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31“是我老公送的……


    第一个注意到齐衍礼的人,是纪恒睿。


    “来了。”


    “先坐下点餐。”


    齐衍礼拉开纪知鸢身旁的椅子,体贴地帮她摆好桌前餐具。


    “知鸢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不挑食。”


    纪知鸢托着脸‘啊’了一声,转头说:“我没点。你也没有让我帮你点。”


    “是我忘了提前和你说。”


    “没关系,我自己来。”


    齐衍礼端起iPad,手指在屏幕间滑动了几下。


    点菜间隙,服务生已将其他三人点的餐食上齐。


    大大小小的碗碟铺满了整个餐桌。


    各种色香味俱全的寿司、饱满细腻的生鱼片、炭烧后肥嫩多汁的烧鸟。


    与之相反,被挤到角落的一小碗拉面显得尤为可怜。


    “你的豚骨拉面在我这里。”说着,纪恒睿双手捧着拉面碗的边沿,放到纪知鸢桌前。


    拉面汤底浓郁,骨味飘香,光是看着都能品出它的美味。


    纪知鸢期待地搓了搓手,准备开动:“谢谢哥。”


    “什么?”纪恒睿佯装不解地问,“你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


    纪知鸢沉默几秒,选择视而不见。


    “没听见就算了,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不是大事了。”


    “你不是连名带姓地叫我,你喊我哥。”


    “我很久没听你这么称呼我了。”


    纪恒睿激动到拍大腿,差点儿从凳子上站起来。


    兄妹俩年龄相差不大,日常相处模式也与同辈朋友一样。


    五岁之前,纪知鸢还会规规矩矩地喊哥;长大后,发现纪恒睿本人对此并不在意,她也愈发大胆地直呼大名。


    纪知鸢舀起一勺高汤,把汤勺放在面上晾凉,轻声嘟囔。


    “哪儿有很久,我昨天都喊了哥,是你自己没注意。”


    下一秒,纪恒睿将主意打到齐衍礼身上。


    他摸着下巴,语重心长地说:“说起来,我还从没听过齐衍礼叫我哥。”


    “纪恒睿,你也别得寸进尺。”


    纪知鸢咽下送到嘴边的汤,连忙开口。


    纪恒睿没生气,反而问了几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纪知鸢,我是你哥吧?”


    “是。”


    “你和齐衍礼结婚了,对吧?”


    “对。”


    “所以我想让齐衍礼喊我一声哥,没有问题吧?”


    “没……不对。”纪知鸢险些顺着他的逻辑被套话,晃了晃脑袋,揶揄道,“纪恒睿也好意思,你比他还小几岁。”


    纪恒睿夹起一块三文鱼寿司,递到桑瑜嘴边,吊儿郎当地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随后,他朝齐衍礼所坐的方向望去,“就看他愿不愿意了。”


    齐衍礼是齐家长孙,向来都是别人争先恐后地跑到他面前,喊他哥。


    再者,以他在商界的身份地位,压根不需要与人称兄道弟,也没人能承担得起他的一声‘哥’。


    不清楚齐衍礼的想法,纪知鸢也不愿让他为难,准备随便糊弄过去。


    “快吃……”话还没说完,一道男声从旁插入,截断了她的后半句话。


    齐衍礼挽起半截袖口,露出精瘦手腕,以及手腕间低调却不失奢华的江诗丹顿。


    “哥,我想夹一块三文鱼寿司。”


    闻言,桌上人都愣了一秒。


    特别是纪恒睿。


    他完全没想到齐衍礼会附和自己的玩笑话,旋即端起一盘三文鱼寿司递过去,话语间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自己夹,想夹多少就夹多少。”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没眼看纪恒睿这副不值钱的模样,纪知鸢用手掌撑着额头,侧眸。


    有那么一瞬间,她后悔答应桑瑜共进早餐的邀请。


    她应该把齐衍礼撇在套房,任由其自生自灭。


    反正也不会饿死。


    “谢谢哥。”


    齐衍礼没有收回筷子,而是转了个方向,把寿司送到纪知鸢面前的小碟子里,对她说,“你也尝尝。”


    他注意到桑瑜吃完三文鱼寿司后,对纪知鸢比了一个大拇指,连连点头称赞。


    给她夹的?


    纪知鸢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碟子,又看了看为她夹菜的人。


    “谢谢。”


    “纪知鸢,我们是夫妻。”


    “夫妻之间不用道谢。”


    纪恒睿递出寿司,桑瑜自然下咽,如同吃饭喝水一般日常。


    这才是正常夫妻的相处方式。


    齐衍礼希望他们的相处方式能与正常夫妻一样。


    一晚短暂的邮轮之旅结束。


    与蓝钻项链有关的内容热度不减,其中讨论最多的便是‘花费一亿一千万的神秘买家到底是谁’、‘蓝钻项链最终花落谁家’……


    随后,纪知鸢佩戴蓝钻项链的照片被人传到网上。


    不少人心生羡慕。


    【好漂亮啊啊啊!(ps:说的是人)】


    【原来项链被纪知鸢拿下了,虽然有点惊讶,但也算是意料之中。】


    【姐姐,下一次演出你可以戴上它嘛,孩子想见见世面。】


    有人羡慕的同时,也引来了一些因为忌妒而内心扭曲的人。


    【不过是个弹钢琴的,哪儿来的那么多钱,肯定是她背后的金主爸爸买的。】


    看完评论,纪知鸢忍不住笑出声。


    她举起手机,放在齐衍礼眼前,刻意放缓语速地说:“有人说你是我的金主爸爸。”


    齐衍礼沉默,神情逐渐变得严肃。


    他眉心紧拧,沉声道:“你把这个页面截图发给我。”


    纪知鸢用开玩笑的口吻问:“怎么?你想一个人悄悄地回味这些评论?”


    齐衍礼却十分认真。


    “我要起诉这些造谣的人。”


    “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那么就要为自己的言行举止付出代价。”


    纪知鸢本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反过来劝说他,“没必要,比这还难听的话多了去了。如果个个都起诉,那会累死。”


    继而又道:“蓝钻项链本来就是你买的,‘金主爸爸’的称号用在这里挺合适的。”


    等了一会儿,齐衍礼没有说话。


    “你觉得呢?”纪知鸢问。


    思考几分钟,齐衍礼给出自己的理解。


    “我觉得不对。金主和情人之间是见不得人的地下关系,我们已经结婚了。”


    “你说得对。”


    “这条项链是我老公送给我的礼物。”


    ——


    “知鸢,听说你最近收到了一条钻石项链。”


    “还是全球独一份的那种。”


    纪知鸢前脚踏进乐团的琴房,乔怡后脚就抱着大提琴围了上来,展现出浓厚的求知欲望。


    “对,练习结束之后要不要去我家看一看?”纪知鸢一边擦拭钢琴盖上微不可见的灰尘,一边说。


    完全没有小心思被人戳破的羞愧,乔怡对她眨眨眼,“还是你最懂我。”


    默契是合奏中最重要的东西。


    而她们已经默契到了对视一眼,便能参透对方内心想法的程度。


    “齐老板真是大手笔。”


    “老天爷,能不能赐我一个长得帅、身材好、会爆金币的老公!”


    乔怡感叹,不禁阖上眼眸,双手合十,摆出一副‘万分虔诚’的模样。


    与此同时,琴房门口传来脚步声。


    纪知鸢循声望去,抿嘴轻笑,“这不就来了。”


    敲门声响起,琴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女人穿着一身干练的藏蓝色西服套装走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


    “知鸢,小怡。”


    “现在有个突发事情需要和你们一起商量。”


    黎莉面色凝重,好似事情十分棘手。


    上一秒还轻松的聊天气氛,这会儿变得严肃。


    “你说。”


    这个房间是纪知鸢和乔怡的专属琴房,没有多余的椅子,四人只能站着谈事。


    “柠柠昨天受伤住院,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没办法跟团参加接下来的活动。”


    柠柠是乐团唯二的大提琴手。


    在场没人说话,屏息等着黎莉的下文。


    “所以我想问问,小怡你愿意接替她的位置,完成接下来的演奏活动吗?”


    不知道为什么,纪知鸢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乔怡的表情也轻松不少,点头同意,“可以。”


    听罢,困惑浮上心头。


    纪知鸢想:突然有人生病,另一个人顶上去的事情在团里很常见,黎莉何必亲自跑来琴房通知,而又用上‘商量’这一词。


    又听见黎莉开口。


    “只是这样一来,你们的合奏也要换人。”


    其他乐曲都是合奏,不可能让她一人独奏,独享风头。


    纪知鸢明白这个道理。


    “没关系,两边我都可以兼顾。”


    “我和知鸢已经合得差不多了,不会耽误那边的练习时间。”


    乔怡积极地给出解决方案。


    “不行。”黎莉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转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她缓了缓,继续说:“时间上赶不及,还要换服装。”


    “调一下演出顺序就好了,反正是星悦承办的活动。”乔怡再次给出解决办法。


    “不行。”黎莉再一次拒绝,“演出顺序都是经过精心安排的,不能说换就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你自己说,你想怎么办?”


    乔怡被拒绝地脾气上来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问。


    话已至此,黎莉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开门见山地说:“你顶替柠柠的位置参与合奏,知鸢和佑航合奏。”


    听见自己名字被提及,祁佑航伸手向她们打了个招呼。


    “虽然时间紧迫,但这是我加入乐团后的第一个大型活动,我想和你们并肩作战。”


    原计划被打破,纪知鸢和乔怡心头多多少少有些不满,小声嘟囔。


    “什么嘛,这哪儿是商量,分明就是通知。”


    “就是,想把我们俩拆散就直说,难为她找了那么多理由。”


    吐槽完,两人花了几分钟接受现实。


    主要是看在祁佑航的面子上才答应,不然这次他活动只能坐在台下当观众。


    “行吧。”


    “你们提前定好了要合奏的曲子吗?”


    “定好了。”黎莉把手中的文件夹递上前,说,“Brahms的《HungarianDanceNo.1g-Minor》。”


    纪知鸢伸手接过,翻看了几眼曲谱,秀眉越蹙越深。


    她狐疑地问:“你搞错了吧,这份是四手联弹的谱子。”


    黎莉表情平淡,“没有错,就是四手联弹。”


    纪知鸢用手指着自己,视线望着祁佑航,好像正处于状态之外。


    “四手联弹?我和他?”


    黎莉点头。


    “不是。”纪知鸢以为她弄混了,出言提醒,“祁佑航的专业是小提琴,不是钢琴。”


    “我知道。”


    “但他也精通钢琴。”


    电光火石之间,纪知鸢记起一个被她忽略的细节。


    Janet是主攻钢琴的教授,祁佑航怎么会认识她?


    现在知道祁佑航精通钢琴,这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为什么是四手联奏,不是钢琴和小提琴合奏?”纪知鸢又问。


    “已经安排了一个钢琴和小提琴的合奏,不能重复。”黎莉答。


    她抬起手腕,瞟了一眼手表。


    “行了,商量得差不多了,还有问题吗?”


    “没问题的话,你们就自己抓紧时间练习。”


    第32章 Chapter32“今晚我会早点……


    黎莉离开后,琴房安静不少。


    纪知鸢狐疑地盯着身穿深棕色格纹西装的男人,在心里措了一会儿辞,试探性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不好意思,没有提前和你们说一声。”祁佑航认错态度极好,语气含着歉意,“不过我也没比你们早知道多久。”


    半个小时前,黎莉让他去办公室,告诉他空出了一个合奏名额,问他愿不愿意参与,还顺口提了一句是和纪知鸢的钢琴合奏。


    他没有拒绝,并提出了四手联弹的演奏形式。


    在乐团中,合奏人员变动和演奏曲目变动常有发生,


    只是事发突然,需要一定的接受时间。


    “这间琴房暂时借给你和知鸢练习,我先去隔壁了。”


    乔怡有点儿吃力地搬起墙角的大提琴,一点点朝门口挪动。


    “好,我帮你搬。”祁佑航上前帮忙。


    乔怡没有拒绝他的帮忙,乐得清闲地放手,扶着后腰站在原地喘气。


    她目光追随琴盒的运动轨迹而移动。


    准确来说,目光是落在了搬运琴盒的男人的身上。


    眼珠转动,露出狡黠的表情。


    乔怡问:“祁佑航,你下班后有安排吗?”


    祁佑航小心翼翼地把琴盒靠在门框上,腾出机会,扭头回复:“没有,怎么了?”


    太好了,有希望。


    乔怡在心里为自己打气,眸光瞬亮,仿若一簇烟火骤然升起,在脑海中盛放,全世界都明媚绚烂了起来。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我想请你吃饭,感谢你帮我搬琴。”


    没等祁佑航出声,又开口邀请,“还有知鸢,我们一起吃晚餐吧,”


    从邮轮下来后,齐衍礼一直留在国内。


    按时上下班,一日三餐,餐餐不落地给她发照片报备。


    甚至有时中午也会赶回家和她一起吃饭。


    今天出门时,齐衍礼还特意叮嘱,说:“今晚我会早点回家。”


    正当纪知鸢犹豫时,乔怡的一句话坚定了她的选择。


    “到时候练习得天昏地暗,又不在一间琴房,下班时间不定,恐怕没什么能在一起吃饭的机会了。”


    纪知鸢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她有正当的理由可以鸽了齐衍礼。


    “我也没问题。”祁佑航嗓音含笑,应下邀约。


    乔怡拍了拍手,露出甜甜的笑容,“等我练习结束之后来找你们。”


    随后趁祁佑航把大提琴搬去同楼层的另一间更大的琴房时,乔怡靠近纪知鸢,小声密谋。


    “知鸢,你知道我的意图,一定要多多帮我创造机会。”


    “我的幸福生活全靠你了。”


    “懂。”纪知鸢下巴微扬,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包在我身上。”


    几秒后,她忽而想起乔怡之前交代的任务。


    打听祁佑航在感情方面的私事。


    “对了,你想了解的关于祁佑航的事情  ,我已经打听到了。”


    乔怡惊喜抬头,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催促道:“快说,快说,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脚步声再次临近,祁佑航推开琴房门,抬手拍着西装外套上不小心沾的灰尘,重复了一遍钻入耳中的话,“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什么?”


    在暗地里打听别人的私事是不光彩的,纪知鸢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知趣闭嘴。


    乔伊也没想到祁佑航的动作这么快,前后不过五分钟便搬完了琴。


    她企图搪塞过去,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织谎言。


    “我们在手机上找到了一家评分很高的法式餐厅,我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家餐厅是不是真有那么美味。”


    话毕,乔怡用肩膀碰了一下纪知鸢的手臂。


    “嗯……对,我们刚刚在讨论晚上吃什么。”


    祁佑航点点头,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她们的聊天内容。


    他将脱下的外套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上身仅剩一件熨烫平整的白衬衫。


    白衬衫领口的扣子随意解开了几个,露出一小截胸膛,藏在衣下的肌肉轮廓若隐若现,往下是黑色西装裤挺阔,包裹着一双大长腿,衬得整个人的比例极好。


    走到琴房门口,乔怡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真的很想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练习。


    乔怡内心抓狂,却无济于事。


    “我先过去了,拜拜。”


    秉承着‘早点开始早点结束’的态度,纪知鸢迅速进入练习状态。


    她翻开曲谱,用手掌压了压中间的缝,接着把曲谱放在谱架上,神情专注地说:“我之前练习过几次《HungarianDanceNo.1g-Minor》,你先在钢琴上熟悉一下曲子吧。”


    以往这间琴房仅供纪知鸢和乔怡使用,房内只有一架钢琴。


    这会儿显然不够用。


    他们都需要熟悉曲谱。


    再者,他们合奏演出的次数不少,可从未试过四手联弹,纪知鸢无法确定练习效率。


    “不用,直接合吧。”


    祁佑航拒绝了纪知鸢的提议,直接给自己上难度。


    “你真的不需要先用钢琴弹几遍吗?”纪知鸢依然保持怀疑态度。


    “真的不用。”祁佑航笑了笑,先一步坐在钢琴凳上,还不忘为纪知鸢留出一半的空间,又说,“我之前也练过。”


    他不仅提出了四手联弹的建议,合奏曲还是他选的。


    不过祁佑航没有选择在纪知鸢面前透露这些事,他隐去了自己的小心思。


    手指按下琴键,悠扬的琴声响起。


    两人对照曲谱,尝试合奏几遍后,纪知鸢眨巴着眼睛,面露喜色,“以前只知道你会拉小提琴,没想到你的钢琴水平也这么好。”


    虽然比不上她这种世界级别的专业人士,但同其他会弹钢琴的人相比,绰绰有余。


    “过奖了。”祁佑航收下她的夸赞,虚虚搭在琴键上方的手指微颤,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继而悄悄在心底补充:你没想到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纪知鸢没有注意到他刻意隐藏的变化,伸手把曲谱翻回第一页。


    “看来我们能提前结束练习了。”


    “合作愉快。”


    “合奏愉快。”


    暮色漫上天空,将云层一点点地晕成淡金色。


    秋风呢喃而过,树影婆娑轻晃,映照在斑驳的矮墙间。


    路上的行人这才意识到。


    晚秋来了。


    乔怡迈着轻盈而又愉悦的脚步回来时,琴房里的四手联弹练习正好结束。


    纪知鸢起身,拿起手机走向门口,“我去打个电话,你们在这里等我几分钟。”


    “好。”乔怡的视线下意识投向墙角。


    出神地想:少了她的宝贝大提琴,整个琴房变得空荡荡的。


    为了不让自己和祁佑航之间的气氛生出几分尴尬,乔怡绞尽脑汁地找了一个话题。


    进门前,她听见了他们的琴声。


    “你们的效率好快,合练一个下午就能把曲子顺下来了。”


    “我那边还看不到半分胜利的希望。”


    “总有个过程,最多的努力才能配上最好的结果。”


    男人坐在琴凳上,手掌握着手腕转动了几圈,言辞温柔,开口宽慰。


    乔怡像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理我都清楚,就想吐槽两句罢了。”


    说到后面,她的音量越来越小,几近喃喃自语。


    他肯定没有女朋友,一点儿花言巧语都不会说。


    可是怎么办呢?她完全是一个颜值至上的人。


    既然改变不了自己,那就只能改变别人了。


    “你说什么?”


    祁佑航没听见乔怡的下半句话,更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想法。


    走廊尽头的茶水间。


    正值练琴时间段,大家都在对应的琴房练习,茶水间里十分安静。


    纪知鸢依靠在窗边,手指轻轻缠绕住纱帘间迎风飞扬的飘带。


    视线远眺,欣赏夕阳隐匿于山峦的美景。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男声顺着电流传出,“我在车上,还有十分钟到家。”


    “我不是要催你回家。”纪知鸢出言解释,“今晚同事请客,我不回家吃饭了。”


    对面陷入良久的沉默,纪知鸢看不到对面人的表情,摸不准他的情绪,迟疑地问:“齐衍礼,你没有生气吧?”


    话音落下,又迅速地接话,认错态度极好。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鸽你的。”


    “同事实在太热情了,我没有办法拒绝。”


    爽约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毕竟她答应齐衍礼的邀约在先。


    “没有生气,一餐饭而已。”齐衍礼淡淡道。


    声线平静,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单从语气里听是没有一丝生气过的迹象。


    他又说:“你们在哪儿吃饭?结束之后要不要我去接你?”


    已经鸽了他一次,纪知鸢狠不下心再拒绝他。


    况且有人上赶着当免费司机,她也不想拒绝。


    “好呀,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嗯。”齐衍礼沉沉吐出一个音节。


    安静几秒,没有等到他的下文,纪知鸢默认结束通话。


    正欲按下红色挂断键时,对面再次出声,带着几分犹豫,好像又有几分试探。


    “你……和哪个同事一起出去吃饭?”


    纪知鸢不假思索道:“就是之前一直和我约饭的同事,我应该在你面前提过她几次,我们俩的关系还不错。”


    “知道了,早点吃完早点回家。”


    “记得给我发消息。”


    通话结束前,齐衍礼反复叮嘱,生怕她忘记。


    纪知鸢把手机收回口袋。


    一起收回的,还有远眺的视线。


    她转过身,准备回琴房找乔怡和祁佑航。


    走到走廊时,轻柔温婉的女声拦住了她往前的脚步,犹如港湾拂来的和煦微风,吹得人心里暖暖的。


    “纪小姐,请留步。”


    第33章 Chapter33是他不够热情吗……


    纪知鸢从未想过,她会在京市与叶芊卉偶遇。


    更没想过偶遇的地点还是她工作的乐团。


    “纪小姐,请留步。”


    闻言,纪知鸢在原地驻足。


    眼前女人乌发垂顺,半丸子头的发型配上法式发带,显得人十分温柔。


    她的脸很小,五官却很精致,细眉弯弯,双目清澈澄亮,如初生小鹿,而高挺鼻梁上小黑痣点缀了她美貌的独特性。


    “你是……”


    纪知鸢一时卡壳,她不知道女人的名字,她们没有互相做过自我介绍,只记得两人曾在邮轮上相遇,女人还帮她解决了眼前的窘境。


    “纪小姐,你好。”女人伸出手掌,浅浅一笑,“我是叶芊卉。”


    纪知鸢打量叶芊卉的同时,叶芊卉也在打量纪知鸢。


    与上


    次邮轮初遇的明艳张扬不同,纪知鸢脸蛋白净,粉黛未施,敛去了几分攻击性,长发被黑褐色木制发簪挽在脑后,额前不经意留出的一缕碎发,柔化了脸部轮廓,活脱脱像一个邻家小妹妹。


    “你好,纪知鸢。”纪知鸢伸出手回礼。


    这会儿,她们才算正式认识。


    可叶芊卉为什么知道她的姓氏?


    纪知鸢问出心底疑惑。


    “那天邮轮上最重要的活动是拍卖会,拍卖会上最瞩目的拍品是蓝钻项链。”


    “而纪小姐你是蓝钻项链的主人。”


    沸沸扬扬的新闻报道,叶芊卉不可能没所耳闻。


    “我倒是忘了。”


    距离下船有段时间了,齐衍礼拍下的蓝钻项链也被她封存在衣帽间的首饰盒里,只有桑瑜试戴时拿出来过一次。


    纪知鸢问:“叶小姐今天怎么会到这里来?”


    这一层全是琴房,除了团里的人,很少有人会来此参观。


    各项工作皆是由八楼的工作人员处理交接。


    纪知鸢领着叶芊卉重新回到茶水间,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叶芊卉双手捧着一次性水杯的外壁,缓缓道出自己的来意。


    “黎经理说她有点事情,让我先上来欣赏一下乐团各位音乐家的演奏。”


    “我想为我的舞蹈制作一条专属乐曲。”


    纪知鸢从交谈中了解到,叶芊卉是一名专业的芭蕾舞演员,从刚会走路时接触芭蕾舞,到现在已经跳了二十余年,毕业于俄罗斯最好的芭蕾舞院校,回国后更是得到中央芭蕾舞团递出的橄榄枝,由于离家太远,她选择加入港城本地的芭蕾舞团,成为舞团首席。可后来她又因结婚退团,随丈夫来到海城定居发展。


    现在生活逐渐步入正轨,她想拾起自己的热爱,继续跳舞。


    “我想找一位与我的编舞理念有共同点的音乐家,最好能精通钢琴。我想以钢琴作为主旋律的伴奏。”


    “纪小姐,你主要演奏的乐器是什么?”


    叶芊卉向纪知鸢道出自己的要求,顺势提了一句。


    “我是弹钢琴的。”正好是叶芊卉想要的专业领域的权威型人物,纪知鸢进一步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我交流一下你的编舞理念以及对伴奏的要求。”


    能帮得上叶芊卉的忙最好。


    趁此机会,可以还她当时在邮轮上,借给自己备用礼服的人情,纪知鸢想。


    闻言,叶芊卉的喜悦溢于言表。


    她放下一次性纸杯,握着纪知鸢的手掌微微有些激动,好似准备进行一场深层次的谈心。


    “如此一来甚好,我不用费力找人了。”


    短款毛呢外套的口袋突然传出震动,拿出手机,瞥见到来电显示时,纪知鸢蓦地记起被自己抛掷脑后的事情。


    脑海内瞬间浮现两个加粗的黑色大字。


    完了。


    她出来打电话的目的是给齐衍礼报备行程,而乔怡和祁佑航还在琴房等她一起出去吃饭。


    纪知鸢站起身,面带歉意地笑了笑。


    “叶小姐,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先失陪了,我忘记我朋友还在琴房等我。”


    叶芊卉跟着起身,手指握住放在双膝上的浅粉色Lindy。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忽然把你叫住,耽误了你的事情。”


    “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可以吗?等你有时间我们再约。”


    电话自动挂断,想着马上就回琴房了,纪知鸢没再回拨,转而打开好友码。


    “没问题,随时联系我。”


    “还有上次你借给我的那条礼裙,你还要吗?或者我转钱给你?”


    回到家的第二天,纪知鸢便让人在官网找到了同款,得知了礼裙的价格。


    但最大的问题未解决,她不知道女人的联系方式,女人也没有主动联系,她没有办法转钱,所以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叶芊卉不甚在意地摇摇头,“我说过不用了,举手之劳而已。”


    纪知鸢不喜欢这种处理方式,欠人情不还总归是不好的。


    她思虑几瞬,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顿了顿说:“这样吧,我可以免费为你伴奏,如果你愿意选择我。”


    “成交。”叶芊卉心领神会地眨了眨眼睛。


    手机的震动再次响起,如同无声的催促,震得纪知鸢心脏发颤。


    一边招手,一边朝门口小跑。


    “我真的要走了,下次见。”


    几秒后,纪知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唯有余声回荡。


    ——


    齐氏大楼。


    今天的工作气氛特别好,员工们的工作效率极高。


    就连坐在办公桌前的李彦也在出神。


    等他缓过神来,下意识将视线投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


    四点半。


    居然才四点半!


    是电脑出了问题?还是他眼花了?


    这个时间点他居然如此清闲,还能坐在办公室里发呆。


    内线座机也没有一丁点动静。


    齐董出门了吗?


    李彦开始在脑海中搜索有关记忆,齐衍礼是不是趁自己没注意的时候出去了。


    搜索无果。


    答案出现在下一刻。


    齐衍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眼前。


    “你可以下班了。”


    他可以下班了。


    李彦花了半分钟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应该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


    齐衍礼用实际下班行动回应他。


    正是他想的那样。


    这间办公室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


    齐衍礼什么时候下班,作为董事长特助的他就什么时候下班。


    回报是,他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加班费和年终奖。


    “芜湖——”李彦欢呼出声。


    嘴里哼着小曲,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没有停过。


    提早下班,内心激动的人不止李彦一个,还有刚乘上专属电梯的齐衍礼。


    提前看了工作安排,早已做好把自己的工作效率提到最高的准备。


    鉴于此,出门时他才有底气对她承诺,“今晚我会早点回家。”


    满心满眼地期待,齐衍礼在工作时都带着喜悦。


    无论谁推开董事长室的门,他摒弃往常的严肃,皆含笑相迎。


    齐衍礼今天也给司机放了半天假,他想自己开车。


    回家的心情无比迫切,很想一脚油门踩到底,朝他和纪知鸢小家所在的方向飞奔。


    冲动的想法被理智压下,齐衍礼一手弯曲搭着车窗,另一只手转动方向盘,缓缓驶入主路,融进车流当中。


    十字路口的红灯亮起,他提前踩下刹车,逐渐减慢车速,直到逼近路口白线,车身稳稳停住。


    搭在车窗上的手跟随路口红灯数字地闪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车窗边缘,似乎在读秒。


    齐衍礼自己开车出门时,不喜欢车内有声音。


    除了导航之外,一切声音都被他归类为噪音。


    此时的车厢十分安静。


    不和谐的来电铃声响彻,打破了这份安静。


    手机蓝牙和车连接,铃声响彻整个车厢。


    齐衍礼无意识地拧紧眉头,而不悦的神情在瞟见屏幕显示的姓名时,骤然消散。


    接通电话的一瞬间,绿灯亮起。


    他慢慢踩下油门,车身压向路口白线。


    “我在车上,还有十分钟到家。”


    “我不是要催你回家。”女声清悦,尾音拖长,像是趴在他耳畔撒娇。


    话音落下,齐衍礼右眼皮忽而开始跳动,脸上笑意凝固,仿佛猜到了纪知鸢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是他想听到的内容。


    纪知鸢,能不能别说。


    齐衍礼在心里阻止。


    “今晚同事请客,我不回家吃饭了。”纪知鸢没有放过他,完整说出来电目的。


    无法形容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齐衍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泛白,脸色也沉郁的骇人。


    又是同事,又是不回家。


    熟悉的情节再次上演,他依然没有立场劝她不要去,让她留在家里陪他。


    许是久久没有得到他的回应,纪知鸢问:“齐衍礼,你没有生气吧?”


    紧接


    着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同事实在是太热情了,我没有办法拒绝。”


    同事太热情了,没有办法拒绝。


    那他呢?


    是他不够热情吗?


    还是他是能够被她随意抛弃的,无关紧要的人?


    齐衍礼不敢问,呼吸紧到发疼,身体卸掉全部力气。


    话到嘴边,只剩下一句大度的“没有生气,一顿饭而已”。


    没勇气问与自己相关的问题,但他还有其他的问题。


    “你们在哪儿吃饭?结束之后要不要我去接你?”


    等待回复的一分一秒都很煎熬,他怕被拒绝。


    这样低颓的状态不适合开车,齐衍礼在路边找了个车位停车。


    车厢空间封闭狭小,空气不流通,闷闷的。


    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齐衍礼抬手扯了扯领带,解开白衬衫领口的扣子。


    “好呀,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纪知鸢的声音听起来很快乐,与他截然相反。


    齐衍礼又问:“你……和哪个同事一起出去吃饭?”


    他承认,每次从纪知鸢口中听见‘同事’一词时,心头都会警铃大作,整个人进入一级防御状态。


    他也知道,她的同事不止一个,说不定不是他想的那个,而是和其他关系好的同事吃饭。


    齐衍礼轻声安慰自己,告诉自己放松,不要反应那么大。


    只不过希望被纪知鸢亲口击碎。


    “就是之前一直和我约饭的同事,我应该在你面前提过他几次,我们俩的关系还不错。”


    是在他面前提过几次。


    他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还不错。


    甚至还是同一个学校的校友,她可能还叫过那个男人学长。


    齐衍礼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他不愿意放纪知鸢走,不愿意别人分走自己与她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是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不能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他耐心地叮嘱。


    “知道了,早点吃完早点回家。”


    “记得给我发消息。”


    这是齐衍礼最大的让步。


    也是他用尽全力克制的结果。


    挂断电话后,车内重回寂静。


    主驾驶位上的人靠着后背,手臂搭在额头上,嘴唇紧抿不曾松懈,周身流露出浓浓的无力感。


    路边不能久留,齐衍礼颓废片刻,坐正身体,发动车子。


    轰鸣声响起,大脑一片茫然。


    他现在应该去哪儿呢?


    他现在能够去哪儿呢?


    齐衍礼不知道。


    他不想回家。


    没有她的地方只是空壳,他不想独自面对满室冷清。


    半分钟后,齐衍礼拨出一个电话。


    同时,重新驾驶汽车汇入车流。


    得知可以提早下班,李彦高高兴兴收拾好东西,还破天荒地为自己预约了全身按摩。


    刚走到公司地库,他接到自家Boss的打来的电话。


    嗯,他很好。


    只不过是天塌了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取消预约吧。


    第34章 Chapter34丈夫对妻子理应……


    深秋寒凉,染红了不远处山坡上的枫叶。


    路过老城区由青石和红墙组成的羊肠小道,在一片寂静的橘红中,一幢小洋楼出现在眼前。


    眼前画面与手机照片重合,乔怡感叹。


    “我在京市生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走过这条路。”


    “能发现这里面别有洞天的人,肯定是超级无敌大吃货。”


    纪知鸢赞同地点头。


    偏离中心主路,进入连一辆车都无法驶入的人行道,摒弃城市的繁华,自然之意勃发。


    没人能想到这里坐落了一幢极具欧式复古风格的建筑。


    “欢迎光临本店,请问有预约吗?”


    服务员穿着统一的法式复古制服裙,头发用双花边发带点缀,增强顾客的体验感。


    乔怡打开手机,把预约成功的页面递给她,“我在网上预约了。”


    服务员微微躬身,摆出一副‘请’的姿势,礼貌地笑着说:“三位是吗?请跟我来。”


    店内装修主要以黑白色调为主,方形白瓷餐桌表面呈现出天然的大理石纹理,为空间增添了艺术气息。沿墙而设的黑色真皮沙发线条流畅,质感细腻,与白色墙面形成鲜明对比。入口是半弧形拱门设计,为整体环境增添了一抹优雅气质。无一不在彰显餐厅的高贵。


    乔怡与纪知鸢手挽手,小声地说悄悄话。


    祁佑航默默无言,跟在两人身后。


    “快快快。”


    “知鸢,没时间了。”


    “你先和我透露一下,上次我让你打听的事情。”


    乔怡刻意压低自己的音量,话语间透着隐隐的焦灼。


    知己知彼,有针对性地制定战略才能大大提高取胜概率。


    “祁佑航没有在大学期间谈恋爱,但是有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和他走得很近,毕业以后就不太清楚了。”


    “他好像比较喜欢亚洲面孔、学音乐、长发的女生。”


    此消息来源于某次院里举办的联谊活动,祁佑航输了游戏,选择了真心话,不过纪知鸢和好友都没有亲耳听他说过,不知道消息的真实性,只能用‘好像’之类的含糊不清词语带过。


    “至于联系方式,我也没有。”


    “你等会儿自己要吧。”


    乔怡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服务生已经把她们带入座位,她没有再往下问的机会。


    “本店不支持扫码点单,选好菜品后示意我来点单就好。”


    顾客用餐地点在二楼,她们的位置正好靠近窗边,可以把前院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


    可靠窗的位置只有两个。


    纪知鸢与乔怡同坐一边沙发,她的旁边是过道。


    祁佑航在她正对面。


    点完单,等待上菜的间隙,乔怡努力找话题与祁佑航畅聊。


    纪知鸢尽量不插嘴,保持沉默,把自己当成一个来蹭饭的透明人。


    但不是单纯地蹭饭,她有任务在身。


    “祁佑航,我能不能和你换一下位置。”趁着两人聊天停下来的声音空白期,纪知鸢指了指对面窗户,“我喜欢靠窗的位置。”


    祁佑航脱口而出,“可以呀。”


    说完,他站起,腾出空间让纪知鸢走进里面靠窗的空位。


    见事情没有按照预设步骤发展,达不成心中所想的目标,纪知鸢又说:“我和你换位置,我坐过去,你和小怡一起坐。”


    ‘换’字被她加重语气的强调。


    对于纪知鸢这番麻烦复杂的举动,祁佑航不理解地问:“这里有空位,可以直接坐,为什么要换来换去?”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我要为你们俩制造机会啊。


    纪知鸢心想。


    她随口编了一个理由,“我喜欢一个人靠窗坐,不喜欢和别人坐在一起。”


    话音落下,对面男人的表情更加迷茫,眼神在她和乔怡身上来回徘徊。


    “可是你们坐在一起有一会儿了,开始怎么没听你说?”


    “咳咳咳——”


    纪知鸢正好端起面前的玻璃杯喝水,听完他的话,水猛地呛到气管里。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因为她在撒谎之前,忘记打草稿了。


    纪知鸢干脆破罐子破摔,从祁佑航面前走过,坐在里面靠窗的空位,并且将黑色Birkin放在他刚坐的地方。


    “你是异性,我害羞。”


    不知道祁佑航是否相信了这个漏洞百出的谎言,他顺着她的意在乔怡身旁坐下。


    算了,不管他怎么想,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


    纪知鸢恢复成了安静的蹭饭人,默默倾听他们聊天。


    与祁佑航之间的距离被骤然拉近,乔怡脸上笑容灿烂,幸福的泡泡从心底冒出。


    “祁佑航,今天我对你的了解又多了一点。”


    “原来你不止会拉小提琴,还会弹钢琴呀。”


    乔怡口中的‘会


    ‘,并不是指简单地弹出几个琴音,而是精通。


    学习音乐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接触被誉为‘乐器之王’的钢琴。


    只要掌握一点入门的音乐知识,便能弹奏出家喻户晓的《小星星》。


    “一个小小的兴趣而已,没想过能展现在大家面前。”


    “献丑了。”


    这话不假,除了小提琴之外,钢琴是祁佑航最感兴趣的乐器。


    乔怡侧过身体,双手托着下巴,痴痴地盯着眼前人。


    “我也想学钢琴,你能不能教我呀?”


    思考了一会儿,她拿出十成的真心拜师,掰着手指头,对祁佑航细数自己的优势。


    “我很聪明,学习音乐的能力很强,我也可以为你提供各种情绪价值。”


    “或者你有什么别的要求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事情。”


    祁佑航没有回答她,淡淡开口:“对面坐着一位现成的钢琴大师不拜,反而来找我学习弹钢琴。”


    他轻笑一声,反问:“乔怡,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钢琴大师坐在对面没错,她也没有找错人。


    但她应该怎么和祁佑航说自己不合常理的想法呢?


    一时间,乔怡有些苦恼。


    见好友左右为难,纪知鸢出声打圆场。


    “小怡没有找错人。”


    “我一般不收徒,收费也很贵。”


    有不少人带着自己的孩子,托了几层关系,辗转联系到纪知鸢,表示想让自己的孩子跟着她学习钢琴,只不过被她拒绝了,无一例外。


    一来,纪知鸢认为自己毕业不久,除了音乐之外,各方面能力都不成熟,也不知道该如何进行教学,她不能误人子弟。


    二来,与人打交道很麻烦,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然后上菜了。


    菜品十分丰盛,卖相也很好,大大小小的碗碟铺满了整个大理石餐桌。


    纪知鸢谨记自己蹭饭人的身份,专心享受美味的食物,仅在快要冷场时开口缓和餐桌气氛。


    再然后齐衍礼的消息弹出,分散了注意力,她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齐衍礼:[图片]】


    【齐衍礼:今晚也在好好吃饭。】


    他发来了一张自拍。


    罕见的自拍!


    男人身着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一小片结实的胸膛,领带好像被人用力扯过似的,褶皱明显。单薄的衬衫面料紧贴着他健硕的身躯,隐约勾勒出胸肌的轮廓,在若隐若现间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往上是深邃立体的五官,虽然拍摄角度有点儿让人迷惑,但好在脸能打,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无论怎么拍都不会出错。


    他手里举着一次性的透明饭盒,饭盒里面只有寥寥几块牛肉和盖住米饭的青菜。


    看起来莫名有些可怜。


    不对呀。


    保姆在家做了晚饭,他怎么还吃得这么寒碜?


    【纪知鸢:保姆把做好的饭菜放在一次性饭盒里了?】


    对面秒回。


    【齐衍礼:没有,我在加班。】


    齐衍礼不在家,在公司加班?


    之前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他还说自己十分钟后到家,这会儿又跑到公司去了。


    他是不是绑定了什么加班系统?


    还是说他真的对加班有什么执念?


    【纪知鸢:你没回家吗?】


    隔了十几秒,新消息跃入聊天页面。


    【齐衍礼:回了,走到一半突然有事,又打道回公司了。】


    纪知鸢没有多想,却也不愿结束与齐衍礼的闲聊。


    听对面两人聊天,实在有点儿……无聊。


    【纪知鸢:太敬业了,你是我见过对工作最热爱的人,没有之一。】


    【纪知鸢:如果我是你的老板,我一定会很舒心。】


    【齐衍礼:我愿意。】


    齐衍礼抛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惹得纪知鸢心脏倏地轻颤。


    “愿意什么?”她小声嘟囔,眼底笑意未散,“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就愿意了。”


    视线不经意地飘过自己发出的上一句话。


    ——如果我是你的老板。


    ——我愿意让你成为我的老板。


    纪知鸢低下头,长睫颤动,没忍住轻笑出声。


    “原来他说的‘愿意’是这个意思。”


    对面正在进行‘拜师’前的交谈,她的轻笑引起对面两人的注意。


    乔怡不明所以地问:“知鸢,怎么了?”


    “啊,没事。”听见自己的名字,纪知鸢抬头,摆了摆手,上扬的尾音含着浓浓笑意,“我在和齐衍礼发消息,你们继续。”


    随后她将视线重新转移到手机屏幕上。


    【纪知鸢:我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包,我请不起你这尊大佛。】


    刚说完自己带徒弟的费用很高,一般人承受不起。


    现在轮到她的钱包承受不住了。


    要开多少次独奏会、接多少场音乐会、上多少节钢琴课,她才能踩在齐衍礼头上,当他的老板。


    大概到职业生涯结束都赚不到能请动齐衍礼的钱。


    齐氏集团的财富不可估量,齐衍礼的身价更是不可估量。


    【齐衍礼:请得起。】


    【齐衍礼:我愿意免费为你做事。】


    说内心没有触动是假的,这一刻,纪知鸢真陷入了他的甜言蜜语之中。


    齐衍礼从哪儿学得这些话?


    和她之前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


    纪知鸢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对面的消息又弹了出来。


    【齐衍礼:丈夫对妻子理应如此。】


    这句话像一根长长的麻绳,牵引纪知鸢离开甜蜜陷阱。


    什么深情,什么感动都是假的。


    她彻底清醒。


    齐衍礼对她一切的优待都建立在‘齐太太’这层身份上。


    如若失去此头衔,她于他而言,仅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与齐衍礼闲聊的热情顿时退却,纪知鸢反手甩给他一个定位。


    【纪知鸢:[位置]】


    【纪知鸢:十五分钟之后来接我。】


    第35章 Chapter35自己的老公,不……


    一行人吃饱走出藏在巷子深处的小洋房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来的时候是祁佑航开车,但巷子内部的空间太狭窄,汽车无法开进来,只能停在入口处,步行入内。


    这会儿顺着来时路离开。


    好在一路上都有路灯,驱散了对于未知黑夜的恐惧。


    “我们都喝了红酒,不能开车。”


    “一个代驾,加上三个人不会超载。”


    祁佑航提议找代驾。


    “不用,你们正好顺路,可以一起回家。”纪知鸢婉拒。


    祁佑航正准备在代驾软件里下单。


    闻言,手上动作一滞。


    乔怡担心地说:“不顺路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晚一点儿到家,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她用手指戳了戳身旁隐入黑夜中的男人,让他也帮忙劝一劝纪知鸢。


    而祁佑航还没来得及发表意见,纪知鸢先一步出声。


    她眉眼弯弯,眸光点点,仿若抬头便能看见的星空般耀眼。


    “有人来接我。”


    “喏,就在那儿。”


    男人身形颀长挺拔,从斑驳的树影走出。私人定制的纯手工漆面皮鞋,剪裁得体的西装长裤完美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衬衫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透露出几分禁欲般的克制与严谨。


    纪知鸢不由自主地踮脚,朝男人的方向小跑,“齐衍礼,你好快呀。”


    齐衍礼亲昵地揉了揉扑向自己的人的脑袋,伸出手臂把她揽入怀中。


    “你发完定位我就来了。”


    话毕,他转而对着在场另外两人说:“你们好,我是纪知鸢的老公,齐衍礼。”


    纪知鸢愕然地望向他。


    她没想过齐衍礼会对她的同事做自我介绍,也没想过


    为他们做介绍。


    因为没必要。


    一是,他们都知道她已婚的事情,也知道她的结婚对象是齐氏的掌权人。


    二是,他和她的同事之间不会产生交集。


    乔怡恭维道:“京市谁不知道齐总的大名啊,我经常能听知鸢提起你。”


    漂亮的表面话张口就来,话中真假参半。


    真真假假,没有人会执拗地去证实。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齐衍礼却从中捕捉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纪知鸢经常在她同事面前提起他?


    他心脏一紧,脸上浮现了一层被巨大惊喜砸中后的茫然无措,再有声音入耳都变得恍惚不清。


    “我是乔怡,他是祁佑航,我们都是知鸢的同事。”


    “我们今晚只是简单的聚餐,没有准备其他活动。”


    乔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补充这句多余的话,好像在帮纪知鸢开脱。


    “小怡,今晚谢谢你的招待。”纪知鸢说,“祁佑航,我把小怡交给你了,你一定要把她安全地送到家。”


    上一刻的热闹仿若只是幻觉,纪知鸢和齐衍礼离开后,洋房前的小巷子重归宁静。


    没有人声传出。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祁佑航眼睛微微眯起,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危险气息。


    方才那段话哪是齐衍礼的自我介绍,眼底的满满防备分明就是对他宣示自己的主权。


    祁佑航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嗤笑了一声。


    他就这么害怕纪知鸢被抢走吗?


    穿过老旧的小巷子,来到主干道,城市的繁华绚烂重现。


    上车后,齐衍礼没有第一时间发动汽车,佯装不经意地问:“你们今天怎么突然想要一起在外面吃饭?”


    “祁佑航帮了小怡的忙,小怡请他吃饭。”


    “我是去蹭饭的。”


    纪知鸢小幅度地侧身,抬手扯出座位旁边的安全带。


    第一次没扯动,带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


    她又试了一次。


    依旧没扯出来。


    正当纪知鸢与安全带作斗争时,身旁男人凑近,清冽的木质香随之萦绕在周身。


    齐衍礼稍稍倾身,附在她身体前方。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清晰地看到他耳垂下方的小黑痣,轮廓流畅的下颌堪堪擦过她鼻尖。


    呼吸声放大传入耳中。


    纪知鸢双手放在衣领前,手指紧攥着毛呢外套的领边。


    纵然知道齐衍礼突然靠近是为了帮自己系安全带,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失神望着他。


    深邃的眉眼到高挺的鼻梁,再到温热的唇瓣。


    她用目光细致地描绘男人的俊颜。


    ‘啪嗒——’


    安全带卡入副驾驶座旁的卡扣里。


    齐衍礼扯了扯,帮纪知鸢调试到舒适的长度。


    “好了,坐稳了。”


    “噢噢。”纪知鸢的语气没有一点儿波澜起伏,像是还未从发愣的状态回神,“我坐好了。”


    她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抬手挽了一下耳边碎发。


    没出息。


    不就是帮你系了一下安全带,至于一直盯着他看吗?


    没过一秒,纪知鸢偃旗息鼓,气势弱了几分。


    好吧,她承认自己没出息。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盯着齐衍礼的脸。


    反正是自己的老公,不看白不看。


    顶灯关闭,视线骤然变暗,汽车缓缓启动。


    车厢内太安静了,仅有呼啸而过的风声,从旁响起的汽笛声。


    纪知鸢双手交叉抱肩,眼睛半阖,身体靠在副驾驶靠背上,表现出一副昏昏欲睡的状态。


    “那个祁佑航,咳。”齐衍礼通过路口第一个红绿灯后,试探地开口询问,“感觉你们很熟,关系还不错。”


    齐衍礼不想在两人单独相处时,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但他又十分迫切地想知道纪知鸢心里的想法。


    意识恍惚中听见齐衍礼的声音,纪知鸢重启将要关机的大脑。


    用力眨了几下眼睛,身体往上挪动几分,坐正。


    “什么?你说我和祁佑航吗?”纪知鸢反问。


    齐衍礼嘴唇抿得很紧,唇色微微泛白,表情被黑暗掩饰得很好,没让纪知鸢察觉出异样。


    他从喉咙中挤出一个音节,“嗯。”


    沉默片刻,似在思考。


    纪知鸢说:“挺熟的,大学就认识了,同台合奏过很多次。”


    越说越来劲,如同瞬间打开了话匣子,她和别的男人的故事在车厢中回荡。


    “我有时真觉得世界很小,我和他很久没见过了,毕业后几乎断绝了联系,没想到能在京市重逢,还成了同事。”


    “他是小提琴专业的。我今天才知道他不仅小提琴拉得好,钢琴还弹得很厉害。”


    实在听不下去了,齐衍礼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用力到轻颤,手背青筋虬结,沉着声线打断,“祁佑航弹钢琴?”


    “对呀。”纪知鸢依旧没察觉到身旁男人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往下说,“乐团还给我们俩还排了一个四手联弹的节目。”


    话音落下,路口红绿灯变色,但车速没有慢下来。


    眼见汽车即将冲过白实线,纪知鸢连忙出声提醒:“前面是红灯——”


    齐衍礼动作比大脑更快地踩下刹车,车轮与柏油地面摩擦,拉出一道刺耳的噪音。


    最终车轮擦着白实线边缘停下。


    在惯性下,纪知鸢的身体猛地往前冲,还好被安全带及时拉回。


    汽车停下,后背撞上车椅,发出沉重的闷声。


    她还没缓过神来,齐衍礼已经焦急开口:“没事吧?没有哪里受伤吧?”


    他双手钳住她的肩膀两侧,扳过她的身体仔细检查,表情里满是担心。


    纪知鸢没有回答,默默地摇头。


    路口红灯变绿,后方车辆鸣笛催促。


    再三确认纪知鸢没有明显受伤迹象后,齐衍礼继续驱车前进。


    “对不起。”


    他为自己方才的失误道歉。


    因为嫉妒分神,差点儿闯了红灯,也差点儿让她遭遇危险。


    “今天加班很累吗?”


    纪知鸢没有问齐衍礼,为什么看见红灯不停,而是提前为他找好了理由。


    加班累吗?


    齐衍礼在心里问自己。


    好像很累,好像又不累。


    无法分辨。


    他早已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


    但无法直言自己分神的原因,只能接受她提前为他找好的理由。


    齐衍礼说:“是有点累了。”


    离香山樾还有一段距离,纪知鸢贴心地提出建议。


    “要不要换我来开车?”


    “我的技术还不错,应该不会出问题。”


    疲劳驾驶不可取,纪知鸢不想因此丧失性命。


    二十岁正是闯的年纪,她还没活够呢。


    齐衍礼接受了她的提议。


    “好,下个路口换你来开车。”


    “我相信你的车技。”


    “放心大胆地开。”


    如果不幸出现意外,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护住她,哪怕放弃自己的生命。


    齐衍礼想。


    秉承‘安全第一’的原则,纪知鸢开车稳当,并且格外遵守交通规则,遇见黄灯便开始踩刹车减速,最终安全到达目的地。


    回到家,纪知鸢迫不及待地甩掉高跟鞋,不顾形象地扑向沙发,嘴里催促道:“齐衍礼,你快去洗澡休息。”


    她还记得他加班很累,差点闯红灯的事情。


    稳健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


    齐衍礼提着一双与他本人气质相差甚远的粉色小兔子拖鞋,走到沙发前,单膝蹲下,右手搭在右腿上,十分自然地把拖鞋放在纪知鸢脚边。


    “降温了,光着脚容易感冒。”


    “是啊,降温了。”纪知鸢抱着沙发靠枕,盘腿坐在沙发上感慨,“我又要开始泡琴房了。”


    齐衍礼心间警铃大作,脑袋微微仰起,目不转睛地盯着趴在沙发上的女人。


    他问:“泡琴房,练习四手联弹吗?”


    “是呀。”


    “临时调整,我要与不同的人练习不同的曲子,压力山大。”


    纪知鸢把脑袋埋进靠枕,发出闷闷的声音。


    人是比较熟悉的人。


    乐曲也是比较熟悉的乐曲。


    但两者合在一块就变得无比陌生,她需要在练习中投入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练完琴


    之后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每天。”


    第36章 Chapter36“不是男朋友,……


    纪知鸢以为齐衍礼口中的‘每天接你下班’仅是随口一说的玩笑话。


    没想到泡在琴房的第一天,他便发来了消息。


    晚上七点,晚高峰。


    “我们再顺一顺这段反复的地方,总感觉差点意思。”纪知鸢指着谱子说。


    她没有注意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倏地亮屏。


    直到练习结束。


    “好了,今天先练到这吧,反正离正式演出还有段日子。”


    合上乐谱,关上琴盖。


    纪知鸢如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齐衍礼:结束之后告诉我,我去接你。】


    【齐衍礼:还在练琴吗?】


    【齐衍礼:我在乐团门口。】


    纪知鸢瞟了一眼左上角的时间,又看了看聊天界面的时间,心下一惊,收到的最后那条消息来自一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齐衍礼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


    豆大的雨珠打落在玻璃窗上,划出深一道浅一道的交错水痕。


    水雾弥漫,模糊了视线。


    祁佑航问:“外面好像下雨了,你带伞了吗?”


    “没有。”纪知鸢下意识接过话,注意力却全在聊天界面的三条消息上。


    祁佑航又问:“我今天开了车,可以送你回去。”


    “不用了。”纪知鸢不假思索的拒绝,手上动作没听,连忙给齐衍礼回拨电话。


    趁电话没接通的间隙,她拿起长款针织外套,朝门口走。


    “我老公在楼下等我,我先走了,拜拜。”


    离开后,纪知鸢带上了琴房门。


    未曾发现留在琴房里男人的失落神情,也没有留意自己称呼齐衍礼为‘老公’时的自然。


    “齐衍礼,我刚结束练习,看到你发来的消息。”


    “我现在就下来。”


    纪知鸢快步向前,电梯正好在面前停下。


    男人的声音通过电流传出,好似染上了漫天水雾,清醇温润又有点儿模糊。


    他说:“好,不用着急,外面在下雨,小心地滑。”


    而后,齐衍礼再次出声:“你……今……天……”


    电梯里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字词一个个蹦出。


    很难精准地捕捉到他说的每个字,更别说把这些破碎的字词连成一句话。


    纪知鸢挪近手机,与耳朵紧贴,无奈地说:“我在电梯里,听不清楚你说的话。”


    不知道齐衍礼有没有听见她的话,断断续续的字词仍旧顺着电磁波流出。


    他的声音更模糊了。


    “等一下再说,我先挂了。”


    想着马上就能见面,纪知鸢不愿耳朵再受折磨,率先挂断电话。


    一楼大厅。


    人来人往,手中湿哒哒的雨伞在瓷砖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小水坑,稍不留神就可能滑倒。


    纪知鸢今天穿了一双c家最新发售的春夏新款羊皮短靴,精致高贵而又娇气。


    羊皮不能沾水,会影响短靴的美观和使用寿命。


    不管那么多了。


    沾水就沾水,影响就影响,直接走出去。


    回家再下单一双同款,大不了等久一点提货。


    纪知鸢心里这样想着,手指却不由自主地点开手机通讯录。


    “齐衍礼,下雨了。”她开口的语气含着几分委屈,听得仔细一点,甚至能分辨出其中不太明显的哭腔。


    闻言,对面人的声线瞬间紧了起来,“怎么了?不小心滑倒了吗?”


    “不是,没有滑倒。”纪知鸢吸了下鼻子,说,“我的鞋子不能碰水,一沾水就坏了。”


    确认她没有受伤,齐衍礼紧绷的神经松懈,柔声安慰道:“坏就坏了,我再给你买。”


    纪知鸢也是这样想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坏了就再买一双一样的鞋。


    面对齐衍礼的温柔,理智的话语在嘴边转了个圈,开口却成了“可是我就喜欢这双鞋子,不想要别的”。


    说完,纪知鸢意识到自己好像有些……恃宠而骄了。


    齐衍礼不会觉得她是娇滴滴的大小姐吧。


    虽然她确实是在纪家人的娇生惯养中长大。


    安静几秒,对面的声音重新通过听筒传出。


    “知道了。”


    “你在哪儿?”


    摸不准齐衍礼的想法,纪知鸢如实回答:“一楼大厅的左边。”


    “好,在原地等我,我马上来。”


    等纪知鸢回过神来时,她已经主动结束通话。


    他要过来


    他过来干什么?


    难道他还能帮她走路不成?


    纪知鸢朝旁边移动几步,身体斜靠着墙面,听话地站在原地等齐衍礼。


    加班练习到此时才下班的人不少,经过一楼大厅时与她点头打招呼。


    “知鸢,你没有带伞吗?”


    “知鸢,我的伞很大,要不要一起走?”


    ……


    纪知鸢回绝了同事们的好意,表示自己有人来接。


    电梯带下来的一大批人离开,她得到片刻寂静。


    正准备点开社交软件,翻看朋友圈消磨时间,又有人来到她面前。


    是比纪知鸢晚一步走出琴房的祁佑航。


    “知鸢?”


    “你怎么还在这里?”


    祁佑航一手拿着黑色长柄雨伞,一手握着车钥匙,走出电梯后,视线仿佛被靠在墙边的女人牢牢吸引。


    即使已经被拒绝了一次,他还是腆着脸凑上前去。


    纪知鸢抬头一瞬,目光又转回到手机屏幕上。


    她回道:“我在等人。”


    “齐衍礼吗?”祁佑航说。


    接二连三的问题惹得纪知鸢心生躁意。


    好烦。


    只是想安静地等人,安静地玩一会儿手机,怎么这么难呢?


    碍于教养和礼貌,她压下心间躁意,没有表现在明面上,努力挤出几分耐心。


    “对,我在等他。”


    “你刚刚说齐衍礼在楼下等你,现在怎么变成你在等他了?”祁佑航不知疲倦地往下问。


    纪知鸢的忍耐力到达上限。


    “有问题吗?”


    “我等他,或者他等我,这都是我们夫妻俩的私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祁佑航连连摆手,开口为自己解释。


    “不是,我没有想要打探你们隐私的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怕你被他骗。”


    纪知鸢轻笑了一声,手掌撑着白墙,借力站直身体。


    那句‘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会被齐衍礼骗?’还没问出口,她等待的人已经来了。


    齐衍礼没有打伞,黑色羊毛大衣有几处的颜色很深,是被雨水打湿的痕迹,同色系的长裤垂感很好,剪裁贴合身形,将他整个人显得格外高挺。


    “祁先生,在仅见过几面的情况下,便能对别人评头论足了吗?”


    “我原以为你是有礼貌修养,值得尊敬的小提琴家,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他穿着一身黑,由内而外透露出上位者的矜贵气质。


    越过祁佑航,与纪知鸢十指相扣时,唇角勾起一抹哂笑。


    “齐先生,管好你自己,收起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下一秒,齐衍礼当着男人的面,将纪知鸢拦腰抱起。


    身体骤然悬空,纪知鸢的双脚下意识在半空中扑腾了几下,双手却十分自然地圈住齐衍礼的脖子。


    电梯再次载着一大波人下到一楼,大家的视线集中在颜值分外引人注目的三人身上。


    “快看,那边有个大帅哥。”


    “他怀里的人是不是纪知鸢?”


    “那个背影一看就是她。每次合奏我都能看见她的背影,简直不要太熟悉。”


    “纪知鸢本人长得漂亮就算了,怎么找的男朋友也这么帅,我这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养眼的画面。”


    ……


    大家的谈论围绕齐衍礼和纪知鸢展开,完全将一旁的祁佑航当成了背景板。


    甚至有些人可能都没注意到旁边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众人的好奇心越来越强,讨论声也越来越大。


    纪知鸢循声望去,


    而后飞速转回脑袋,她的脸颊贴着他胸膛,嘟囔着问:“干嘛呀,大庭广众的,我同事都还在这儿呢。”


    齐衍礼对‘同事’一词特别敏感,本能联想到祁佑航。


    他把自己的狼子野心明晃晃地展现在了纪知鸢面前,她却像一只纯洁善良的小白兔,什么都没有察觉。


    “你还在乎同事吗?”齐衍礼问。


    “肯定呀,以后还要和大家在一起共事。”


    纪知鸢的温香气息扑打在男人胸膛,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渗入肌肤。


    热热的,痒痒的。


    如同来时,飘落在脸上的丝丝细雨,悄无声息却又无法忽视。


    闻言,齐衍礼意识到自己过于警惕了。


    ‘同事’是指与她共事的大家,不单单是祁佑航一人。


    “你不是说今天穿了羊皮短靴,不能沾水吗?”


    纪知鸢点头,她确实刚在通话中说过这句话。


    原来齐衍礼让自己站在原地等着他是这个意思呀。


    齐衍礼正欲抱着怀中人离开,有大胆的同事在他人的撺掇下,走上前来,向正主求证。


    “知鸢,你谈恋爱了呀。”


    “你男朋友超级帅,和你超级配。”


    纪知鸢出声回答的前一秒,齐衍礼抢答:“不是。”


    同事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慌乱,还有几丝抱歉的懊悔。


    “不好意思,是我误会了。”


    “也是,知鸢一直没透露过自己谈恋爱的消息,不可能突然就有了男朋友,相处方式还这么亲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几近成了喃喃自语。


    同事听说过纪知鸢是家中最受宠的小女儿,抱她的帅哥说不定只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长辈,毕竟两人的高颜值摆在明面上。


    “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我们已经结婚了。”


    齐衍礼又说。


    “结婚快乐,祝你们幸福。”同事低着头,慌不择言地说,然后快速离开。


    雨势愈发凶猛,不再是来时的绵绵细雨,雨珠落在地面,连成一条条小溪流。


    天幕也被雨帘覆盖。


    齐衍礼抱着纪知鸢回到车上,从旁拿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


    他的车停在路边,没多远,但雨水也能趁虚而入,扑打在两人衣服上。


    纪知鸢被保护得很好,没有沾到多少雨水,反倒是齐衍礼头发变得湿漉漉的。


    他扯出几张纸巾,胡乱地擦了擦头发。


    齐衍礼问:“你没有和同事说过我们结婚的事情吗?”


    这一次是司机开车。


    察觉到自家Boss似乎要与太太谈心,司机十分知趣地升起挡板,将车厢分隔成两个空间。


    纪知鸢用干毛巾仔细地擦拭手指,说:“没有呀,你之前说不想让我在这方面有太大的压力。”


    “嗯。”齐衍礼沉闷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


    车窗间雨痕纷杂交错,仿若他内心的具象化,不是滋味。


    ‘不想让她在婚姻方面有太大的压力’。


    这句话话是他说的。


    最终因为这话引出的结果伤心痛苦的人,也是他。


    齐衍礼无力地靠着车椅,神情略显颓唐。


    雨刮器划开挡风玻璃上的水雾,视野陡然清晰开阔。


    汽车启动,顺着主干道汇入车流。


    纪知鸢的视线不经意扫过脚尖。


    那双羊皮短靴被保护得很好,鞋面上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更不用说水珠。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他真的能帮她走路。


    纪知鸢说:“不是我娇气,是我的羊皮短靴太娇气了。”


    迟到的,对自己言行的辩解。


    第37章 Chapter37“别拒绝我。”……


    “纪知鸢,和祁佑航保持距离。”


    “他对你,没安好心。”


    “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接你下班。”


    “别拒绝我。”


    至于为什么不送她上班。


    齐衍礼很早起床,去公司的时间也很早,而她上班时间不定,没有重要的事情,通常睡到十点左右才出门。


    一连几天,纪知鸢来到琴房看见祁佑航,脑海都会自动闪过齐衍礼说的话。


    导致她有意识地避开与他对视,各种接触也尽量减少。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纪知鸢逐渐看明白了祁佑航的目的,但她对他没有任何想法,也明确与他说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位。


    祁佑航对纪知鸢表明自己的态度。


    “我是对你有好感,但你也没必要因此产生负担。”


    “以后一起合作的机会很多,你总不能每次都躲着我。”


    这些道理纪知鸢当然明白,她不可能因琐事放弃送到手中的机会。


    她语气平淡地说:“如果你不希望我产生负担,大家还能接着愉快地合作,那么就不要做出让人为难的事情。还有你应该感觉到了,乔怡喜欢你,她是一个好女孩,希望你能明确自己的感情,不喜欢就直截了当的拒绝,不要吊着她。”


    演出时间迫近,两人的交流越来越少,气氛越来越严肃。


    到最后琴房里仅仅传出清悦的钢琴声,再无半点人声。


    这期间,纪知鸢接受了叶芊卉的邀约,在休息日赶往澜悦阁。


    正值午饭时间点,澜悦阁内座无虚席。


    而门外也坐满了排队等空桌的客人,服务员端着托盘,贴心地为等待座位客人分发自制的招牌饮品和小零食。


    纪知鸢前脚迈入大门,后脚便有人迎上来。


    “你好,请在前台取号等位。”


    服务员指着门口一大片等待空位的客人示意。


    “我有约。”纪知鸢拿出手机,翻开聊天记录说,“麻烦带我去999号包间。”


    “这边请。”


    服务员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她往里走。


    澜悦阁临江。


    日光洒落,江面泛起粼粼波光。


    纤细雪白的手指弯折,轻叩木门,随后压下把手,推门而入。


    纪知鸢比约定时间早到十分钟,不过有人比她更早赴约。


    女人盘腿坐在坐垫上,面前木桌上摆放着正在冒出热气茶具,她端起手工烧制而成的小茶杯轻抿,小拇指微微上翘,迎着背后木窗外的粼粼水光,配上一袭淡绿色长裙,整个人好似在发光。


    叶芊卉是典型的淡颜美人,细眉如柳叶弯弯,眼尾狭长,鼻子小而翘,红唇饱满,光是素颜都能使人忍不住多瞥几眼。


    殊不知纪知鸢在打量叶芊卉的同时,叶芊卉也正透过升起的腾腾热气注视她。


    知道今天的邀约与工作有关,纪知鸢穿得较为正式,却不失亲切感。


    长发挽成丸子状扎在脑后,鬓间留出几缕碎发,耳垂加以大号珍珠耳饰进行点缀,黑色高领内搭,复古牛仔衬衫扣上了几颗,黑色腰带增加了身体曲线的流畅感。


    “知鸢,你来了。”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知鸢?”


    叶芊卉招呼着来人坐下,忙不迭地从成套茶具中拿出一个小茶杯,沏上热茶,递向对面。


    纪知鸢把c家的小号手拿包放在身侧,脸上绽出甜甜的笑。


    “可以,你请便。”


    “知鸢,我这个人说话做事不喜欢绕弯。”叶芊卉解开手边iPad的锁屏,一段舞蹈视频赫然出现在屏幕上,她说,“这是我编的舞蹈的视频,你先看一下。”


    画面很简单,只有一块白色的幕布和一个穿着浅粉色芭蕾舞裙,身姿窈窕纤细的女人。


    按下播放键,女人手臂微弯,以圆弧状向外伸展,脚背绷直,脚尖点地,动作干净利落,身体宛若羽毛般轻盈。


    过了一会儿镜头向上转动,女人的浅粉芭蕾舞裙瞬间变得火红,宛若某种成长的蜕变。


    发顶的晶钻皇冠在光影和舞姿的巧妙融合下,璀璨夺目,不容任何人玷污。


    虽然视频内容很简单,而且只有画面,没有声音,如同欣赏了一段默剧,但纪知鸢却感觉自己被舞蹈感染,好似身临其境地体会到了主人公的经历,心头浮现一层淡淡的伤感。


    视频临近尾声,


    耳畔传来一道女声,温柔却充满力量。


    “这段舞蹈讲述了女生从少女时期到而立之年的蜕变。少女时期,女生喜欢上了一个男生,男生很耀眼,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而女生十分普通,样貌成绩没有一样拿得出手。他们像极了处于同一空间的平行线,永远没有相交的一天。”


    视频设置了重播模式,看完之后自动重头开始播放。


    现在是第二遍。


    叶芊卉用指尖拉动进度条,画面暂停到女人身穿正红色芭蕾舞裙,身体缓缓倒地的那一帧。


    “后来女生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用尽一整个青春时光暗恋的人,结婚那天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纵然知道男生可能不是因为喜欢她而结婚,但她不在乎,女生确信终有一天,自己的满腔爱意能打动男生。”


    故事戛然而止,叶芊卉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纪知鸢目光落在iPad屏幕上。


    白茫茫的雪地上落下一抹热烈的火红,它想用自己的微弱热量融化漫天飞雪,但谈何容易,终究敌不过吹来的阵阵刺骨寒风。


    最后烈火燃尽,被大雪覆盖。


    “男生最终没有被女生的爱意打动,对吗?”纪知鸢抬头,眼神澄澈。


    叶芊卉端起茶壶,为自己续杯,“可以这么说。”


    纪知鸢托着下巴沉思,又说:“看来是一个be的爱情故事。”


    叶芊卉似乎并不是很赞同这一说法,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给出自己的看法


    “我不知道结局算是好,还是坏。”


    “能嫁给自己从年少时就喜欢的人少之又少,一定要真心相爱才算得上幸福吗?”


    听到最后,纪知鸢得出一个结论:叶芊卉肯定是恋爱脑,还是无可救药的那种恋爱脑。


    “叶小姐,我想我可能帮不上你的忙了。”


    纪知鸢向叶芊卉说明自己的顾虑。


    这段芭蕾舞展现出来的情感太过浓厚和深刻,她没办法通过音乐转达。


    纪知鸢可以轻松拿捏各种高超的钢琴弹奏技巧。


    但情感,无能为力。


    她的导师不止一次指出这个问题。


    “知鸢,你先别急着拒绝。”叶芊卉欲言又止,语气相当正式,“我想和你合作。”


    叶芊卉打开预先准备好的文档,黑色的文字铺满了整个iPad屏幕。


    舞蹈画面的截图,下面跟着一长串注解,以及创作想法的变化过程,最后还有情感基调的奠定。


    “其实联系你之前,我便已经决定要与你合作。我在网上看了你以往的演出视频,我想要的东西,只有你能演奏出来。”


    叶芊卉给的评价很高,没有人听了不开心。


    纪知鸢也不例外。


    她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示意叶芊卉接着说下去。


    “音乐是否能够转达情感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对自己有充足的信心。”


    “我想表达的所有情感皆融入了舞蹈中,你看完整段舞蹈后也能感受到主人公在暗恋时的小心翼翼,如愿以偿的兴奋,以及最后的伤心与悲切。”


    叶芊卉顿了顿,对上纪知鸢迷茫的目光,一字一顿,“我需要一首能使舞蹈锦上添花的伴奏。”


    话已至此,纪知鸢没再拒绝,并且心怀期待。


    她第一次尝试迎合别人的理念进行音乐创作,不知道会碰撞出怎样别致的火花。


    “好,不过我这段时间有点忙,没有精力和你仔细沟通伴奏创作的事情。”


    叶芊卉眸光一亮,唇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五官愈显明媚。


    “可以,我不急,按照你的时间安排来。”


    ——


    深秋寒霜,枯枝落叶。


    阳光敛去了往日的温和模样,空中朔风凛冽。


    清晨气温直逼零度,京市正式步入冬天。


    纪知鸢今天起得很早,睁开双眼时,齐衍礼罕见地还躺在她身边。


    齐衍礼已经醒了,半靠在床头上翻看财经杂志。


    听见一旁传出的细微动静,他匀出注意力。


    “早上好。”


    纪知鸢睡眼惺忪,懒懒地伸展了下四肢,嗓音含着浓浓倦意,完全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


    她回道:“早上好。”


    齐衍礼‘唰’地一下把书合上,掀开被子下床。


    他拿出挂在衣架上的长袍,披在睡衣外面,转头询问坐在床上发愣的人,“早餐想吃什么?”


    纪知鸢秀发凌乱,双手撑着床沿,表情呆滞地摇头。


    “南瓜粥好吗?”


    “天气转凉,适合喝一些温热的东西暖暖身体。”


    齐衍礼挽起衣袖,手腕精瘦有劲,皮肤白净,隐约能看见分明的青筋脉络。


    纪知鸢还是摇头。


    掀开被子,触及到温暖被窝外的冷空气,她身体不禁一颤,瞬间清醒。


    紧接着往被窝里缩了缩,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你去吧,我不吃早餐了,今天要上台演出。”


    为了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观众,每次演出当天,纪知鸢只吃一餐,而且指定是蔬菜沙拉,其余时间饿了就喝水。


    闻言,齐衍礼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


    他清楚纪知鸢的小习惯,所以没有多言,仅叮嘱了一句,“你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不要把自己的身体饿坏了。”


    “我知道我漂亮,身材好。”听到夸赞自己的话,纪知鸢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唇,一双莹亮的眼眸浸满了笑意,“但演出服装是我专门找人定制的,多吃一点就该穿不上了。”


    齐衍礼没有说话,默默点头。


    纪知鸢看了一眼手机里的天气预报,稍稍有些惊讶,轻呼出声。


    “不是吧,怎么快要接近零度了?”


    “难怪这么冷。”


    她感觉夏天才走没多久,眨眼间冬天就来了。


    时间流逝飞快。


    纪知鸢恳切地望着眼前刚系好长袍的男人,柔声说:“齐衍礼,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件外套?”


    齐衍礼转身走向衣帽间。


    几分钟后,一件与他身上同色系的纯棉长袍出现在床上。


    是情侣款居家长袍,两人结婚时收到的贺礼。


    纪知鸢拿过长袍穿好,光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她问:“你今晚会去音乐厅吗?”


    上次齐家家宴,有人说想欣赏她的演奏,而这次演出时间确定后,纪知鸢让齐衍礼通知想来观看的齐家人,并送上了免费门票。


    不过她不确定齐衍礼本人会不会来。


    “你想让我去吗?”齐衍礼反问。


    其实他心中早有抉择,但他想听纪知鸢的回答。


    “你想来就来呀,反正我都把票给你了。”


    纪知鸢取消免打扰模式,各个群的消息和私聊消息接踵而来。


    她忙着回复积累了一夜的消息,以至于没发现房间门口男人陡然变得落寞的神情,以及良久的沉默。


    半响过后,齐衍礼模棱两可地说:“今天下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


    第38章 Chapter38“我都有点儿磕……


    今晚是乐团年前最盛大、投入最多精力承办的活动。


    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同时,今晚也注定十分忙碌。


    纪知鸢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


    正式开演前,还有最后一次联排。


    十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


    一般来说,大家都会早早地赶往演出现场等待。


    不止等待彩排,还要等待化妆师为自己做造型。


    往常总有嫌麻烦的人,决定自己动手,想着省下来的排队做造型的时间还能多睡一会儿。


    最后结果却差强人意。


    聚光灯打在脸上,与其他精致的舞台妆相差过大,显得脸蛋极没血色。


    久而久之,大家便默认了‘无论演出顺序,一律准时准点赶到演出现场’的规定。


    但这一次,纪知鸢没有遵守默认的规则。


    她不想和其他人争抢,早已约好专人上门做造型。


    是京市最好的妆造工作室,负责过很多一线明星的红毯造型,不少美到出圈的造型图皆出自于他们的手。


    起床后,纪知鸢没有急着赶往音乐厅,


    反而先跟着运动视频舒展自己的四肢,唤醒身体的每一处,随后闲适地泡了个温水澡,同时打开演奏曲目的谱子,在脑海中模拟弹琴过程。


    今天起床很早,纪知鸢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出门时才十一点。


    她转道去了离音乐厅不远的美容院。


    这几天压力大、睡觉迟,休息时间不够,皮肤稍显憔悴,需要做一个紧急的皮肤管理,拿出最佳状态‘备战’今晚。


    说来也巧,纪知鸢正好在这儿遇见了熟人。


    她刚与美容师交流完想做的项目,跟在美容师身后,朝最里面的房间走时,一道声音叫住了她。


    “纪知鸢,你怎么也在这儿?”


    语气听起来分外不屑,仿佛女人踏入的美容院等级太高,纪知鸢没有进来的资格。


    纪知鸢侧眸,淡淡地瞟了一眼。


    有点儿眼熟,但她想不起来女人的名字,也懒得想。


    纪知鸢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只当女人是空气,彻底忽略,继续跟着美容师往前走。


    女人不依不饶,小跑过去抓住纪知鸢的手臂,抱怨的语气中还夹杂了几分说教之意。


    “喂,没听见我在和你说话?”


    “一点家教和礼貌都没有,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上你的。”


    面对这番冷嘲热讽,纪知鸢神情未变,还是淡淡的,好似全然不在意。


    继而懒懒地张开红唇,吐出来的字句淬上一层寒冰,“你是谁?”


    女人被这句话激怒,双眸瞪大,不可置信地望着纪知鸢,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你不知道我是谁?”


    说了一句还不够,女人再次补充道:“你不认识我吗?”


    纪知鸢没惯着,直接怼回去。


    “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难道我每一个都要认识?”


    她不明白女人的敌意从何而来,从叫住她的第一句开始,语气就透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


    想着自己今天还有事,纪知鸢没与她计较。


    但一时的退让被女人误认成了示弱,反倒引来她的变本加厉。


    “不仅没礼貌,记忆力还差。我们明明见过好几次,而且我都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好像能够被她记住名字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


    “你真厉害,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不过我本来就很有名气,你也别太骄傲了。”


    纪知鸢阴阳怪气地开口,随即上下扫视了女人几眼。


    她不想同女人逞口舌之快,如果实在要比谁的嘲讽能力更强,她不见得会输。


    “你……你……”女人‘你’了半天,没说出下一个字,最后自报家门,“我是齐璐悠。”


    姓齐?


    是齐家的人?


    纪知鸢不禁对女人多了几分打量。


    不应该呀。


    齐家怎么会有脑子这么不好使的人。


    纪知鸢想到一半,女人又解释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齐衍礼是我表哥。”


    “哦,原来是齐衍礼的妹妹。”纪知鸢意味深长地拉长尾音,唇角溢出一丝哂笑,双臂交叉抱胸,好整以暇地说,“按照辈分来说,你应该称我为‘嫂子’。”


    齐璐悠想了想,随后点头。


    没错。


    按照辈分,自己确实要叫纪知鸢一声‘嫂子’。


    纪知鸢的视线瞥向墙上钟表,再耽搁一会儿可能会来不及,到时候各项安排都很紧凑。


    她速战速决地说:“你左一个‘纪知鸢’,右一个‘喂’的,到底是谁缺少礼貌和教养?下次见到齐奶奶,我要好好问一问。”


    没给齐璐悠回嘴的机会,纪知鸢换了一口气,“齐璐悠,我还有事,先走了。”


    迈入房间门时,又听见她喊道。


    “你真以为嫁给了齐衍礼,他就会爱上你吗——”


    “太天真了,他心里早有喜欢的人了——”


    纪知鸢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只将齐璐悠的话当作耳旁风。


    她曾与齐衍礼讨论过感情方面的事情。


    他亲口说,自己没有喜欢的人。


    她相信他。


    再者,如果他真的有喜欢的人,也和她没关系。


    大不了就是让出齐太太的位置。


    这是他们婚前协商好的条例。


    音乐厅后台的化妆室。


    人头攒动,喧嚷声不绝于耳。


    纪知鸢坐在化妆桌前,双眼闭合,在脑海里细细寻找二十分钟前的最后一次彩排合奏中,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手指摆放的姿势,弹琴的力度,以及与祁佑航的配合效果。


    不放过一处细节,确保能将最好的一面呈现在观众面前。


    眼影刷轻扫眼皮,有点儿痒。


    纪知鸢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


    “纪小姐,您的皮肤状态真好,为你化妆太轻松了。”化妆师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毫不吝啬对纪知鸢的称赞,“你比我合作过的很多明星长得还要好看。”


    纪知鸢皮肤好,长得漂亮,光是素颜便足以从人群中脱颖而出,让人不由得多看几眼,搽脂抹粉也仅是为美貌锦上添花。


    “谢谢。”纪知鸢宠辱不惊地收下化妆师的夸赞,叮嘱了一句,“麻烦帮我把妆化浓一点,再遮一遮眼下的黑眼圈。”


    黑眼圈是睡眠不足的表现。


    忙于练琴,几天没有得到充足的休息,眼下淡青随之找上门来。


    换作一般人,眼下泛起淡淡的青色可能看不出来,但纪知鸢肌肤雪白,稍有瑕疵便格外明显。


    “好,我等会儿在眼周多上几层遮瑕。”化妆师把眼影刷放在桌面,然后拿出另一把刷头圆润的刷子。


    纪知鸢自带化妆师,不用排队等待,演出开始前的准备工作进行得十分顺畅,速度极快。


    化妆即将结束时,乔怡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知鸢,你着急喊我过来有什么急事吗?”


    “那边队伍都快轮到我了。”


    纪知鸢起身靠近化妆镜,对着镜子确认妆容完美,整理了一下鬓间碎发后,让出化妆的位置。


    “我的妆造做完了,你来吧。”


    “这么快。”


    还没弄清楚眼前情况,乔怡便被半推半就地坐在椅子上,化妆师用纯净水浸湿的洗脸巾为她擦拭脸部。


    乔怡茫然不解地问:“不对呀,你这里怎么没有人排队?”


    “因为这是我自己掏腰包请过来的人。”


    纪知鸢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条宝格丽的白贝母项链,握住项链两端,微微侧身,比对着镜子为自己戴上。


    项链上一大一小,两个扇形白贝母叠加,增强了整体的层次感。


    “你请的?”乔怡与纪知鸢在化妆镜里对视,趁化妆师低头准备化妆工具的间隙,惊诧地说,“可是黎莉不是说过,不让我们搞特殊吗?”


    纪知鸢展现出一副‘那又怎样’的态度,“之前事事听她的安排是给她面子,但她压根不尊重我们的想法。”


    比如让乔怡顶替另一位生病的大提琴手,让她和祁佑航进行四手联弹。


    乔怡像是豁然开朗似的连连点头,朝化妆镜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让自己舒服点儿怎么了,又没花乐团的钱。”


    紧接着话锋一转,乔怡又说:“听说齐衍礼跑到乐团来宣示主权了?”


    她眼眸晶亮,闪烁着名为‘八卦’的光亮,此外还有几分对没能亲眼看见‘齐衍礼宣示主权’场面的惋惜。


    在外人眼中,齐衍礼是端重沉稳、风光月霁的翩翩君子,不可能与情爱扯上关系,更不可能在众人面前宣示主权。


    如果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那也


    太甜,太好磕了吧!


    乔怡正想着,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姨母笑,而后思绪被纪知鸢打断。


    她略去齐衍礼和祁佑航见面时剑拔弩张的气势,语气如常地说:“没有,他只是来接我下班,你又不是没见过。”


    “但是我听说的版本不是这样的。”


    比起从纪知鸢口中得知的实话,乔怡更喜欢道听途说的故事。


    纪知鸢漫不经心地拿起手机,点开聊天列表,随口一问:“你听说的版本是什么样的?”


    齐衍礼在十分钟前发来消息。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齐衍礼发过来的图片。


    冷色调的灰色会议桌上堆放着数不清的文件,同时出镜的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他的手非常具有艺术感,匀称修长,不失骨感,白净的肌肤下青筋凸显,充满力量。


    弹钢琴的人十分注重手部保养,甚至为双手买下巨额保险的钢琴家也不在少数,纪知鸢本人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刻,她觉得不仅是音乐家,手部精致完美的人更应该为双手买保险。


    回家之后可以向齐衍礼提议一下。


    纪知鸢想。


    思绪越来越发散。


    她真的很喜欢齐衍礼的手,准确来说是喜欢他的手指。


    喜欢他的手指一点一点探入,将她推向滚滚浪潮之中,最后理智尽失,疯狂一整晚。


    “我听说某人被帅哥公主抱在怀中,两人都是颜霸级别的存在,站在一起特别特别特别赏心悦目。”


    “那位帅哥还自称是某人的老公。”


    乔怡说完顿了顿,偷瞟纪知鸢的表情。


    本以为她依旧如之前一样无所谓,没成想这一瞟还真让乔怡发现了些许端倪。


    ‘某人’的脸颊好像悄悄变红了,并且有蔓延到耳后和脖颈的趋势。


    听见乔怡的声音,纪知鸢陡然回神,摇了摇脑袋,用手掌捂住自己的脸颊。


    啊啊啊,她到底在想什么呀!


    还好别人看不见她脑海中的画面,不然也太羞耻了。


    都怪齐衍礼,没事发什么照片,引得她遐想非非。


    然后目光上移,纪知鸢终于注意到了齐衍礼发来的文字消息。


    【齐衍礼:准备开会。】


    【齐衍礼:音乐厅门口有为你准备的祝贺花篮,等会儿还有下午茶。】


    她歪了下脑袋,轻抿红唇,在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纪知鸢:你是不是在考验我的自制力?】


    【纪知鸢:明知道我今天不能吃东西。】


    消息发送成功后几秒,回复弹出。


    【齐衍礼:不是,只是我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


    作为丈夫,应该在妻子演出当天送上祝贺花篮和下午茶吗?


    纪知鸢不太能理解齐衍礼的脑回路。


    她没有多问,注意力被另一处诧异的发现吸引。


    【纪知鸢:齐董,被我抓包了吧。】


    对面扔过来一个问号。


    【齐衍礼:?】


    纪知鸢沾沾自喜地翘起嘴唇。


    【纪知鸢:上班摸鱼,我已经截图了。】


    【纪知鸢:等你惹我生气,我就拿着证据去爷爷奶奶面前告状。】


    【齐衍礼:我什么时候惹你生气了?】


    他字里行间透着淡淡的无奈感,仿佛一位长辈面对晚辈无理取闹时的宽容与迁就。


    纪知鸢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好像也是,结婚到现在他们之间确实没有出现矛盾和争吵。


    “知鸢,你怎么一副春心荡漾的幸福表情。”见纪知鸢沉迷于手机,不时发出几声轻笑,乔怡出言调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谈了个男朋友,正在热恋时期呢。”


    纪知鸢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脸上笑意未收,尾音上扬。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们都知道我结婚了。”


    听罢,乔怡半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你们都知道我结婚了。”


    然后她若有所思地说:“果然没猜错,我听到的版本肯定是真的,齐衍礼真的在公司抱着你宣示主权。”


    纪知鸢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好像也没有办法反驳。


    她说的与事实相差无几。


    乔怡面上浮起暧昧之色,悠悠地开口,“我都有点儿磕你们俩了。”


    第39章 Chapter39他在宣誓自己的……


    “请问是纪知鸢女士吗?”


    抵挡不住乔怡的调侃和眸底狂热的八卦之意,来电铃声响起,纪知鸢飞快地滑动接通,“是,有什么事情?”


    “齐先生在澜悦阁为您订的餐食到了,您现在方便出来吗?”


    “可以送进来吗?”纪知鸢问。


    应该是齐衍礼消息中的下午茶。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为难,犹豫了几秒。


    “可以是可以,但有点儿麻烦。”


    “如果方便的话,还是希望您能出来一下。”


    “因为我们这儿不太方便进去。”


    纪知鸢缓缓起身,修身的鱼尾裙摆如流水般垂至脚踝。米白色斗篷大衣从圆润的肩头滑落,她伸手轻轻拢紧,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细腻的羊绒面料。


    “好,我现在过去。”


    好在还没换上为上台演出准备的绑带款细高跟,不然无论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出门。


    “我在音乐厅的南门。”见她答应出来,对面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语气也轻松不少。


    挂断电话,纪知鸢捂着手机侧眸,对一旁正在做妆造的女人说:“小怡,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化妆师用镊子将最后一簇假睫毛贴在真睫毛下,乔怡闭着眼睛应了声。


    南门是音乐厅的侧门,也是员工通道。


    纪知鸢穿过长长的廊道,伸手推开玻璃门,冷空气瞬间灌入室内。


    她避之不及,生理性地打了个冷颤。


    “纪女士您好,我是刚刚给你打电话的人。”一位盘着头发,身着剪裁得体的藏蓝色职业套装,步履从容地走近,开门见山地介绍自己。


    “你好。”纪知鸢朝她礼貌点头,目光落在女人空空的双手上。


    许是看懂了纪知鸢表情里困惑,女人忙不迭地解释:“纪女士,东西在对面。”


    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望去,视野中出现一辆奶黄色的餐车。车身点缀着俏皮的卡通动物贴纸,憨态可掬的造型为餐车平添了几分童趣,令人不禁莞尔。


    视线接触到餐车的刹那,纪知鸢明白女人在通话时的为难。


    餐车无法开到音乐厅后台,只能让她出来。


    但是,这份下午茶的食量,未免也太多了吧。


    纪知鸢狐疑地问:“是不是弄错了?这不是一人份的餐食呀。”


    “不会有错的,澜悦阁没有开通外送的服务,除非是齐董亲自嘱咐。”女人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这里大概有一百份小食。”


    显然是纪知鸢措手不及的情况,她面露诧异之色,惊呼出声。


    “一百份。”


    而后,纪知鸢又喃喃自语道:“齐衍礼该不会给乐团每个人都订了餐吧?”


    女人以为她在问自己,于是礼貌地回答:“不好意思,我们只负责送餐。”


    纪知鸢点头,然后拿起手机。


    “麻烦等等,我打电话问问。”


    齐衍礼这会儿可能有事,直到电话快要自动挂断时才接通。


    比他的声音更先一步传出的是风声。


    “纪知鸢?”齐衍礼说。


    顷刻间,纪知鸢想起自己收到的他在开会的消息。


    她问:“你是不是还在开会?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瞥见手机屏幕闪烁的来电显示,他立即抬手示意暂停会议。快步走向长廊尽头那处僻静的角落,神色自若地接起电话,面不改色地说着早已准备好的托辞。


    “没有,你说。”


    闻言,纪知鸢心头冒出的一丝罪恶感顿灭。


    “齐衍礼,你点的下午茶到了。可是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胃容量?”


    “而且我说过,今天只吃蔬菜沙拉


    和喝水。”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沉的轻笑,带着磁性的嗓音透过听筒轻轻震颤。齐衍礼说:“是为你准备的,但乐团的人都有份。”


    纪知鸢不由得轻蹙眉头,问:“什么意思?”


    “结婚时要给亲朋好友分发喜糖,共同享受喜悦。”


    “我们的婚礼只邀请了两家人和关系亲密的好友,乐团的人都不知道你结婚了。”


    “所以现在补上。”


    说到这儿,齐衍礼顿了几秒,似乎心情极好。


    通话结束,话语声仍在耳旁回荡,纪知鸢有些头痛地盯着餐车。


    怎么分呢?


    是直接在群里发消息,还是直接去后台吆喝一声?


    还没想清楚,思绪已然跑偏。


    齐衍礼的举动好像真如乔怡所说的,他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好幼稚。


    纪知鸢在心里吐槽,唇角却微不可察地上扬。


    “嫂子——”


    有个人站在不远处的石墩旁,正一个劲地朝纪知鸢招手。


    来人顶着一头刚烫的时尚卷发,与他笔挺的西装革履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格外突兀。


    最开始,纪知鸢完全没认出来这个是谁。


    直到男人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绽放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


    “嫂子,不认识我了吗?”


    “我是齐湛。”


    纪知鸢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眉梢微微上扬,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戏谑,“是不认识了,你这身搭配太潮了,卷发配西装,潮到我风湿都犯了。”


    齐湛抬手轻抚自己精心打理的秀发,眼中闪烁着欣喜的光芒,仿佛遇到了久别重逢的知音,难掩内心的雀跃。


    “还是嫂子你有眼光,衍礼哥说我烫完卷发后拿个碗,可以直接去天桥底下睡觉。”


    “明明很帅气,他就是一个不懂时尚的老古板。”


    纪知鸢在心里默默点头。


    齐衍礼的形容还真是一针见血,非常到位。


    她憋住笑意,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湛是来看演出的吗?


    一秒后,纪知鸢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好几个小时,再者观众没有观看彩排的机会,一般不会提前那么久候场。


    “我原本是来监工的,现在被你老公抓来当苦力了。”


    齐湛的表情一下就垮了,愁眉苦脸地走到餐车前,拿起手掌大小的保温盒。


    保温盒只有一个。


    剩下的不是甜点就是饮品,通过透明包装盒一目了然。


    “南瓜粥,衍礼哥特意吩咐澜悦阁的大厨煮的,仅此一份。”


    齐湛双手伸展,将保温盒递上前。


    纪知鸢下意识接过,捧在手中,余温透过外包装传到掌心,暖暖的。


    但她还没理解齐湛话中意思,眸底疑惑渐浓,出声询问:“监工和苦力是什么意思?”


    “齐氏收购了星悦娱乐,我负责这一块的工作。而今天是我接手星月娱乐后的第一次大型活动,我肯定要来现场转一转,不过我看大家都准备得很好……”


    齐湛很能聊,只要抛出一个话题,他能一个人絮絮叨叨半小时。


    对于他长篇大论的废话,纪知鸢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放在心上。


    她想了想,总结出一句,“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为齐家打工,齐衍礼成了我的上司。”


    “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嫂子你才知道这件事情吗?我哥没有和你说吗?”


    没等到纪知鸢的回应,齐湛自顾自地往下说:“这次餐车是衍礼哥请的,说什么宣传企业文化,体恤旗下员工。不是我自夸,我们齐氏是把员工放在第一位的好企业,在人性化管理这方面没得说,我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齐湛正说到兴头上,没注意纪知鸢脸上笑意消退,最后什么表情都没有。


    对她说,下午茶是向大家分享他们结婚的喜悦;对齐湛说,下午茶是齐氏体恤员工的优良传统。


    究竟哪一种态度才是齐衍礼内心的真是所想?


    而且根据齐湛的话语大致可以推断出齐衍礼今晚不会来。


    他今早也向她打了预防针。


    但是为什么。


    得到证实后内心还是会难过、失望。


    可能是之前对自己太过自信,坚信齐衍礼一定会亲自到场观看两人婚后她的第一场演出。


    纪知鸢淡淡说:“你给大家分下午茶吧,我先进去了。”


    掌心传来的温度节节攀升,保温盒仿佛化作了滚烫的山芋,灼烧着肌肤。


    她僵在原地,拿也不是,扔也不是。


    齐湛眼眸清澄,嗓音含笑,“嫂子,衍礼哥让我叮嘱你喝粥。他说粥的热量不高,也没放油,你放心。”


    在音乐厅的南门吹了十多分钟寒风,纪知鸢打着冷颤回到后台。


    她从桌上的抽纸盒中扯出一张干净的餐巾纸,擤了一下鼻子。


    祁佑航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热美式来到休息区域。


    他身着香槟色燕尾礼服,剪裁得体,衬托出挺拔的身姿。乌黑的发丝被精心梳理,一丝不乱地向后固定,发胶的微光映衬着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整个人散发着从容不迫的气度,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风范。


    “喝点热饮暖暖身体,还可以防止低血糖。”祁佑航一边递上手中的热美式,一边说。


    纪知鸢谢绝祁佑航的好意,手指着桌面的南瓜粥说:“谢谢,有人为我准备好了。”


    而后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改变注意,从祁佑航还未收回的手上接过热美式。


    “你的热美式看起来味道更好,要不然我们换一下吧?”


    祁佑航点头的瞬间,纪知鸢解释道:“这里面是没有另外加白糖的南瓜粥,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我不挑食。”祁佑航若有所思地望着被强塞到自己手中的保温盒说。


    纪知鸢小心翼翼地拆开吸管包装,生怕弄花了精心描绘的妆容。


    吸管轻轻插入杯中,红唇微启,浅啜一口。


    浓郁的咖啡香气在舌尖绽放,如丝绒般滑过味蕾,在唇齿间流转。没有预期的甜味,反倒是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带着些许涩意,久久不散。


    点到为止,她没有多尝。


    “南瓜粥很好喝。”


    祁佑航品鉴完,放下调羹,抽出纸巾擦了擦唇角。


    粥碗不大,分量也不多,对于一个成年男性几口便能光盘。


    “是吗?”纪知鸢不是很在乎他对粥的评价,顺势接过话,“记得喝完,这可是澜悦阁大厨的手艺。”


    而后她侧眸望向墙上的时钟,对照着节目表计算彩排时间。


    “差不多了,我们过去等吧。”


    祁佑航应下,收拾好自己喝完的粥碗,将其与保温盒一起扔进垃圾桶。


    跟着纪知鸢离开前,他的目光在垃圾桶上多停留了几秒。


    为她准备南瓜粥的人是齐衍礼吗?


    第40章 Chapter40“她只会属于我……


    十点,筹备许久的音乐会落下帷幕。


    演出结束,纪知鸢提着裙摆快步走向更衣室,迫不及待地褪去那身华美的礼服。


    重新回到后台,她的导师Eliza如以往一般站在入口处等她,献上自己的拥抱。


    上周,纪知鸢对远在美国的导师发出诚挚的邀请,希望她能腾出时间来中国旅游,同时欣赏音乐会。


    直到前天她才等到Eliza的回复,说自己买好票,准备启程去中国。


    因为半路遇上的突然情况,耽搁一会儿时间,之后赶到音乐厅,演出已经过半。


    纪知鸢安排人带Eliza入座,来后台与她见面。


    幸运的是,Eliza没有错过纪知鸢的四手联弹。


    即便知道ELiza在场,可当真正见面后,纪知鸢依旧非常激动,比刚刚在舞台上演奏还要激动。


    眼角泛起点点泪光,分外惹人怜惜。


    “Eliza,我好想你。”


    面对陪伴自己多年的导师,纪知鸢表现得像一个想找长辈讨要糖果的小孩。


    她探出脖子,用自己的脸颊贴了贴Eliza的脸颊。


    Eliza亲昵地揉了一下面前人的脑袋,然后用刚学习到的蹩脚中文对眼前美貌出众的中国娃娃说:“Yuan,你真的很棒。”


    纪知鸢眉眼弯弯,笑得很甜,细看还能发现右脸有个小小的酒窝。


    “这次我能拿到多少分?”


    “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


    纪知鸢嘴上期待满分,结果却早已在心里揭晓。


    没有满分,依旧只能得到一句‘你的琴技无可挑剔,甚至超越了


    很多享誉世界的钢琴家,但欠缺感情。’


    “能。”Eliza对上纪知鸢热切的眼神,语气笃定,“Yuan,我想为你的这场演出打满分。”


    纪知鸢提了一口气,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眨动的频率加快,红唇微张,几秒后唇角高高扬起。


    她激动地问:“真的吗?真的嘛!”


    Eliza的肯定点头给予了纪知鸢莫大鼓励。


    “真的。Yuan,我能从琴音里感受到你这段时间的进步。”


    “四手联弹的演奏形式需要更好的技巧、熟练掌握曲谱,以及与合作者的默契,我从不担心这些,因为我知道你都能很好完成。”


    “《HungarianDanceNo.1g-Minor》以热情欢快为主要基调,一开始是温柔的缠绵,带了些许忧愁感,而后随着节奏逐渐加快,移高八度反复,情绪到达顶峰,更为缠绵,最后在一片热闹的氛围里结束。情感变化多样,层层递进,对你来说有一定的难度,但你这次处理得很好,情感清晰分明,自然而然地引起听众共鸣。”


    突然听到一段含金量极高的评价,纪知鸢顿感手足无措。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在钢琴方面的能力突飞猛进,攻克了自己最大的缺点。


    她真的好厉害。


    恍惚一瞬,纪知鸢欣然接受夸赞,抱着Eliza的手臂撒娇,“谢谢,我太高兴了。”


    与此同时,齐衍礼捧着精心准备的花束,穿过喧闹的后台走廊。


    后台人头攒动,演员们来来往往,却始终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你在找纪知鸢?”


    祁佑航还未换下为演出专门准备的服装,为了舞台的视觉效果,他和纪知鸢准备了同色系的演出服,乍一看像极了情侣款。


    齐衍礼双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眼神轻蔑地扫过面前搭讪的男人。


    好不容易按捺住的忌妒之火,此刻又在胸腔里熊熊燃烧,灼得他心口发疼。


    今天很忙,即便齐衍礼提前空出了晚上的时间欣赏音乐会,却预料不到突发状况的出现。


    线下会议结束,紧接着开始线上视频会议。


    会议很重要,齐老爷子点名让齐衍礼主持大局。


    一个接着一个连轴转,就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成了奢侈。


    眼见时间临近,会议还没有要结束的苗头,齐衍礼等了又等,压下内心焦急,耐心投入会议。


    最后还是紧急叫停,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提前离场。


    齐衍礼不会错过纪知鸢每场上台演奏。


    结婚前不会,结婚之后更加不会。


    轮到纪知鸢出场时,他正好赶到音乐厅。


    大厅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肉眼所见之处皆没空位。


    齐衍礼站在最后一排座位的后面,看完了整段演奏。


    璀璨的聚光灯将舞台装点得如梦似幻。


    一袭香槟色抹胸长裙泛着细腻的光泽,颈间白贝母项链流转着温润的光晕。裙摆如鱼尾般在脚边舒展,宛若水中绽放的睡莲。


    此刻的她,宛如从童话书页中翩然而至的皇室公主,举手投足间尽显优雅与高贵。


    王子是站在公主身边,和公主手挽手,与公主共度人生的人。


    与纪知鸢共度人生的人是他。


    而此时此刻,站在纪知鸢身边,与纪知鸢手挽手的人是祁佑航。


    舞台上的融洽画面犹如锋利细针,刺痛齐衍礼的双眼。


    但他的视线却固执地锁定在纪知鸢身上,仿佛自虐般不肯移开分毫,任凭那令人窒息的画面在眼底反复灼烧。


    “别找了,纪知鸢不在这里。”祁佑航好心出言提醒。


    齐衍礼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截了当地问:“她在哪儿?”


    祁佑航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哂笑出声,然后双手交叉抱臂,斜身靠墙,用眼神挑衅。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身为纪知鸢的丈夫,不知道她的行踪,还要反过头来问我。”


    看完音乐会后,齐衍礼的心情低落,周身维持着瘆人的低气压,一直到人潮散去,他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台,想到要与纪知鸢见面,不能把这身妒意带到她面前,竭力收敛情绪。


    “齐衍礼?”乔怡吃力地抱着大提琴从旁走过,认出男人后唤了一声,继而又道,“祁佑航,你也在呀。”


    乔怡的注意力集中在大提琴上,没有察觉出两个男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齐衍礼和祁佑航同时回头。


    乔怡垂眸,小心翼翼地把大提琴放在脚边,接着抬头对旁边的男人说:“知鸢让我告诉你,她导师来了,她等一会儿再回家。”


    乔怡口中的‘你’指的是谁,轻而易举便能分辨出来。


    只可能是齐衍礼。


    乔怡的演奏比纪知鸢结束早,看完了四手联弹后,她第一时间跑去后台找纪知鸢。


    没成想,找了几分钟,最后被一个外国老太太捷足先登。


    纪知鸢为两人互相做了介绍,然后叮嘱乔怡。


    “我手机没电了,如果有人找,你就说我的导师来了,我要和导师聊聊天,不去庆功宴了。”


    而纪知鸢并没有让乔怡给齐衍礼捎话,但当时人多喧嚷,她听得有些模糊,又加上了一点点自己的理解,就变成了对齐衍礼的叮嘱。


    听罢,齐衍礼心情豁然开朗,挺直脊梁,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举手投足间尽显胜者风范,“好,谢谢你为我转达我老婆的话。”


    乔怡轻巧地提起裙摆,优雅地屈膝蹲下,将大提琴重新揽入怀中。随后摆了摆手,语气轻快地说道:“没关系,举手之劳,我先走了。”


    她来得快,走得也快,转眼便融入人潮之中。


    得知纪知鸢的下落,齐衍礼也没有在后台多留的必要。


    提脚转身,正欲离开,祁佑航将他叫住。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找上纪知鸢?还不惜贡献出自己的幸福,和她结婚。”


    “是因为愧疚吗?”


    齐衍礼脚步微滞,却恍若未闻般继续向前走去。


    祁佑航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


    “纪知鸢知道害她受伤的罪魁祸首是你吗?”


    “还有,澜悦阁的南瓜粥很好喝。”


    男人的步伐戛然而止。他侧转身子,眼帘微垂,脸上所有情绪瞬间褪去,只余下刺骨的寒意。


    齐衍礼的声音冷冽如冰,字字都带着锋利的棱角。


    “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佑航以稳操胜券的口吻,放慢语速,“现在我和你单独聊天的机会了吗?”


    齐衍礼没有说话,垂在身侧的双手越攥越紧,指甲狠狠嵌入掌心,指腹的厚茧磨红了皮肤。


    这是他默许的表现。


    两人一同去到音乐厅二楼的贵宾休息室。


    关上红实木门,隔绝外界打扰,空间内仅剩齐衍礼和祁佑航两人。


    他们坐在真皮沙发两端,中间那道无形的鸿沟仿佛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祁佑航开门见山,切入话题。


    “齐衍礼,你从小被当成齐家下一位接班人培养,对你来说唾手可得的事物是别人拼尽全力都难以得到的,当然会引来不少人眼红。”


    “比如说你那位十分看重金钱和权力的二叔。”


    “你应该知道,他整天都在想着怎么搞死你,只有你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他才能顺理成章地掌控齐家。”


    话毕,祁佑航瞥了一眼对面男人的反应。


    很失望。


    没有预想的愤怒或低沉,他面无表情,依旧高高在上,好像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对他产生影响  。


    祁佑航接着往下说。


    “纪知鸢热爱音乐和钢琴,早已准备好了各项保研工作,只等毕业,但是不幸发生了意外……”


    之后说的内容,齐衍礼无法集中精力分辨,传入耳中的只有最后两句。


    “纪知鸢并不爱你,与你结婚仅是为了完成长辈的嘱托。”


    “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得到,放手才是爱最好的表达。”


    齐衍礼耐着性子等他说完这一大段话。


    没有打断,也没有插话。


    他慵懒地倚在沙发扶手上,指尖把玩着一只方形打火机。金属外壳在指腹间轻轻转动,泛着冷冽的光泽。


    ‘啪嗒——’


    响声清脆,金属上盖打开,而后又关上。


    齐衍礼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眉梢微挑,眼底尽是居高临下的傲然,全然未将那番警告放在心上,继而开口道:“所以呢?让我向纪知鸢提出离婚,然后你趁虚而入?”


    说到这里,齐衍礼一下子把打火机扔在旁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余光都未曾匀出半分。


    “既然你听说过我对纪知鸢的感情,就应该知道我绝对不会放手,你也绝对没有上位的机会。”


    “纪知鸢只会属于我一人。”


    空间内的空气流动变慢,逐渐趋于静止。


    门口似乎有人经过,脚步声清晰,缓解了室内的死寂氛围。


    齐衍礼已经猜出来了事情概况,并且不愿在此上浪费时间,起身朝门口走去。


    “难道你不怕我把当年事情的真相告诉纪知鸢吗?”


    “你觉得到时候她还会要你吗?”


    最终还是祁佑航率先沉不住气,冲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相较于祁佑航的恼怒,齐衍礼格外从容淡定。


    “你不会告诉她。”


    如果祁佑航真有告诉纪知鸢的打算,那么一开始就不会找上他。


    从他入手,瓦解他和纪知鸢的婚姻。


    齐衍礼脸色沉下几分,语气笃定,“将此事透露给你的人,也不允许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