个内侍虽然不是荣妃的人,却也是荣妃精心筛选出来的,都是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坏东西。
只有贺兰寂拿出钱财给两个内侍,他们才会给贺兰寂送饭吃,然而贺兰寂带出宫的钱财全都跟随马车坠入悬崖了,几乎身无分文,只有一块随身携带的玉佩。
迫不得已,贺兰寂将玉佩交了出去,却只能换来几顿餐食,两三天后,内侍们就说他的钱用光了,买不来食物,逼得他饥肠辘辘地摘野果、下水捉鱼,甚至是从泥土里挖虫子吃。
幸好当时还是嫔妃的徐太妃惦念着贺兰寂,料到贺兰寂在皇陵肯定会过得不好,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派人送去银钱和吃食,又狠狠地敲打了两个内侍,他们终于有所收敛,虽然还是会贪墨徐太妃的银子,但贺兰寂终于不用饿肚子了。
听到这里,绮雪已经心疼得泪眼汪汪的,吸着鼻尖将贺兰寂抱进怀里,轻柔地亲吻他的脸和额头。
“对不起,陛下,都怪我来得太晚了,我不知道你当年竟然过得这么艰苦,我真该早些去皇陵陪你的……”
他不是爱哭的性子,却总是为了贺兰寂落泪。
他心疼他的陛下过得这么苦、这么难、这么孤独,也隐约猜到了贺兰寂修习巫术的原因:他一定是为了重回皇宫,才不惜牺牲自己修习巫术。
贺兰寂摸了摸他的发顶,轻轻地拭去他的眼泪:“我不愿讲述我的往事,正是因为我知道圆圆会为我伤心。都已经过去了,你不必为我感到愧疚或心疼。”
“可我没法不心疼陛下呀。”
绮雪心酸地蹭蹭贺兰寂的掌心:“为什么我不能早点修成人形呢?如果我也在皇陵,一定会拼命地保护陛下,不让你受委屈的。”
“我却觉得圆圆来得正是时候。”
贺兰寂说:“你心疼我,我同样心疼你,倘若我需要你保护我、叫你陪我一同吃苦,我只会觉得自己很无能,配不上你对我的喜爱。”
“圆圆,你只是一只小兔子,小兔子就该过得随心所欲、无忧无虑,正因为我能为你遮风挡雨,我才希望你留在我的身边。”
“陛下……”
绮雪心里甜甜的,又酸酸的,陛下对他简直疼宠到了骨子里,是世上对他最好的人,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喜欢陛下呢。
贺兰寂垂下凤眸:“何况你不是没有陪伴在我身边,守在皇陵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心中才会有温暖的感觉。”
他在皇陵过得当然算不上好,日子清苦,也只能保证他不饿肚子,每天还有做不完的活,擦拭陵墓的石墙,扫去地面上的落叶和尘土,陵墓的守卫会监视他干活。
随着他渐渐长大,长出更多的力气,打扫陵墓变得简单了许多,守卫们也懈怠了许多,几乎不再看守他,他便有了空闲跟随修建陵墓的工匠学习雕刻,打发无聊的时光。
工匠问他想学习什么雕刻,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小兔子,第一次是做木雕,他生疏地用刻刀慢慢雕刻,刻出一只丑丑的小兔子,耳朵还被他不慎削掉了一只。
渐渐地,他刻得越来越熟练,做出了许多栩栩如生、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多是便宜的木雕和石雕,也有几只玉雕小兔子,是他攒了一点银钱,托工匠为他买来了一块玉石作为原料。
为了刻小兔子,他的手被刻刀划得伤痕累累,可是看着这些伤口,他不仅不会害怕,反而感到了一丝愉悦,因为他会想象着荣妃和三皇子浑身是血地倒在他脚下的样子。
他从未有过一天忘记这些仇恨,这也就是他从不雕刻母后和兄长的原因。
只有在雕刻小兔子的时候,他才会享受到一时半刻的宁静,而其他时候,他总会身处在地狱的火焰中,被仇恨之火焚烧,时时刻刻都处在莫大的痛苦中。
他一直在寻找复仇的机会,直到十岁这年,工匠在修葺陵墓的时候挖到了一本古书。
这本古书不知被埋藏了多久,一直被妥善地收敛在宝匣之中,除了内页的纸张微微泛黄,依然崭新如初,被保存得十分完好。
工匠们出身贫苦,基本没人识字,就把古书送给了他,他打开书卷,只读了几个字,就立刻感受到书中的文字充满了阴邪诡谲的力量,瞬间头痛欲裂,吐出了一口鲜血。
这本古书就是记载着邪异巫术的秘卷。
从此之后,他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
可他并不后悔。
正是依靠着巫术的力量,他才能重回皇宫,与卫淮重新取得联络,和他里应外合地逼宫篡位,将所有的仇人全部凌虐致死。
那一夜,皇宫火光冲天。
长乐宫的玉阶之下,尸骨堆积如山,血腥气浓郁得令人作呕,魇魔们瘦长的黑影游荡在宫殿之中,搜寻着剩余的活人。
他提着先帝的头颅,浑身浴血地走出大殿,冷月高悬,凄厉鬼魅,映照着这片人间地狱,卫淮提着滴血的剑跨过尸骨,率领着大军向他俯首称臣。
他将先帝的头颅从高高的玉阶上扔了下去,昔日不可一世的帝王被他亲手肢解,到死都没有合上双眼,头颅自御道滚落而下,蜿蜒出狰狞的血迹。
就在此时,就在此刻,他的心中却一片凄冷,没有复仇成功的喜悦,只想起了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他的小兔子过得还好吗?
第45章
这天晚上, 贺兰寂和绮雪难得什么都没做,只是单纯地相拥而眠,陪伴着彼此。
绮雪变回兔团, 乖巧地趴在贺兰寂的胸膛上,软乎乎的兔耳朵搭着心口,聆听着贺兰寂沉稳有力的心跳,他渐渐平复了悲伤的情绪,陷入了香甜的沉眠。
梦中,他似乎看到了暗淡的月色下,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他形单影只地行走在旷野中,手中握着小小的玉兔雕刻,宁静而孤独, 一直走了很远很远。
……
过了两日。
绮雪难得起了个早,与贺兰寂一道吃过早膳,便梳洗打扮一番, 准备参加青郡县主的宴会。
县主的封号是“嘉宁”,她因为身份不高, 在上京认识的人也不多,原本只是想举办一场小型宴会,给绮雪送去请帖也只是出于对他的尊敬,其实没有想过绮雪会来。
所以在收到绮雪将要赴宴的消息后, 嘉宁县主诚惶诚恐,连夜重新规划了新的宴会。
而其他宗亲贵族听闻了这个消息,原本对这场宴会不屑一顾的他们开始争先恐后地争夺请帖,不惜出千金求购,甚至派人强抢, 都只是为了见绮雪一面。
更聪明的宗亲则是主动求见嘉宁县主,表示愿意赠金赠人,协助她筹办宴会。
嘉宁县主财力不丰、经验不足,正苦恼于刚如何办一场漂亮的宴会,见状当即答应下来,是以这些宗亲无需抢夺,轻松地得到了参加宴会的资格。
几经周折,一场盛大奢丽的春日宴就这样准备妥当了。
春日宴的地点位于上京城郊的一座庄子,庄子依山傍水,修建得繁奢绮靡,瑶草琪花掩映着玉楼金阁,中心是一片宽湖,水面上泛着数条华美的画舫,歌女们坐在舫中弹唱,随水波而动,整座庄子处处都能听见婉转优美的曲声。
如今正是草长莺飞、柳烟花雾的好时节,春光和煦,绮雪为了应景,特意换了一身冰台色的衣衫。
柔和的淡绿与他腕间的玉镯交相辉映,将他衬得越发长发如墨、肤白胜雪,清丽纯洁得如若不食烟火的仙子。
他的美超尘脱俗,被董原搀扶着走下马车时,连美丽的春景都沦为了黯淡的陪衬,不少人失神了刹那,这才想起向他行礼。
“都起来吧。”
绮雪面露微笑,由董原引着走向了嘉宁县主。
嘉宁县主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如今尚未婚配,生得秀美白净,性子也偏软,见到绮雪很是紧张,说话有点磕磕绊绊的,经由绮雪安慰了几句,才勉强镇定下来:“娘娘请随我来。”
她将绮雪引导湖边的一座月白的纱帐下,这座纱帐是专门为绮雪准备的,一来是为了避免他人的目光冒犯到绮雪,二来隔绝尘土与飞虫,洁净而雅致。
纱帐并不厚重,透光透风,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象,帐中的地面铺着绒毯,软榻、桌几一应俱全,熏炉里燃着清淡的香料,一缕白雾轻盈地升腾向上。
这番布置显然花了不少心思,绮雪笑着对嘉宁县主说:“有劳县主费心了。”
他一笑起来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嘉宁县主立刻脸红了,受宠若惊地嗫嚅道:“娘娘喜欢就好。”
嘉宁县主退出了纱帐,隔着纱帘,绮雪看到她走向了一名白衣青年身边,和青年说了什么,很明显她十分信赖他,说话时脸上的神态非常放松。
白衣青年容貌英俊,神色冷峻,他一边边和县主说话,一边看了纱帐一眼,刚好对上绮雪的目光,便微微向绮雪颔首,姿态不卑不亢。
董原附在绮雪耳边轻声说:“他是嘉宁县主的门客,名为徐玠,是青郡太守族中的子侄。”
徐太守的亲戚吗?
绮雪来了兴致,多看了青年几眼,将他的容貌记下,又问董原:“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董原笑道:“其实我与徐公子素不相识,只是提前从县主大人手中要来了宾客的花名册,将他们认了一遍,以免刺客混入其中。”
这么短短两三天的功夫,就能把所有人认全了吗?
绮雪惊讶地夸奖他:“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娘娘过奖了,这些都是雕虫小技,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我又哪有脸面服侍娘娘呢?”董原垂着头说道。
绮雪忽然有了了解他的兴趣,兴致勃勃地问:“我都没问过你以前的事情,你之前是做什么的,怎么能什么都会?都是谁教给你的?”
“不过是为人奴婢罢了,不值一提。”
董原莞尔,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娘娘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叫他们准备。”
“叫他们上一些青郡特有的吃食吧。”
绮雪就是为了吃家乡的美食才来的,许久没吃到青郡和大荔山的特产了,他还怪想念的。
董原派小内侍传了绮雪的意思,很快嘉宁县主就命人奉上了青郡的美食,经过董原试毒,这些吃食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才呈给绮雪品尝,主要是一些果脯、干果和点心。
青郡的干果算是本地特产,尤其是瓜子和杏仁,比其他的郡县更饱满香醇,绮雪尝过之后,当即叫人给绿香球打包了大半,她最喜欢干果了。
董原在一旁给绮雪打着扇子,绮雪倚着贵妃榻,拈起一块香糕,小口地吃着,悠闲地欣赏着湖光山色,心里别提有多畅快了。
就在此时,庄中的仆从通传道:“大将军到——”
本朝大将军只有一位,尊贵显赫,正是卫淮。
听闻卫淮来了,宾客们骚动起来,绮雪也意外地抬头望了过去,刚好看到卫淮迎面走来。
今日卫淮穿了一身赤红色的窄袖袍服,腰间佩刀,可谓意气飞扬,风流轻狂。
宾客们向他见礼,他笑着颔首回应,脚下没有半分停顿,大步流星地向纱帐走来,在帐外单膝下跪行礼。
“臣参见贵妃娘娘。”
众目睽睽下,卫淮恭恭敬敬地垂下头颅,向绮雪行礼。
“大将军免礼平身。”
绮雪慵懒地斜倚着,免了卫淮的礼。
卫淮起身抬头,隔着一层纱帘望向绮雪,目光中再没有丝毫恭敬可言,既放肆又深情,如果不是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一定会上前拥抱绮雪。
绮雪接过董原手中的罗扇,挡住小半张脸,遮住口型,轻声地问卫淮:“你怎么来了?”
卫淮笑:“自然是为了见到娘娘。臣独守府邸,寂寞难耐,对娘娘思念成疾,却总是不得娘娘召见,只好自行争取机会了,否则娘娘有了新的情夫,把臣忘在脑后该怎么办?”
他说得露。骨,绮雪瞥了他一眼,娇娇地嗔怪道:“别人又听不见,你怎么还一口一个‘娘娘’,难不成还叫上瘾了?”
他还记得当初卫淮有多不甘心叫他“贵妃娘娘”,现在倒好,他看卫淮叫得还挺开心的,这就是做奸夫的自觉吗?
这一眼瞥得卫淮神迷意夺,他收敛了笑意,终于不开玩笑了:“阿雪,我真的很想你。”
“想我呀?”绮雪说,“只可惜你现在是吃不到嘴了,就让这碟香糕代替我慰劳你吧。”
他拿起一块香糕,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又放回到碟子里,叫董原端起整个银碟,将香糕赏赐给卫淮。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没有半点回避董原的意思,反正大婚那日卫淮追上彩舆的时候,董原就已经目睹了一切,早就知道他们两人的旧情了。
董原面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将银碟端给卫淮,卫淮接过银碟,拿起绮雪亲过的那块,放入口中细细地品味。
“味道如何?”绮雪问。
“臣从来没有吃过这般香甜可口的糕点。”卫淮笑着,直勾勾地盯着绮雪,“不过臣以为糕点中若是能加些兔子奶,想必会更为美味。”
“想得倒美。”
绮雪不屑地轻嗤一声,他倒确实能产兔子奶,就他所知,服下抱岁丹的人在怀孕期间就能产出乳汁,他要是怀上了,肯定会有兔子奶,可他凭什么分给卫淮吃?
就算有奶,也是给陛下和宝宝喝的,别人休想分到一滴。
他对卫淮挥挥手:“走开吧,老是围着我转像什么样子。”
“臣告退。”
卫淮走远了,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到纱帐这边。
宾客们见大将军与贵妃娘娘攀谈了许久,娘娘还算和颜悦色,便纷纷学着他的样子,来到帐前和绮雪交谈,向他献上礼物,企图在他面前留下几分好印象。
绮雪摇着罗扇,起初还挺温柔耐心的,可是想要跟他交谈的人实在太多了,甚至有人因为先后顺序争执起来,将他惹得有点烦了,就轻轻地打了呵欠。
董原当即会意,笑着和宾客们交谈几句,说是贵妃娘娘身子乏了,需要小憩片刻,宾客们十分惋惜,却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转身离开,还默默记恨上了那两个吵架的人。
然而当所有人散去之后,还有一个人留在了原地,董原刚想将他打发走,很快又停住动作,叫出来人的身份:“姬世子?”
姬玉衡点点头,抬手向帐中行礼:“云期见过贵妃娘娘。”
“你也来了?”
绮雪闻声睁开眼睛,又不装困了,歪着脑袋问姬玉衡:“你也是为了见我才来赴宴吗?”
也?
姬玉衡心下微怔,却来不及多想,羞涩地回答绮雪:“是。”
他今日头束玉冠,身着鸦青色袍服,风仪清正,萧萧肃肃,和卫淮一样,都是为了见绮雪而精心打扮过的。
绮雪看了他一会,他知道“云期”是姬玉衡的字,虽然那天晚上他睡着了,没有听到姬玉衡的话,但他看过原著,也不会为姬玉衡的自称感到奇怪。
“云期,”他亲昵地叫着姬玉衡,“明日就是最后一场校考了,校考结束后,你打算什么时候离京?”
他的语气温柔如水,唤出“云期”二字时,姬玉衡心弦一颤,又旋即为他的问题而伤感失落:“我大约后日就会离京。”
“这么快?”
绮雪喜出望外,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反应兴奋过头了,又赶紧补上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不在京中多游览几日吗,我可以派人带你游览。”
姬玉衡垂着眼睛,轻轻地摇头:“多谢娘娘美意,但我尚且有不少俗务缠身,还须尽快赶回郡中处置。”
“那可真是遗憾。”
绮雪抬起罗扇,遮住自己快要压不下去的笑意:“后天你大约什么时辰离开?我叫董原送送你。”
“后日一早,大约辰初就走。”姬玉衡说,“就不必劳烦董掌事相送了。”
“那好吧。”绮雪装模作样地叹气,“我本来还想好好向你道谢的,母兔和小兔们如今都很好,还要多谢你救了他们,你离京之后也不必牵挂它们。”
他一口一个“离京”,姬玉衡岂能听不出绮雪是希望他快些走,不免苦笑道:“那就好,希望娘娘日后也多保重。”
“放心。”绮雪摆摆手,衣袖滑下,露出手腕上的玉镯。
姬玉衡看到玉镯,没想到绮雪竟然还在戴着,心中一下子变得又酸又涩,因为他实在弄不懂绮雪对他抱有的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雪公子对他既不像喜欢,又并非纯粹的厌恶,他被这份复杂的感情折磨得夜不能寐,一遍遍地回想着他们两人间的相处,却如雾里看花,愈发不能明辨。
而他自己,则是在大雾中越陷越深,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再也找不到归路。
现在他只想求个明白,既然他此生不会再见到雪公子,那就向雪公子问清楚吧,至少他离去的时候不会留下遗憾。
姬玉衡正欲开口,却被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和绮雪不约而同地朝声源看了过去,原来是有位宾客主张来一场蹴鞠比赛。
蹴鞠在大雍很是盛行,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无论男女都非常喜爱,在场的宾客们大多都会踢蹴鞠,甚至不少人还精通此道。
为了在贵妃娘娘面前露脸,他们很快就自发组建起了队伍,每队十六人,组成了青、白、红、黄四支队伍,先两两决出胜负,再进行一场决赛,赢下比赛的队伍可以获得不菲的彩头。
绮雪没看过蹴鞠比赛,很是好奇地问:“蹴鞠?什么东西?”
姬玉衡解释:“简单来说,蹴鞠就是踢球,将球踢入球门中,便可获得一筹,比赛结束时,筹多者为胜。”
“很有意思吗?”绮雪问。
姬玉衡想了想,回答他:“大雍的多数百姓都喜欢蹴鞠,应当算是有意思吧。”
“那我就看看比赛。”绮雪点头。
姬玉衡心里微动,其实他少年时就已精通蹴鞠,只是公务繁忙,已经有三四年没有踢过了,如果雪公子喜欢的话……
正想着,人群中传来卫淮的声音:“正巧我今日穿着红衣,那我就加入红队吧。”
“嘶……”
有的宾客吸了一口凉气:“大将军,大雍谁人不知你是蹴鞠一道的第一高手,若是你加入比赛,我们这群人还有得踢吗?”
“怎么不行?”卫淮笑,“我已有两年不曾踢过蹴鞠了,两年中不知新出了多少高手,也许我早就算不上第一了。”
“好吧好吧!”
宾客们笑了起来,将卫淮登记在红队的名册中,姬玉衡思索片刻,也走了过去,在青队的名册上添了自己的姓名。
奴仆们开始搭建踢蹴鞠的场地,几乎所有人都围在旁边看着,绮雪也被那边的热闹景象吸引了,董原笑着问道:“娘娘,您想为哪支队伍押注?”
“押注?”绮雪倒是知道押注是什么意思,“还能押注?”
“当然,这是蹴鞠比赛里的重头戏。”董原说,“蹴鞠如此兴盛,自然少不得博戏的推动,不少人甚至不惜将全副身家押入比赛之中,直到倾家荡产、典妻卖子也不会停手。”
一抹冰冷的光芒在董原眼中一闪而过,绮雪没有留意到,而是说:“你去打听一下,姬玉衡和卫淮都在哪个队伍。”
董原很快打听到了:“大将军在红队,姬世子在青队。”
“这样啊。”
绮雪搓了搓手,兴致勃勃地说:“那我就赌一下,不是还有黄队和白队吗?我就押黄队和白队赢,我希望他们两个都输掉比赛!”
第46章
绮雪今天是为了赴宴才出宫的, 没有随身携带银钱,正想着要不要拔下发簪作为赌本,董原就变戏法似的掏出了一袋金豆子, 笑着问绮雪:“娘娘打算押多少?”
“那就黄队和白队各十颗吧。”绮雪说。
董原得了吩咐,招来小内侍前去场边押注,那边已经搭建起了押注的牌子,被各家的奴仆围得水泄不通的,而庄家自然就是负责承办春日宴的嘉宁县主。
四支队伍的赔率各不相同,最低的就是卫淮所在的红队,因为押红队取胜的人最多。
其次是黄队, 据说里面有几个挺不错的好手,青队和白队的赔率都要高一些,白队则是四支队伍里面最高的。
除了押各队胜负, 还有押比筹、押个人得筹的,赌局开得五花八门,绮雪不懂其中的门道, 只押了最简单的胜负,毕竟他也只是凑个热闹娱乐一下而已。
蹴鞠的场地很快搭建好了, 距离绮雪的纱帐很近,方便他观看。
场地用红绸和竹竿围成了长方形,也叫“鞠城”,两端各自竖起球门, 不过说是球门,倒更像是高高的竹竿,大约有三丈高,顶部的牌子被挖出圆形的洞,名为“风流眼”, 就是球门,蹴鞠只有穿过风流眼才能得分。
参加比赛的宾客们互相之间并不熟悉,为了区分队友和对手,纷纷绑上了和自己队伍颜色相同的头带。
唯独卫淮没绑,一来所有人都认识他的脸,二来他穿着红衣,本就和队伍颜色契合,当然最关键的一点,还是他嫌弃绑头带太丑,会有损他在绮雪心中的英俊形象。
比赛开始前,卫淮调整好护腕,意气高昂地走到纱帐前和绮雪搭话:“你押我能进多少球?你押几个,我就踢进去几个,保准叫你双倍赢回来。”
“我没在你身上下注。”
绮雪睨了他一眼,轻轻地扇着罗扇:“我押的是白队赢,你输了比赛吧,我就能赢钱了。”
卫淮轻笑一声:“那可真抱歉,要叫娘娘输钱了,下一场你一定要押我,只有押我赢才能得钱。”
绮雪:“你可真能吹嘘,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小心输得连亵。裤都赎不回来。”
其实绮雪也不是不希望卫淮赢,只是他一见卫淮这踌躇满志的模样就忍不住开口讥讽,就想跟卫淮唱反调。
卫淮笑:“这样也好,我希望我的亵。裤能输到娘娘手上。”
“不要脸!”绮雪怒。
卫淮大笑着离开了,走进了鞠城,随着一阵急促的击鼓声,第一场蹴鞠比赛开始了,正是卫淮的红队对战白队。
蹴鞠放在鞠城中央,由双方的队长抢球,卫淮就是红队的队长。他明明与白队的队长都站在蹴鞠前,但偏偏就是反应极快,在鼓声停止的刹那间就率先抢过了蹴鞠。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卫淮带着蹴鞠直穿白队队员,瞬息间就把蹴鞠带到了球门下,“嘭”的一声,他高高踢起蹴鞠,只见空中闪过一道锋利强劲的弧线,蹴鞠不偏不倚,瞬间穿过了风流眼。
不过呼吸之间,卫淮就已强势地拔得了头筹,宾客们露出怔愣的表情,都被他震住了,直到蹴鞠落下,双方再次争夺起来,他们才如梦初醒,鼓着掌大声喝彩起来。
“好、好,太妙了!”
“大将军威武!”
纱帐之中,绮雪蓦地从贵妃榻上坐直了身体,连扇子都忘了扇,不可思议地董原说:“那个球门那么高,卫淮是怎么精准无误地将蹴鞠踢进去的?”
董原笑道:“普通人自然很难将蹴鞠踢进去的,大将军却不一样,他可是被誉为咱们大雍的第一蹴鞠高手,便是蒙着眼也能把球踢入风流眼,今日这场比赛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的。”
“他倒是……确实厉害的。”
绮雪眨眨眼睛,目光落在卫淮身上,即使隔着纱帘,卫淮那一身红衣也是那么地招摇夺目,轻而易举地吸引了他的视线。
不过片刻功夫,卫淮就再进了一球,红队的队员们甚至都不怎么跑动了,就看着他一个人表演,白队的队员们个个气喘如牛,却根本拦不住卫淮,比赛才开始没有多久,就被卫淮打得溃不成军了。
绮雪又懒洋洋地倚了回去,悠闲地看着比赛,看到记录筹数的管事在红队的名牌下方添了一块又一块木牌,心情相当不赖,他虽然押的是白队,但心里向着的其实还是卫淮,要是卫淮输了,他或许反倒会不高兴地教训卫淮一顿。
比赛结束了,卫淮独自一人斩获了八筹,白队的队员们愁云惨淡地离开了鞠城,红队的队员们则簇拥到卫淮身边,将他托举起来,绕着鞠城转了一圈,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
此时此刻,卫淮是那么地万众瞩目、众星拱月,但他一点也没有自觉,才转了一小半,就跳出了鞠城,径直跑到纱帐前,向绮雪邀宠。
“怎么样,我厉不厉害,你喜不喜欢?”卫淮笑问。
绮雪轻哼一声,不承认也不否认:“马马虎虎吧。”
卫淮莞尔,温柔地说:“是不是输了钱?我今日赚来的彩头全归你,应该足够补上了。”
“用不着,又没多少钱。”
绮雪摆摆手,有些疑惑地问:“既然你这么擅长踢蹴鞠,以前在军中的时候怎么从来没见你踢过?难道军中禁止踢蹴鞠吗?”
卫淮轻松地说:“没有这样的禁令,士兵们经常踢蹴鞠,只不过你没注意罢了。”
“至于我自己,一来我是他们的将领,若是我也在场,他们难免束手束脚,玩得不够尽兴;二来我没有对手,踢起来无聊得很,今天也是踢给你看的,就是想让你对我刮目相看。”
绮雪没说话,方才卫淮在鞠城上的确英姿勃发、逸群绝伦,他确实被吸引到了,也有一丝丝心动,可他不想叫卫淮知道,不然这条狗又要得寸进尺了。
卫淮叮嘱道:“娘娘,下一场比赛一定要押我,别叫你的情郎伤心啊。”
“那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一定要押你,把你哄开心呢?”绮雪说。
卫淮笑:“好像是没这么便宜的事。”
“你明白就好。”绮雪说。
“那我换一个请求吧。”卫淮说,“要是我赢了,能不能向娘娘讨个彩头?”
绮雪:“什么彩头?”
卫淮盯着他:“还请娘娘赏赐我一口兔子奶。”
“我没奶……”绮雪捂住心口。
卫淮的视线往下移动:“其实也不是没有,那里就……”
绮雪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又羞又气地向卫淮扔出一颗果子:“你做梦!”
只可惜果子被纱帘挡住了,落在了地上,卫淮见他有点生气了,却又解气不成,立刻掐了自己的手臂,瞬间掐出一片乌紫:“这样可以吗?”
见他对自己下手这么狠,绮雪顿时没了脾气,心软地说:“倒也不用这样。”
卫淮柔和了神色:“我必须这么做,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又不要我了,我该怎么活?”
绮雪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见卫淮这么低声下气地讨好他,他哼哼唧唧地说:“要是你赢了……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你未必能赢。”
卫淮的眼睛亮了起来:“娘娘一诺千金,臣定会全力以赴,不叫娘娘失望。”
他立刻转身就走,去准备下一场比赛,绮雪看到他这么干劲十足,突然有些后悔,他是不是不该答应卫淮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另外两支队伍的比赛也结束了,其实两场比赛是同时举行的,只不过青队和黄队的比赛在另一片距离很远的鞠城,因此少了许多关注,绮雪甚至不知道他们已经开始比赛了。
比赛之前,宾客们大多看好黄队,结果却出人意料,竟然是实力偏弱的青队赢了,而青队之所以能赢下比赛,都是靠着姬玉衡的筹谋。
姬玉衡加入青队之初,并没有担任队长的职务,而是将所有人擅长的踢法和位置问过一遍,迅速制定出了合理的布局和战术。
青队实力不强,但只要安排得当,并非没有取胜的可能,因为两队对彼此的队友都不熟悉,只要黄队存在破绽,便可以击破,而他们必定会有足以令他扭转局势的破绽。
姬玉衡将制定好的战术讲给队员们听,获得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可,这也是因为姬玉衡本就相当有名望,不过他们也没想到,这般芝兰玉树的君子竟然也精通蹴鞠这样的娱乐之道,都很爽快地听从了姬玉衡的调度,将指挥权交给了他。
比赛场上,有了姬玉衡高明精准的调度,黄队实力最强劲的队员很快就被逐一击破,本就漏洞百出的队形成了一盘散沙,彻底溃不成军。
黄队发生了严重的内讧,队员们互相推诿指责,到了比赛即将结束时,甚至大打出手,也因此提前结束了比赛,青队大胜。
青队的队员们对姬玉衡都敬佩不已,而且在比赛中,他们还发现姬玉衡踢球不仅只是依靠头脑,只论身形技法,他的实力也相当高超,是他们之中最厉害的。
所以第二场比赛,他们将姬玉衡奉为了队长,唯他马首是瞻。
休息一个时辰,第二场比赛开始了,乃是青队对红队。
绮雪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场也没押中,不过他没有丝毫不高兴,反而觉得蹴鞠更有意思了,终于从纱帐中走了出来,来到场边观看比赛。
宾客们连忙将最佳的位置让给了绮雪,一把软椅被摆在场边,椅子下铺着丝绸,以免绮雪的绣鞋染上灰尘。
绮雪慵懒地斜倚在软椅上,艳光逼人,衣袖微微滑落,露出的一截白得发光的雪臂,惹得他身边的少年郎们六神无主地错开视线,却又忍不住偷偷瞥向他,一颗颗春心被搅弄得七上八下的。
场中的卫淮见到他们呆鹅似的眼神,脸上没了笑意,淡淡地说:“把贵妃娘娘身旁的人全部请走,免得搅扰了娘娘的清净。”
少年们遭到诸怀卫驱赶,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绮雪瞥了一眼卫淮,心想这也是个大醋缸,倒是觉得卫淮有点可爱,便出声调侃道:“大将军这是见到小公子们年少英爽,羞愧于自己的人老珠黄,不敢再多看他们吗?”
“娘娘说的是。”
卫淮面无表情:“臣容姿鄙陋,不敢与诸位年轻的公子相比拟,臣只得将公子们请离,否则定会伤心过度,耽误比赛,坏了娘娘雅兴。”
“好吧。”绮雪摇摇罗扇,“本宫赦你无罪。”
短短几句话,不难让外人听出他们的熟稔与亲近,尤其是姬玉衡,他本就知道卫淮和绮雪的旧情,心中更是失落酸楚,强忍着没有露出失态之色。
卫淮当众问道:“娘娘这回打算押哪支队伍的注?是臣的红队,还是姬世子的青队?”
此言一出,姬玉衡微微一怔,立刻抬头看向绮雪,目光中透出丝丝紧张和期待。
其实他知道青队的胜算不高,并且绮雪与卫淮更加熟悉,于情于理,绮雪都应该押红队,可他还是忍不住幻想绮雪看好他、为青队押注。
“你问我打算押哪边……”
绮雪看看姬玉衡,又看看卫淮,绽放出美丽的笑颜:“我今天穿着冰台色的衣裳,冰台色近青,那就押青队胜吧。”
“云期,你可不要辜负我的期待,一定要为了我赢下大将军。”
姬玉衡没有想到,绮雪竟然真的会支持他,不由得又惊又喜,垂下头郑重地应道:“请娘娘放心,云期定不会辜负娘娘所望。”
“……”一缕幽绿的暗芒在卫淮的瞳孔中转瞬即逝,他轻声地自言自语,“阿雪,你为什么叫他‘云期’?难道你与他很相熟吗?”
第47章 (补全) “想做阿雪的狗,你还不……
卫淮的声音并不高, 全场只有他和姬玉衡两个人能听见,却依然叫姬玉衡心弦一紧,微微攥住掩在宽袖下的双手。
其实姬玉衡也说不清自己和绮雪算不算相熟, 若说熟悉,他和绮雪都不了解对方的身世和喜好,可若说不熟悉,他们却看光了彼此的身体,甚至绮雪还摸过他的……
他的心绪五味杂陈,却不料卫淮忽然看向了他:“姬世子,你来说, 你和绮贵妃很相熟吗?”
他就像一位夫君盘查妻子包养的外室,质问的语气是这样理所当然,而姬玉衡必须回答他的问题。
姬玉衡微蹙眉心, 忽然感觉很不舒服,诚然,卫淮和绮雪的关系更为亲近, 可他又不是绮雪的夫君,又有什么资格展现出这样的独占欲, 驱赶和诘问绮雪身边的所有人?
“抱歉,大将军,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
他语气还算温和,态度却相当坚决:“我认为这是我和娘娘的私事, 与大将军没有干系。”
“和我没关系?”
卫淮笑了笑,仿佛听到了一桩有意思的笑话:“行,你不想说也不要紧,大不了我亲自试试你。”
说罢,卫淮转身走向鞠城内部, 姬玉衡在原地停留片刻,也走了过去,等待管事将蹴鞠摆放在中央。
不多时,青队和红队的队员们站好了队形,随着重重的鼓声落下,比赛正式开始。
姬玉衡和卫淮是各自队伍的队长,在比赛开始时负责抢球,鼓声停止的刹那,姬玉衡尚且没有反应过来,卫淮就已经抢到了蹴鞠,越过他的身边,如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
卫淮的反应和身手实在太快了,根本就不是人类所能达到的,姬玉衡一惊,立刻回身追了上去,他的速度就算是极快了,而这个时候,其他人都仿佛还在梦游一般,直到姬玉衡也掠了过去,他们如梦初醒地追了上来。
姬玉衡追逐着前方的卫淮,沉声提醒身后的队员们:“天字队形。”
比赛开始前,姬玉衡编出了四套队形,以“天地玄黄”作为代号,其中天字队形主要就是为了针对卫淮,红队的队员们大多实力平平,只要能封锁住卫淮,再凭借姬玉衡的调度,青队便有取胜的希望。
为此,姬玉衡挑选了四个队员用来封锁卫淮,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可就算如此,青队的胜率依然不高,不因其他,就是因为卫淮的强大是无解的,他太不可思议了,即使是一整支队伍的人全都堵上去,也很难说能不能守得住他。
“嘭——”
蹴鞠穿过风流眼,红队率先拿下一筹,青队的队员们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面露难色地说:“大将军跑得太快了,别说锁住他了,我们甚至追都追不上啊。”
“没关系,别灰心,现在只是比赛开始。”
姬玉衡微笑着安抚队员们:“开球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争得过卫淮,这一分是红队一定会拿到的,其实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就不一样了,蹴鞠是多人比赛,大将军不可能始终独占鳌头,而我们的默契要远胜红队,只要把球抢过来,接下来就会容易许多,鹿死谁手未曾可知,还请诸位大人与我共勉。”
姬玉衡温和的语气之下,是坚定取胜的决心,众人受到他的鼓舞,很快振作起精神:“好,我们都听姬世子的!”
“就算是大将军,也不是百战百胜的……嗯,其实他也就赢了七十几回,剩下的二十多回他都临时没有参加,说不定咱们再坚持一会,陛下就会突然召见大将军了?”
“你能不能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就不能堂堂正正胜过他吗?”
众人哄笑起来,虽然输了一筹,却让原本凝重的氛围变得轻松起来。姬玉衡踢球的技术确实不如卫淮,但他的智谋和对人心的鼓舞能力却都是极为出色的。
短暂的交流后,蹴鞠从鞠城外被扔回了场中,落下的位置刚好在青队队员的旁边,获得蹴鞠后,这名队员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即带着球跑向了另一边。
卫淮立刻追了上去,但姬玉衡自然不会让他靠近蹴鞠,率领几名队员封锁住了卫淮的去路。
四人的人数不多不少,完美地堵住了卫淮前进的所有方向,卫淮扬起眉梢,放慢脚步,看向姬玉衡:“还算有几分聪明,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
“是。”姬玉衡不卑不亢地回答,“以智胜力,这就是我的计策,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将军海涵。”
“好说,我没这么小气。”
卫淮笑:“只是有一点,若是我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诸位也不要怪罪我。”
“不敢、不敢,我们岂敢怪罪大将军。”几位队员擦汗。
眼见着被几人封得死死的,卫淮也不着急了,干脆就站在原地不动,很快地,青队的其他队员凭借默契成功拿下了一筹,将比分扳平,现在是一筹对一筹。
蹴鞠再入场,落入红队的控制。
见到己方队员取得蹴鞠,而封锁自己的青队队员被吸引视线的瞬间,卫淮穿过了他们的封锁,甚至没人看清他的身形,他就如一抹幽魂般穿透了人墙。
青队失去了对卫淮的封锁,很快,红队再下一筹。
比分焦灼上升,随着姬玉衡对红队的对手们越发熟悉,他的战术布局便越精准,也越发地见效。
不仅是封锁卫淮,他甚至能够做到观察全场、统治全局,将整支青队调动起来,如同一张天罗地网,死死地网住红队,将他们变成网中的猎物。
只有卫淮能突破这张罗网,但他的能力再可怕,终究也有极限,因为姬玉衡的布局同样精妙得可怕。
姬玉衡俨然将红队的队员变成了自己的提线木偶,为卫淮带去阻力,在他的设计下,现在红队队员不仅帮不上卫淮的忙,甚至成了卫淮的拖累,卫淮更像是一人对战三十一人。
到了后来,卫淮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干脆叫一半的队员不要跑动,就在场边候着,这下反而给他减轻了不少压力,红队很快又夺一筹,将比分追平。
随着蹴鞠向下坠落,鞠城外响起了如雷的掌声与欢呼,宾客们看得热血沸腾,近乎失态地大喊大叫,将金银珠宝不断地扔向场中。
“真是太妙了,太精彩了!我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酣畅淋漓的比赛!”
“姬世子的计谋真可谓是精彩绝伦啊。”
“就算是他比不上大将军的独步当世!大将军威武!”
坐在场边的绮雪看得也很过瘾,他换了个姿势,也象征性地抛了几枚金豆子,好奇地询问董原的看法:“你觉得哪边能赢?”
董原笑道:“我不是很懂蹴鞠一道,不敢妄下定论。”
绮雪说:“你就算再不懂,也比我强多了,你就随意指一边吧。”
董原这才说道:“依我看,应当还是红队取胜,娘娘请看,青队的队员们已经跑不动了,大将军却依然精力强盛,他们接下来应当是阻拦不住大将军了。”
绮雪定睛一看,果然和董原说得一样,青队的所有人都已经面露明显的疲态,只有姬玉衡的状态还算不错。
可见姬玉衡的体力和耐力也非常人可比,这一点绮雪已经体会过了,之前他每晚折磨姬玉衡的时候,也是要弄很久才结束,换成一般人早就晕过去好几回了,姬玉衡却还能硬撑着,甚至偶尔还越折磨越精神。
绮雪道:“你说得有道理,那就看看姬玉衡还有没有新的招数了。”
谁知就在比赛进行到最激烈的时候,卫淮忽然丢下比赛不管,径直走到绮雪面前,擦拭着脸上的汗水问道:“娘娘改主意了吗?你是押我赢,还是押姬世子赢?”
他没有用“红队”“青队”的代称,而是他和姬玉衡。
绮雪歪着头问他:“很重要吗?”
“很重要。”卫淮说,“如果你不偏心我,即使赢了比赛我也不会高兴,我只是想赢得我在你心中的位置而已。”
绮雪轻哼一声:“我只偏心胜者,要是你输了,我要你有什么用?”
他从钱袋中掏出几枚金豆子,扔到卫淮身上:“赏你的,跑得挺快,这才像是我的小狗。”
卫淮一把攥住金豆子,面上终于露出笑意:“有娘娘这句话就够了,我一定会赢下比赛,到时还请娘娘兑现承诺,予以我赏赐。”
“赏你金豆子还不够?”绮雪睨他。
“当然不够。”
卫淮直勾勾地望着他,眼神没有丝毫掩饰:“我贪心得很,还想要大雍最珍贵的宝贝,娘娘会给我的,不是吗?”
“再说吧。”绮雪状似漫不经心地望向鞠城,粉白的耳垂微微泛红,“你看,青队又得一筹,你都快输了,还好意思跟我谈奖励吗?”
卫淮一笑:“这就回去了。”
他重新杀回比赛,冲进去的一瞬间就将局势搅得天翻地覆,趁乱夺得一筹,而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到了最后,无论是青队还是红队,都已经跑不动了,只剩下姬玉衡和卫淮还在角逐。
姬玉衡此时也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就是靠着自己的毅力在和卫淮争夺,到了这一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辜负绮雪对他的期望,他一定要赢过卫淮。
蹴鞠被卫淮带动着滚向球门下,姬玉衡紧紧地追逐着卫淮,此时他们将其他人都远远地甩在后面,卫淮忽然开口:“你刚才看到阿雪赏赐我了吗?”
姬玉衡看见了,当时也确实为此感到失落,但现在他对卫淮的话充耳不闻,只当做是卫淮的攻心之术,为的是动摇他的意志,他不会上当。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卫淮嗤笑了一声:“你没必要担心,我想对付你还不至于用到一些下作的手段,我只是想告诉你,阿雪是我的,你最好趁早死了对他的心思。”
姬玉衡目光微沉:“贵妃娘娘不属于你,他是陛下的嫔妃,还请大将军慎言。”
卫淮笑:“你让我慎言,却没否认你对阿雪别有心思,看来我猜得没错,你喜欢阿雪。”
姬玉衡沉默。
卫淮:“不过你说得没错,我是斗不过陛下,可陛下不在的时候,阿雪就是我的了,还轮不到你说什么。”
“你说你和阿雪的私事和我没关系,那就大错特错了。我是他的狗、他唯一的情夫,如果你只是对阿雪单相思,我不会管你,但你错就错在不该接触阿雪,让他对你笑,还亲昵地叫你‘云期’……”
“阿雪还是心太软,才让你产生不该有的幻想。”
“想做阿雪的狗,你还不够格。”
突然,姬玉衡感到面前有一阵微风拂过,卫淮竟然往反方向折返回去,他猝不及防地被卫淮甩了下来,眼睁睁地看着卫淮向后空翻,身体倒挂着将蹴鞠踢向上空踢了过去。
卫淮轻盈地落到地上,他的足底踩实地面,鼓声雷动,蹴鞠凌厉地穿过风流眼,这三件事发生在同一个瞬间,令姬玉衡的脸色变了。
“比赛结束,红队胜!!”
管事高高举起最后一筹,随着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与胜利失之交臂,姬玉衡陷入了巨大的失落和痛苦中,露出了失魂落魄的表情。
然而还没有结束。
随着“嘭”的一声,姬玉衡被一拳打倒在地,嘴角渗出血迹。
鞠城瞬间陷入寂静,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卫淮打倒了姬玉衡不算,又暴戾地一脚踹中姬玉衡的腹部,冷声说道:“姬玉衡对绮贵妃不敬,来人,将他押入监牢,听候发落。”
诸怀卫将姬玉衡拖了下去,全场鸦雀无声,其实没有人看到姬玉衡对绮雪有任何不敬之举,但碍于卫淮滔天的权势,没有人敢为姬玉衡仗义执言,就连青队的队员们也只是在几经挣扎后选择了沉默,愧疚地低下了头。
只有绮雪站了起来,不解地问卫淮:“他哪里对我不敬了?”
卫淮:“他言语不敬,说了许多有关娘娘的污言秽语,便是治他死罪都不为过。”
绮雪:“……”
如果对他污言秽语也是罪,卫淮就是凌迟十次都不为过,他还好意思治姬玉衡的罪呢。
“别太过了。”绮雪低声提醒他,“他毕竟是郡主府的世子。”
姬玉衡是气运之子,他一点也不担心他出事,倒是有些担心卫淮会遭到反噬,提醒一句也是为卫淮着想。
“放心,我有分寸,我不打他。”
卫淮轻笑,压低声音,附到绮雪耳边说:“那么现在,娘娘也是时候该兑现承诺了吧?”
诸怀卫将姬玉衡拖走了,却没有拖进监牢,而是拖到了一间空房间,将他绑了起来,堵住了他的嘴,就这样把他扔到了床下。
而在扔到床下前,他们还用沾了麻沸散的布堵住姬玉衡的口鼻,逼着他被迫吸了几口,如此一来,姬玉衡全身脱力,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只是勉强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他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下,呼吸间都是轻微的尘土味,直到一阵脚步声传入他的耳畔,还伴随着熟悉的声音。
“你就这么着急,一定要在宴席上这样做吗?回宫不是也……”
“宫中多是陛下的眼线,不好隐瞒过去,难道娘娘不怕陛下发现?”
“你以为陛下是你?他对我很好的,不会用魇魔监视我。至于怕不怕被陛下发现,我自己倒是没什么,我不觉得羞耻,但是我怕他伤心难过,所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也不能做到底,只能吸一吸……奶,你听懂了吗?”
“好,都依你,就是这里了,你稍等片刻,我去沐浴。”
卫淮推开屋门,领着绮雪坐到床榻上,俯身亲了亲他。
绮雪推了推他:“一身汗味,快去洗。”
“好。”卫淮笑笑,深深地看了一眼床下的缝隙,转身离去了。
床下的姬玉衡透过缝隙,看到绮雪冰台色的裙摆,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第48章
姬玉衡被迫吸入了麻沸散, 头脑昏昏沉沉的,却在这一刻瞬间清醒过来,后背布满冷汗, 终于弄懂了卫淮歹毒的用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卫淮竟如此胆大妄为,他身为当朝大将军,不仅秽。乱宫闱、私通贵妃,甚至全然不避讳旁人,将他这个世子绑在床下聆听他们欢合的动静,卫淮眼中到底还有没有朝章国故,有没有人伦纲常?!
姬玉衡如坠冰窟, 自骨子里升起一阵寒意,他不想就这样袖手旁观,他想阻止绮雪, 这不仅出于可笑可鄙的嫉妒之心,更是出于他对绮雪的担忧。
如若私通之事被天子知晓,卫淮倚仗军功, 自然没有身家性命之虞,可娘娘呢?他只是后宫的嫔妃, 能有现在的风光,全仰仗于天子的宠爱,一旦丑事揭露,陛下岂能饶恕娘娘?
卫淮口口声声说他爱慕贵妃娘娘, 却可曾为娘娘的将来考虑过分毫?他实在太狂妄,也太自私,根本配不上娘娘对他的喜爱。
姬玉衡极力地调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敲动床板,引起绮雪的注意, 可他的身体完全不听使唤,就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更做不出任何能发出声响的动作。
动一动啊,他必须阻止娘娘……
姬玉衡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绝望之色,他的意识是完全清醒的,身体却好似僵硬的石块,而他越是清醒,他就越如沸油烹心般痛苦,因为他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昏迷过去,至少可以落得些许轻松。
他在床下备受煎熬,床上的绮雪对此却一无所知,只是拿着打湿的帕子,简单擦了擦身体。
为了掩人耳目,他没有要水沐浴,反正早晨才洗过,现在他还是干干净净的,闻起来香喷喷的,再说他肯给卫淮吃就不错了,卫淮有什么嫌弃他的资格?
绮雪将帕子扔到地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卫淮,也没等多久,卫淮就回来了。
也不知卫淮是怎么弄的,能把洗过的头发绞得很干,只是发尾略带湿润,还换了身云青色的衣裳,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绮雪新奇地说:“很少见你穿青衣,怎么不穿红的?”
“当然是为了和你更般配。”
卫淮面露笑意,很自觉地跪在了绮雪的面前:“这下你就没理由偏心别的男人了。”
绮雪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额头:“你可真是个大醋缸。”
卫淮笑着点点头,丝毫没有替自己辩驳的意思,轻柔地吻上绮雪的手指,舔过柔软娇嫩的指缝,又吻上他的手背和小臂,含糊不清地问:“能亲你吗?”
“不行。”
绮雪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就像你说的,你只能喝奶,其他地方想都不要想,不是你能碰的。”
他掀起宽大的裙摆,露出纤长的双腿,隐约可见丰润的大腿根,方才擦拭的时候,他就已经脱去了下裳和鞋袜,没有再穿回去。
“我就这样,你爱来不来。”他敷衍地对卫淮说。
卫淮屏住呼吸,紧盯着眼前绮艳的风光:“这样就很好了,多谢娘娘赏赐,臣感激不尽。”
他低头俯身,裙摆轻轻地落了下来,罩住了他的大半身体。
……
“阿雪……”
结束之后,卫淮抱住柔若春水的绮雪,作势欲吻他的双唇:“我伺候得还好吗?”
“不许亲。”
绮雪轻轻抵住他的唇瓣,面容泛着慵懒的春情:“还算你有点本事,至于你怎么样,我就不管了,你自己解决吧。”
“好,我自己来。”
卫淮低声哄他:“你躺下去好不好,让我仔细看看你。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不动你,就只是一饱眼福。求你了阿雪,满足我的心愿吧,好不好?”
“……”绮雪睨了他一眼,勾了勾衣带,“我说了,你自己来。”
得到他的默许,卫淮心中一喜,轻柔地将他放了下去。
冰台色的衣裙落了一地,一只雪白的手臂垂落下来,腕间的玉镯通透如冰,淡紫色的飘花随着晃动产生光晕的变化,像是小兔子在光中活泼地跳动。
缝隙之下,姬玉衡盯着飘花映射出的影子,温柔的双眸早已变得通红,落下黯然的泪,却连一丝哭声都无法从喉咙中溢出来。
他还记得那个夜晚,绮雪难得温顺地躺在他的臂弯间,将玉镯戴在手上,微笑着说喜欢的模样。
他在心中暗暗欢喜,尽管他无法言明自己对绮雪的心意,但他可以将所有的情愫都寄托在玉镯之中,只要玉镯长长久久地陪伴在绮雪身边,即使他们日后不再相见,他依然可以拥有一份遥远而美好的想念。
但是现在……
“……”
泪水将他眼中的世界分割成了光怪陆离的模样,而他净如琉璃的心也粉碎成了无数碎片,每块碎片上都映照出了活泼可爱的小兔子,在他的心间跳跃。
而他的心已然碎裂得一文不名。
……
绮雪迷迷糊糊地躺了许久,几乎要睡着了,忽然觉得脚上一热,接着卫淮的吻便落在他的发顶。
“阿雪……”
卫淮低声唤着绮雪的名字,呼吸依然很沉,绮雪乖乖地任他亲了一会,直到卫淮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上,他才抵住卫淮的唇,睁开满含水雾的眼眸:“够了吧?”
“够了。”
卫淮低笑一声,为绮雪洗漱穿衣,收拾妥当。
绮雪打了呵欠,悠闲地享受着他的伺候,他对这次还算满意,卫淮虽然总想亲他,但总体来说还算守规矩,说不动他就是不动他,只是盯着他看而已。
许久没有和卫淮温存了,他觉得卫淮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虽然以前卫淮也很在乎他的感受,但从来不听他的话,不像现在这样,他说什么卫淮就做什么,让他停下就停下,完完全全地遵从着他的话。
好像也挺不错的?
绮雪微妙地产生了些许虚荣心被满足的感觉,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出来,踹了卫淮一脚:“行了,兔奶你也喝到了,还不滚下去吗?我该回宫看望太妃娘娘了。”
卫淮捡起地上的衣裳,一件件地穿好,状若不经意地说:“你对徐太妃可真上心。”
“因为太妃娘娘像我的娘亲一般照顾我,她对我好,我当然也要对她好。”
绮雪理所当然地说着:“你不会连太妃娘娘的醋都要吃吧?”
“醋缸都是海量,有多少醋就装多少醋,还分是谁家的醋吗?”卫淮不知廉耻地承认了。
“小心撑坏了。”绮雪点点他的胸膛,“喜欢我的人那么多,你吃得过来吗?”
卫淮:“那我就把你藏起来,只有陛下和我能找得到。”
“美得你。”绮雪被他逗笑了,向他伸出双臂,“好了,扶我起来。”
卫淮将绮雪抱到地上,扶着他走了几步,待绮雪的双腿没那么酸软了,他又问绮雪:“姬玉衡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绮雪:“怎么了?你好像真的很在意。”
“我觉得你们的关系不一般,他也向我承认了他爱慕你。”卫淮说,“你们有过肌肤之亲吗?”
“你管得着吗?”绮雪语气不屑,甩开卫淮的手,“管好你自己,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阿雪……”
卫淮无奈地笑笑,他看得出绮雪只是故意和他耍小性子,并不是真的生气:“求你了。”
绮雪想了想,思考着该怎么描述:“我和姬玉衡的关系很复杂,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以前我因为某些事很讨厌他,但是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所以我又觉得他不是很坏的人,有那么一丁点喜欢他了,因为他的体质很吸引我。”
“你问我们有没有过肌肤之亲,其实不算有,他没碰过我。至于你说他爱慕我,应该只是他贪图我的美色吧,毕竟我长得这么美,贪图我也是人之常情。”
“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你也不要太难为他了,他后天就要回南平郡了,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你担心他做什么?”
“阿雪,你说得不对,姬玉衡不光贪图你的美色,他就是爱慕你。”
卫淮满怀妒忌地说:“他对你的爱慕很深,因为我同样爱慕你,所以我看得出来,才更不能容忍他。”
绮雪怔了怔:“你没骗我吗?”
卫淮苦笑:“我就算是想要欺骗你,也绝不会拿这种事骗你。”
“原来姬玉衡爱慕我啊……”
绮雪喃喃自语,心里的情绪还挺复杂,能得到姬玉衡的爱慕,他还挺厉害的嘛,不过姬玉衡既然喜欢上他了,那看来他以后跟谢殊应该就不可能了?
考虑到这一点,绮雪露出了高兴的表情,卫淮见他一脸喜色,不由得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道:“阿雪,我要向你道歉。”
“为什么?”绮雪看向他,“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卫淮道:“我因为嫉妒,私自惩罚了姬玉衡,把他藏在了床下,方才咱们的好事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说什么?”
绮雪惊讶地弯腰看向床底,果真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姬玉衡,气得踹了卫淮一脚:“你还不快点把人家弄出来!”
卫淮拖出了姬玉衡,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姬玉衡满脸泪痕,浑身是土,就连发冠也歪到了一遍,一身专为取悦绮雪的打扮全都毁了,狼狈不堪到了极点。
姬玉衡恢复了些许力气,取出口中的布,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低垂着头坐在地上不动。
“云期……”
绮雪蹲在姬玉衡身边,轻轻地搭上了他的肩头,心情复杂至极。
他觉得比起他自己,姬玉衡才是更难堪的那个,尤其姬玉衡还悄悄地爱慕着他,现在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绮雪确实没有见过姬玉衡露出过这么悲痛而屈辱的神色,哪怕之前他夜夜折辱姬玉衡,姬玉衡的神情也是温和纵容的,不会产生任何负面的情绪。
现在绮雪一点也不想折辱姬玉衡了,看到姬玉衡的消沉黯然,他心生怜惜,温柔地用衣袖擦净了姬玉衡的面颊:“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也在,你别管卫淮,他就是个畜生,你不要……”
只是他话没说完,卫淮就一把将绮雪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屋外走去:“你在我面前对他这么好,就不怕我杀了他吗?”
绮雪勾住他的后颈,没好气地说:“你敢杀他试试?”
他的意思是卫淮如果敢杀气运之子,那先死的就是卫淮,但卫淮理解成了另一层意思:“你就这么护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绮雪无奈,又狠狠剜了他一眼,“你还敢质问我?逼着云期听墙角的事我都没找你算账呢,你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我没这么想,我知道我错了,也任凭你处置。”
卫淮踹开门,在离去之前,他冷冷地对姬玉衡说。
“这次是给你的警告,如果你再敢接近阿雪,我真的会杀了你。”
“觉得不甘心、不公平吗?但我知道你不敢报复我,更不敢将这件事宣扬出去,你只是一个世子,像你这样的世子,整个大雍足足有几十个,但大将军只有我一个,能为陛下稳固江山的也只有我一个。”
“这就是为什么我能拥有阿雪,你却不行。”
他抱着绮雪消失在门口,只留下姬玉衡沉默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久久地不曾抬头。
渐渐地,他的双手攥得越来越紧,直至掐出血痕。
“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平平无奇,不值一文……”
他声音沙哑,低低地呢喃。
“可如果是大雍的太子呢?”
“天下不也只有一个?”
第49章
绮雪拜别嘉宁县主, 乘马车返回皇宫,而卫淮则以护送贵妃的名义,率领着一众诸怀卫陪伴在马车左右, 一路将绮雪送到了宫门前。
路上,绮雪充满了心事,就算卫淮主动跟他搭话,他也爱答不理的,一直在回想着姬玉衡支离破碎的目光,越发地不忍心,还有些后悔没有留下来安慰一下对方。
人心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
其实绮雪原本很讨厌姬玉衡, 还变着花样地折磨他,姬玉衡却一直对他那么地温柔包容,渐渐地, 他也就没那么讨厌姬玉衡了,现在又得知姬玉衡竟然爱慕他,他就更不好意思讨厌他了, 反倒是对姬玉衡有了不错的感官,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喜欢。
再加上姬玉衡无意成为太子, 后日就要离开上京,绮雪现在已经把他和原著中的形象割裂开了,书中的姬玉衡固然令人嫌恶,但他认识的姬玉衡还是很好的, 他们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回到寝殿,绮雪换了身衣服,正打算前去翠微宫看望徐太妃,却见卫淮出现在了殿中,原来将绮雪送到宫门口之后, 卫淮没有离去,而是悄悄地潜入了承露宫。
因为卫淮时常出入皇宫,魇魔对他并不设防,绮雪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径直往殿外走去。
见绮雪不理他,卫淮二话没说,直接跪了下来,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绮雪终于回头看向了他,却不是叫他起来,而是讽刺了一句:“大将军瞧着骨头硬,原来膝盖这么软,怎么总是跪我?我可受不起。”
“是我的错。”卫淮低眉顺眼地央求,“阿雪别生我的气。”
绮雪不理他:“既然你喜欢下跪,那就跪着吧,我要出去了。”
他当真不管卫淮了,带着礼物前去看望徐太妃,在翠微宫待了一下午。
近来徐太妃又叫人给绮雪做了许多新衣裙,自己却没做几件,绮雪投桃报李,也叫董原给徐太妃打了一匹新首饰,徐太妃特别开心,就连午睡也要戴着这些沉甸甸的首饰,不许宫人给她摘下来。
等她睡醒了,绮雪才回承露宫,一进去就发现卫淮还在原地跪着,连姿势都一模一样,似乎完全没有动过。
这都两个多时辰了,绮雪到底心软了,走过去推了推他:“行了,说你喜欢下跪,你还真喜欢不成?赶紧起来吧。”
卫淮没有立刻起身,而是低着头继续向他道歉:“我错在不该擅作主张,叫姬玉衡窥探到我们的情事,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听到他开始自我反省,绮雪停下动作,轻哼一声:“还有呢?”
卫淮顿了顿:“我不该擅自惩治姬玉衡,惹你生气。”
“还有?”
“……”卫淮不做声了,过了好久,他才说道,“难道你怪我没有尊重姬玉衡?”
绮雪:“倒不是怪你这个。”
因为说起这一点,他做得比卫淮更过分,他才是最不尊重姬玉衡的那个,又有什么脸面指责卫淮。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知道姬玉衡爱慕我,就不该故意践踏他的情意。”
绮雪拉卫淮起来,语气轻柔地教训他:“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或者陛下把你绑到床下,叫你听我们欢合的动静,你是什么感受?你能承受得住那种折辱吗?”
卫淮脸色变了,双手慢慢地攥成拳,似乎仅仅是稍作想象,就足以令他徘徊在失控的边缘。
“你说得对,我承受不住。”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缓和着翻涌的心绪:“别这么对我,阿雪,我真的会死。”
“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绮雪摸摸他的侧脸:“所以你也不要这么对别人,我其实喜欢看你为我吃醋,也不介意你赶跑那些爱慕我的人,只是别太过分,不然我会很难办的,答应我好不好?”
“我答应你。”
卫淮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忽地话锋一转:“可是阿雪,你不觉得陛下对我也很过分吗?他因为嫉妒我和你的过往,逼着我向你下跪行礼,唤你‘贵妃娘娘’,当时我也心碎了,你是不是也该教训一下陛下?”
绮雪纳闷地问:“为什么要教训陛下,你心碎又怎么样,难道你觉得我会为了你跟陛下生气吗?”
一旦提及贺兰寂,绮雪就像是变了个人,偏心得不可理喻:“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无论是你还是姬玉衡,你们谁能和陛下相提并论?”
“以后别再问我这个蠢问题了,你不如直接打晕你自己,做一个我为了你和陛下反目成仇的梦,那样还能来得更快些。”
“……”卫淮心中酸涩,露出一抹苦笑,“说得这么不留情面,你可真是无情。”
“你又说错了,我就是太心软、太多情,才没有和你断绝来往。”
绮雪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安抚地抱抱他:“七郎,你要记住,我是喜欢你的,只要你别贪心、别惹我生气,做我的乖小狗,我就会一直接纳你的,你明白吗?”
卫淮垂下眼眸,握住绮雪的手:“我明白。”-
翌日。
遴选储君的最后一场校考,主考骑射。
绮雪跟随贺兰寂一同来到皇宫西侧的御用校场,高居于月台之上,宫人侍奉于左右,身后有数十名朱厌卫负责护卫。
月台下方,站满了参与校考的宗亲贵族,姬玉衡因成绩名列第一,站在离天子最近的位置,绮雪一眼就能瞧见他。
为了方便骑射,姬玉衡今日一改宽袍大袖的穿着,换上了雾山色的窄袖短衫,少了几分贵公子的文雅气质,更显神采英拔,同样赏心悦目。
只是他始终低垂着眉眼,神色略带沉郁,绮雪无声地叹了口气,决定等到校考结束后单独约姬玉衡见一面,和他好好谈谈。
时辰到,校考开始。
主考官宣布了校考规则,一共分为三场比试,第一场为定靶,第二场为动靶,第三场则是额外的附加考试,与妖魔搏斗,较为危险,可自行决定参加与否。
今天的校考结束后,官员们将会计算出数日校考成绩的总和,进行排名和评价,再把奏章呈现给天子,由天子最终决定储君的人选。
早晨,绮雪特意向贺兰寂打听了他属意的人选,贺兰寂如实相告,他心中最佳的人选其实还是姬玉衡,但姬玉衡无意东宫之位,就只得另行挑选,大约有五人还算差强人意,但是他们都远远不如姬玉衡。
贺兰寂说了这五人的名字,绮雪都没听说过,可见他们在原著里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
绮雪也不在乎在五个人是谁,反正他会生下贺兰寂的子嗣,将来做皇帝的一定是他的孩子,现在被选中的太子根本无关紧要,只要不是姬玉衡就够了。
思绪间,宗亲们都已经站在了制定的位置,他们的第一项考试是射中百步外的定靶,每个人所有的弓箭都是柘木长弓,区别只是石数不同,每个人都可以根据自己的臂力进行挑选。
姬玉衡挑选了一把二石长弓,站定在白线之前。
他深深地吐息清晨微冷的空气,静心,凝神,目光集中于定靶之上,做好准备,缓缓拉开弓弦。
弓箭是他最擅长的项目,所以他不会输。
而他不仅要赢,还要赢得漂亮,成为那个最无可挑剔的储君人选,让陛下选中他。
他一定要得到那个位子。
“嗖——”
利箭离弦,带着凛凛的风声疾射而出,正中靶心中央,力道之大,使箭头深深地钉入靶面,箭羽不断地晃动着。
之后两箭、三箭,一共五箭,每一箭都射中了完全相同的位置,后一箭劈开前一箭的箭矢,射技之精绝,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震撼地说不出话来。
第二场比试,动靶。
由马匹拖动人形草靶,在场中疾驰,每匹马的马尾上都绑了一捆树枝,跑动时会激起厚重的飞尘,极大地影响了视线。
参考者依然持有五箭,可一旦射中马匹,不仅会立刻失去继续考试的资格,甚至还要倒扣之前考试的分数。
所以有许多不善射术的人直接放弃了这一项,草草地将箭射到地上,就算是完成了这项考试,哪是怕零分,也总比倒扣分数要好。
唯有姬玉衡在第二项的考试中依然是满分,他的每一箭都射中了同一个草靶,且依旧是一箭钉穿一箭。
他的射术之高已经到了匪夷所思、不可想象的境界,众人已然看得彻底心如死灰,他们和姬玉衡的差距太大了,就算参加第三场附加考,也不可能超越姬玉衡的分数,看来他们这就可以回馆驿收拾收拾东西回老家了。
就在所有人都认为第三场校考不必举行的时候,姬玉衡又提出了他要参加第三场考试。
“你当真要与妖魔相搏?”
月台之上,贺兰寂神色冷淡,不辨喜怒地说:“你可想清楚了?”
“是。”姬玉衡垂首道,“臣想清楚了。”
原著之中,姬玉衡并没有参加第三场校考,绮雪不知道他为什么改了主意,不免为他感到担心:“姬世子,你其实没必要参加的,你已经是第一了,何苦再难为自己呢?”
姬玉衡:“多谢娘娘美意,但臣心意已决,还请陛下准许臣参试。”
贺兰寂说:“准奏,叫朱厌卫做好准备。”
妖魔凶猛狂暴,校场的官兵控制不住,只能由朱厌卫负责释出妖魔。
绮雪远远地听到了妖魔可怖的嘶吼声,心里颤了颤,贺兰寂察觉到他的情绪,握住他的手:“不会有事,圆圆不要怕。”
“可是陛下……”绮雪低声问,“你为什么要答应姬世子呢,明明没有必要举行这场比试的,太危险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你其实可以阻止他的。”
“我不会阻止他。”贺兰寂说,“他之所以要参加这场考试,是为了向我证明一件事。”
“什么事?”绮雪问。
“他改变了原本的主意。”
贺兰寂说:“他要向我证明,他不是原本的他了,他想成为太子。”
“如今他拥有与之相配的能力,也拥有与之相配的野心,这个位子是属于他的,其他人无法与他抢夺,他会将他们彻彻底底地践踏在脚下。”
第50章
听完贺兰寂的一番话, 绮雪的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并不是他不信任贺兰寂,而是他同样信任着姬玉衡,觉得姬玉衡不会骗他, 他明明承诺过他不会做太子的。
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倘若姬玉衡不想做太子,那他为什么要参加第三场比试?这根本没有道理。
绮雪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事态似乎正向着他最不希望的方向演变,可他还是不愿相信,难道姬玉衡一直骗他不成?
他怀揣着一丝希望征询贺兰寂的看法:“姬世子明明写过那封陈情书,说明他是不想当太子的, 他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贺兰寂微微摇头:“不清楚,比试结束后,我会问问他。”
见贺兰寂也不知情, 绮雪望着台下的姬玉衡,目光里充满了茫然。
他本能地想到要是姬玉衡死在妖魔口中就好了,那样就一定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他又哪里狠得下心咒姬玉衡死呢, 甚至也完全没有在比试中动手脚的打算,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就会让姬玉衡出现意外。
与是否会遭到反噬无关,他就是真情实意地关心着姬玉衡的安危。
绮雪别无他法,只能忐忑地坐在月台上注视着姬玉衡。
姬玉衡挑选了一匹骏马, 和它交流了一番后将箭筒挂在马背上,自己身后背负着长弓,抓住缰绳跨上马背。
在场的所有宗亲贵族中,只有姬玉衡参加第三场比试,朱厌卫从妖兽园中押解过来一辆庞大的笼车, 笼中关着一只异常狰狞的食人妖魔。
妖魔名为犀渠,体型巨大,头顶生着尖利的长角,皮毛乌黑,啼声似婴儿,一闻到活人的肉味就狂躁起来,口中流涎地撞击着牢笼,震得车轮下的地砖都轻微地裂开了。
不少人看到犀渠,脸色已经变了,姬玉衡所骑的骏马受妖气震慑,恐惧地刨着前蹄,姬玉衡却神色镇定平静,拍了拍骏马的脖颈,安抚好它的情绪,示意朱厌卫可以打开笼门了。
“吱嘎……”
笼门洞开,犀渠咆哮着自笼内狂奔而出,直直地奔向了姬玉衡。
它的吼叫声森然可怖,跑动起来可谓惊天动地,蹄声若奔雷,将厚重的石砖踩得稀碎,掀起无数的尘土。
光是这般声势,就足以令人心神震怖,绮雪光是在上方看着就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哪知姬玉衡面对犀渠竟然不闪不避,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便势若流星地冲了出去。
犀渠踩碎的地砖越来越多,甚至影响到了骏马的跑动,变得异常颠簸,但姬玉衡的身形依然稳固,视线牢牢地锁定着犀渠的头颅,双手放开缰绳,开始张弓搭箭。
犀渠距离骏马越来越近,张开血盆大口,咬向马背上的姬玉衡,绮雪心跳极快,万分紧张地绞紧了十指,生怕看到姬玉衡被妖魔咬成两截。
就在这个刹那,姬玉衡忽然出手,“嗖”的一声,箭簇的寒光一闪而过,箭矢强力地没入了犀渠的左眼之中,血水喷涌而出,散开了漫天的血花。
“啊——”
浓烈的血腥气随风飘散,犀渠凄厉的嚎叫响彻天地,它声音尖细,哭嚎起来犹如婴孩哀啼,却阴森诡异百倍。
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环绕之下,姬玉衡动作未停,又接连射。出两箭,精准地命中犀渠的右眼和舌头。
犀渠不得视物,仓皇奔逃时一头撞在石柱上,笨重的身躯翻倒在地,挥动着粗短的四肢,无论如何都不得起身了。
鲜血混着涎水染红了地面,它露出柔软的肚腹,姬玉衡射。出最后一支箭,一箭没入它的心脏。
长长的哀鸣声回荡在校场中,久久未曾散去,犀渠彻底断绝了气息,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好!”
“世子实乃当世真英雄、真丈夫!”
众人被姬玉衡的表现彻底折服,喝彩声震耳欲聋,如浪涛般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绮雪也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微微地舒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都是汗。
姬玉衡翻身下马,向朱厌卫借来一把宝刀,将犀渠开膛破肚,剖出心脏,取出了最珍贵的心头血,滴入酒中,血酒可以益寿延年。
他的双手染满鲜血,低垂着眉眼跪了下来,将血酒献给贺兰寂和绮雪:“幸得陛下与娘娘保佑,臣幸不辱命,已将犀渠斩杀。”
薛总管取来两杯血酒,端到贺兰寂和绮雪面前,绮雪闻到血腥味就想吐,说什么都不喝,最后都是贺兰寂饮下的。
贺兰寂饮尽血酒,这才对姬玉衡说:“你随朕过来。”
他起身走向月台后的宫殿,姬玉衡立刻踏上月台,跟随在他身后。
在与绮雪擦肩而过的瞬间,姬玉衡轻轻垂眸,与绮雪的目光相触,然而在绮雪读懂他的眼神之前,他就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宫殿,将殿门关上了。
绮雪感觉贺兰寂就是要说立储的事情,本来想立刻跟上,进殿旁听他们的谈话,可姬玉衡关上了门,朱厌卫也立刻守在了门前,众目睽睽之下,他已经错过了进去的时机,只好重新坐下,在殿外不安地等候着。
大殿中,只有贺兰寂与姬玉衡两人在。
贺兰寂坐了下来,对姬玉衡说:“你表现得很好,远远超出朕的预料。”
“多谢陛下夸奖。”姬玉衡说。
贺兰寂:“尽管大鸿胪还需列出名次,不过朕知道你一定名列第一。你才兼文武、志洁行芳,是不可多得的治国安邦之才,朕十分看好你。姬玉衡,朕问你,你可愿肩负起大雍的兴亡,继承东宫之位?”
姬玉衡跪了下来,向贺兰寂深深地行稽首之礼:“臣愿意。”
贺兰寂看了他片刻,又问道:“既然你有意太子之位,又为何要写出陈情书,难道你是故意做戏给朕看吗?”
“臣不敢。”姬玉衡依然低着头,“其实在此之前,臣确实无心入主东宫,也不赞成陛下过继宗亲子嗣,直到昨日才改变了主意。”
贺兰寂问:“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改主意?”
姬玉衡道:“臣在昨日醒悟了一个道理,与一只黄鹂鸟有关。”
“臣来到上京后,每天清晨都会在馆驿附近散步,时常会见到一只羽毛鲜艳的黄鹂鸟,它站在枝头啼鸣,鸣声清脆悦耳,臣很喜欢它,却从不上前打搅,只是远远地欣赏它的歌声。”
“臣以为黄鹂鸟天生自由,它的歌声是属于万物生灵的,不该为私人所有,更不该关在牢笼中遭人取乐亵。玩,所以从未想过捕捉它,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臣的想法一样,就在昨日,臣发现黄鹂鸟被关入了狭小的鸟笼里,鸟笼就挂在屋檐之下。”
“黄鹂鸟怏怏不乐,臣看在眼中,十分痛心,意欲出重金赎出它,主人家的家世却豪奢显贵,面对再多的银钱也毫不动心,他想要的就是黄鹂鸟的美丽。”
“臣被赶了出去,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这一路上,臣都在思索一个问题:到底怎样做才是对黄鹂鸟最好的,是不是臣先一步将它捉走,为它置办宽阔的屋室,随它飞动,它就会过得快乐呢?”
“可显然不是,再宽阔的屋室也并非天空,那不过是更大的鸟笼而已。”
听到这里,贺兰寂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了:“所以你要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向天下人颁布律令,禁止他们捕捉黄鹂鸟,这只黄鹂鸟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保护。”
成为这片土地的主人。
这句话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如今从贺兰寂口中说出来,更是对姬玉衡的质问。
若是在以前,姬玉衡少不得要向贺兰寂诚惶诚恐地谢罪,但今天他只是平静地应了:“是,只要成为太子,臣就可以保护这只黄鹂鸟。”
贺兰寂:“如果是朕要囚禁这只黄鹂鸟呢,你难道也要对付朕吗?”
姬玉衡:“臣不敢,臣只会毁去所有鸟笼,如此一来,陛下便无法束缚这只黄鹂鸟。”
他之所以要成为太子,并不只是为了和卫淮争斗,而是因为他爱绮雪,他要保护绮雪。
卫淮狂妄自私,并非良人,他和绮雪的私情迟早会被陛下发现。
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尽可能地拖延遮掩,一旦欺瞒不住,他就会铲除卫淮,杜绝任何会被陛下发现的可能。
想要做到这一切,就必须拥有至高的权力,他不甘愿只是当一个小小的世子,与上京相隔千里,唯有遥遥地思念绮雪,将情意寄托在玉镯中,就这样孤独终老。
他想留在绮雪的身边,就这样守护着他。
姬玉衡伏在地上长跪不起,静静地等候着贺兰寂的发落,过了许久,贺兰寂冷淡地开口。
“好,朕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做这片土地的主人。”-
五日后,册封太子的大典在吉时开始举行。
举行大典的同时,绮雪怏怏不乐地躺在床上,用被子蒙过头顶,隔绝了隐约飘来的礼乐声。
他称病没有参加册封大典,一来是因为他不想看到姬玉衡受封的现场,二来是他这几天确实身体不舒服,也不是多严重,就是食欲不振,有些吃不下饭,总是觉得很疲惫。
在得知姬玉衡即将成为太子的时候,绮雪真的很受伤,哪怕已经有所预感,但那一刻他还是产生了遭到背叛的感觉,是那么愤怒,又那么痛心,不敢相信姬玉衡竟然真的骗了他。
也许是因为遭受的打击太大了,回到承露宫后,他就开始不舒服,而且还找不到原因,这几日太医院的太医们轮流为他看病,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他把身体不适的原因归结到了姬玉衡头上,觉得一定就是被姬玉衡气的。
绮雪越想越不甘心,觉得自己受到了姬玉衡的愚弄,说什么都不想让他当上太子,于是强忍着不舒服,也一定要破坏立太子的事宜。
可他只要暗中作梗,就会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倒霉,尝试了两三次,他就不敢继续了。
看来凭他自己的力量,是无法扭转现在的局面了,还是好好养身体,别让陛下担心他了,这几天他不舒服,连累得陛下心疼他,每晚都休息不好,几次犯了头疼病,他也心疼陛下啊。
好在今天下午,圣君就会入宫送药,他就请圣君帮他看看好了,不过更重要的是和圣君商量一下对策,看看日后要怎么办。
绮雪琢磨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又熟睡过去,等他醒来之后,董原伺候他吃了点清粥,守在外面的小内侍忽然通传道:“太子殿下前来向娘娘请安了。”
“他来干什么?”
绮雪心烦意乱,冷着脸说道:“让他滚!”
谁知门外的人还是走了进来,跪在床榻前,垂首说道:“儿臣向母妃请安。”
绮雪扭头一看,只见姬玉衡穿着玄青色的太子章服,章服华贵厚重,绣着暗金花纹,将姬玉衡衬托得愈发芝兰玉树、清雅矜贵。
他气得直接将吃剩的半碗粥泼在姬玉衡身上:“我叫你滚,你没听见吗?”
清粥染脏了贵重的章服,姬玉衡一动不动地跪着:“还请母妃保重身体,莫要与儿臣生气。”
“你……”
绮雪是真没精力跟他生气,他一生气就头晕,所以他没办法,只能假装看不见姬玉衡,翻了个身朝向床内,准备继续睡觉。
可他刚才睡太久了,现在一点也睡不着,一片安静中,他听到了布料摩擦的声音,姬玉衡膝行着来到床榻边,低声唤他:“母妃。”
绮雪受不了了,坐起来冷笑着说:“一口一句‘儿臣’‘母妃’,你倒是叫得挺顺口的,不是爱慕我吗,我现在是你后娘了,心上人做后娘的滋味如何?我也没看出你多伤心啊。”
姬玉衡目光一颤,被绮雪的讥讽伤得不轻,面容浮现出失落与痛苦之色,呢喃说道:“我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你不想你还要做太子!”
绮雪重重地扇了他一耳光,将所有的伤心和愤怒都发泄了出来:“你骗了我,你背叛了我!你明明说过你不会做太子的,亏我还傻傻地信了你,你怎么能、怎么能这么愚弄我……”
说到最后,绮雪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是真的很难过,如果只是单纯地计划失败了,他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他接受不了的是姬玉衡的背信弃义,他已经挺喜欢姬玉衡了,这种看错人的失望才是最刺痛他的。
姬玉衡如玉的面孔浮现出鲜红的掌印,他却感觉不到痛楚,绮雪早就让他的心如刀割般地疼了:“为什么,我做太子就这么让你接受不了吗?”
绮雪冷言冷语:“对,我接受不了。”
“可是为什么?”姬玉衡的双手紧握成拳,“我只有成为太子,才能留在上京,你却一直不希望我成为太子,难道你就这么讨厌我,不想见到我?”
绮雪太生气了,头晕得越发厉害,口不择言地说:“对,我就是厌恶你,一点也不想见到你,甚至看到你就恶心得——”
他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错愕地圆睁双眼,乌黑的瞳孔中映出姬玉衡的脸。
姬玉衡俯身吻住他的双唇,他面色苍白,睫毛颤得厉害,即使是亲吻心爱的人,也没有带给他丝毫愉悦的感觉。
这个吻一触即逝,为的只是不让绮雪继续说下去,轻轻地碰触唇瓣后,姬玉衡便很快向后退开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亲吻绮雪,如今绮雪已经是他的母妃了,可他真的不能继续听下去了,他的心快要被绮雪撕裂了,太疼了,比那一日他被迫听到绮雪和卫淮欢愉还要疼。
姬玉衡垂着双眸,没有看向绮雪,因为他害怕在绮雪脸上看到更为憎恨厌恶的神色。
但绮雪没有,他只是怔怔地碰了碰自己的唇瓣,耳朵染上浅浅的绯红:“你……你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