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慵懒随意。
只是潦草应付着前来的顾客,不至于太过怠慢。
她的脸上同样系着一根黑色的丝巾,覆盖了大半个面颊,露出了卷而翘的长睫毛,以及狭长如狐狸般的明媚眼睛,自带着一股妩媚妖娆。
酒馆的布置也与平日见到的有些不同,四四方方的木桌和木椅,都被约莫一米五左右高的木板格挡开来,还设置了进进出出可开合的木门,来酒馆喝酒的客人进了专门隔开的区间,也不必担心因为喝酒时摘下面巾,会将自己的面容展露在他人的面前。
但纵使酒馆做出了隔断的应对措施,生意也没有变得多好。夕阳西下,黑夜初升的时刻, 堪堪只有两三个同样包裹严实的镇民,缩在了完全相反的角落里。
初步扫视了一圈酒馆里的环境和人,鹿可方将目光落到了站在柜台后面的女子的身上。
明明她已经进来有了一小会了,站那的女子还是没有分给鹿可丝毫的目光,像是专注于手上的写写画画。
如果那双手的动作再流畅些的话。
鹿可往前走了几步,径直站到了柜台前:“你好, 请问有僻静些的包间吗?一会儿还有几个朋友要来。”
朋友?
在意识到有人靠近的时候,女子手上的写写画画也停了下来,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本账目,盖在了闲暇无聊的随笔上,又在听到鹿可所说的朋友时,第一次抬起了眼眸。
漂亮的狐狸眼睛真真切切的映入了包裹严实的鹿可,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定定地看了几眼,方灿然一笑,宛如山间群花绽放:“不好意思,本店没有包间。不过倒是稀奇,竟然还会有人携朋友前来。只是,你的朋友呢?”
随即就探长了脖子朝着鹿可的身后张望了几番,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进来。
“他们有些事情来的晚了。人情往来,自然会遇到某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店家说不定已经遇到了呢。”仅管女子很快的就将写写画画的纸张找东西盖住了,但鹿可还是看到了上面描绘的东西。
是一张简易的小镇地图。
标注着有疯小镇上的街道房屋布景,而在某些地点,还被着重的画了好几个圆圈,似是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因此,对于和店主的交谈,她多多少少的带上了些暗示的意味。
“你是什么人?不会是没钱喝酒来套近乎的吧?本店可不接受赊账。”女子并没有顺着鹿可的话说下去,反倒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通质疑。
鹿可弯了弯眉眼,露出了些许笑意:“店家说笑了,我是面包房的店主,Lu,手里还有些积蓄,断然不会拖欠你的酒资。就是不知道是否在这稍等一下我的几位朋友?”
“自然可以。”在听到鹿可的自我介绍后,女子脸上的笑容也重新浮现:“都是到店的客人,只要有钱,哪还有往外赶的道理。就是包间实在是没有,只能委屈你们在大堂了。”
“那就找个僻静点的位置吧,毕竟是想要浅聊一下两日后祈神节的事情。我和店家聊得也十分开心,若是不介意,可以一同参与一下。”鹿可脸上浮现了一抹无奈,只能接受。接着又在提到两日后的祈神节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两人可以听到。
女子握着笔的手,不自觉的颤动了几下,再次望向鹿可的眼神添加了几分深意。一长段的交流下来,面前之人几次提到“朋友”、“志同道合”、“祈神节” 这些字眼,都令闻潇产生了怀疑,而最后压低的声音更像是刻意为之。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些别有深意的字眼,似乎是在一点一点的告知她的身份。面包房的Lu ?闻潇想起了自己规则上的第一条写的是:你是有疯小镇酒馆的主人—— Wen ,请一直扮演下去,并确保你的身份不会被发现。
所有眼前自称为Lu的人,是和她一样的玩家?并且忍耐不住找她接头了?
有疯小镇这个副本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若是想要完成主线任务,只要掩藏好自己的身份就行了,但若是想要完成支线任务,整个小镇的秘密,又岂是一两个人就足以发现的?
犹豫了一阵,原本打算安安稳稳龟缩在酒馆里的闻潇,漂亮的狐狸眼里升出了一抹坚定,她伸出了手:“好呀,叫我Wen就可以了,我的——新朋友。”
大大方方。
鹿可也伸出了手握了上去,两只白皙纤细的双手交叠,在昏黄的灯光下,暖意萦绕。
像是达成了共识一般,只是浅浅的交握了一下,过了几秒便又相视着松开了。鹿可交叠着双手安静的站在了旁边,闻潇则是继续低头装着一副忙碌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有几个熟悉的裹着黑袍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门口,分别是她曾经见过的裁缝店的霍桑桑、铁匠铺的店主、奶牛场的诸离,以及最后姗姗来迟的一胖一瘦的两个男子。
大家都是一样的黑袍黑纱的装扮,若不是仔细盯着眉眼,几乎都分辨不出来谁是谁,倒是诸离一进来就凑到了鹿可的身边,铁匠铺的健壮男子则是拎着一堆铁制的用具。
骤然看到这么多人汇聚时,都惊了一跳。
但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是十人副本,纵使出师不利,在第一天的时候折损了三名玩家,现在也仍有七人。
说来也奇怪,这几天的小镇上,几乎是没再出现过什么大的变故,每个人都是安安稳稳的面对着上门的顾客,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自己的小日子。
这对于一个危机重重的副本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闻潇引领着六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了下来,离酒馆里的其他几人都有一些距离,而他们都在隔间里专心的饮着酒,只要压低着声音小声说一些也未必会发现。
只是为了七人的安全,以及身份的不暴露,鹿可还是向闻潇索要了一些纸笔,又假意上了几瓶烈酒,倒进了方桌上托盘内的酒盏中。
小小t的隔间,摆着四张长凳。
最后结伴前来的一胖一瘦的两人,挤着坐在了一张长凳上;霍桑桑也是抢先一步,挤开了诸离,坐在了鹿可的身边;倒是诸离被迫和铁匠铺的那个络腮胡子坐在了一起,望向鹿可的眼神隐隐透着一股哀怨。
至于她身旁的霍桑桑,仅管没有眼神落到她的身上,却还是凭空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只以为是夜间的温度骤降,她将双手环抱着自己的身体,试图驱赶这一份冷意。
在将所有的一切准备好,又处理完了其他几位客人的添酒需求后,闻潇也才进了小小的已经拥挤着六个人的隔间,单独坐在了一张长凳上。
[既然聚集在一起,想必大家都是抱着同样的目的,那么就先自我介绍一下? ]
都是一些已经试探过身份的人,鹿可也没藏着捏着,拿起纸笔就在纸上写了这几句话,接着又率先写下了自己在小镇里的身份和名字,才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了身旁的人。
霍桑桑眨巴着几下软萌的眼睛,又看了一圈周围围坐着的大块头们,深吸了几口气,也顺着鹿可的笔记,在下面写下了自己的身份,又递给了下一个人。
纸张在每个人的手里转了一圈,也留下了每个人写下的信息,最后传到鹿可手里时,她也知道了这次进入副本的玩家信息。
[裁缝店——Sang,霍桑桑
奶牛场——Li,诸离
铁匠铺——Liang,李良伟
饭馆店主——Zhuang,庄承
饭馆厨师——Deng,邓怀远
酒馆—— Wen ,闻潇]
除了饭馆的两名玩家未曾见过外,其他都是鹿可已经打过交道的人。饭馆的店主庄承,中等身高,有些瘦削,露出的眼睛里却有着几分市侩精明,一看就是做生意的料子。而他的厨师邓怀远,一副弥勒佛的姿态,一双眼睛笑得都眯了起来,身材却有些过分肥胖,不高的个子却有着两百多斤的体重。
两个坐在一张凳子上,挤得庄承只能坐上三分之一的位置。
似乎是刚传送进副本就被安排在了一起,朝夕相处之下,估计早就摸清了彼此玩家的身份,信任度也略高了一些。看着其他人的眼睛仍然含着几分警惕。
其他人也是如此。
即便是交换了身份,在座的七人也都没有完全卸下心防。而据闻潇补充,之前她的店里还有个迎宾的小厮,只是刚进入副本就露了陷,被进店的镇民抓捕着送去了神父那里,也就是第一天看台上被烧死的男子。
闻潇他们都默认,十个人的副本,已经损失了三人。
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之后,鹿可就直接进入了正题:
[午夜时分,广场上燃烧起的火焰,你们见过吗? ]直接点出深夜大火的纸张,被大喇喇的放在了桌子的正中间,盛着烈酒的酒盏和酒瓶,都被推搡到了一旁。
几人不约而同的保持了沉默,但却并没有低下脑袋,反倒是互相对视了几眼。
诸离倒是毫不在意的拿起了中间的纸,轻飘飘的写了两字:[见过。 ]
有一人率先出头,剩下的人,也都相继点了点头。
也是,刚刚进副本的玩家,怎么可能在第一夜就睡个好觉呢?只要稍微熬一熬夜,就能看到那蔓延到天际的摇曳火光。
更何况,镜子里藏着的猫腻,鹿可也还尚未理清,应该也没有几个人看到镜子里的狰狞面孔还能心宽体胖的睡在二楼的房间内吧?
只是纵使承认了这一点,纵使玩家们都聚集在了一起,但也并没有过分的配合鹿可的问话,更是藏着掖着什么。
鹿可拿起了桌上的纸张,提起笔快速的写了几个字:
[你们当真觉得——
活得到最后一天吗? ]
第212章
[此话何解? ]
相较于其他人的战栗、畏缩和迟疑,闻潇一把抓过了中间的纸张,直言不讳的就在上面写下了这几个字。
风平浪静的副本生活没有什么不好的,若是真的可以凭借苟着熬过副本的主线任务,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在座的其他几个玩家差不多也是这个想法,小镇究竟存在着什么危险,他们尚且不得而知,但扮演好各自的角色却都已经得心应手了。
因此在看到鹿可在纸张上书写的三言两语时,也只是各自互相打量了几眼,踌躇着不曾开口。
反观诸离倒是一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含笑潋滟的眼睛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笑意的深处是即将喷涌而出的结了冰的寒意,唯有落在鹿可的身上时,方才回暖了几分。
[会有危险吗? ]
感受着周围有些凝滞尴尬的氛围,霍桑桑也拿起了纸笔,小心的书写了一句。
[有疯小镇的规则,想必大家都知道了吧? ]
没有意外的,鹿可在写下这句时抬头,就看到了面前的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她才继续写道:
[规则第十二条提到, 小镇难免会有些穷困潦倒的流浪汉, 朝不保夕的生活总爱令他们讲些胡话,请不要在意他们的胡言乱语。
可是,昨天白日里,我和诸离遇到了上面提及的流浪汉,他虽然是疯疯癫癫的,但嘴里的话,却是——别有深意。 ]
取信于人,自然要说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鹿可倒也没将昨日里遇到的事情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就写了出来。
但刚刚写了一半,便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嗤笑声。
她停笔看向了对面发出嗤笑的庄承,将手中的笔直接往前一递,倒要看看他想说些什么。
庄承本就不太相信面前看着娇弱的女生,再加上她身旁坐着两位女生,虽说一个软萌,一个妩媚,但在副本世界里,都只是拥有漂亮皮囊的累赘罢了。
所以在看到鹿可写到什么疯疯癫癫的流浪汉时,更是没忍住嗤笑,就算对方将笔递了过来,他也是不甚在意的写道:
[鹿小姐是否杞人忧天了,疯子的话都开始相信了?莫不是被传染着,也开始失了心智? ]
一字一句,皆是讽刺。
也将庄承对于女子的轻视,展现得淋漓尽致。
[不想知道,现在就能离开。 ]沉默冷硬的糙汉李良伟,直接从庄承手上抢过了纸笔,丝毫不客气的写道,望着他的目光都多了几分强硬和不善。接着才继续写了句:
[请继续说。 ]
同时将手中的纸笔递给了方才写着字的鹿可,示意她往下写。
鹿可接过了纸笔,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羞恼的神色,连眼神都没有落在庄承的身上。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她这次也不过是想将自己推理出的部分真相告知所有的玩家们,同时借助他们的力量,一起探破小镇的秘密,并且躲过副本最后一天的生死危机。
相信的人自然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努力,不信的人,就看看他自己,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鹿可又不是他的妈,还非得将人的性命背负在自己身上。
[他的嘴里一直重复着“死”、“逃不掉”、“烧干净”这样的字眼,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他说了一句话:一切都会淹没在罪恶的火焰里。
各位之前也都承认过,在午夜时分看到了广场中心骤然出现的火焰,而在那火焰之中,同样升起了一座黑色的教堂。
那为什么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嘴里会说所有的一切都会淹没在罪恶的火焰里呢?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们没有破解小镇的秘密,并且没有找到逃避的方法,所有小镇的居民,包括我们,也都会被教堂外部的火焰吞噬?
并且经过我第一天的探查,整个有疯小镇是没有城门出口的,小镇的边缘皆是几米高的黑色城墙,而在城墙的上方还扎着铁丝网。
所以——翻墙离开小镇这条路是说不通的。 ]
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堆,几乎已经占满了一张纸。
几人凑过了脑袋看起了纸张上的文字,倒是率先看完憨厚笑着的邓怀远扯过了一张干净的白纸,写下了自己的疑问:
[这一切不过是猜测,鹿小姐,可还有什么佐证的信息? ]
虽然还在质疑,但字里行间分明已经信了几分。
[一则是规则里的提到的祈神节,两天之后,刚好是副本的最后一天。每一位小镇的居民都将为它奉上最虔诚的祭品。
什么样的祭品是最虔诚的? t
当然是我们的生命,或者灵魂。
二则就是]
手中的笔顿了又顿,鹿可思索了一番,还是继续写道:[大家可曾留心过午夜时分镜中的自己,镜子照出来的人脸,那些伤疤和脓疮,和流浪汉身上的十分相似,其中同样有烧伤的痕迹。 ]
[为什么镜子中的我们同样有这些伤疤和脓疮?是因为我们同样也是小镇的居民?
而在第一天的广场高台上,神父也曾说过一句:火焰赐予他们新生。
浴火重生?
其中暗藏的秘密,至今我还没有理清,或许要真切的观一观火中的教堂,才能有所了解。只是每一个午夜,小镇的居民都会自发的前往教堂,虽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但要混入其中去教堂祷告的难度太高了。 ]
[既然这样的话,我们今晚就试着混进去,看一看? ]许是为了加重自己的参与感,霍桑桑用笔抵了抵自己的脑袋,斟酌了几番才写下了这段话。
[不妥,午夜出门的镇民身上都不会裹着黑斗篷,若是裸露出来的脸和镜中看到的一样,混进去的人,瞬间就会被发觉。 ]
闻潇自然也是看到过镜中那张脸的,阴郁又可怖,吓得她这几天都没睡个好觉,生怕扯下来镇民的面纱,都是那个可怖模样。因此断然否决了霍桑桑的提议。
[用这个。 ]李良伟拿起纸笔,快速的写下了几个字,就从裹着身体的黑斗篷里拿出了个圆柱状的物品,两端还嵌着两块打磨后的玻璃: [随手制的简易望远镜,恰巧可以看清几十米外的东西。 ]
真不愧是分配到铁匠铺的人选,瞧着健硕粗犷的模样,手却是巧的很。
庄承直接拿起了李良伟取出来的小玩意,比划着试用了几下,才拍了拍李良伟的胳膊,比了个竖大拇指的动作。竟是对之前产生的小摩擦,一点也不在意。
蔑视弱者,却又跪舔强者。
[鹿小姐,不知道那流浪汉最后是如何了? ]有了简易的手电筒,在这个方位,大致可以瞧见教堂那边的景象了,邓怀远倒是对于鹿可之前提到的那个流浪汉有些好奇。
毕竟,据他了解的规则而说,疯言疯语的流浪汉可没说明去处,倒是裸露身体的居民,提到了告知神父或者格恩医生。
[他,被神父手下的人带着去了格恩医生的诊所。格恩医生这个人很不对劲。他在流浪汉的眼里是——恶魔。 ]
写到这里鹿可手中握着的笔也停了下来,剩下的事情是她和诸离两人共同发现的,她也不确定诸离是否要分享这些信息。
想着就抬眼看到了坐在右手边长凳上的诸离,正好对上了他含笑的眼睛,似是察觉出了鹿可的为难,他干脆的伸出了手,示意将纸笔给他。
[昨日夜探了一下格恩医生的诊所,里面关着一个人,想必大家都有些印象。 ]
[流浪汉? ]闻潇在诸离停顿的片刻,取了张新纸,写了三个字就举起来。
[不,若是猜得不错,他应该是第一天广场射箭的那个人,只是可惜没能逃脱,还被送到了诊所里,受尽了——
酷刑。
铁链囚禁了四肢,舌头也被利刃割去,浑身都是鲜血淋漓的伤口,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单间内。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诸离的笔下,全是被囚禁之人的惨状:[而这样的房间,还有五间。 ]
[目前可以确定的藏有小镇秘密的地方有两处:教堂和诊所。今天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在祈神节之前,也就只有明天晚上的时间足够,或许我们需要兵分两路。 ]
没有理会诸离故意描写的惨状,在其他几人垂眸沉思的同时,鹿可拿过了他手里的纸笔,将对话重新拉上了正题。
这也是她和诸离费劲心力想要拉拢各个玩家的最终原因。
紧接着又是一番细密的商讨和话术的推拉,一开始颇瞧不起娇弱女生的庄承也被迫加入了这个活动里。
最终的结果就是,明天晚上,鹿可、诸离、李良伟、和霍桑桑四个人去格恩医生的诊所再度探查,闻潇、庄承和邓怀远三人,前去参与教堂祷告。
今晚通过简易望远镜,也只是提前摸一下教堂的底,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商讨结束后,闻潇就回到了她的柜台,再度应付来来往往的顾客,而另外仍装作饮酒的模样,龟缩在小小的隔间内。
直到酒馆的营业时间结束,天色已经是完全的墨黑,其他小镇的镇民都已经起身离开了酒馆,走入了幽深的黑暗里。
闻潇伸手关掉了酒馆的灯光,其他几人方才从隔间内出来,站在了空空荡荡的酒馆里,脱离了其他人的视野,他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出声了。
只是忌惮于半夜出门的镇民们,鹿可他们还是压低了声音。
“他们大晚上的真的都会出来?”庄承虽然被说服了一点点,但在干等着的过程中,还是忍不住质疑。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静谧的空气里,突然响起了——
窸窸窣窣的响动。
第213章
小镇从沉眠中苏醒。
在每一日的午夜时分,在黑暗彻底笼罩的深夜,在业火肆意燃烧的夜空,从沉眠中苏醒,奏响着零碎散乱的夜曲。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伴随着一阵又一阵细碎的响动,白日里鲜少出门的镇民们,一个个脱去了繁重的黑斗篷,离开了自己的房子,踏上了笼罩着惨白月光的街道。
天空悬挂着的一轮银月,似乎一直以来都是圆如玉盘的形状,不曾改变。洒下的光辉,也像是轻飘飘的银纱,在漆黑的夜色里暗淡又迷蒙。
只是这一丁点的月光,并不能清晰的映照出街上游荡着的镇民的模样,只能显现出大致的轮廓。
而此次此刻,足以铺天盖地燃尽一切的火焰,还未曾升起。
之前还吵吵囔囔的人,在骤然听到动静的刹那, 已经乖觉的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屏气凝神。
酒馆小小的窗户旁边,三三两两的几乎都已经站满了人, 但是为了不吸引外面人的注意, 都刻意避开了玻璃正对的方向,拥挤在了两侧的墙壁后。
并且十分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他们所在的酒馆,靠近着小镇中心广场的位置,而越来越多的镇民,从小镇的各个角落,四面八方的朝着小镇的正中心围拢过来。穿着轻便的日常服装,大大方方的将自己的面容裸露出来,手上也没有携带任何的物件,目标明确的朝着他们的教堂前进。
那座唯在深夜的火焰中出现的——
漆黑教堂。
时间悄无声息地流逝,在手表的指针指向了凌晨十二点时,深邃的夜空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又一声沉闷的轰响,如同老旧的城楼古钟,笨重又浑厚。
直到十二声的响动结束,小镇广场上骤然升起了连绵不绝、铺天盖地的火焰,红火又炽热。
火焰的光亮透过酒馆的玻璃窗户照进来,映衬得酒馆的地面和摆设都染上了一层火红。
此时此刻,镇民们都已经围拢在了广场的周围,刚刚还稍显热闹的街道又寂静了下来,只是蒙上了一层炫目的火光。
但也恰巧给了窝缩在酒馆内的玩家们,观测教堂、以及镇民们的机会。简易的望远镜本就在铁匠铺的李良伟手里,见此机会,他也没迟疑,直接就举起了握在手里的望远镜,对准着广场中心的位置,看了过去。
这么一小会的功夫,漆黑的教堂也已经从火焰中升起,在火光的热气下,夹杂着几分虚幻的味道。
李良伟眯着左右,右眼正对着长筒上的玻璃,只是稍微调整了下方向,就清晰的看到了广场上的教堂面前发生的事情。
他定睛看了一小会,一贯冷硬没有太多表情的面孔,在火光的映照下,都变得有些难看和诡异,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将手中的简易望远镜递给了鹿可,自己整个人也从窗户边挪开,退去了一边。
淹没在黑暗里的神情依旧算不上好看。
鹿可接过了望远镜,也没迟疑,举起就看向了广场处火焰里的教堂方向。望远镜的镜头里,只看的到教堂的下方的一小片区域,以及一群黑压压的背对着他们的人头。
本就十分孤僻的镇民们,现在就像是第一次在广场上聚集时的模样,规规矩矩的排着队。
而在队伍的尽头,是一个十分熟悉t的身影,手持着蛇衔尾的拐杖,却没有脱去身上的黑色斗篷。
神父。
早先不曾注意的眸色,即使是背对着身后的古堡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深夜里,也鲜红夺目。
在他的身后,是同样穿着的高大人影,依稀是神父惯用的手下或护卫,其中一人双手捧着一只白瓷的小碗,另一人捧着一个比篮球都要大上好几寸的酒坛。
排着队的镇民一个一个的上前,神父身后的侍从则是配合着倒了一小碗水,递给了神父。神父再将这一碗水递给了镇民,镇民十分郑重的接过递过来的碗,一饮而尽。
倒扣了一下瓷碗,示意已经喝净,才将白瓷碗递还给了神父。身子没有一点停顿的,朝着火焰中燃烧的教堂里走去。
她分明瞧见,在交递瓷碗的那瞬,那名镇民露出来的半张脸,在摇曳的火光下,是遍布的脓疮、皮肉翻开的伤疤
和镜中、以及街头的流浪汉,是大差无几的模样
所以——
不仅仅是玩家们取代了身份的镇民,也不仅仅是街头的流浪汉,而是有疯小镇的全部镇民们,都有着十分相似的脓疮和伤疤。
这就是为什么每一个镇上的居民,都必须穿着黑斗篷、裹着黑纱巾才能出门的原因吗?他们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才有这样的遭遇?这样遍体鳞伤的身体?
鹿可恍惚的思绪间,就只看到了镇民义无反顾的背影。他走进了虚幻的仿佛并不真实存在的教堂里,整个人的身影也逐渐变得朦胧缥缈了起来。
只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焕然一新的镇民,再次从教堂里踏出,狰狞可怖的伤疤在进出教堂的须臾间,就已经完全不见,裸露在外的洁净白嫩的肌肤,恍若新生的婴儿,又在走动间逐渐变幻,变成了他那个年纪应有的模样。
紧接着镇民回到了他本来站立的位置,下一个排着队的镇民自发自觉的走到了神父的面前,双手虔诚的接过了白瓷碗。
看到这里的鹿可没再继续看下去,怀揣着满心的疑问,蹙眉将手中的简易望远镜,随意塞给了站在她身后的诸离。
真是不可思议,那瓷碗里,或者说酒坛里,装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圣水?
所有喝下“圣水”的人,都能重返年轻?哦不,应该是都可以去除掉身体上受到的创伤和各种病痛?
不,不单单是这样。
喝下“圣水”的镇民,裸露出来的面孔,并没有立即发生变化,而是在进入教堂且走出教堂后,脸上的肌肤才恍若新生,甚至顺着年龄逐渐苍老。
有用的是“圣水”?还是教堂?亦或者是需要喝下水之后再进入教堂虔诚的祷告?鹿可依稀记得有疯小镇的教堂欢迎每一位居民前去祷告
深夜时分的镇民,去教堂是不是也是为了祷告呢?
正在她思索的时候,诸离也已经通过望远镜看清了广场上的景象,并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了下一个人,闻潇、霍桑桑、邓怀远几人轮流着,竟是最后才到了不太配合的庄承手里。
每一个看过的人,脸色都算不上好看,即便是系着黑纱巾,他们裸露出来的眉眼,都展露着愁绪。
小镇的秘密,或许与每一位镇民都脱不了关系。当然其中更值得注意的依然是神父和格恩医生,以及他们对应着的教堂和诊所。
完全封闭的小镇,镇上居民的身体都有脓疮和伤疤,又不是简简单单的酷刑所致。他们相信神父,每一晚的深夜都自发聚集在火焰中的教堂前,喝掉神父递过来的水,踏进虚幻朦胧的教堂里
重焕生机。
只是这样的生机并不能持续多久,夜幕降临之后、午夜来临之前,又会变成原本的模样,再日复一日的重复着信仰神父的举动,喝水,进教堂祷告
长久以往,神父必然在所有的镇民中占据了十分高的地位,可以说整个小镇的生死存亡都将掌控在他一人的手里。但这其中,格恩医生又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为什么会被规则提及?又为什么疯掉的流浪汉会被神父的手下送到格恩医生的诊所里?
莫不是还相信,一个小镇的医生,可以将疯子的神经唤醒,变成一个正常人?
那黑发黑眼被囚禁在里面虐待的玩家,又是个说法?
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
神父和格恩医生之间,必然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又或者是他们携手造成了面前的局面?身为小镇的唯一一个医生,很容易在镇民看病的时候做些手脚,这时候,神父为了推广他的教义,推说信仰和祷告可以治愈疾病。
镇民们或许刚开始不相信,但日复一日,并且见证了其他人转变治愈的过程,随之也相信了神父的鬼话。
之后,整个小镇的镇民,都成为了教堂的信徒,倾听着神父的旨意。
但这其中,格恩医生的作用又小了些,不像是能和神父平起平坐的样子,顶多也只能算是神父的手下罢了
并且他每一晚上也要去参与教堂的祷告,也要喝神父提供的“圣水” 鹿可顺着自己的思绪一路推导下来,又发现了很大的问题,完全无法说通。
或许,线索仍然在诊所和教堂里。
明晚的教堂和诊所之行,也是势在必得。
“这脸上坑坑洼洼的,我们这几个怎么混进去?”庄承终究是按捺不住,打破了一室的静谧,也将在场的几人的思绪拉扯了回来。
“这好办,我精通一些化妆术,夜色本就灰暗,火光映衬着的脸也不是太过清晰,简单伪装一下或许能蒙混过去。只是到时候需要你们提早些过来了。”闻潇说着,就将目光落到了庄承和邓怀远的脸上,明天可是他们三人一起行动,可千万不要给她拖什么后腿。
“我瞧着,那神父碗里的水感觉有些古怪,最好想办法假装喝了。”鹿可回想到镇民们频繁喝进去的水,善意的提醒道。
不管是什么水,在神父的手里,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格恩医生诊所里没有被打开的房间还有五间,李大哥,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撬锁的法子?教堂出现的时间并不太长,我们都必须抓紧时间搞明白一切。”提醒了他人,鹿可又担忧起了诊所里上锁的房间,趁着广场上的人还未散去,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交给我。”李良伟背靠在隔间的木板上,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
“那就祝我们,一切顺利。”一旁缩着的霍桑桑,小声的加油打气。
各自离开窗户范围隐匿在黑暗里的几人,听到她的话,不由得怔了一怔。
唯愿,顺利。
第214章
教堂自火焰消失。
燃烧至天际的火焰,也像是失去了目标似的,骤然间熄灭。被火焰灼烧的夜空,并没有感觉到滚滚的热浪,宛如一场虚幻的梦境,出现得声势浩大,消失的悄无声息。
无边无际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小镇,只余下浅淡的银白月光。
围拢在广场上的镇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祷告,在火焰消失之后,一个一个的,顶着一张没有任何伤疤的脸,四面散开,各自走向了自己家的方向。
沉默又乖顺。
躲在闻潇酒馆内的几人,也都十分自觉的,离开了窗户所在的位置,藏匿在了墙壁之后。
听着街道上传来的此起彼伏、或轻或重、或急或缓的脚步声,酒馆里几人的呼吸声都刻意压低了几分。
直到四散着的镇民完全离开,街道上听不见一丁点的声音后,鹿可才恍然听到了几声大喘气的声音。
似是一直憋闷着气。
“他们都离开了吗?”软萌声音压低得几若气声,在静谧的空气里,却也十分清晰。
“这丁点声音都没了,大概是吧。”庄承也跟着说了一句。
“事情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 我们这一行人该各自离开了, 不知道明天各个小队在哪里集合?”站在一旁鲜少开口的邓怀远,倒是问起了明天的安排。
“连着几天来酒馆似乎不妥,庄承和邓怀远两个人可以明天早些来,提早些时间给你们化带伤疤的妆容。至于你们”
闻潇所在的酒馆生意也就一般,一连几天来那么多人,她也有些担忧。只是明天晚上去教堂的行动,庄承和邓怀远两个人是必须来酒馆化妆的,但对于其他几个人,嘴里就开始有些迟疑了。
“不介意的话可以来我的面包房,或者说,各自提t前去诊所的附近蹲点,只是,大家都知道诊所的位置吗?”面包房的位置在小镇的中间地带,离诊所的位置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
“我在家里的羊皮纸的地图上看到过标注,但还没有去过一次。”即使是在黑暗里,霍桑桑也是小心地举起了手。
“我自己过去。”李良伟一如既往的冷硬,话说得也很简短:“在诊所前会和。”
铁匠铺在小镇的北边,离格恩医生的诊所很远。
“我我可以去面包房,和你一起吗?”瞪圆的杏眼在黑暗里反着光,霍桑桑犹豫里一会儿,还是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当然可以。”鹿可没有拒绝。
“那应该不介意多我一个?”凉凉的目光扫过了娇小的霍桑桑,诸离不着痕迹的蹭到了鹿可的身边,压低着的嗓音,多了几丝成熟的磁性,又带着清泉的叮咚与幽静。
鹿可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身体,同样低声说:“那就一起吧,提早些,去诊所还要不少时间,差不多十一点左右就该出发了。”
决定好了一切,酒馆的周围也安静了很久,闻潇先是试探着拉开了大门,见四下无人,才催促着在屋内的六位玩家赶紧离去。
诸离自然而然的和鹿可走在了一起,庄承和邓怀远两人本就是结伴而来,自然也结伴回去,剩下的李良伟和霍桑桑两人,也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纵使是深夜,每一个人都不自觉的压低了脚步声,警惕得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等到鹿可回到了自己的面包房,诸离紧也没有停留,简单的告了个别,就径直离开了。
虽然他不需要睡眠,但是某人,已经困得很了。
他们之间,来日方长。
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又陌生的面包房,鹿可摸着黑,随意的找了一张凳子坐下,背靠着墙壁,就感觉到了浑身上涌的疲惫,不止是精神,也包括是身体。
她长长的舒缓了一口气,才取出了藏在身上的空白羊皮纸,即使是在黑暗里,羊皮纸也没有出现任何变化,哪怕是白日里试了火烧和浸水两种手段,也没有看到什么只言片语。
真的只是空白的纸张?
那又为什么要细心珍藏呢?
甚至藏到了床垫的里面!
一张白纸,又何必要藏起来,大大方方的摆在明面上,都没有人会管。越是这般小心翼翼,鹿可越觉得里面藏了巨大的秘密。
回想这几天迷迷糊糊的梦境,鹿可第一次有了想去二楼卧室的单人床上入睡的念头。不管是在一楼还是二楼,不管是靠墙睡,还是趴桌上睡,诡异又记不清的梦境始终缠绕着她。
与其睡得腰酸背痛,为什么不选择让自己好过一点?她倒要看看,原主人究竟要干些什么。
把手里的羊皮纸塞进了怀里,鹿可脱掉了外面罩着的黑斗篷,摸索着楼梯的方向,顺着台阶小心翼翼的走上了二楼。又顺着右手边的墙壁,即使是在黑暗里,她都没有看一眼墙壁上的绘画,摸着墙壁就走回了自己的卧室。
打开房门的一瞬,就将自己手中的黑斗篷扔了过去,稳稳的落在了梳妆台上,也盖住了那面镜子。
随后鹿可就摸索着墙壁边缘的吊灯的开关,一下子灯光大亮。在这个四面都是墙的二楼,一点都不用担心房间里的灯光会倾洒出去。
眨巴了几下眼睛,适应了卧室的强光之后,便关上了房门,但没有上锁,就在她整个人也即将躺倒在单人床上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鹿可站稳了身体,走到了梳妆台前,悄悄掀开了上面的斗篷,露出了一条缝隙。
狰狞的面容透过缝隙显露在她的面前,似乎是没有改变。鹿可加大力气,将覆盖着的斗篷挪开,露出了完整的一面镜子,也看到了第一晚看到的可怖面孔。
镜中的脸,随着鹿可的动作而动作,好像就是她。但皮肤上完全不同的触感,又告诉鹿可——那并不是她。
而且。
那张脸上的伤疤和脓疮,相较于之前,似乎更溃烂了几分。
是因为没有喝“圣水”,也没有去教堂祷告吗?
细细打量了几番,鹿可只觉得身上的疲惫感更甚,仿佛是身体在叫嚣着让她休息。重新将斗篷完完全全遮盖住了梳妆台上的镜子,她的身体才向后一倒,直接摔在了单人床上。
好在床垫很厚,床铺也很软,只是几个呼吸间,鹿可就保持着摔下去的动作,瞬间进入了睡眠。
快得不可思议。
这一次,梦魇同样也快速的缠绕住了她。
紧闭着的眉眼,明显并不安宁,神色也有几分痛楚,明明是并不太热的季节,也没有盖着床上的薄被,细细密密的汗珠还是从鹿可的额头不断地沁出,又顺着额头坠入进了她的发丝里。
粘稠又滚烫。
亮着白光的房间,温度也陡然提升,就连天花板上的炽热白光,逐渐也变成了橙红的模样,仿若燃烧着的火焰。
再次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七点多,也是副本的第四天。鹿可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浑身上下的衣服、以及她的头发丝,都是湿漉漉的,氤氲着水汽。
包括身下躺着的床单,都印出了一个湿漉漉的人形。
她这是怎么了?
鹿可揉了揉晕晕沉沉的脑袋,才感觉浑身的体温高的可怕,宛如一个高烧病人,滚烫的体温足以煎熟一个鸡蛋。这还没有被烧死吗?
依稀记得夜晚的梦境,四肢百骸传来了源源不断的痛苦,像是在经受着惨无人道的酷刑,血液的流失,剧烈的痛感也在丧失,仿佛是徘徊在死亡的边缘。
但还不等鹿可感受到死亡的痛苦,周身就燃起了剧烈的火焰,四面八方,将她牢牢的包裹在内,势必要将她烧成灰烬。
所以她才出了这么多的汗?梦境可以影响现实?
怀揣着疑虑,身上的体温却随着她的苏醒开始下降,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人体温度。
可湿漉漉的衣服,鹿可却是不打算再穿了,还有那颇感黏腻的头发,也都需要处理。
于是一大清早,她简单擦洗了一下身体,换了身干净整洁的衣服,把之前身上装着的东西塞进了新衣服的口袋里,又洗了洗自己的头发和套用的白金色卷发,分别吹干,才将自己的头发扎好,套上了白金色长卷发,对着盥洗室的镜子检查了一番,确定不露任何马脚,就下了楼。
因着早上的这番耽搁,等她刚到厨房没多久,门外便响起了熟悉的敲门声,是诸离前来给她送新鲜的牛奶了。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人只是简单的闲谈了几句,就分别了。毕竟,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务要做。
而前几天发现的水中黑点,鹿可在进厨房的一瞬间,就拿了个瓷碗放在了水龙头的下面,想要接点最开始的水。或许是因为她早上在二楼梳洗的时间过长,这一次的水管里,竟然没有任何细小的黑点,都是清澈透明的流水。
看来也只能等明天再试试看了。
基于祈神节所需的面包数量巨大,一整天,她都在做面包,期间还要应付来店里的客人,十分的忙碌。
直到落日的余晖洒下,天边泛起了一抹昏黄,鹿可才不需要面对上门的客人,转而十分专心的制作美味的面包。
面包房的大门也虚掩了起来,等待着霍桑桑和诸离两人的上门,按照昨天商量的,他们两人会来集合。
等到最后的面包放进了烤箱里,有疯小镇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空旷宽阔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影。
小小的包裹着黑色斗篷的人,目标明确的朝着面包房走来,虚掩着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霍桑桑小心翼翼的推搡着面前的大门,后面却突然传来了明显的脚步声,在她身后站定,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也越过了她的脑袋——
直接按在了大门上。
第215章
他要第一个进去!
诸离可不在乎他的举动将霍桑桑吓了一跳,争抢着推开了面包房虚掩着的大门,接着又一个闪身绕过了娇小的诸离,直接走进了面包房。
房间里并没有亮灯,反倒是厨房内有透出来的光亮,伴随着面包松软的淡香。
跟在后面的霍桑桑心里泛起了一阵嘀咕,在过来的路上,她似乎并没有看到有别的人,诸离是怎么一下子到她的后面的
只是这一点疑惑, 在瞬间就从她的脑中被抹去,没有任何存在的痕迹。
“来了?”t大门外的响动并没有逃过鹿可的耳朵, 刚好忙完的她就凑到了厨房门前的玻璃后,偷偷观察了一番,在看到推门进来的一高一矮后, 才算是放下心来,拉开厨房门打了个招呼。
“面包还要几分钟才做好,现在时间也早,大家不妨在店里休息一会儿。”厨房外面灯光很暗,只余丁点的月光和厨房内洒下来的光亮,她大约只看到两个有些模糊的身影, 但也十分体面的打了招呼。
“需要帮忙吗?”诸离大步往前迈了几步,整个人正欲进鹿可的厨房,嘴上还是礼貌的询问着。
“嗯嗯,要要帮忙吗?”软糯的声音同样附和着,却因为不太相熟有些许的尴尬。
“哈哈哈,不用了,等最后一批面包出炉就可以了。”鹿可轻笑了几声,婉拒了两人的好意:“怕镇上的居民注意, 室内也就没开灯,有些暗,你们小心些,就在外面坐一会儿吧。”
仗着对自己面包房的熟悉度,鹿可摸着黑从柜台后面取出了两把木凳子,放在了靠墙的位置,又拉着两人坐下。
霍桑桑很是配合,只是轻轻拉动了两下就被鹿可按着肩膀坐了下来,倒是诸离这个大高子,初时鹿可竟然没有抓动,像是巍峨的山峰僵在原地,在意识到是鹿可拉他时,才有所反应。
亦步亦趋的跟着坐了下来。
“叮——”
恰巧,烤箱发出了一声响动,示意着最后一炉的面包已经完成。她也没再搭理坐在一切略有些尴尬的两人,自顾自的打开了烤箱,整理起了刚出炉的面包。
空气一瞬间的静谧和凝滞。
诸离终究还是忍耐不住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进了充斥着暖黄色灯光的厨房,配合着将摆放在一边的包装纸袋打开,方便鹿可将新鲜的面包塞进去。
怎么还是过来了?
鹿可心里有些诧异,裹着面纱的脸仰头斜看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只是心里莫名的有些奇怪,现在的男大学生都是这么热情的吗?
似乎是从第一次见面时,就有些热情的过了头了。
但她也并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不愧是可能刚刚进入副本的玩家,还有着一头的冲劲和善意,瞧见什么都像是在现实世界一样,想着帮一把。
于是默默地给他贴上了一个疑似好人的标签。
一整个烤箱的面包,在两个人的分工合作之下,也不过是几分钟的功夫,就全部打包完成,并整齐的堆叠在了一起。
“多谢。”松了口气的同时,鹿可这才向着一旁一直在帮忙的诸离道了声谢。
看到的就是一双笑弯了的潋滟眸子。
而一直在外面规规矩矩坐着的霍桑桑,听到厨房的动作停歇,也稍稍挪动着脚步到了厨房门口,探了探脑袋。
“这是忙完了吗?那我们,何时出发?”
听到霍桑桑的询问,鹿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已经过了晚上十点半,距离午夜十二点的教堂祷告,还有一个多小时。
诊所在小镇的西南角,距离小镇中心的广场有很长一段距离,格恩医生势必会提前从诊所出发,附近的镇民们也同样如此,这样才不会错过教堂的仪式。
所以,他们的出发时间,便是宜早不宜迟。
索性面包房的活计已经完成了,霍桑桑和诸离两人现在也在她的面包房里,现在出发去诊所,小心一些是完全可以避开小镇的居民的,或许也能早些和独自一人前去的李良伟接头。
从面包房去诊所,差不多半小时左右的时间,等他们到达诊所,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多,这时候镇民们还没有出门,但快要出门。他们必须要先找地方躲起来,等镇民们离开之后再行动。
回想起来,昨天她和诸离藏匿着的那条狭窄的隔缝倒是不错,三个人也可以容得下,至于诊所旁边肆意生长的杂草丛,虽然也容易躲藏人,但若是压出人走动过的行迹,恐怕会引起小镇居民的怀疑。
斟酌再三。
她还是开口道:“现在过去也可以,只是要在那多躲藏一段时间。稍等一下,我先把厨房的灯关了,等街道上无人就出发。”
鹿可井井有条的安排着,霍桑桑听了也不住地点了点头。随即厨房的灯光就被熄灭,面包房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只有些许微弱的月光从门缝、从窗户处挤进来。
不至于在完全的漆黑中摔倒。
面积不大的厨房站了两人有些拥挤,而诸离不离开,鹿可也没有办法从厨房离开,只得小声地说了一句:“出去吧。”
同时伸手轻轻地推搡了一下。
因为距离较近,诸离想装听不见都很难,也就没再刻意隔开霍桑桑和鹿可,抬脚就向着厨房外走去。
霍桑桑也挪开了堵在厨房门口的身体。
走出厨房之后,落在最后的鹿可就将厨房的门锁了起来,三人前后脚前往大门的方向,先是透过旁边几米远的窗户观察了一下黑夜里的街道,又拉开了门缝,探出脑袋四周扫视了一圈。
酒馆的营业时间已经结束,就算是喝得醉醺醺的镇民,也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家,此时的大街上并没有人烟。
但还是在等了几分钟之后,三人才相继走出了面包房。鹿可站在中间,霍桑桑站在右侧,诸离也只能站在了鹿可的左侧。三人结伴着,轻手轻脚的朝着西南方的诊所走去。
不太知晓路途的霍桑桑,自然而然的落后了半个脚,但也算是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今夜小镇的夜色甚浓,但银白的月光还是透过重重的黑雾,洒落在了有疯小镇,也为他们的行走,增添了一丝便利。
刻意压低的脚步声,在空空荡荡的长街上,发出十分细微的声响,宛如落叶飘到水面激起的涟漪,但隔着厚重的门板和墙面,并没有引起两旁房屋内镇民的注意。
有过几次来回走动的经历,他们这一路走的还算顺畅。在看到不远处西南角孤零零的在杂草丛中的诊所时,鹿可停住了继续向前的步伐。
她看了看两侧的房屋,找到了前晚躲藏过两次的房子隔缝,拉了拉右侧霍桑桑的衣袖,就要牵引着她进去。
霍桑桑有些幼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茫然之色,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此刻往那条窄道里走去,但行动上却还是配合了几分。
没生出什么逆反的心理,乖乖软软的。
鹿可拉着霍桑桑走了进去,随即借着微弱的月光,学着之前诸离的动作,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就不在动作,贴着墙壁站到了一侧。
后跟进来的诸离反倒是大大咧咧的占了出入口的位置,漆黑的斗篷罩住了他的整个身体,也挡住了里面的两个算得上娇小的身影。
三人沉默着,一言不发。
时间却在轻缓的呼吸间,一点一点的流逝。
约莫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后,待鹿可手腕上手表的时间已经快过了十一点半时,周围的民居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并没有刻意的遮掩,各种细微的动静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屋内的人起了身、穿了衣,紧接着是开门和落锁的声音。再之后,又是稀稀拉拉的脚步声。
或轻或缓、或重或急。
睡着的小镇自沉眠中苏醒,小镇上的镇民也都一个个走出了家门,走在了宽阔的街道上。
一起堆叠着的脚步声,令霍桑桑心头一跳,不自觉得伸出了双手,交叠着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泄露出来的一丁点呼吸声,会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在夜空中闪烁着银白余光的杏仁眼也瞪得浑圆,一眨不眨的盯着挡在外面的诸离。
听着胸腔内剧烈起伏的心跳声,不禁埋怨:死心脏,跳慢些啊!
诸离是背着身的,恰巧正对着两人,即使没有朦胧的月色,也能看清他们的表情,相较于霍桑桑的惊慌和战栗,一旁鹿可的表情倒是镇定多了,只是木然着一张脸,屏气凝神。
好像,不如笑起来好看。
他拨动着脑子里的回忆,回顾着鹿可的生平,意外的发现,进入游乐场之后的她,更多的是礼貌、克制又应付的微笑,鲜少有开怀大笑的时候。
只是,祂本身就是基于人类的欲望和怨恨而诞生的以之为食,以之为生,继而涨之。
诊所附近本身就比较偏僻,居住着的镇民们又多向着小镇的中心聚集,不一会儿,四周t又重新恢复了静谧,静得只听到他们几人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往外探了探,确定四下无人后,三人才相继着走出了房子间的隔缝,站到了空荡荡的街道上。
倒是之前过于紧张的霍桑桑有一瞬间的腿软,不自觉地扒拉上了鹿可的胳膊。
鹿可虚虚地搀扶了一把她的身体,就跟着诸离向着不远处的诊所走去,因着小心谨慎,还是刻意压低了脚步声。
眼神也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李良伟的踪迹。
昨天已经说好了,在诊所附近汇合,但她四处张望了一番,也没看到什么人影,就连四周疯长的杂草,也没有被压倒的痕迹。
怀揣着疑虑的鹿可和诸离、霍桑桑两人走到诊所的大门口时,依然没有看到李良伟的身影。
他没来?
是当了逃兵?
瞧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
几番思索之间,紧闭着的大门突然从里面被拉了开来——
第216章
格恩医生没离开?
陡然生出这个想法的同时, 黑暗的房间里突然窜出了一个人影。身材高大,几乎是在瞬间就挡住了大门拉开的缝隙。
不是他。
不是格恩医生。
仅管和格恩医生只有一面之缘,但鹿可分明记得,他不是个身材高大的人,而是个有些干瘦的老人。尤其是那一身佯装淡然的缥缈气质,和那汪蓝莹莹的眼睛,令人印象深刻。
她抬眼望去,就看到了一张探出来的略显粗犷的脸,和一双深邃的褐色瞳孔。
是李良伟?
他怎么进去的?
提起来的心,重新落回了胸腔,满腹的疑惑却没有消散。鹿可明明是在铁匠铺遇到的李良伟,而他看着也像是一个打铁的好手,怎么又和诊所以及格恩医生扯上了联系?并且还能轻而易举的进入诊所里面?
更是在所有镇民都前往教堂的时刻, 从诊所里面拉开了房门,迎接还是逮捕他们
但似乎也说不过去,如果他真的和格恩医生有联系,那个初次见面的被镇民称呼为格恩医生的老人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替身,甚至李良伟是刻意伪装成铁匠铺的老板接近玩家,早在昨天晚上,就可以将他们所有会面的玩家抓起来。哪怕时间上来不及,今天白天也完全可以。
那就是鹿可她自己想多了。
只是李良伟究竟是怎么进入格恩医生诊所的呢?并且比他们早了很长时间。
“赫!李李大哥,你你怎么是你!”所有的思绪都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鹿可尚且还没有将疑虑问出来,同样被吓了一跳的霍桑桑已经战战兢兢的问出了口。
脑袋也往后面缩了一缩,生怕昨天才结识的李良伟是什么坏蛋,趁他们探查诊所的时候想要下黑手。
“小镇的锁都是铁匠打造的,铺子里偷偷存了备用钥匙。”纵使李良伟有些心大, 也还是能从霍桑桑的嘴里听到些许害怕,当即解释道。
他早先就在自己的铺子里翻找了一番,花费了很大精力才找到了原主人刻意隐藏起来的备用钥匙。起初尚且还不知道有什么用场,直到昨天夜里提及诊所里上门的房间时,李良伟才想到了那一大串钥匙。
因此在鹿可询问的时候,承认自己有开门的办法。
于此同时,就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两个挂满了钥匙的大铁环,叮叮咚咚的发出金属碰撞的声响。
“说来也是奇怪,我来之时,诊所里就没人。”李良伟晃荡着手里的钥匙,丝毫不介意钥匙晃动的声音,兀自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
“格恩医生不在?那你是什么时候到的?”诸离随意的扫了扫四周,彰显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约莫是晚上十点之前,铁匠铺歇业很早,诊所位置又远,就来得早了些。起先还趴在旁边的杂草丛里,但我听着屋里一点动静都没,就大着胆子试了试大门的钥匙,试了一半恰巧试对就进来了。”
“他竟然一直不在吗?十一点半左右也没人从诊所里出来吗?”鹿可的声音里是讶异不住的惊奇,格恩医生怎么会不在他的诊所里?
那是跑去哪里了?
“没有,里面的房门,已经都被我打开了。”话毕,李良伟向后退了退,露出了在浅白月色下昏暗的房屋,他又指了指右侧中间敞开的房门:“只是那个家伙的锁链锁眼被堵住了,打不开,其他几间大部分也都是。”
鹿可借着微薄的光亮往里面瞧了瞧,诊所里之前上锁的六间房门都已经敞开了,但乌漆嘛黑的看不清楚,只有右侧中间的房间有些印象。
困着那个被割掉了舌头的黑发黑眼的人,或者说玩家。
李良伟的说法尚且比较自洽,但也同样引发出了一个疑问,格恩医生为什么不在诊所里?他不需要和镇上的居民们一样,去教堂祷告吗?
“进去瞧瞧。”一群人在门口僵在也不是一回事,他们的时间有限,还是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于是诸离便适时的解围道。
紧接着,便率先走进了诊所里,鹿可和她的小挂件霍桑桑也跟着走了进来。在走进了诊所之后,霍桑桑才松开了拉拽着的鹿可的胳膊,心底给自己打足了气,振作了起来。
左右两侧的几间房门都是敞开着的,除去了右手边的第二间,其他房间鹿可他们都没曾去过,而那缕微弱的月光也不足以照亮整个诊所内部,远在小镇中心的燃烧火焰,此刻也还未升起。
只隐隐约约看到房间内模糊的一团黑影,和四肢上闪着些许银光的锁链,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发出“呜哇——呜呜——”的动静。
竟有五个房间都锁着人!
并且都被割了舌头
是有什么样的秘密不能让他们说出来呢?甚至把他们当成牲畜一样锁在房间里?
鹿可不得而知,却还是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手电筒,借着斗篷的遮挡,发出不算显眼的白光。
一一扫过房间内的跪缩着的黑影,在看到右手边第一房间时,才看到了那天街道上遇到的流浪汉!
身上的衣衫一如既往的破烂,神志却是越发的不清晰,看到有人过来时,都没有给予一个眼神,自顾自的蹲在墙角,口齿不清的发出呜咽声
原本就脏污的衣服上,更多了些腥红、墨黑的印迹,似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仅仅是两天一夜的时间,被神父的手下送到诊所的流浪汉,就遭受到了来自格恩医生的折磨,浑身的伤口和流出来的血迹,也是这两天内造成的。
这哪里是什么小镇的医生,简直是个魔鬼!
恰如其分的对上了流浪汉之前疯言疯语里提到的——恶魔二字。怪不得他在听到“医生”这个称呼时,会更加的疯狂和暴躁。
任谁知晓格恩医生在背地里的所作所为,都恨不得啖其骨,啃其肉,让他也尝一尝痛彻心扉的滋味。
另外的几个敞开的房间内,都是一样的遭受过折磨的人,身上的穿着不太一样,性别也并不一致。
男女毫无差别的都用粗粗的铁链捆绑住了四肢,强迫他们张大着嘴巴,割掉了舌头,身上也是细细密密的各种伤痕。脓疮、烫伤、割裂伤、针眼、疹子
无一幸免。
“ 这真的是诊所吗?”霍桑桑看着被困在狭小的单人间里的人,瑟瑟缩缩的,竟然是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模样。
就连鹿可他们曾经写字交谈过的那个玩家,状态也极度的不对劲,除了对光亮敏感一些,看到他们这些进来的人时,竟不再像是初次见面时扑了上来,而是浑浑噩噩的缩在角落里。
“根本没有一个是正常人。”李良伟摇了摇头,他早些进来后就打开了诊所里小隔间的大门,只是每一个试图交流的对象,都没有给他任何的反馈,完完全全的疯癫了。
“二楼的卧室门开了吗?”那天在t诊所里的时间很短,诸离又忙着撬一楼的锁,根本没有去二楼的卧室看一看。仅凭鹿可自己也没有除了暴力以外的办法开门。
看来得找个时间练习一下开锁技术了。
“开了,但没什么东西,就是个普通的房间。”拿着两大把的钥匙,李良伟几乎是把诊所里面的锁眼都试了一遍,也将每个房间都打开了,只是因为尝试花费的时间很多,都只是大概的扫了几眼,就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于是补充道:“不过我也没有细看。”
“好,我上去看一眼。”听到李良伟的回答,鹿可转身就要往诊所的二层走去。
“一起。”诸离也适时的开了口,跟了上去。
后头的霍桑桑和李良伟也想一起上去,但想想,下面也不能不留人,万一有个什么突发情况也好提醒,便也就没跟着上去。
鹿可一马当先的快步走上了二楼,径直前往了最里面的卧室,诸离则是不管她走得都快,都和她只有一步的差距。
同样的房屋布局,卧室的大小也没有什么改变,四面的墙壁也没有窗户,鹿可放心的松开了遮挡手电光芒的黑斗篷,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一处不漏的小心查看着格恩医生的卧室。
和她家里一样的黑灰白的配色,单人床、大衣柜、床头柜,但没有梳妆台,只有一张桌案。桌案上面只摆放着一个墨水瓶、一支钢笔、和几张未曾书写的羊皮纸。
翻看了抽屉、床头柜的抽屉、衣柜里面的衣物几乎翻找了个遍,鹿可也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除了房间内存在的一丝若有似无的药剂味。
但这也十分正常,他毕竟明面上还是一个小镇的医生,仅管背地里做些折磨人的勾当,可这并不妨碍他的诊所里还存在着医疗用品和药剂。
再怎么沽名钓誉,表面功夫还是得做的。
没有任何发现的鹿可有些颓然的看了看诸离,看他同样无奈的摊了摊手,只得相继下了楼。
秘密既然不在二楼,想必还是在一楼。
仅仅从规模上来说,格恩医生所在的诊所也太小了,除了关在明面上的几个人,也就只有楼梯旁边的长桌上摆了一些器械用具和药品。
这么一点存量,根本不够整个小镇的镇民使用。哪怕是些简单的头疼脑热的,也治不过来。
在这个完全封闭的小镇,没有外来的物资送达,也没有存货
莫不是他还有些制药的能力?
第217章
怎么都不对劲。
“一楼还有什么发现吗?”等到了诊所一楼,鹿可看向了楼下分散着翻找东西的两人,问道。
霍桑桑连连摇了摇头:“除了已经被折磨的疯疯癫癫的五个人,都是些常见的家居摆设,再不济就是柜台上的那些器械和药品。”迟疑了一阵又道:“只是这怎么瞧着都不像是个医生”
“右边第一间关的就是前两天遇见的疯疯癫癫的流浪汉,第二间是前两天向我们呼救的,疑似玩家的人,至于其他房间的就不知道是何时抓进来的了但只不过是两天的时间,他们就已经完全不给外界反应了。”简单的介绍了鹿可曾经见过两个人的信息,鹿可又扫视了一圈:“左边那间空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吗?”
“不像是有人住过的。”李良伟接过了话茬,继续说道:“其他几个房间都有个盛饭的碗,是些剩菜剩饭,纯粹是吊着他们的命,但里面——”
“有些蓝色的粉末。”
蓝色的粉末?
这是明晃晃的投毒吗?
不, 或许也不能说是投毒,而是想尽办法的让他们完完全全的疯掉。
听完李良伟的话,鹿可为了验证,顺手进了最近的一间房间,果然看到了随手被摆在床脚的碗,连双筷子也没有,被刻意放到锁链刚好够到的位置,即便是被关押的人想暴起伤人,也不会伤害到送饭的人。
一些残羹剩饭,隐隐泛着一股馊味,和满室的血腥气、汗渍味、排泄残留的味道交杂起来的恶臭相比,就不是那么的明显了。
而这褐黄混杂的饭碗里,一点未被完全融合的蓝色粉末,就格外的显眼。
明目张胆的阳谋。
如果不想饿死,就必须吃这些馊掉和掺杂了药粉的饭。在饭碗的旁边,甚至没有解渴的水。不喝水不吃饭,一个人只能存活三天,又是在密封的狭小单间内,精神上的压迫感会更强烈些。
等到这些被关押的人彻底熬不住的时候,出于对生的渴望,势必会吃这些掺杂了东西的剩菜剩饭,那也就成功的达成了他的目的——
使人疯狂。
但说来也奇怪,这些被困着的人身上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明显是受到虐待的,却又没有找到任何虐打的工具,倒是屋子内四溅的血液,展露出了当时的惨状。
想起神父的手下押着发疯的流浪汉进了诊所,又将其关押进了单人间内,肯定也看到了满屋子的血渍和脏污
若说神父是完全不知情的,根本不可能。是神父指使的格恩医生?所以他的手下们才见怪不怪?
诊所故意建立在小镇的西南角,距离其他镇民的民居又有着几十米的距离,是不是有意为之?
这样也可以避免凄厉的叫声被周围的镇民听到。
只是镇民会不会也同样是参与者呢?完全听从神父的命令,对格恩医生尊重有加,遮掩着身体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对其他的一切漠视不理。
毕竟,苦难未曾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可如此一来,镇民身上的创伤又是怎么形成的?
一大堆的疑问,像是毛线团一样纠缠在了一起,占据了鹿可的脑子,令她的思绪都有一时间的混乱和烦躁。
最终还是压抑住了那股情绪,耐着性子,重新在这间诊所内翻找了起来。大部分的房间几乎都是一样的,唯有那间空置的房间,惹人生疑。
就在此时,遥远的中心广场响起了浑厚的钟声,与前几天一样,足足敲响了十二下,而天际同样泛起了红霞,燃烧的火焰肆意的摇曳张扬着,铺满了大半个天空。
刚刚只有一点微弱月光的室内,一下子铺上了一层橙红的细纱。
午夜的钟声响起,意味着小镇中心的仪式即将开启,也意味着,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鹿可他们必须在格恩医生回来前离开诊所。
但想起李良伟诉说的,早在十点左右时,格恩医生就不在诊所里,她的心底还是升起了一抹担忧。
左边最后空置的单人间,是最靠近储存着药材和器械的长桌的房间,同样熟悉的布局,简单的单人床,和放在角落里的木盆,在橙红光芒的映照下,蒙上了一层诡异。
瞧着像是空置了很多,物件上都蒙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灰尘,反倒是地面上,干干净净的,既没有灰尘,也没有脚印。
太奇怪了。
真要打扫的话,为什么不将所有的东西都清理一遍呢?徒留下单人床和木盆上的灰尘是因为什么?
是想惹人注意还是不想惹人注意?
光洁的地面上,连李良伟他们曾经进入的脚印都没有留下。
至于四面的墙壁,没有溅落的血痕,平整中带着些许毛刺,像是重刷之后的墙壁,把之前的痕迹都给掩盖了。
光秃秃的,连根电线和灯的开关都没有。
关押着的人,哪管他们需不需要光亮,似乎所有的折磨都是在白天进行的。但这间房间还是干净整洁得令人惊奇,因此中间靠墙的落着灰的单人床和木盆,也十分瞩目。
鹿可没有犹豫,迈步就靠近了角落里的木盆,蹲下身,仔细端详了起来。她没有伸手拿起来,是担心蹭掉上面的灰尘,引起格恩医生的注意。
一旁的霍桑桑却没这个思考,直接就拿了起来,摆在手上还转了几圈:“只是个普通的木盆,瞧着没什么特别的。”
木盆底下的墙角,除了它占据的位置,靠近边缘的位置,也落着一层细细密密的灰,似乎是角落里不方便清扫。
“确实没有机关。”嘴上应承道,鹿可站起身,又弯下腰,观察起了落灰的单人床。
平平无奇的木板,钢架简单搭起的支架,一张连床单被褥都没有的铁艺床,除了灰尘,没有遗留给他们任何的东西。
好像还缺了些什么东西
其他的五间房间里,都有着四条捆住人t四肢的很粗的铁链,粗略的观察时,似乎是从墙壁的缝隙中或是地板里面伸展出来的,而这间房间里的墙壁和地面都十分的平整。
“去看一下其他房间的铁链,是从哪里伸出来的。”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鹿可都没有转头看一下身后的人,径直吩咐道。
随即就响起了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这是怎么了?”霍桑桑也凑到鹿可的身边,低声问道。
“房间里的墙面和地板太平整了,而其他房间的铁链都在角落里。如果是一模一样的装修,这里也应该有铁链。”鹿可指了指角落里的墙缝,又继续思考了起来。
如果这里没有铁链,那很有可能存在暗室,暗室和地板应该有些许联系,所以现在的地面才会如此干净,正是因为长时间的挪动,为了不露端倪,才会刻意清扫。
那故意剩下的落灰单人床和木盆呢?是为了将来人的注意力从这些地方转移?才故意留下的?
就是想告诉他们,即便有暗道的机关,也不在这两个东西上?
鹿可不知道格恩医生是故意为之,还是反其道而行。无论是何种,她的目光都没办法从这两样东西上移开了。
不,轻便好拿的木盆,已经被排除在外,剩下可疑的就是眼前的单人床。
脚步声再次由远及近,李良伟有些冷硬粗犷的声音说道:“所有的铁链都是从地下延伸出来的。”
只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动作迅速的李良伟就将那几个房间的铁链出处都翻看了一遍,只是屋子里疯疯癫癫的人不太配合,抓挠着出了几个细小的伤口,都是在他的脸上。
沁出的几滴血珠,一时让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也只是随意的拿起斗篷的袖子,随意的擦了擦。
“地下”鹿可呢喃着这两字,越发肯定了下面有密室的入口的念头,转而细细打量起了面前的单人床,连一丝细小的灰尘都不放过。
终于在单人床的铁架上发现了些许不同。
裸露在床板外面的铁架,其中的一截,明显比另外的三截粗了一些,仔细对比,上面的灰尘,比之其他,也浅薄了好几层。
显然是经常被使用过的。
虽然上面的指印被刻意擦除了,鹿可还是伸手摸上了眼前冰冰凉凉的金属:“这一截,比其他的粗了一点。”
说着她就尝试着向上拔起、或是向下按压的动作,铁棍一动不动。
不对吗?
还是,方法错了?
短暂的思考了几秒钟,鹿可尝试着左右旋转起来,向右转是被阻隔住的,使大力气向左时,却听到了“咯噔”一声。
底下的铁架不知道是触及到了什么东西,而在不远处的地下,陡然升起了一阵轰鸣声,似乎是石块移动的声音。
“墙后面!动了!”霍桑桑惊呼了出声,原本专注着看着鹿可动作的诸离和李良伟,寻声也望向了后面的墙壁。
只见原本严丝合缝的墙面,突然出现了一块比巴掌大些的凹槽,恰恰是两块砖头的大小,里面摆放着一颗灿金的圆球。
鹿可离那很近,但其他三人也赶紧凑了过来,在她摸到那颗金属圆球时,几乎是不用思考的左右转动了几圈,整间屋子的地板也开始颤动了起来。
或许不应该说是整间屋子的地板,而是她脚下的地板。 “倏然”地颤动了几下,动作快速的向下凹陷了两寸,又朝着旁边飞快的缩进,露出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伴随着一股恶劣的腥臭味。
瞬间的摇晃,令鹿可脚下不稳,骤然的失去支撑,也令她的身体骤然下沉,旁边却飞快的伸出了一只手——
拽住了她的手腕。
第218章
骤然的失重感。
鹿可尚且来不及惊慌的时候, 就感受到了手腕上传来的力道。
凌空的双脚向下一别,也碰触到了底下的石块。她急忙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双脚平稳的站住,避免了扭脚。
目光才落到了脚下黑漆漆的密室口和裸露在红光中的台阶上。
只是再往下, 就是更加讳莫如深的黑暗, 空气中也传来了更加腥臭、令人作呕的味道。
迎着抓住她手腕的手往上看,就对上了一双灿如星辰的潋滟眸子,映照着的,都是鹿可的身影。
是诸离。
“谢谢。”真挚的道了声谢,鹿可使了使劲, 从诸离的手中挣脱开来。
仅管该谢谢他当时伸出的援助之手,防止鹿可一个倒栽葱地摔下台阶,但一直被人抓着手腕,总让鹿可觉得不自在。
好像是行动受了限。
“竟然真的有密室通道!鹿——”霍桑桑欢快的叫出了声,在喊道鹿可名字的时候又突然像是被卡住了喉咙,停顿了一下:“你也太厉害了吧。”
夸奖却不会停顿。
“这下面就该是格恩医生掩藏着秘密的地方了,时间不剩多少了,下去看看。”刚刚抓住鹿可的右手背到了身后,诸离摩挲了几下手指,面上却是平淡的浅笑。
“进去看看。”李良伟也随声附和道。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 若是因为畏手畏脚和担惊受怕而错失发现线索的机会,那才是真正的懦弱与可惜。
鹿可本就因为刚刚地板的突然移动, 脚滑了一下, 站在了密室入口的台阶上,也是她第一个走下了密室的台阶,往更里面走去。
漆黑不见五指的黑暗,伴随着恶臭味,周身感知的温度也低了几分。
每一层台阶都有二十公分的高度与宽度,她约莫走了十三阶台阶,才走到了更加平坦的地面上。
深藏在地下的密室,感知不到空气的流动,也看不到一丝的光亮。鹿可将之前关掉的手电筒再度打开,强烈的白光一下子贯穿了密室的黑暗,展露出了冷酷又冰冷的一幕。
太大了,这个密室。
或许已经不能称得上是密室了…
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比之整个诊所的占地面积都大了好几倍,好似包括了所有杂草丛生的区域,足足有几百平米。
而且是个高精尖的实验室,两侧没有单独的隔间,只是划分着各自的区间摆放着各种试验设备,以及不同种类的实验对象。
小鼠、大鼠、兔子、豚鼠、猴子、鸡、鸭、鹅、山羊、豚猪…一些常见的生物实验使用的动物和家畜。
还有——
人。
三五岁年纪的男孩和女孩、十几岁年纪的男孩和女孩、刚成年的男人和女人、中年的男人和女人、以及老年的男人和女人。
被像是牲畜一样,关在了两平米大小的玻璃舱内,平躺着似乎是睡着了一样,没有睁眼也没有动静。
小孩子的玻璃舱和动物的玻璃舱会小一些,刚好适合着他们的身量大小。
玻璃舱是完全密封的,但为了不让里面的生物死亡,每一个都配备了制氧设备。而旁边还有一个密封带旋转盖子的透明玻璃箱,铁箱内伸出了几根粗壮的透明管道,连接着生物和人类的身体,注射的针孔插进了他们的皮肤,源源不断的传递着某种淡蓝色的液体。
看着也像是维护他们生机的物品。
更令人惊奇的是,不管是生物还是人类,身上都遍布着大大小小的脓疮,最大的脓疮胀裂得可以看清皮肤下面浑黄的细胞液体。
有的已经裂开,淡黄的液体顺着裂口涌出,混杂着几丝几缕的血丝,四周的皮肤也翻开蜷缩。
令人作呕。
除了这些关押着试验品的玻璃舱外,在最前面还围着几张四四方方的长桌,以及几个书架。书架上摆满着形形色色的书籍,长桌上则是摆着长长短短的试管、玻璃皿、显微镜、烧杯、坩埚、托盘天平等等一系列的实验设备。
杂乱的摆放着,但却装了不少调制出来的液体,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
实验设备的旁边还有一张狭小的手术台,同样配备着很多用具,以及铁质的镣铐。
“这…是实验室?”霍桑桑一走下来,在看到眼前画面时,脱口就问了出来,声音里也难掩震惊。
虽然已经知道了格恩医生是个不良医生,但她还是没有料想到,他竟然背地里还搞什么生物实验!
这么多关押在玻璃舱内的动物和人,就没一个是活蹦乱跳的,比上面疯疯癫癫的人,看起来都要更恐怖些,沉寂的都像是死物。
“顶上的铁链,似乎是连接到其他五个单间的。”跟着一起下了密室的诸离,这回倒没有跟在鹿可的身边,反倒滞留在了原地,抬头看着上方的天花板。
李良伟落在最后,闻声也看向了上方的天花板,果然看到了t交错混杂着的粗壮铁链,瞧着各自的方位,似乎正对着那几间困着人的单间。
“小心不要碰到这些玻璃舱,里面的动物和人的状态都不对劲,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病毒存在。”
鹿可也望了一眼顶上的铁链,又看了看四周的玻璃舱,小心的提醒了一句,就拿着手里的手电筒往更前面走去。
不是什么生物博士的她,对于这些专业的设备,大都说不上什么名头,还不如抓紧时间看看前方的实验区到底存在什么东西。
密室的光亮也随着鹿可的离开而逐渐远离,诸离隐藏在黑暗里的脸浮现了一抹暗色,干净清冽的眼睛也变得冰冷,仿佛沁入了极北雪山之巅的冰雪,冷冽的可以将人冻裂在原地。
周身的气温也随之降低了几分。
站在最后面的李良伟,并没有在意前面的诸离在干些什么,快步向前寻找线索的同时,只觉得暗室的温度更低了几分,恍惚间仿佛听到了古怪诡异的呢喃呓语。
呓语只是闪现了零点几秒就消失不见,就像是一场幻觉。
他只觉得可能是自己的精神因为太过紧绷有些恍惚,而室内温度降低,也只是因为是深入地下的缘故。
没有太过深思,就往前走去。
这地下实验室太过庞大了,再加上时间十分紧迫,需要在其他镇民回来前离开诊所,只凭着他们四个人,根本没办法探查清所有的细节。
也就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诸离的情绪,只是泄露了一瞬间,在他意识到自己失控的同时,就瞬间收了回来。
垂下的眼睫,遮挡住了眼底的冰冷,他掐了指尖冒出的一缕灰雾,在没有人注意的角落变幻出了一只手电筒,自己一个人朝着地下室的角落里走去,游离在了几人之外。
或许也不该这么说,霍桑桑、鹿可、李良伟三人也是各自分散着探查着这个地下室,并没有聚集到一起。
不过几人都暗暗记下了鹿可刚才的提醒,也都觉得地下室的玻璃舱有异,没有上手触碰。
毕竟除了那些玻璃舱外,这个实验室内还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存在。
鹿可走到了摆放着实验器具的实验台前,装着五颜六色液体的玻璃试管被分门别类的归置着,上面还贴着不同的标签,但都是些化学公式,看不明白。
而实验台中央记录着的数据的实验板,也是一连串的化学公式,一条一条,井然有序的排列着,但上面都被依次打了个叉,只有最后一条没有,似乎是之前的实验都出了岔子。
除此之外没有只言片语,专业的令鹿可有些头疼,她顺着这些东西从左往右的一一看过,却在落到最后巴掌大小的玻璃罐时——
吓了一跳。
那是一双淡蓝色的眼珠,正保持着睁眼的动作,浸泡在透明的液体里,对上鹿可的视野,像是正在看着她一样!
浸泡着淡蓝色眼珠的玻璃罐旁边,还有一个同样大小有着浸泡液体的玻璃罐,只是那个罐子的液体里并没有东西。
或者说没有另一双眼珠。
但瞧着这玻璃罐里的眼珠,鹿可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感,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格恩医生的眼睛…似乎也是淡蓝色的…
搭配着他伪装出来的淡然气质,增添了一份可信度。毕竟淡蓝宛如澄澈蓝天的眼睛,天然就有几分亲和感。
可若真是格恩医生自己的眼珠,又怎么会在这玻璃罐里?
还有人会亲自挖下自己的眼珠吗?
更令鹿可不解的是,旁边一模一样的玻璃罐里,曾经装着的又是什么?
“快看!这里有好多管道和阀门!”一声惊呼声突然打破了实验室里的静谧。
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东北方?
鹿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就看到了霍桑桑娇小的个子在原地蹦哒着,手上握着的手电筒还在不断的挥舞着,一闪一闪,竭尽全力的招呼着所有人看向她。
在她的后面,是一整面墙壁的水管,还有零散的几个阀门。
东北方?好像通向的是小镇中心的方向,那这些水管是…
她快步朝霍桑桑的位置奔跑了几步,赫然发现了这些水管好些部分竟然弯曲着直接嵌入了墙体里面。而在总阀门的上方,在墙体上支撑着十几公分大小的水箱,水箱下面有一根细长的管道直接阀门的总管道里。
“这…小镇的所有水管都是从这铺设的吗?”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管道,鹿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什么?水管的总阀门怎么会在一个小小的诊所下面?甚至还是在地下实验室的墙体边缘?”李良伟也不可置信的问道。
眼前的一切并非虚幻。
格恩医生的身份,更加令人生疑了。
第219章
扑朔迷离。
掌管着小镇水源命脉的阀门,怎么会在一个小镇医生的实验室里?
而那总阀门上方连接着的,嵌在墙壁外面的水箱和水管,又是做什么用的?
添加点消毒的明矾?
亦或者是——
投毒!
鹿可联想到小镇居民的惨状,下意识的想到了最坏的一种情况——投毒。
所有的镇民身上都有着千疮百孔的伤疤,并非是一己之力可造成。就算是有人将他们囚禁在这座小镇里,那也不可能会容忍自己的身上被人虐待出百种千样的伤疤。
又不是没有痛觉的木头人,也不是受人操控、无知无觉的机器人…怎么会不产生任何反抗的念头?
成百上千的镇民们聚集在一起,终有将邪恶势力打败的一天。
除非, 所有的变化,都是悄无声息的。
在镇民们不知道的背后,一点一点的,摧毁着他们的生活,身体也在日复一日中,遭受着病毒的侵蚀。
如同这些被关押在玻璃舱内的动物和人类一样,完好无损的皮囊,一点一点的皲裂,生长出日渐可怖的脓疮。鼓胀着的肉色皮肤下,隐约可见昏黄荡漾的液体,脓疮一日一日的膨胀,最后又和预料中的一样——裂开。
浑黄的液体随之留下,倾泻到皮肤之上,带来蜕变之后的病毒,生长出越来越多的脓疮。
他们的肌肤, 几乎没有一块好肉。有些划破翻开的血肉,或许也是为了抑制身上更多的脓疮出现。
找不到源头的病毒,仿佛是一场大型的传染病,几乎是在镇民们没有反应的时候, 彻底摧毁了他们的生活!
病痛产生的最开始,镇民们或许是想着来找小镇唯一的医生格恩寻求帮助的。只是,本来就是幕后黑手的格恩医生,又怎么会真的帮助他们呢?
怕是背地里还下了不少的黑手。
看着实验室里摆放着的从小鼠开始的生物、以及各个阶段年龄的不同性别的人类,很难认为,格恩医生所在的一切都是为了帮助镇上的居民。
那些称得上惨无人道的生物实验,落在试验品的身上,丝毫没有改善他们身体的情况,反而愈加严重。
这又怎么会是救治?
更像是在试验他制造的病毒的杀伤力和威胁性,以及他们的抗药性。小镇上的居民,也如这关在玻璃舱里的老鼠或者人一样,饱受着疾病或病毒的折磨,宛如过街老鼠一般,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裸露出可怖的伤口,且日复一日的在生存与死亡间挣扎。
虽然这可怖的症状,似乎并没有立即要了他们的性命。
就在这个时候,小镇的救世主——神父登场了。不知道他是使用了什么样的手段,虚构了出了所谓的教堂和神明,给予小镇的居民虚妄的美好。
稀奇古怪的从火焰中升起的漆黑城堡,神父亲手递来的清冽“圣水”,只要进入教堂虔诚的祷告,就可以让他们遍布浑身的伤疤消失不见,重新恢复成了得病前的健康模样。
甚至还能见到返老还童的一刹那。
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时效性的,只能短暂的维持一天不到的时间,等到午夜之前,如同灰姑娘的时效魔法一样,一切都变回了原样。
至此,神父在小镇的地位水涨船高,日复一日的稳固,甚至逐渐培养了一批忠实的手下,彻底掌管了有疯小镇大大小小的事务,并且,为他信仰的神明,招揽了一大批虔诚的信徒
当然这一切,仅仅是鹿可的猜测。
其中还有许多的细枝末节说不太通,包括为什么这座小镇是完全封闭的?格恩医生的地下室又是何人建造?并且又怎么做到连接整个小镇的水管的?他又t为什么要在地下实验室做生物实验?如果是投毒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毒死所有的小镇镇民?神父和他的关系又是如何?为什么神父会成为最大的得益者?格恩医生的实验还在继续吗?那些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又是因何造成的?为什么会将他们关押在诊所的单间内?并施加各种各样的刑罚呢?
鹿可想不明白,格恩医生的动机究竟是什么,更不明白,他为什么也还留在这个小镇上,面对着他可能近乎失败的实体实验,任由神父宣传着教义,龟缩在小小的诊所之内。
却又在午夜的祷告开始之前,不知去向。
还有一点,疯疯癫癫的流浪汉,为什么会说——所有人都会死?是神父杀死了所有小镇的居民?还是格恩医生杀掉了所有的小镇居民?
本来她不认为神父会杀掉信徒,但流浪汉明明确确说的是全部烧死,而教堂又恰巧是在火焰中升起
如今这小镇,与火相关的,也就只有午夜时分的广场,和包裹着教堂的火焰了
明天,不,应该说天亮之后,就是小镇的祈神节了。这一天,必然不会是平静的一天。
不论是即将到来的祈神节,还是可能出现的熊熊大火,都需要他们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
“这上面的水箱是干什么的?”霍桑桑小声嘟囔着,就伸手想要掀开水箱的盖子。
“别动!”刚刚的一长段思考,看似过了很久,实则只过了一两分钟,待鹿可回过神来时就看到了霍桑桑有些莽撞的举动,急忙阻止。
“怎怎么了?”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霍桑桑吞了吞嘴里的口水,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前几天早晨,我曾在厨房的水龙头里,看到了些许细细小小的黑点。如果这真的是连通整个小镇的水阀很有可能,是投注在这里面的毒物”为什么会升起投毒的想法,曾经一晃而过的细细小小的黑点,恰如其分的提醒了她。
而鹿可也不认为,囚禁、殴打、折磨那些人的格恩医生,会是个只加维生素、营养液的好人。
初见时的血腥味,似乎至今都萦绕在她的鼻翼间。
“毒毒!他下毒?!”都不需要看表情,光从声音里都能辨别出霍桑桑的震惊。
“你的意思是——镇民们身上的那些伤疤和脓疮是中毒所致?”李良伟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昨夜望远镜里看到的那些人身上的疤痕和脓疮,是因为中毒导致的? “不,那些皮肉翻开的疤痕很多都是外力导致的,是一些刀伤。”
“脓疮,必然和格恩医生脱不了关系,看看那些躺在玻璃舱里的动物和人类,哪一个身上没有脓疮。”疤痕的说法可以是其他,但那些脓疮,鹿可肯定是格恩医生所为。
“那这个小镇的医生,是在拿小镇的所有人做生物实验?是他一个人害了小镇的所有人?那也太恶毒了吧!”霍桑桑渐渐地也认同了这个说法,心里对格恩医生的厌恶和憎恨,又增加了几层。
怎么会有人如此的恶毒!
是反人类吧!
“确实,但他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只是为了折磨人?”搞不懂,为什么要坑害整个镇的镇民,而且掌控着小镇实权的神父,当真就完全不知情吗?还是放任为之?李良伟硬挺的眉毛都完全皱巴了起来,他着实有些想不通。
“嘘——上面有动静。”刚刚还在实验室内四处闲逛的诸离,听着他们的讨论,也跟着凑了过来,只是还不等他参与话题,耳朵边就听到了隔着几层土的上传来了一阵响动。
“会不会是上面那些疯疯癫癫的人?”霍桑桑并没有立即闭上嘴,心大的以为是那些疯子搞出的动静。
只是在看到另外几人有些严肃的表情时,才不自觉的噤了声。
“哒——哒——哒——”一阵极其有规律的响动在他们头顶上方响起,沉闷又厚重,间歇的几秒都十分相近。
的确不像是疯子搞出来的动静。
鹿可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十二点二十一分。
广场中心的仪式,估计已经要结束了,小镇的镇民也快陆陆续续的回家了,难道是提前出发的格恩医生,提前回诊所?
她将手腕上的手表递到了另外三人的眼前,压低着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广场的仪式差不多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至于上面的那动静不知道是不是格恩医生回来了但我们出去的时候,都得小心些。”
霍桑桑保持着捂嘴的动作,点了点头,旁边的诸离和李良伟也同样相视着点了点头。
由于担心上方的动静是人为造成的,他们从最边缘的东北角的墙壁,踮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压低着自己的脚步声朝着地下室入口的台阶处走去。
从一个角,走向另一个角,相隔的距离有些遥远,而上方的“哒哒”声,却一直如影随形的跟着鹿可他们四人。
难道真的有人回来了?
但上方的人的动静,又怎么会恰巧跟随着他们?难道在上面,都能听到底下密室的声音?这是不是有点太不可思议了!
格恩医生实验室的隔音,不至于做得这么差吧!
想到上方敞开着的诊所大门,敞开着的单间大门,还有敞开着的密室入口鹿可的心脏,一直觉得心慌慌的。
无论是什么人来到这里,只要看到上面的景象,肯定第一时间就会意识到有人闯空门!接着,他就会赶忙检查诊所里的东西,第一选择也是检查他最在意的密室。
若是看到密室的大门也敞开着,他会做什么呢?
守株待兔!
鹿可的脑子里猛然划过了这个念头,而此时的他们也已经相继走到了台阶上,最前面的还是大块头李良伟,然后是霍桑桑、她、和诸离。
眼见着李良伟即将探头出去,就见一道冷冽的寒光——
自黑暗中挥出!
第220章
稳准狠!
直逼李良伟脖颈处的大动脉!
蹲守在暗处的猎手, 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瞄准他的猎物,送上了致命的一击!
鹿可在脑中闪现过守株待兔的念头时,身体下意识的就做出了反应,她突然跻身上前,推开了挡在前头的霍桑桑,一把抓向了李良伟行走间摆动的手。
只是因为他身上穿着的宽大斗篷,向前抓握的手指,堪堪抓住了他斗篷的衣摆。
冷冽的寒光和拽拉的手指,几乎是一前一后的抵达,鹿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试图将李良伟的身体拽拉下来,连刚刚被挤压到一边的霍桑桑都完全顾及不上。
可这一切终究还是太迟了。
李良伟的身体又十分的健壮,一身的腱子肉,纵使鹿可的力气很大,在面对李良伟的体重时,也没有办法在瞬间就将他整个人拉开。
惯性的上前趋势,以及过于晦暗的深夜密室,就在李良伟眼睛的余光看到黑暗里挥砍过来的长刀时,身体却一刹那的僵硬,顺着身后传来的大力拖拽,身体下意识的后仰——
但长刀仍然砍上了他的脖颈!
刀入皮骨,血液一下子四溅,站在身后拉拽着李良伟的鹿可,就见他头顶的斗篷随着大力脱落,他瞪大着双眼,眼中仿佛定格了黑暗中的那把长刀,身体也向后倒去,又因为鹿可施加的力道旋转,四溅的血液毫无遮拦的喷洒到了鹿可的脸上、身上
“啊!!”被挤压到台阶一边的霍桑桑,见到眼前的一幕,发出了惊惧的尖叫!
一下子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完蛋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外面的人,密室里不仅仅只有一个人存在吗?而他们几个人,如果在密室口冒头,就会被外面蹲守的人斩首,但如果不想办法出去,那也迟早会被赶来的其他人而围攻
密室并没有其他可以离开的通道,四周都是严严实实的墙壁,唯一的出口就只有眼前的密室口了。
脑子里在短瞬间划过了这些想法,鹿可双手却是下意识的接住了身体即将倒下的李良伟,并且立即伸手捂住了他不断流血的脖子。
长刀一触就离,并没有卡在李良伟的脖颈上,但他脖子上t的伤口却十分严重,十公分左右长度的伤口,深可见骨,汩汩的冒着鲜血,似乎是划破了他的大动脉。
只是鹿可略显瘦弱的身躯,完全没有办法阻挡李良伟身体下坠的趋势,硬是被身后的诸离拖了一把,才支撑得住。
“嗬嗬嗬”几乎被割破了喉管的李良伟,半仰着身躯,嚅动着双唇,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声音。
“怎怎么办?”总算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的霍桑桑,也哽咽着嗓音,颤颤巍巍的开了口。
“先下台阶,把他平躺下来,止血。有纱布吗?”霍桑桑刚刚已经暴露,鹿可此时再隐瞒也没什么用处,她一手捂着李良伟的脖子,一手支撑着他的身体,尽量精简着语句。
“我来吧。”
“有有有。”
诸离和霍桑桑的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响起,两人也是不约而同的开始了动作。诸离站在鹿可的身后,一手扶着鹿可的脊背,一边又绕过了她,像是敞开了拥抱一般来到了她的身边,另一只手支撑住了李良伟的身体,微微使力后便收回了在鹿可后背的手,两只手抱起李良伟的身体就往台阶下面走。
在此期间,鹿可完全不敢松开她的手,直到诸离完全抱起李良伟时,她才收回了帮扶着李良伟身体的手,双手交叠着一起捂住了他的脖子。
但情况仍然算不上好,她一直可以感受到他伤口处汩汩冒出的鲜血,就连李良伟全身的生机都在逐渐转弱。
一旁的霍桑桑则是哆哆嗦嗦的从自己的背包中取出了一卷绷带,怕一卷不够,又取了两三卷,才跟着几人小跑着下了台阶。
就连刚刚身上撞到墙面上升起的疼痛也完全顾不得了。
李良伟被平躺在了地上,霍桑桑赶忙递上了手中的绷带,鹿可沾着鲜血的手接过绷带,移开捂着他伤口的手,直接将手里的绷带缠绕了上去。只是匆匆缠绕了几圈,刚缠上没一会儿的绷带,瞬间就染成了鲜红。
完全止不住血
“绷带没有用怎么办怎么办他他要死了吗?”霍桑桑整个人都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里夹杂着的哭腔更是完全掩饰不住。
“他的伤口需要缝合?有针线吗?”鹿可一边缠绕着手中的绷带,一边维持着镇定的问道。
“这会儿去哪找针线,要是在我的裁缝店里就好了,我们会不会都死在这里啊?”无奈又挫败,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推搡。
“快去那边的手术台看看!诸离,你提防着台阶,看看那个人会不会下来。”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鹿可就想到了之前在探查的实验室时发现的手术台,边上似乎有一些手术用具。
同时又担忧着那个蹲守在暗处的人,只能分心让诸离注意一下。
“好,但大概率他就等着我们冒头了。”诸离点了点头。
外面似乎只有一个人,而镇上的其他人赶过来也需要时间,他们四个人在密室里,为了保险起见,还不如蹲在唯一的出口守株待兔。
或者,等待着其他同伴到来,待人齐之后,将他们所有人在密室里一网打尽。
实在不济,也可以完全将密室入口封死,把鹿可他们围困在诊所的地下密室里,等个三五天的功夫,趁他们缺水缺粮、丧失力气的时候,轻轻松松的斩杀。
不论何种办法,都比莽撞得直接跑进来密室安全有效的多。
霍桑桑在听完鹿可的话后,就慌慌张张地奔跑着去了另一边的手术台,因为太过焦急和慌张,差点在奔跑途中崴了脚,好在她及时维持了平稳。
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热爱做人体实验的缘故,格恩医生的诊所里,刚好还有一些用于缝合的针和线。
她匆匆忙忙找到了这些,就又飞快的跑了回来,喘息着的呼吸中夹杂着愉悦:“找到了!”
说着就要将手中的针线递给鹿可。
“你来。你会缝针的吧?”鹿可捂着李良伟的脖颈根本分不出手来,只能让身为裁缝店店主的霍桑桑动手:“我帮你按着伤口止血,你帮他缝合,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眼看着霍桑桑还有些犹豫和抽搐,又迅速补充了一句:“快点!他快死了,我们没有时间了。”
恍若如梦初醒,霍桑桑在鹿可的催促中抖动了几下身体,她眨巴了几下眼睛,终究是对生命流逝的不忍,战胜了心底的畏惧,直接在李良伟的身体前跪坐了下来,借着手电筒的光,颤抖着手将线穿进了针孔里,又哆哆嗦嗦的举着针比划到了李良伟的伤口前。
而鹿可在霍桑桑的针挪过来的时候,就将覆盖着的绷带挪了开来,缓声安慰着说道:“别怕,就像缝衣服一样,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们已经尽力了。”
接着她又想起了自己医药箱里的止血药,在此刻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祈祷小小的药丸也能起些作用了。
霍桑桑在鹿可的安慰下,竭力按捺住颤抖的双手,将手中的针和线,戳进了李良伟脖颈处的伤口的皮肤里,而鹿可却趁着解放双手的时候,急忙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医药箱,取了一颗止血药,都顾不得擦拭手上的鲜血,就塞进了李良伟的嘴巴里。
浸染着鲜血的止血药,在塞入李良伟嘴中的一瞬间,几乎都不需要鹿可搬动着下巴吞咽,就被意识已经模糊的李良伟下意识的吞咽了下去。
汩汩冒着鲜血的伤口,也在一刹那,放缓了流血的速度。
止血药很是神奇,但也没有那么神奇。它在进入李良伟的身体的霎时间就发挥了作用,但也仅仅只是延缓了喷溅的血液,像是从崩腾的瀑布,变成了潺潺流动的溪水,让霍桑桑手下的动作也更方便了几分。
真的像是缝合着衣服一般,缝合着被划破的伤口,霍桑桑从一开始的颤抖和畏惧,逐渐也变得平和起来,手下的动作也更快速更平稳。
十公分左右的伤口,不过是两三分钟就被细细密密的完全缝合了起来,她甚至还在伤口的末端处打了一个蝴蝶结。
而鹿可顺手又拿起了另外两卷绷带,直接缠绕上了李良伟脖颈处被缝合的伤疤,阻止剩余的少数渗出的血液。
两卷绷带全部用光才收了手。
这一连套分工合作下来,也只不过过去了短短五六分钟,就在这个时间段内,蹲守在密室入口处的人,也没有完全下来的迹象。
“呼——”霍桑桑长舒了一口气,才感觉到了浑身的酸软:“他是不是可以活下来了?”
“听天由命。”李良伟的失血量很大,现在整个人也完全昏迷了过去,鹿可并不敢担保。而且现在他们更大的威胁,还在外面等着他们。
她不由得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密室入口,漆黑一片。
此时霍桑桑也才后知后觉的想到了那个挥舞长刀的恶魔,就在他们必经的出入口,等待着他们的冒头,心里的慌张重新升起:“怎怎么办?那那个人还还在那里”
鹿可也在思考,但只是一会儿,看到整齐排列着的玻璃舱,他瞬间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便扯高着嗓子喊道:“这还不简单!下面都是格恩医生的宝贝,既然不敢下来,那就全部毁了吧!”
说完就拉过了霍桑桑和诸离,小声的窃窃私语了几句。
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地下室里传来了巨大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