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21他甘之如饴。
次日清晨,齐衍礼被一股饭菜味香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捞过枕边的手机,定睛一看。
大大的数字‘9’跃入眼帘。
是他睡得头晕眼花,看错了时间吗?
自己怎么可能一觉睡到九点。
实在是太离谱了。
自有记忆开始,每天雷打不动地七点清醒。
齐衍礼继续闭上眼睛,抬手在眼眶处轻揉了几下。
一分钟后,再次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没有变化。
还是原来那个大大的数字‘9’。
漆黑而醒目。
牢牢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齐衍礼终于愿意接受他起晚了的这个事实。
手背抵在额间,无意中用力压了压,丝丝密密的痛意顺着神经传入大脑皮层。
齐衍礼下意识瞥了一眼。
手背被压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一个极小的针眼。
想起来了,他昨天急性肠胃炎发作晕倒,直接被送往医院。
后来纪知鸢来了,陪了他一下午加一晚上。
还带他回了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至于生物钟错乱,可能是输入身体中的药水掺杂了一些安眠成分,让他睡得比平常沉。
齐衍礼与今天的自己和解。
食物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几乎到达了让人无法忽略的程度。
饥肠辘辘的肚子开始叫嚣。
洗漱完毕,齐衍礼在衣帽间换了身休闲的家居服。
晨曦余晖浸入天幕,把云朵晕成好看的橘调。
阳光洒落,将木地板上的人影无限拉长。
齐衍礼的脚步声不算轻,回荡在宽敞的客厅。
但是客厅里没有人,因而也没有人察觉他的出现。
顷刻间,厨房响起一阵动乱。
‘砰啪——’
‘嗞啦——’
很清脆。
是不小心打碎碗盘的声音。
齐衍礼循声探去。
客厅和厨房之间隔着一层半透明的毛玻璃。
有道绰约的身姿在厨房若隐若现看上去像只小蜜蜂,分外忙碌。
站在厨房灶台前的人,该不会是纪知鸢吧?
熟悉的背影,不用多加思考,齐衍礼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人就是纪知鸢。
倦意悉数褪却,取而代之的是惊与喜。
齐衍礼知道纪知鸢的厨艺水平。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平常煮包方便面都够呛,更别提下厨做饭。
根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再者,纪知鸢曾亲口说过。
‘非必要不进入厨房,非必要不接触油烟。’
纵然答案早已出现在心间,齐衍礼还是感到匪夷所思。
今天早上发生了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
比如说,纪知鸢比他起得早、纪知鸢亲自下厨。
似乎像是昨天生病留下的后遗症,这会儿齐衍礼感觉自己脑子晕乎乎的,甚至还伴随着些痛意。
可是他受伤的地方是胃,不是大脑。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齐衍礼没注意到厨房门倏尔打开。
然后纪知鸢套着一件黑白相间的格纹围裙,双手捧着一个比她脸还大几倍的瓷碗,小心翼翼地从厨房走出来。
“齐衍礼,你起床啦。”女声如银铃清脆悦耳,瞬间为人注入满满的活力,“我正准备去房间叫你起床吃饭。”
瓷碗对纪知鸢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捧在怀中完全看不见身前的路,还要时刻盯着,以防碗中汤水洒出。
见状,齐衍礼从她手中接过瓷碗,“我来。”
纪知鸢没有顾及他的‘病人’的身份,顺手把碗递给他。
手上一松,她扭动了下手腕,尾音上扬。
“呼,轻松多了。”
“小心点儿,别洒出来了。”
“这可是我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齐衍礼脚步一滞。
仅半秒,又恢复正常。
没人能发现他的异常。
他唇瓣动了动,声线发紧,问:“这是你熬的粥?”
纪知鸢面露骄傲神色,得意洋洋地说:“对呀,想不到吧。”
“嗯。”齐衍礼很轻地应了一声,看向瓷碗中的粥的眼尾微微泛红,“没想到。”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白粥,没有添加其他成分,也不需要任何技巧熬煮,但他仍对纪知鸢
亲自下厨感到不可思议。
纪知鸢将盛好的白粥递到对面,手掌托着脸颊,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对面男人。
齐衍礼搭在双膝间的手指紧了紧,休闲卫裤泛起几条深浅不一的褶皱,一时忘记了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见对面人迟迟没有动静,纪知鸢忍不住出声催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别愣着啦。”
齐衍礼回神,又问:“这碗粥……是给我的?”
“对呀,是专门为你准备的。”
“你肠胃还没好,只能吃这种无盐无油的食物。”
纪知鸢脸上摆着几个显而易见的大字——‘快夸我’。
碗筷碰撞,响声清脆。
而后,她又喃喃道,“我七点不到就起来了,我都很久没有在休息日起那么早了。”
生病,好像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齐衍礼心脏顿时漫上满满的酸胀感。
想说的话在停留在嘴边,可嗓子发紧,怎么都开不了口。
还好四肢能由自己控制,不至于让他在她眼前太过失态。
齐衍礼端起她盛好的粥,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白粥与舌尖相贴的那刻,他差点儿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
浓郁的糊味遍布口腔,甚至糊到发苦。
视线缓慢朝下移动,勺子在瓷碗里轻轻搅拌,碗底的焦黑逐渐显露在视线中。
耳边猛人飘过纪知鸢方才说过的话。
‘这可是我熬了将近两个小时的成果。’
用砂锅熬了近两个小时的白粥,糊了很正常。
齐衍礼默默把几块‘黑粥’重新搅到碗底,用正常白粥严严实实地掩盖住。
他不想打击纪知鸢的积极性和自尊心,
而后,齐衍礼艰难地咽下糊粥,嘴角挤出一个满意的微笑,赞扬的话张口就来。
“味道很好。”
纪知鸢惊喜开口:“真的吗?今天是我第一次下厨诶。没想到我不仅在钢琴上有天赋,在烹饪方面也有。”
她第一次下厨是为了他。
他齐衍礼何德何能可以拥有这份殊荣。
话虽如此,不过以后得将厨房纳为纪知鸢的禁区。
不能再让她下厨。
他还想多活几年。
“对了,你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起床太早,又待在厨房里忙活了几个小时,纪知鸢这才想起关心‘病人’的身体状况。
齐衍礼本想摇头,告诉她输完液,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之后,身体好转了不少。
可听她说完下一句,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重新吞回肚子里。
“我今天的计划是,如果你病好了,我就去乐团练琴;如果没好,我就留在家里照顾你。”
“没好。”齐衍礼的反应很快,立即接话,“胃部还是隐隐作痛。”
脸上血色还没完全恢复,稍稍泛白的嘴唇非常有说服力。
纪知鸢站起身,拿起略大一号的汤勺,伸手朝瓷碗探去。
预料到了她的下一步举动,齐衍礼内心警铃大作,动作比大脑快地夺去汤勺。
甚至还将装有白粥的瓷碗往自己这边移了些,颇有护食的意味。
“你不能喝。”
手中一空,碗中热气浸湿了纪知鸢的掌心。
她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反问道:“为什么?”
这是她熬的粥。
她自己为什么不能喝?
“粥是专门为我而准备的。”齐衍礼用她说过的话回答她的问题,“也就是说它属于我,只有我有支配它的权力。”
纪知鸢一时噎住,他用她说过的话回绝她,她好像也不能说什么。
只能在心里愤愤地想:齐衍礼太霸道了!
虽然白粥是她专门为他准备的,但是她对自己厨艺认知清晰,忙碌了整个早上只准备了这一样食物,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吃,现在想吃一点白粥都不行。
纪知鸢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嘴唇微微嘟起,试图说服某个霸道的男人。
“齐衍礼,但它是我煮的。”
“我饿了,我想喝。”
他哪能看不出来她的委屈,他承认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
可是……
齐衍礼目光落在盛满瓷碗的白粥中,眉心微微皱起。
心一横。
再次开口,还是拒绝,展现出绝不让步的架势。
“不行。”
他将面前饭碗移远,用瓷碗代替饭碗位置。
顺手拿起瓷勺,舀了一勺白粥送入嘴里,没有多加感受白粥的味道,喉结滚动吞下。
白粥直接顺着食道滑入胃中。
迟疑几秒,齐衍礼为自己方才奇怪的举动给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
“急性肠胃炎只能吃这些清淡的食物。”
“但你不一样,你能选择的食物很多。”
“我记得你很喜欢澜悦阁的北极贝,我可以让人送过来。”
“你看看他们家的菜单,有什么想吃的?南瓜粥要不要?”
齐衍礼不自觉地带了些轻哄的意味。
“可是澜悦阁没有外送服务。”纪知鸢说。
澜悦阁是京市最著名的饭店,据说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便已存在于这块繁华地带。
饭店内部装修奢豪华贵,菜系地道美味。
不仅迎合本地人口味,更吸引了无数外地游客争相打卡。
店内时常处于火爆状态,供不应求,因而从未开通线上点单的外送服务。
“澜悦阁的老板,姓齐。”
寥寥几个字便化解了她心间的困惑。
原来是‘走后门’。
纪知鸢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他的提议,拿过他递来的iPad点单,“行吧,我挑选挑选。”
她才不想喝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粥。
如果不是她自己亲手煮的,她不会有一丁点儿陪他吃早餐的想法。
陪齐衍礼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早起的疲惫后知后觉地侵占身体,纪知鸢懒懒地伸展了下四肢,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终是没能抗拒生理涌上的睡意,她扶着餐桌站起。
“好困啊,我要去睡回笼觉了。”
“等澜悦阁的外卖到了再叫我。”
齐衍礼满眼心疼地盯着她走回房间的背影,情绪被声线掩饰得很好,没有一丝波动起伏,“好,你安心睡,我等下叫你。”
一时间,寂静客厅内只剩他一人,以及一碗半凉的白粥。
纪知鸢不在,齐衍礼完全可以将煮糊的白粥端进厨房倒掉,让洗碗机‘销声匿迹’,然后佯装是自己喝完的模样。
只不过他没有这样做,甚至压根没有产生过此念头。
对齐衍礼来说,无论白粥,亦或致命毒药,都是纪知鸢亲自为他下厨准备。
他甘之如饴。
第22章 Chapter22“没有心动,是……
强制将纪知鸢从回笼觉中唤醒的不是齐衍礼,而是来电铃声。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伸手去摸放在枕边、正发出响震的手机。
纪知鸢忽略来电显示,直接按下接通键。
“喂?”
嗓音含着浓浓倦意,任谁听了都会认为她不是在睡觉,就是刚醒不久。
斟酌片刻,桑瑜问:“鸢鸢,我吵醒你了吗?”
纪知鸢没有立即出言回答,大脑缓冲几秒,视线扫过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
“没有,我该醒了。”
“最近忙什么呢?几天没见到你人了?”混杂着滋滋电流的女声从听筒内传出,她又听见桑瑜说,“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在休假呀。”
纪知鸢清了一下嗓子,倦意散去些许。
“是在休假,同时也在准备下一场活动。”
“你还真是劳模,一刻也闲不下来。”毫无贬低的意思,桑瑜仅在陈述事实。
这会儿纪知鸢完全清醒,揶揄开口:“我不敢当‘劳模’的称号,论敬业我比不过你。”
自学生时代开始,纪知鸢和桑瑜便在朝自己所热爱的领域努力。
在她练琴练到深夜手抽筋崩溃时,桑瑜攥写了一篇又一篇文章,而桌边
是堆砌成小山状的废稿。
为了报道的真实性,为了帮底层社会百姓发声,桑瑜经常前往偏僻落后的城市角落进行深入调查。
“唉,别提了。”
“这几天跟进了一起留守女童被拐卖后奸杀的案件,我真的没有办法想象,人渣到什么程度才会对年仅八岁的小孩做出这种事情。”
说罢,听筒内还传出一道拳头敲击桌面的声音,彰显出桑瑜此时的愤怒。
纪知鸢同样对这种事件感到愤恨唏嘘,却也无可奈何。
世界上的悲惨故事层出不穷。
坏人永远不会灭绝,坏事也永远不会终止。
但正义始终存在,将黑暗势力抗争到底。
“别聊工作了,一大堆糟心事。”桑瑜语气释然,转移话题,“你现在在家吗?”
纪知鸢接话:“我在香山樾。”
香山樾是纪知鸢和齐衍礼的婚房,也是她结婚后常住的地方。
但在她心中,香山樾还没有到达可以称之为‘家’的程度。
桑瑜清楚知道这一点,所以她话语中提到的家是纪家送给纪知鸢的十八岁成年礼。
处于京市黄金地段的一栋复式公寓。
这栋公寓是独属于纪知鸢一人的家,也是她的个人小天地。
“今晚要不要出来玩?”
“纪恒睿的朋友在九街开了一家酒吧,正好今天开业。”
纪知鸢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不去,没空。”
桑瑜不解,“不是吧?你在香山樾休假还没空?”
“要照顾病人。”纪知鸢理直气壮地回答。
“病人,谁呀?”桑瑜自问自答,“齐衍礼吗?”
纪知鸢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句。
“所以你是要留在香山樾照顾生病的齐衍礼?”桑瑜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似的,提高音量,“我没听错吧,纪大小姐居然学会照顾人了!”
佯装没理解她语气中的调侃,纪知鸢说:“谢谢了,我就当作你在夸我。”
“不客气。”桑瑜嗓音含笑,又道,“我最近发现了一件事情。”
“嗯?”纪知鸢没有多言,示意手机另一端地人继续往下说。
“你结婚之后变了很多,行事风格相较从前成稳不少。”
“你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动心了?”
一字一句钻入耳内。
有几秒钟,纪知鸢大脑好像失去了思考能力。
她喃喃地重复一遍桑瑜的话,“我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心动了?”
与此同时,坐在客厅沙发上办公的人目光锁定手机屏幕。
怕打扰纪知鸢休息,在她走进卧室,关上房门那一秒,齐衍礼把手机调成震动模式,随后又让助理提醒澜悦阁的专派外送人,送达目的地后直接放在门口,不要敲门。
‘手机震动,屏幕里弹出新的消息提醒
【您于半个小时前下单的商品已送达,请尽快前往目的地取餐。】 :
齐衍礼抽空用余光瞥了一眼手机屏幕,轻手轻脚地朝玄关处走去。
以防脚步声过重,他甚至没穿鞋,光脚踩在寒气刺骨的大理石地砖上。
将食物整齐地摆放在餐桌上,他转身走向卧室。
手指曲起,轻敲房门。
没有任何反应。
房内人可能还没睡醒。
齐衍礼缓缓压下门把手,一点点地推开房间门。
含糊不清的女声从门缝间传出。
他听见了熟悉的声音,还有另外一道女声。
看样子,纪知鸢正在和别人通电话。
没有想过偷听她们的聊天内容,但打断别人的谈话也十分不礼貌。
于是齐衍礼决定关好房门,重回客厅,几分钟后再过来。
“我是不是真的对齐衍礼动心了?”
猝不及防地听见,迫使他停下离开的脚步。
齐衍礼握着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仔细点还能看见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筋。
偷听是非常不礼貌的行为,但这会儿的他却不管不顾地抛弃了所有道德礼义,只为了得到一个答案。
哪怕结果与他内心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等待的一分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
不知道纪知鸢会作何回答。
沉默不过五秒,轻柔悦耳的女声再次响起。
“没有,照顾他不是因为心动。”
“是义务。”
“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
纪知鸢停顿须臾,表情坚定,似乎是对自己想法的肯定。
“可能还有点儿同情吧。”
一字一句,如同厚重冰雹,直直朝心脏砸去。
‘义务’。
‘同情’。
两个词简明了当地宣布了他的死刑。
这些日子感受到的温暖全部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原来在纪知鸢眼中,他仅仅只是如‘义务’般的存在。
女声逐渐飘远,眼前画面骤然变成了老式电视机破损后出现的雪花屏,什么都看不清楚。
……
“有没有搞错,他可是齐衍礼诶,齐家最年轻的一任掌权人,怎么会需要别人的同情?”
“像我这种每天在工作中累死累活的牛马才最需要同情好不好。”
纪知鸢该怎样回答桑瑜,为什么自己会对齐衍礼心生同情呢?
从她跟着齐湛赶到医院开始,一直到晚上输完液回家,这几个小时里她只见到了三个人。
两位齐家人——齐老爷子和齐湛,以及齐衍礼的助理李彦。
而他们也没有对齐衍礼的病情表现得很关切。
更没有对待一个病人该有的态度。
换做是她生病,躺进医院半个小时,爷爷奶奶、伯伯婶婶、堂哥表哥必将马不停蹄地从住处赶来。
整个病房会变成纪家人的天下,乌泱泱地围在病床边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而且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事关齐衍礼的个人隐私,即便纪知鸢拥有‘齐衍礼妻子’这层身份,她也不能随便其他人透露他的私事。
她草草结束话题。
“行了,先这样。”
“我到时候再联系你。”
“拜拜,挂了。”
通话结束,纪知鸢双手攥着被子一侧,盖过脑袋,身体被包裹得很严实。
与被窝经历了一番难分难舍地纠缠,她终于舍得掀开被子,坐起身来。
“醒了?”
“澜悦阁的餐食送到了,可以起床吃饭了。”
齐衍礼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纪知鸢被他猛然出声吓得心脏一颤。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她捂着胸口问。
“刚刚。”
像是任务完成不愿意多说,见纪知鸢已经从床上坐起,齐衍礼重新走回客厅。
“这就来。”
纪知鸢双眸微眯,盯着男人离去背影的眸光亮了亮。
她怎么感觉齐衍礼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貌似遭受了某种非常严重的打击。
看不明白。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纪知鸢认为这句话放在男人身上同样适用,特别是对齐衍礼而言。
紧接着,她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威力。
“纪知鸢。”
齐衍礼的呼唤声从客厅飘出,在餐厅上空萦绕。
纪知鸢舀起一勺南瓜粥,放在嘴巴前面吹凉,顺嘴应下。
半响过后,她才听见他的下一句话,“你有动过……离婚的念头吗?”
‘离婚’二字的语气很重,以至于能够轻而易举地听出其中咬牙切齿之意。
齐衍礼承认,他害怕了。
越来越多对纪知鸢心生爱慕的人出现,他心头警铃大响。
纪知鸢把微微吹凉的南瓜粥含入口中,含糊地说:“为什么这么问?”
虽然心生狐疑之情,但她也能理解。
婚前,两人曾就感情方面的事情进行探讨。
她和齐衍礼因长辈撮合,外加都没有心上人而一同步入婚姻殿堂。
如果婚后偶遇良人,心生爱慕之情,亦或觉得两人性格不合,过不到一块去,随时可以提出离婚。
毕竟站在
纪知鸢的角度来看,他们的婚姻中几乎没有掺杂齐纪两家的利益。
而分开也很简单,不用拖泥带水。
“没什么,随口问问。”
“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
齐衍礼懊恼地薅了一把头发。
他突然后悔了。
他不该大脑一热问出与‘离婚’有关的事情。
他不想知道她的回答,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她的回答。
沉思片刻,纪知鸢用一双真挚的眼眸遥望坐在客厅沙发间的齐衍礼。
“我国每十对夫妻中就有五对最终走上离婚道路,而多数国人都会产生离婚的念头。”
听到这里,齐衍礼的心凉了半截,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答案不言而喻。
“不过我暂时没有离婚的念头。”
纪知鸢的一句话让齐衍礼反复往返于天堂地狱之间,他重重舒出一口气。
还好,她没有‘离婚’的念头。
即使前面冠了一个时间限制词,‘暂时’。
‘暂时没有’就够了,他可以安心了。
——
纪家,中式风格的后花园。
池塘水流潺潺,樱花树落英缤纷。
女人身着一袭粉色素裙,坐在用同色系花朵装饰的秋千上,双脚远离地面,悬空轻晃。
看似悠然自得,面容却沾染了几分惆怅。
“小瑜,是知鸢吗?”
桑瑜放下手机,扭头便瞧见纪老太太迎了上来。
岁月未曾在老太太的面容上留下一点儿的痕迹。
秀发乌黑,只有少数几根白发,眼皮稍稍松垮,眼角却找不出几道皱纹,依稀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坯子。
而矍铄的精神,压根看不出她已年过七十。
桑瑜脚尖点地,手掌握着秋千两侧铁索站起,随后扶着纪老太太走到池塘旁的凉亭间坐下。
她一边走,一边回答:“是鸢鸢,本来想约鸢鸢晚上出去玩,但她没空。”
纪老太太不满地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最近在做什么,大半个月没见到她的身影,也不回家陪我吃饭。”
“鸢鸢不是有意的。”桑瑜费力在大脑中搜刮为纪知鸢开脱的理由,底气不足地解释,“您也知道,她每次举办独奏会都特别忙。”
纪老太太径直朝桑瑜所在的方向望去,扬起下巴,表情傲娇。
好像明晃晃地写了几个大字——‘别唬我’。
“小瑜,奶奶我只是年纪大了。腿脚不便,眼神没年轻时那么好,但这不代表我什么消息都不知道。”
“知鸢的独奏会早结束了,回到京市也有些时日了。”
桑瑜愈发心虚,讪讪移开视线,望向远方。
纪老太太终是不舍得对自己唯一的小孙女说重话,满眼心疼。
“知鸢是我从小疼到大的孩子,我哪能不清楚她那要强的性子。对别人要求严格,对自己更甚。有时候我倒真希望她不要那么懂事,纪家完全有可以让她一生无忧的资本。”
人们眼中只有成功者站在聚光灯下的光鲜亮丽,却忘了天才也需要付出汗水才能成功。
桑瑜企图用撒娇蒙混过关,半蹲在纪老太太跟前,那双水汪汪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似的。
“奶奶,难道我和恒睿回来陪您,您不高兴吗?”
“况且鸢鸢新婚不久便开启异地恋,好不容易得了空,时时刻刻都想过二人世界。”
“高兴。你们愿意回来陪我,我怎会不高兴。”
说罢,纪老太太脸上即刻展现慈爱的笑容,伸出褶皱横生,略显苍老的手,捏了捏桑瑜脸颊嫩肉。
没过半分钟,话题再次转回纪知鸢身上。
纪家老两口始终对‘胁迫’疼爱的孙女闪婚这件事情感到抱歉,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否正确。
“小瑜,能让知鸢敞开心扉、袒露内心真实想法的人只有你。”
“奶奶希望你能毫无保留地回答我一个问题。”
“结婚之后,知鸢真的开心吗?”
顷刻间,眼前老太太的背脊弯下几分,肉眼可见变得憔悴,让人对她七十岁的年龄有了实感。
在大家眼中,纪奶奶一直是乐观慈爱的存在。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脸上都是笑眯眯的,绝对不会流露半分负面情绪。
一时间,桑瑜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继而语气肯定地安慰。
“奶奶,放心吧。”
“鸢鸢会在这段婚姻中拥有开心的体验。”
第23章 Chapter23“别耽误我找下……
在家休养了几天,齐衍礼重新投入于繁忙高压的工作中。
国内国外,频繁奔波。
纪知鸢时常见不到他的身影。
她曾苦口婆心地劝说:“即便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也不能这般放纵,丝毫不在意‘本钱’的健康。”
齐衍礼却是淡然一笑,甚至反过来安慰她。
“不要紧。”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你要是心里有数,就不会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
纪知鸢撇了撇嘴,冷冷地扔下一句,“哦,别耽误我找下一春就行。”
说完,她转身离开。
因而错过了他唇角骤然凝固的笑容,以及他僵在原地的身影。
独自一人生活的体验感很好,纪知鸢倒是乐得清闲。
从齐衍礼的助理口中确定他还未结束工作事宜,暂时不会回国后,她想也没想,直接驱车前往专属于自己的复式公寓,享受悠闲的独居生活。
电影房里,灯光柔和。
沙发柔软白糯,四周堆放了几个半人高的玩偶,纪知鸢怀中抱着一桶刚送达的焦糖味爆米花,慵懒地窝在玩偶中间,像极了仿佛被忠贞士兵们守护着的高贵公主。
幕布铺满整面白墙。
镜头缓缓推进,一位身穿深灰色正装的男人出现在画面中。
他的身前是一台经典的黑色钢琴,琴身斑驳,琴音略微走调,应该是有些年头的老旧钢琴。
手指悬停在琴键上方,随后轻轻落下。
音响传出的悦耳琴声在耳畔立体环绕。
下一刻,男人和钢琴随着音乐节奏在大厅内翩翩起舞,整个世界只剩下欢快的琴音。
镜头一转,画面聚焦在墙边小窗上。
视线远眺,视野内尽是万里晴空和蔚蓝海面。
纪知鸢对影片中主人公对音乐和生活的态度深有共鸣。
其中有句台词曾在她对音乐感到迷茫和厌倦时,给予了她新的音乐理解;同时也帮助她发掘潜力,创造出了属于自己的乐曲。
“拿钢琴来说吧,琴键有开始,也有尽头,你知道一共有八十八个键。琴键是有限的,但你是无限的,你在琴键上创作的音乐,同样是无限的。”
小时候,纪知鸢不明白,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可爱的毛绒玩偶、漂亮的芭比娃娃,可自己只有一架大大的钢琴?
虽然渐变浅粉样式的钢琴也很漂亮,但总比不上玩偶和娃娃好玩。
小小的纪知鸢没办法反驳父母的强烈要求,辜负他们的期盼。
她也曾抱怨,结果却还是被束缚在窄窄的钢琴椅上,日复一日地练习。
这一束缚,就是近二十年的时光。
“鸢鸢,你回家了吗?”
桑瑜推开防盗门,轻车熟路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奶黄色拖鞋,声音在空旷的客厅回荡。
她又唤了纪知鸢一声,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电影房的隔音效果很好,墙壁和琴房一样,四周铺上了可以隔绝噪音的特殊材料,导致纪知鸢并未听见玄关处传来的询问声。
“纪知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沉浸于电影情节中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儿打翻了怀中的爆米花。
“桑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纪知鸢并不惊诧桑瑜能随意进出她家,毕竟桑瑜是唯一一个在她小家的门锁上录了指纹的人。
桑瑜脱下厚重的针织外套,顺手放在一旁的实木圆柜里,随后自顾自地盘
腿坐在羊毛地毯上。
“我不知道,我猜的。”她耸肩摆手,“我来拿你上次从巴黎旅游带回来的SoKate红底细高跟。”
这幢复式公寓里有一间占地百平的衣帽间,存放了纪知鸢从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服饰。其中最多的莫过于包包和鞋子。
桑瑜和纪知鸢身材相似,早在学生时期便习惯与对方共享衣柜,现在更是除了老公之外,什么都可以共享。
纪知鸢抬手,轻触iPad屏幕按下播放键,“在衣帽间的鞋柜里,只不过我忘记它被我放在了哪一层。”
“第三层。”桑瑜抢答,面露骄傲的表情,“我比你更熟悉你的衣帽间。”
悠扬动人的音符缓缓流出,画面骤然变暗,片尾字幕一点一点地滚动。
纪知鸢舒展四肢,身体坐直,漫不经心地提醒:“你确定要穿这双‘美丽的刑拘’出门吗?”
她家有两个鞋柜。
一个木质鞋柜,在玄关旁边。
里面摆放着轻便舒服,适合日常穿出门的鞋。
一个透明鞋柜,在衣帽间内。
里面整齐陈列着各大奢侈品的经典款、限量款和秀款,说是小小的高跟鞋展览馆也不为过。
“对。”桑瑜点头。
尾音未散,在半空中回荡。
纪知鸢立刻朝身旁人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
好像在说:祝你好运,希望你的脚底和脚后跟不会被折磨太惨。
见自己的举动被误解,桑瑜开口解释:“我晚上要参加宴会。谁会日常穿这种鞋出门?这不是自找苦吃吗?”
“我还以为你没睡醒就过来了,都没说。”纪知鸢唇角弯弯,扬起一抹浅笑,揶揄出声。
紧接着,她拿起iPad,指尖上下滑动屏幕,准备播放下一部电影。
桑瑜慢悠悠地凑到纪知鸢身边,双掌托着下巴,用那双莹亮的明眸望着她,问:“鸢鸢,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沉思片刻,纪知鸢身体往后一仰,张开双臂懒懒地半靠在沙发上。
“喏,如你所见。”
“待在家里看一整天的电影。”
“这算哪门子安排。”桑瑜不满地吐槽,又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参加宴会?”
纪知鸢想也没想,直接回绝。
“不要。”
“去那种又无聊,又要时刻保持形象的场合,还不如在家躺一天。”
桑瑜不死心,继续劝说:“这次宴会的地点和主题很有意思,应该会有不错的体验感。你真的不考虑考虑吗?”
纪知鸢问:“什么主题?”
“邮轮拍卖会。”
“我提前看过拍品图录,里面有一颗超漂亮、成色极好的蓝钻项链。”
话毕,桑瑜美滋滋打开手机,点进相册翻找图片。
纪知鸢瞟了一眼她的动作,结合她的上句话,即刻明白了她的意图,“你心动了?”
“当然了,相信我,没有女人看完后能不心动。”桑瑜语气坚定,就差拍着胸脯做保证了。
几秒后,纪知鸢眼前陡然出现一张放大后的图片。
纯粹的海蓝,饱和度很高,光泽度和亮度均无可挑剔。
真挺漂亮的。
有点儿心动。
“什么时候开始?”纪知鸢放下手中的iPad,抬手整理稍显凌乱的碎发。
听这意思,她答应了?
桑瑜眸光微微闪动,嘴比大脑更快地给出反应,“今晚八点开始入场,在海城。”
生怕晚一秒纪知鸢就会反悔。
现在是下午两点,离宴会开始还有六个小时。
完全来得及。
“我先找人拿入场邀请函。”纪知鸢一边说,一边掀开背后的靠枕,在沙发上翻找不知道被自己扔在了哪个角落的手机。
“不用那么麻烦,我直接把纪恒睿的邀请函抢过来给你。”桑瑜握住纪知鸢的手腕,带着她走向衣帽间,“反正他唯一的作用是买单结账,去了也是浪费。”
两人落地海城机场,赶到目的地时,正好八点。
码头比往常热闹不少,伫立在岸边的高楼流转出缤纷光亮,映得海面愈发绚烂。
海风迎面拂来,带着几分咸湿味。
一艘巨型邮轮在港口驻停,上下整整十六层,船身上是用特殊工艺涂画而成的精美图案。
纪知鸢拿着手包,微微提起裙角,踩着十厘米高的细跟踏上邮轮,余光扫过船身。
好像是某家公司的专属logo。
只不过天色太过昏黑,她看不真切。
“鸢鸢,这一趟来得真值。你猜我刚刚看到了什么?”桑瑜故作玄虚地问。
纪知鸢顺着往下问:“看到了什么?”
桑瑜靠近,凑到她耳边,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LED大屏。
“你看下面那行小字。有模特走秀,根据在场观众的性别分了两个秀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次宴会的主题是模特秀呢。”
在场人心里都清楚,主办方的意图远不止拍卖那么简单。
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人不少。
船内、船外,甚至连过道处都挤满了人。
身穿奢豪华丽礼服的人,端着高脚杯站在甲板上,不时观赏海面的辽远景象,不时与身旁人高谈论阔。
桑瑜视线在船内外扫视了一圈,最后诧异地集中在某处。
她没有收回视线,侧身拍了拍纪知鸢的肩膀。
“鸢鸢,甲板上那人的背影好眼熟啊,好像是——纪恒睿!”
“我过去瞧瞧!”
上船前,桑瑜向她吐槽。
“我后悔了。后悔没有听从你的提醒,还是穿上了这双美丽的刑具。”
“一点儿都不好走路,感觉随时会摔。”
“鸢鸢,我等会儿肯定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身边,挽着你走路。”
“如果不小心在船上摔倒,我真的会直接跳进海里面。”
吐槽归吐槽,这会儿的桑瑜倒像是突然驯服了脚上的红底细高跟,健步如飞地走去外面的甲板。
纪知鸢还没来得及转头说“我跟你一起去”,她已然消失,目光只能捕捉到出现在船门旁的一角衣裙。
她就这样在邮轮上被桑瑜水灵灵地抛弃了?
真是一个见色忘友的家伙。
交友不慎。
纪知鸢轻轻地摇头,暗自在心间叹气:算了,我自己先在船内转一转吧。
船舱的空间很大,分割出了娱乐、餐饮、休息等几个区域,完全可以与京市的五星级酒店相媲美。
最左边是一整条酒柜,其间整齐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的酒,令人目不暇接。
调酒师一手晃动雪克杯,一手弯曲背在身后,面带微笑地为眼前顾客展示自己的调酒过程。
中间是餐饮区,也是船舱内面积最大的一块区域。中餐、西餐、日韩风味、东南亚风味等等,各国口味的餐饮皆有,还贴心地准备了品类多样的饭后甜点供客人食用。
暗红色的羊毛地毯在地上铺开,一直延伸到最右边,被聚光灯包围的T台。这儿是等会儿模特走秀的地方。
四周被标有‘禁止入内’几个大字的黄线层层围住,里面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气氛,工作人员们正在为等会儿的表演做准备。因此,这块区域还未对外开放。
纪知鸢站在吧台旁边观察得入神,身前猛然感到一阵推力,紧接着是液体泼到柔软单薄衣料上的凉意。
“啪——”
“对不起,对不起。”
一位身穿棕色制服的服务生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托盘,低下头,嘴里不停说:“对不起”。
碎裂的玻璃碎渣散落在脚边,酒渍与暗红色地毯混在一起,场面很是狼狈。
纪知鸢敛眸,瞥了一眼自己身上被泼的地方。
心情莫名莫名复杂。
情况好像有点儿糟糕。
第24章 Chapter24老公是你最强有……
香槟金色的鱼尾长裙,剪裁精致,掐腰设计恰到好处地勾勒出纪知鸢曼妙的身姿。
暖色的灯光洒在裙摆上,仿佛夕阳的余晖洒在湖面,波光粼粼,璀璨夺目。
然而,裙角一处被酒渍浸湿,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显得与这华丽的场景格格不入。
纪知鸢不
想把事情复杂化,况且这也不是服务生故意而为的举动。
她眉眼弯弯,语气温和,好似安慰。
“没关系,处理一下就好。卫生间在哪儿?”
见她不打算追究,服务生如释重负,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
“我这就带您去卫生间处理。”
船舱内温度不低,洒落在裙间的酒渍逐渐晕开,黏黏糊糊地穿在身上,一点儿也不舒服,更别说一边走路,酒液还顺着裙角一边往地毯上滴落。
纪知鸢感觉自己此刻非常狼狈。
进入卫生间,她径直朝洗手台走去。
掌心朝上,感应式水龙头瞬间出水。水温适宜,给人带来十分舒服的体验感。
她努力清理自己被泼脏的裙角,一边还要避免动作过大导致走光。
“我带了备用礼裙,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借你换上。”
女声温柔,纪知鸢愕然地转头。
她旁边站着一位年轻女人,乌黑柔顺的秀发垂落腰间,一袭银白色抹胸礼裙温婉大方,像极了古时候,出身于名门世家的书卷美人,只不过面容憔悴,让人无法忽略。
“不用担心,我没有别的目的。”
“你的裙子已经脏了,洗过后穿在身上也很难受,再说了,邮轮才刚启航。”
许是看出了纪知鸢眼底显而易见的戒备之意,女人为自己解释了两句,话语间没有勉强,全然站在纪知鸢的角度考虑。
思考片刻,纪知鸢欣然接受这个建议。
“好,谢谢。”
“先去隔壁的公共更衣室,我让人把礼服拿过去。”
正如女人自己所说的一样,她没有恶意,仅是单纯想帮助纪知鸢脱离眼前的狼狈情况。
礼裙很合身,甚至比纪知鸢自己的礼裙更符合她本人气质。
明艳的宝石蓝衬得她的肌肤白净细腻,胸前的大V领勾勒出优美修长的天鹅颈。最具特色的设计当属腰间两侧分割出的不规则镂空,身形曲线在举手投足之间若隐若现。
“这条裙子多少钱,我转给你。”纪知鸢整理了一下妆发,而后拿起手机准备转账。
虽然女人说将礼服借她应急,但被人穿过一次,礼裙便会失去它的所有价值,不会在在公开场合出现第二次。
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公理。
女人浅浅一笑,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摇头。
纪知鸢不明白她拒绝的意思。
是不要钱,仅仅借出礼服,到时候还给他就好?
还是她在骗人,她真的另有所图?
纪知鸢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默不作声地打量对面人。
“礼裙是我先生买的,我不知道它的价格。”
提到‘我先生’三个字时,女人脸上憔悴更加明显,可又能从语气中捕捉到几分满足的幸福。
“那我……”
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纪知鸢的话。
“桑桑?”
“以后请叫我桑福尔摩斯瑜。我果然没有看走眼,纪恒睿真的来了。”
桑瑜的激动情绪顺着电磁波传出听筒。
她换了一口气,继而又道:“鸢鸢,我怎么没在船舱里看到你的人?你去哪儿了?”
“你在吧台旁边等我,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纪知鸢流利地报出一段数字,对女人说:“我不喜欢欠人的人情,你想好之后联系这个号码。我朋友在找我,我先走了。”
女人点头同意,纪知鸢快步走向门外。
她迈出更衣室大门时,正好与一群要进去的女人擦肩而过。
下一秒,更衣室内传出嘈杂的争吵声。
“叶芊卉,亲眼看见自己的老公和好朋友混在一起的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难过死了。结婚的时候有多风光,现在一个人偷偷地躲在更衣室里哭得就有多狼狈。”
“早就说过,让你别那么傲,别整天表现出一副‘谁都看不起’的样子。现在好了,面子里子全没了。”
几个穿着艳丽礼服的女人,你一言,我一语,不时传出尖锐的嘲笑声。
纪知鸢驻足,没急着离开,站在更衣室门口分辨里面情况。
正欲转身,重新回到更衣室时,她听到了女人的反击。
叶芊卉的声线像是淬了一层冰,四周寒意渐起。
“你们说够了吗?”
“我和他,和成珊珊之间的事情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此刻站在我面前,与我一同对峙的人应该是成珊珊。”
安静三秒,叶芊卉唇角溢出一丝嗤笑。
“还是说她知道自己没有廉耻之心,不敢出现在我面前,只能由你们这群跟在她身边的狗出面。”
“也是,妄想靠身体上位的人怎么配和我说话呢?”
“喏,你们去告诉她。只要我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天,我就不会和陆承柏离婚,她成珊珊永远都只配当人人唾弃的小三。”
“你……”
许是被叶芊卉周身的气势震慑,在场几人直直愣在原地,眼神不由得流露出畏惧。
只不过畏惧之情仅持续了半秒,其中一个如同失去理智般地冲上前,手掌朝叶芊卉的脸呼去。
还没碰上,挥掌女人的手腕先被一道强劲的力量桎梏,紧接着摔倒在地。
“说不赢就动手,你还真是没什么脑子。”纪知鸢作势拍了拍手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奚落道,“碰你我都嫌脏。”
短短一句话,瞬间激怒一行女人,纷纷展露出狠恶表情走上前。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对我们说话。”
“死女表子,我看你是想和她一起挨打,你们给我等着。”
纪知鸢不为所动,反而保持先前的看戏姿态,歪头揉了揉耳朵。
“啧,把你的嘴给我闭上。”
“吵死了,像苍蝇一样叫个不停,真烦。”
“你让你姑奶奶我等着,打算怎么孝敬我呢?”
摔倒在地上的女人颜面尽失,她忍无可忍地爬起来,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赶紧去搬救兵。
只可惜晚了一步,为纪知鸢撑腰的人已然到达。
“‘女表子’是谁说的?”
“又是谁开口,敢让我妹妹等着?”
一字一句,压迫感十足。
桑瑜挽着纪恒睿走进更衣室,面带微笑,步履从容,却让人心生畏惧。
“哥,嫂子。她们几个人联起手来欺负我。”纪知鸢伸手指向前方站得歪歪扭扭的几个人,明眸忽闪,委屈之意溢于言表。
视野内猝不及防地出现一个气宇轩昂的男人,对面那行女人顿时懵了,上一秒还趾高气昂地用鼻孔看人,现在如同泄气的气球般,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不敢造次。
“谁……谁欺负你了?我们动都没有动你一下。”
弱弱的反驳声发出,可惜无人在意。
“我问你了吗?”桑瑜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顿感无语。
看来她们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和纪恒睿是过来给纪知鸢撑腰的,他们不需要知道事情真相。
真是一群没有脑子的人。
对面登时悉声。
想走,却又无路可逃。
“不说就一直逼问,说了又不满意,有病。”
“就是,真跟有病似的。”
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宣泄着对纪知鸢的厌恶。
议论声还在继续,音量越来越大,不容忽视。
“不过我觉得这几个人有点儿眼熟,好像是纪家的人。”
“什么纪家?哪儿来的小门小户?”
“京市纪家。”
嗤笑声响起,夹杂着浓浓的讽刺,“压根没听说过。再者,站在我们身后的是海城首富陆承柏,你们怕什么?”
“没有听说过京市纪家,那么财力比陆承柏更胜一筹的齐家呢?”
“纪家小女是齐衍礼的太太。”
除了刚进上流圈不久的新人,在场几乎没人没听过齐衍礼的名号。
斯坦福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主修经济学。在校期间便成为了华尔街的顶级操盘手,赚得的第一桶金更是高达八位数。
一战成名,而此番事迹也随着齐衍礼的回国,一并流传到了国内。
压迫感和畏惧感越来越强,对面终于有人承
受不住压力站出来道歉。
“对不起。”
纪知鸢的眼神略有缓和,淡漠地说:“然后呢?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完事了?”
“那你想怎样?让我跪下向你道歉?”
“也不是不行,跪吧。”
纪知鸢手臂一挥,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睥睨天下的女王气质。
话音落下了好一会儿,没有人动。
纪知鸢又道:“真心道歉做不到,下跪也做不到,真没意思。”
“这位小姐,我们已经向你赔礼了道歉,请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们还就得寸进尺了,你能怎么样?你又能拿我怎么办?”桑瑜向前迈出一小步,对上说话的女人的视线。
无形的火花瞬间在空中炸开,硝烟弥漫。
“你……你……”
女人‘你’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表达她此时内心的愤怒话。
“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
纪知鸢开口打圆场。
海城不比京市,纪家的权势未覆盖到这儿,不能任由她耍小脾气。
况且这件事本来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只不过是为了还人情。
“但是。”话锋一转,纪知鸢抬脚走到叶芊卉身侧,眉梢稍往下压,“她才是你们应该求得原谅的人。”
说罢,邮轮广播响起,标准的广播女声传出。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大家的到来,本次宴会最重要的活动——拍卖会,即将开始,烦请各位移步至三楼大厅参加。”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
“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
“对不起。”
……
道歉话语接连冒出,叶芊卉眸底一片漠然,似乎根本没有把那行女人放在眼里。
转而对纪知鸢她们说:“拍卖会快开始了,不值得因这群人浪费时间。”
“她说得对,我们今晚本就是为拍卖会而来,错过藏品可就得不偿失了。”桑瑜在纪知鸢耳畔小声地提醒。
离开更衣室时,叶芊卉从纪知鸢身边擦过。
纪知鸢听见她的声音。
声音很轻,发自内心道出的两个字。
“谢谢。”
——
暖色调的氛围感小灯遍布天花板,而位于正中间顶灯由上百颗施华洛世奇水晶点缀而成。
灯光亮起,金光璀璨。
身穿奢华礼服的人顺着旋转楼梯,缓缓走向二层的宴会厅。
“为什么有两种颜色的邀请函?”
纪知鸢的余光从前面的人的手中扫过,而后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邀请函。
普通的黄色和奢豪的金色。
清晰明了地展现出身份地位。
桑瑜解释:“不是所有来到邮轮上的客人都有资格参加拍卖会。”
与此同时,纪知鸢目睹排在她前面,手中拿着黄色邀请函的男人被工作人员礼貌拒绝。
“先生,很抱歉,您不能进入厅内参加拍卖会。”
“凭什么别人都能进,但是我不能进?瞧不起我是吧?”
“把你们老板喊出来,我要投诉你区别对待客人。”
工作人员用手指向门旁公布栏里的海报,细心解释道:“先生,我没有区别对待客人。公布栏上明确写了仅有手持金色邀请函的客人才能参加拍卖会,而您手中的黄色邀请函只能随意进出一楼和二楼的场所。”
言外之意: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上了三楼的电梯,来到三楼大厅,但你不能参与拍卖会。
“把你们老板叫出来,我不想和你多费口舌。”男人不依不饶,摆出一副无赖撒泼状。
不合身的墨绿色西装外套,领带歪歪扭扭地系在脖子上,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露出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活脱脱像个地痞无赖。
工作人员继续耐心地解释。
“先生,我们经理来了也无法改变你不能入场的结果。后面还有客人在排队,请你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如果你想和我们经理交谈,我可以去找经理,但也请你往旁边站站。”
见厚脸皮耍无赖的手段行不通,男人骂骂咧咧地往旁边移了几步,腾出空位让后面排队的人检票进场。
随后,还不忘瞪大双眼,对工作人员下达命令。
“赶快把老板叫来,拍卖马上就要开始了,耽误了我的时间你赔不起。”
工作人员没理会男人,只当他是空气,重新露出笑容,递出一个号码牌。
“女士,您好。”
“这是您的竞拍号码。”
纪知鸢递出自己的邀请函,顺手接过号码牌,瞟了一眼号码牌上的内容。
66号。
六六大顺。
数字的寓意还不错,希望能为她带来好运。
“67。”排在纪知鸢后一位的桑瑜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号码牌,轻声念出数字。
随即好像反应过了什么似的,桑瑜伸长脖子,探出脑袋,一脸惊喜。
“鸢鸢,你是66号诶,太幸运了吧!”
“我们今晚一定能心想事成。”
她们来得比较晚,厅内几乎满座。
好在找了一圈后,还剩一处相邻的空位。
“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欢迎各位莅临圣达号邮轮的拍卖会。拍卖开始前,请大家留心以下几点注意事项……”
趁拍卖师向参与者讲述规则和竞拍流程时,桑瑜拍了一下纪知鸢的肩膀。
“对了,鸢鸢,我都忘了问你。”
纪知鸢偏过脑袋,疑惑地‘嗯’了一声。
“你怎么换了一条裙子?”
“方才在更衣室里又是怎么一回事?”
纪知鸢安静几秒,在脑海中对刚发生的事情做简要地概括,“裙子不小心被人泼了酒,然后遇上了好心人,恰巧又看见她被欺负,我就帮了一把。”
桑瑜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脸上露出赞赏的表情。
“这件礼服真像是为你量身定做的,非常适合你。”
肤白唇红,高挑脸小,凹凸有致。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赘肉,每处的都是恰到好处的匀称,仿若天生的衣架子。
哪怕最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也能被纪知鸢穿出十足的时尚感。
前几件出场的拍品非字即画,皆为现代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和画家的作品。
感兴趣的客人不多,没能调动场内的拍卖气氛,成交价格也不高。
“我还以为这场拍卖会的来头很大,能拉来齐氏集团的赞助。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些无聊的字画罢了。”
“字画当然没有什么看头,大多数在场人都是为了后几样珠宝而来。特别是最后的蓝钻,极其罕见。”
身旁人的窃窃私语一字不漏地传入纪知鸢耳中,帮她解答了心头的疑惑。
同时,桑瑜也凑过来感慨了一句,“原来大家都有一致的目标,等会儿应该能看到财力大比拼。”
纪知鸢内心的胜负欲被瞬间激发,跃跃欲试地问:“桑桑,你觉得我的财力可以拼过他们吗?”
在场不乏身穿昂贵西装,佩戴名贵饰品的人,甚至还有经常能在财经新闻里见到的身家上亿的富豪。
而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钢琴家。
桑瑜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眼神坚定地为她加油。
“肯定可以。从小到大没有你做不成的事情,除非你不想。”
“再说了,齐衍礼的财力已经到达了可以只手遮天的程度。”
“你老公是你最强有力的后盾。”
纪知鸢长睫忽闪,掩去眸底的沮丧。
这是她真心想要得到的东西,她想靠自己的能力将其收入囊中。
打开手机,滑动页面,点进最底下的人的聊天页面。
【纪知鸢:晚安[月亮]】
【齐衍礼:嗯,晚安。】
她和齐衍礼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三天前。
互相道完一句‘晚安’之后,再无任何联系,包括电话。
纪知鸢不知道自己发出去的消息会
不会打扰到齐衍礼,况且他们之间也没有每天都需要联系的必要。
“九百万,还有人要往上加价吗?”
“一千万。”
“一千万,还有人要往上加吗?”
拍卖师手握木槌,做出向下落槌的动作,紧接着出声提醒。
“一千万一次。”
“一千万两次。”
“一千万三次。”
随着拍卖师敲落木槌,一套通体晶莹,折射出绚烂光彩的翡翠饰品被有缘人收入囊中。
“一千万,恭喜31号先生。”
宴会厅灯光骤然暗下几分,厅内所有光亮集中在台上那件被透明玻璃罩团团护起来的蓝钻项链。
“接下来的这件拍品,也是本场拍卖会的最后一件拍品,同样来自明华珠宝。”
“一条稀世罕见的蓝钻项链。”
拍卖师语气激动,毫不掩饰地展现出他对此藏品的青睐。
终于等到了想要的拍品,纪知鸢放下懒散的二郎腿,挺胸直背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灯光聚集之处。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仔细打量着那颗被奉为‘稀世罕见’的蓝钻。
冰透莹亮,寻不到半分杂质。仅用切割技术将其变成了眼泪形状嵌在项链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工痕迹。
顷刻间,在场人的目光皆聚焦于一处,桑瑜也不例外。
她一边痴痴地望着台上,一边情不自禁地发出赞叹:“哇,这光泽度,果然不是一般珠宝可以比拟的。”
拍卖师给出起拍价,“蓝钻项链,起拍价三千万。”
号码牌接连不断地举起。
“三千一百万。”
“三千两百万。”
“三千五百万。”
……
没过一会儿,价格便被喊到了‘五千八百万’。
而场上的竞争者也在慢慢变少。
桑瑜喃喃道:“不愧是压轴出场的重量级宝物,自带热度,直接秒杀前面众多拍品。”
纪知鸢双手握着号码牌,放在膝盖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其他人激烈竞争。
感觉时机差不多到了,她缓缓抬手,举起号码牌,红唇轻启,“六千六百万。”
“好,66号女士出价六千六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六千八百万。”
早已料到有人跟价,纪知鸢的反应很平淡,“七千万。”
……
又过了一会儿,拍卖价格突破九位数。
坐在第一排正中间,戴着金丝框眼镜的先生举起1号号码牌。
“一亿。”
纪知鸢的指腹在号码牌边缘摩挲,心绪不复先前平稳,默默地分析眼前局势。
现在场上同她竞争的只有1号。
1号男士看上去十分淡定,有人叫价他必跟,完全不在乎金额的高低。
“一亿零五百万。”纪知鸢抿了下嘴唇,再次举牌。
马上要到达小金库的承受极限,再跟几次,她就要向家人寻求帮助了。
男人紧随其后,举牌示意。
“一亿一千万。”
见场上安静了几秒,拍卖师视线环顾四周,“一亿一千万一次。”
顿了顿,继续道。
“一亿一千万两次。”
“一亿一千万三次,成交,恭喜1号先生。”
拍卖会结束,纪知鸢和桑瑜兴致缺缺地离场。
纪知鸢摇摇头说:“真可惜,我后悔了。”
桑瑜问:“后悔什么?”
“当时我就不应该钻牛角尖,应该直接和那人竞争到底。”现在回想起蓝钻的模样,纪知鸢深觉可惜。
“那颗蓝钻真是漂亮。即便没能拥有,好歹也让我们大饱眼福了。”桑瑜宽慰地说,“福祸相依,说不定还有更好的事情在前面等着我们。”
桑瑜战术性停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纪知鸢朝她投去狐疑的目光,眸底尽是迷茫。
“你还记得我们登船之后看见的LED屏上展示的内容吗?”
没留时间让纪知鸢反应,桑瑜自问自答,“模特秀应该快开始了,我们继续去大饱眼福吧。”
失落情绪一扫而光,两人往电梯方向走去。
“纪女士,等等。”有人手捧文件小跑,气息不稳地喊道,“请留步。”
电梯还未到,纪知鸢沉浸在面前反光玻璃门中折射出的自己的美貌中,屏蔽了周身的杂音。
蓝色礼服的饱和度很高,不仅衬得肌肤雪白,还显得气色极佳。
从身边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多看她几眼。
电梯门打开的前一刻,那人正好追上来,问:“您好,请问你是纪女士吗?”
纪知鸢转头望去,是方才在宴会厅内,与她竞争最后一件拍品的男人。
他找她有什么事情?
纪知鸢不明所以地点头。
男人似乎松了一口气,出言解释:“纪女士,不好意思,可能需要耽误你一点儿时间。”
纪知鸢再次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委托我拍下蓝钻项链的人认为好钻应该配美人,他想将蓝钻转赠给你。”
转赠?
一亿多的钻石说送人就送人,而且还是在不认识的情况下赠送,这和直接在大街上撒钱有什么区别?
纪知鸢猛然失去表情管理,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幻觉。
“我想你可能听错了你的委托人的意思,我并不认识他。”
“你是纪知鸢吗?”男人礼貌地问。
纪知鸢用沉默代替自己的回答。
“如果你不愿接受,我的委托人让我转告你,他姓齐。”
第25章 Chapter25“她是我家的小……
一个小时前。
邮轮上的SVIP通道分外热闹。
远扬海运的刘总提前接到消息,站在门口迎接贵宾到来。
一行人经由SVIP的专属通道来到舱门处。
走在最前端的男人身着一件剪裁考究的深灰色风衣,风衣敞开着,衣角随着徐徐海风轻盈扬起,在半空中划出优雅的弧线。他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而分明,风衣下的身形若隐若现,散发着无声却强烈的气场。
距离缩减,视野内男人的俊逸面容逐渐清晰。他眉眼生得极其完美,眉骨深邃,恰到好处地增添了面部的贵气。
一双黑瞳仿若暗夜深海,光是站着不语都能让人感受到满满的压迫感。
“齐董,感谢您的赏脸,让我们这儿蓬荜生辉。”刘扬走上前迎接,伸出手。
齐衍礼轻轻地点头,虚握了一下面前伸出来的手,随即松开。
站在一旁的李彦代替齐衍礼做表面的恭维与交际。
“我们齐董不愿辜负刘总和黄总的盛情邀请,特意推迟了与合作方的见面时间,抽空赶回国。”
都是混迹在血雨腥风的商界的人精,刘扬怎么会听不懂李彦话中深意,露出一个谄媚的笑。
“既然齐董如此有心,今晚定不会辜负齐董这番好意。”
“请进,我们先去四楼的会议室,明华的黄总正在会议室里面做准备。”
说完,一行人跟着刘扬往里走。
齐衍礼放慢脚步,吩咐一旁的李彦,“订一张从海城回京市的机票,要零点之前的。”
听罢,李彦惊诧地抬头,出声劝慰,“齐董,出国这些日子,你每天的睡眠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昨天更是通宵没睡,直接从公司赶往机场乘坐回国的飞机。至少让自己休息一个晚上吧。”
齐衍礼不为所动,坚持自己的想法,“只有回家才能让我全身心放松,好好休息,而且我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原来是为了赶回家见老婆。
果然爱情使人失去理智,饶是在商战中游刃有余的齐衍礼也无法幸免。
李彦善解人意地说:“好的。”
“买我一个人的票,你们今晚可以在海城休息。”齐衍礼又补充了一句。
四楼会议室。
“齐董。”
尚未踏入会议室大门,里面的声音先一步传出。
黄华快步走出来迎接,戴在身上的珠宝首饰随之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齐董,我们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您给盼来了。”
“我早已在此准备了好酒,我们边喝边聊,边喝边聊。”
一众人在会议室的长桌旁落座。
大家有意识地为齐衍礼空出中间主位。
黄华
起身为在场几人斟酒,“这是今早从法国RomaneeConti空运过来的,酒气香醇,余味酣甜,我拖了几层关系才买到这瓶年份极佳的红酒。”
盛了七分满的第一杯红酒被人递到齐衍礼面前。
“齐董,尝尝。”
齐衍礼没动,出言婉拒,“最近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俗话说得好,以毒攻毒。喝点儿小酒暖一暖,身体自然就好了。”黄华不假思索地劝酒。
齐衍礼继续道:“太太也不让我饮酒。喝完我今晚就不能回家睡觉了。”
黄华接话,脸上笑意不减。
“这样岂不是更好,刘总船上少说上百个房间,齐董想住哪间就住哪间。”
见状,李彦无语地轻叹了一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听不出齐衍礼是想在大家面前为你留几分薄面。
真是一个十足的蠢货,难怪你父亲更加器重你的哥哥。
目光对视,接收到齐衍礼的眼神示意,李彦站出来传达他的本意。
“上次黄总带了一瓶好酒来公司商讨公事,灌倒了我们齐董。下午齐董太太来了之后,看见齐董的醉态,便勒令不许他再碰酒。”
“不过这么好的酒不能浪费,等会儿我代齐董喝。”
李彦大致概括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但掩去了齐衍礼入医院的细节。
“没想到齐董还是一个妻管严。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就不为难齐董了。”刘总站起身,高举一杯红酒杯,笑着打圆场,“来,我们走一个。”
酒过三巡,齐衍礼面前的高脚杯纹丝未动。
“明华集团旗下的珠宝品牌入驻了法国市中心的商城,现在收益和股票直线上升,品牌效应也提高了不少。所有的一切多亏了齐董的鼎力相助。”
“齐董,我敬你三杯白的,以表感激。”
黄华双手举杯,朝向齐衍礼所坐的方向,身体微微弯曲。
但对于眼前人的这番举动,齐衍礼淡淡地坐在位置上,手指不轻不重地在桌面敲击。
“嗯。”
他没有在公司帮黄华走后门,纯粹是海外部和欧洲分公司认为这个项目有利可图。
“对了,我觉得你们欧洲分公司的负责人有点奇怪。”
“上次和他对接时,给我一种想将公司从齐氏总部独立出去的错觉。”
敲击桌面声戛然而止,齐衍礼的手指悬在空中。
他转过头,神情变得冷厉,“与你对接的人是谁?”
体会到周身气温骤降,黄达声线不自主地轻颤,机械般回答:“不认识,好像也姓齐。”
齐衍礼唇边溢出一抹讽刺意味极强的嗤笑。
姓齐。
只可能是他那没有脑子,却又野心勃勃的草包二叔。
齐衍礼眸色沉下一分,指腹轻轻地在玻璃杯的外壁画圈,“黄总,我想请你帮个小忙。”
“请说。”三杯白酒下肚,黄华整个人有些晕乎乎的,可还是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听齐衍礼说话。
“先不急,届时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好好好,黄某随时恭候。”黄华口齿含糊地答应。
随后,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自顾自地站起。
会议室内安静片刻,目光一齐投在起身的人身上。
“拍卖会开始了,有没有人要与我一同前去看看现场的情况?”
原本此次邮轮旅程中没有拍卖的环节,是黄华拉来齐氏的赞助,远扬海运方才同意加入明华集团提议的拍卖会,并且以宴会的形式邀请了不少有权有势之人参与。
因此,拍卖会对黄华来说十分重要,不能有半分意外和风险。
“我记得你上次说在南非那块挖到了一颗蓝钻?”齐衍礼随口一问。
黄达点头,“对,这枚蓝钻正好会在今晚的拍卖会上出现。齐董有兴趣的话,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不了,这些天辗转了几个国家,想休息会儿。”他出言婉拒,脸色略显憔悴。
刘扬一口气干完自己杯中的酒,说:“黄总,我和你去。”
席上人相继离去。
有去视察拍卖会上情况的,有去参观邮轮各项设施的,有站在甲板上欣赏风景的。
顷刻间,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想休息的齐衍礼和李彦。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吗?”
齐衍礼手肘撑着桌面,手指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旁轻揉。
李彦回答:“已经准备好了。”
“你再去交代一句,钱不是问题,尽管叫价。”齐衍礼的目光中含着势在必得的笃定,“我要的是结果。”
得到蓝钻项链后,她一定很开心。
齐衍礼想。
李彦拿起手机去一旁打电话,齐衍礼也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手机。
沉默几瞬,点进唯一置顶的聊天框。
上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三天前发出的‘晚安’。
纪知鸢再没找过他。
消息、电话、视频,通通没有。
是不是他不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就不会想起他?
只将他当成陌生人对待。
手指在键盘间敲敲删删,如此反复十几遍,输入框仍是一片空白。
再忍耐一会儿,他就能回家了。
回家之后就能看见纪知鸢了。
“齐董,真是不好意思,怠慢了。”
“楼下拍卖会现场太热闹了,一下忘记了时间。”
黄达和刘扬重新回到会议室,两人脸上同时露出如春风般得意的笑容,显然是遇上了好事。
“十多分钟后,轮到我们公司的珠宝拍卖,我还得下去一趟。”黄达又说。
齐衍礼心思不在聊天上,礼貌地敷衍,“不碍事,事情也聊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邮轮还未靠岸,他真想立刻转身离开,坐上回京市的飞机。
“再下去一趟多麻烦,这台电视中可以看见拍卖会现场的画面转播。”刘扬手中拿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找到的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下电源键。
拍卖现场瞬间展示在眼前。
正好轮到明华集团的珠宝上场拍卖。
齐衍礼对这几样拍品不感兴趣,垂眸盯着手机,始终未抬头。
直到——
“六千六百万。”
齐衍礼滑动手机的动作骤然停住,不禁感到一阵恍惚。
怎么会听见本该在京市的人的声音?
他猛然抬头,视线锁定在面前占据了大半个白墙的电视机上。
一个手机支架、一台手机,以及宴会厅最后一排座位,这一个角度的画面。
只有邮轮里的电视机可以接收到。
或许是认为没有人会放弃邮轮上众多娱乐项目,打开电视观看无聊的拍卖会,所以整个转播画面十分敷衍且简陋。
即便画面分辨率低,模糊不清,齐衍礼却还是能准确无误地找到那抹明丽窈窕的身影。
他没有听错,正是纪知鸢的声音。
“这是哪家的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魄力倒是不小,叫起价来一点儿都不虚。”
转眼间,场上竞争蓝钻项链的就只剩纪知鸢,以及坐在第一排、号码牌为1的男人。
“诶,不对呀。”刘扬骤然回神,眉头紧皱,狐疑地望向齐衍礼,“我特意将数字1的拍卖号留给了齐董。”
“嗯,那是我请的代拍。”
“她是我家的小姑娘,我的太太。”
齐衍礼轻描淡写地两句话,分别回答了两个问题。
除了见过纪知鸢,知道她的身份的李彦之外,其他人同时露出惊讶表情。
与齐董竞争叫价的人居然是齐董的太太。
拍卖金额已经来到了九位数。
看不懂这番迷惑操作。
无论最终是谁竞价成功,拍下的蓝钻项链都是进入同一个人的口袋。
不止其他人看不明白齐衍礼的内心所想,就连李彦也觉得奇怪。
发现纪知鸢也在拍卖会上后,李彦特意来到齐衍礼身旁,
悄悄告知他,和他们竞价的人是纪知鸢。
齐衍礼却摆手示意:没关系,按照之前的计划进行。
李彦顿时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能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情。趣,而拍卖会是他们play中的一环。
最终,1号以一亿一千万的微弱优势竞争成功。
齐衍礼唇角微扬,黑眸深邃,仿佛爱意,吩咐道:“你让人把蓝钻项链送给阿鸢。如果她不愿意接受,直接告诉她,送她礼物的人姓齐。”
“现在吗?”
“对,现在。”
他想让她知道,此时他们在同一空间内。
他想让她来找他。
现在。
第26章 Chapter26“你的脖子怎么……
三楼宴会厅,电梯前。
“委托你的人姓齐?”桑瑜立刻反应过来,眸光顿亮,扭头道,“鸢鸢,这个人该不会是你老公吧!”
听到‘齐’这个字时,纪知鸢呼吸猛地一滞,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争相涌入心间。
眸底罩上了一层迷茫,还有某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的特殊情绪。
她第一时间的想法也是:这个人该不会是齐衍礼吧。
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不求回报,上赶着为她送钱的人。
纪知鸢问:“他在哪儿?”
没等男人回答,她紧接着说:“算了,我直接去问他。”
拿出手机,找到齐衍礼的号码,拨打电话。
‘嘟嘟’声响起两秒,对面人即刻接通。
“纪知鸢?”
低醇的男声中混杂了几分喑哑,语速不急不缓,尾音稍稍上扬,自带着蛊惑人心的魅力。
许久没有听见齐衍礼的声音,纪知鸢觉得熟悉又陌生。
她放松地垂在身侧的双手紧了紧,不经意咬了下嘴唇。
“齐衍礼,是你吗?”
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引来齐衍礼轻笑。
笑声很轻,很短,快到让人无法捕捉。
落入纪知鸢耳中的,只有他的肯定回答,“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纪知鸢转念一想。
不对。
这是临时决定的行程,齐衍礼不可能在邀请名单中看见她的名字。
“是有人向你通风报信,还是说你看见我了?”
意识到这一点,纪知鸢侧眸,四处张望。
齐衍礼答:“嗯,我看见你了。”
纪知鸢又问:“你在哪儿?”
齐衍礼反问:“你要来找我吗?”
纠结几秒,纪知鸢难为地望向桑瑜,语气坚定,“要,我想去找你。”
怕她反悔,齐衍礼迅速接话,“你在原地等一会儿,我让李彦去接你。”
挂断电话,纪知鸢眼神飘忽地转过脑袋,面带心虚地说:“桑桑,我可能要重色轻友了。”
前不久,桑瑜抛下她去找纪恒睿。
现在,她准备抛下桑瑜去找齐衍礼。
话音落地,纪知鸢抿嘴,接着往下说:“我不会抛下你很久,我见过齐衍礼之后就来找你。”
对于纪知鸢内心的纠结为难,桑瑜压根没有放在心上,随后给了她一个‘安啦’的眼神。
“没关系,你今晚不找我都行。”
“小别胜新婚,我非常能够理解。”
纪知鸢被说得遭不住,耳后悄悄染成娇嫩的粉红,借由长卷发的遮挡。
外人看不见,只有她自己能感受到耳后的炙热。
她为自己辩解,“你又开始瞎说了,没有的事情,我只是有些问题要问齐衍礼。我和他,与你和纪恒睿不一样,我们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婚,我们之间也没有任何感情。”
“我知道,别把我的玩笑话放在心上。”桑瑜出言解释,旋即转移话题,“你去找齐衍礼吧,我打电话让纪恒睿过来陪我。”
聊天间隙,自上而下的电梯门打开,李彦出现在视野内。
“太太,齐董在楼上等你,请跟我来。”
邮轮的体积很大,内部空间也十分宽敞。
纪知鸢跟着李彦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达齐衍礼所在的顶层全景套房。
两人停在门口,李彦拿出一张房卡递到纪知鸢面前。
“太太,这是房卡,齐董在房间里面等你,我就不进去打扰二位了。”
纪知鸢接过,将房卡紧紧握在手中,但是没有立即刷开房门。
她问:“你们今天才回国吗?”
摸不准纪知鸢询问的意图,李彦缓慢地点头。
“他……为什么回国?”
其实,纪知鸢更加在意的是齐衍礼没有提前告知她回国的消息。
以前分明不会这样。
李彦沉默,没有回答。
回国既有要谈合作的公事,也夹杂了些许私事,李彦不确定齐衍礼是否想让纪知鸢知道他的全部。
看出眼前男人的纠结,纪知鸢没有勉强,改变策略。
“这样吧,我继续问,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
“你没有向我透露半个字,都是我的猜测,算不上对齐衍礼的背叛。”
“可以吗?”
犹豫片刻,接触到纪知鸢真挚的目光,李彦最终败下阵来,额间冒出细汗。
“我只能回答我知道的且能说的内容。”
“至于其他的事情,抱歉,爱莫能助。”
纪知鸢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想直接去问齐衍礼,而是辗转一圈从他助理口中寻找答案。
“你们回国是因为要谈公事吗?”
李彦点头,几秒后又否定地摇头。
纪知鸢自然而然地将这番举动理解成了齐衍礼回国是为了处理私事。
“如果今晚没有偶然遇见,他是不是不会告诉我他回国了?”
李彦没有摇头或点头,保持沉默。
殊不知他差点儿想将购票软件中的航班信息摆在纪知鸢眼前,让她自己去想。
纪知鸢鬼使神差地关心道:“最后两个问题,齐衍礼这几天很忙吗?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吃?”
李彦终于松了口气,这是他可以出声回答的问题。
“分公司累积了很多策划需要齐董的首肯,还有很多重要的合作需要齐董亲自出面洽谈。可以从飞机落地机场那一刻,齐董便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只能利用碎片化时间休息。”
听罢,纪知鸢无意识地摩挲着房卡的边缘,切口光滑平整,不会割伤手指。
“谢谢。舟车劳顿辛苦,你先去休息吧,我进去了。”
邮轮的全景套房十分豪华,像极了缩小版的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里被隔开成了数个空间,生活、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视线由露天阳台往外延伸,一片漆黑。
如果是白天,万里无云的晴朗天气,眸中必定尽是蔚蓝无边的海面,能体会到一种赏心悦目的快感,顿时忘却一切烦恼。
纪知鸢推门而入,看到的就是这番场景。
齐衍礼坐在窗边的书桌前,手指自然弯曲,轻轻搭在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神色专注于电脑屏幕。
风衣外套不知什么时候脱下,整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他腰背直挺地端坐,上身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绸缎质地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冷白肤调的锁骨。
暖色灯光打落在他身上,柔化了溢出的冷漠和疏离。
禁欲和温柔并存。
纪知鸢心想:如果自己是正处于青春悸动期的十几岁少女,一定会被齐衍礼俘获芳心。只可惜她早已过了盲目思春的年纪。
“齐衍礼。”纪知鸢收回远眺的视线,抬脚朝里走去。
听到她的声音,齐衍礼连忙从工作状态抽离,面无表情地应了声:“你来了。”
仅有关闭电脑时略带慌乱的动作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稳。
通话结束,确定纪知鸢要来找他之后,齐衍礼便一直在等。内心激动,甚至无法专注地处理公事。
直到门外传来持续的,轻微的动静。
齐衍礼深呼吸几次,缓解波动起伏的情绪,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
数不清在心里说了多少句‘她怎么还不进来’,他终于等到刷卡的声音,以及专属于她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你回国怎么不告诉我?”
纪
知鸢原本想抱怨一番,可话到嘴边,无端增添了几分自己都未曾察觉到撒娇的意味。
齐衍礼说:“临时决定的。”
本来打算晚上带着蓝钻项链一起回家见她,给她一个惊喜。
不过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
“那这条项链呢?是怎么回事?”
“明知道叫价的人是我,还跟我较劲。”
明明七千万可以拿下,在两人的竞价中抬高到了一亿多。
结果还都一样,属于纪知鸢一人。
白白浪费了那么多钱,够她买好几个包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来了。”齐衍礼没有正面回答。
如果知道呢?
知道她来了,知道她想要拍下蓝钻项链,他还会委托别人代拍吗?
齐衍礼独自在心里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会。
自己买到手的东西,哪怕花费的不是自己的钱,也和别人送的礼物有很大区别,意义完全不同。
后者能感受到自己是有人爱着的,是被人重视的。
齐衍礼想通过这种方式让纪知鸢体会到他的满腔爱意。
与此同时,纪知鸢脑海中涌现出与他截然不同的想法。
她问出内心的疑惑:“你为什么想要买下它?”
齐家的女性长辈普遍喜欢玉、翡翠这类彰显成熟稳重气质的珠宝。
那么是不是为了送给她呢?
但她也没有让他代购过宝石、钻石之类的贵重首饰。况且蓝钻项链过于贵重,他们之间不过是比旁人多了一层被法律保护的关系。
齐衍礼说:“送你的礼物。”
纪知鸢有些惊讶,真的是送给她的。
“上亿的礼物说送就送,齐董还真是财大气粗。”
“你喜欢吗?”
齐衍礼不在乎钱,只在乎她是否喜欢。
“当然喜欢,没有女人能拒绝钻石的诱惑。”
前面再加上‘限量版’、‘全球仅此一件’等量词,正中纪知鸢的喜好。
纪知鸢忽而提起,“齐衍礼,你为什么突然送我礼物呀?”
这会儿轮到齐衍礼内心不解了。
送礼物还需要理由吗?
想送就送了。
怕她有压力不愿接受,齐衍礼想了几秒,编出一个理由。
“我生病的那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为了感谢她几近微不足道地照顾,所以送了她价值上亿的礼物。
纪知鸢有些动容,再次对齐衍礼心生同情。
到底有多缺爱,才会因别人的一点儿好意而给予这么大的回报。
来电铃声响起,齐衍礼接通电话。
“可以,现在拿进来。”
下一秒,敲门声传来,套房大门再次被人从外刷开。
李彦戴着黑手套,捧着一个红色的高级丝绒首饰盒走进来。
齐衍礼指着桌面,说:“放在桌上。”
首饰盒稳稳当当地落在桌上后,李彦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像极了没有感情的工具人。
随后,齐衍礼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条璀璨夺目的蓝钻项链,走到纪知鸢面前。
望着她脖颈处被宝石蓝礼服的v领勾勒出来的肌肤,如羊脂玉般白嫩细腻,他眸底融进了晕不开的墨色,喉咙发紧。
“要不要试一下?”
纪知鸢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空荡荡的领口,嗓音清悦,“好呀,可是我看不见后面。”
话语停顿一秒,两人同时出声。
“你帮我戴。”
“我帮你戴。”
说完,房内陷入绝对的安静。
纪知鸢一手将自己的黑发虚虚握住,拨至肩膀一侧,露出光洁的后颈。
清爽的铃兰香扑面而来,站在她身后齐衍礼呼吸陡然一滞,眸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变得愈发幽深。
“嘶——”
项链的凉意接触到肌肤那一刻,纪知鸢忍不住轻呼出声,身体打了个冷颤。
“怎么了?”齐衍礼立刻停下手上动作,紧张地问,“是不是我不小心勾到你的头发,弄疼你了?”
“没有,只是项链有点儿冷。”
“刚戴上时不太适应,现在已经……”
‘好了’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一双带着温热的手掌与她后颈肌肤紧贴。
齐衍礼的嗓音似乎在磨砂纸上滚了一圈,低哑得不成调。
“抱歉。”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没有想到这一点,我帮你暖暖。”
紧贴着后颈的掌心的温度逐渐升高,惹得纪知鸢一个劲地往里缩。
耳畔再一次传来低哑的男声。
“纪知鸢,你的脖子好像红了。”
第27章 Chapter27“所以你要抛弃……
低哑的嗓音仿佛为她耳朵做了一次全方位的SPA。
痒痒的,却让肌肉得到放松。
正当纪知鸢享受其中时,她又听见齐衍礼说:“你的脖子怎么红了?”
“什……什么?”
纪知鸢语气慌乱,本能伸手向颈后探去。
慌不择路之间,指尖碰到了一个软软的,带着些许温热的东西。
是齐衍礼的手?
纪知鸢回过神来,连忙往前走了一小步,拉开他们中间距离,与他面对面地站好。
这会儿不只脖子,甚至耳后和脸颊,被齐衍礼手指触碰过、气息扑打过的每处都漫上了可疑的绯红。
“可能是太热了吧。”
纪知鸢把手掌当成简易的扇子,放在脸侧轻轻扇动。
然后她偏过头,紧紧咬住嘴唇。
好想回到上一秒,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想到什么便脱口而出。
一会儿说冷,一会儿又说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身体出现问题,体感失常。
“我的意思是,你掌心热到我了。”
纪知鸢无措地舔了下嘴唇,眼神飘忽不定地为自己找补。
齐衍礼轻笑出声,无奈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
“这算是倒打一耙吗?”
“才……才没有呢。”纪知鸢没注意,说话时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
齐衍礼见好就收,压下唇角,笑意敛下几分。
现在的纪知鸢像极了一只随时可能会炸毛的小猫。
把她惹毛了,到时候哄她的人还是他。
“你今天晚上有什么打算?”
“准备留在邮轮上继续游玩放松,还是等下回到码头就离开?”
纪知鸢将额前碎发挽到耳后,海风拂面,身体的热意降下来了一点儿。
她反问道:“你呢?”
按照原计划,当邮轮重新靠岸时,他会立刻下船,赶往机场,然后坐上去京市飞机,回家见她。
可是现下计划有变。
纪知鸢就在他的身边,他哪儿也不想去。
齐衍礼问:“你明天有安排工作吗?”
纪知鸢摇头。
“我们在邮轮上休息一晚再走好不好?”
“我今天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有点累。”
在她面前,齐衍礼摘下名为‘完美’的面具,袒露最真实的自己。
同情心使然,纪知鸢没有办法对由内而外发散出浓浓倦意的齐衍礼说‘不’。
“好,但我和桑桑一起过来,我不能抛下她。”
虽然纪恒睿陪在桑瑜身边,她可能也不太需要自己,但纪知鸢不想被扣上‘见色忘友’的名头。
“所以你要抛弃我吗?”
纪知鸢倏地抬眸,朝对面男人投去惊诧的目光。
很难想象,齐衍礼顶着一张禁欲的俊脸,竟然会说出这种类似于‘争宠’的话。
她瞠目结舌地望着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察觉到自己的失言,齐衍礼率先站出来打破略显微妙的气氛。
“咳。”他轻咳一声,长睫敛下,掩去眸底的羞赧,为自己在找补道,“开个玩笑。”
纪知鸢反应极快地移开视线,讪笑几声缓解尴尬。
“哈哈,这个玩笑真有意思。”
以后别再开了,怪吓人的。
会让她产生一种‘他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了她’的错觉。
纪知鸢在心里补充。
“我
先下去找桑桑啦。“她一边拿起手机和手包,一边说。
迟迟没有等到齐衍礼的下一句话,纪知鸢没忍住,用余光偷瞟他的侧颜。
面无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却从他周身体会到一股难言的悲凄。
如同街头被遗弃的小狗,摇着尾巴,站在原地,等待主人回头寻找自己。
“我等会儿就回来。”
“肯定会回来。”
纪知鸢做出两次保证,就差举手发誓了。
随后,她摸了摸颈间的蓝钻项链,眼尾上扬,牵出一抹媚色,“还有,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很喜欢。”
齐衍礼眸色温柔,一如从前。
仿佛上一刻的悲凄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
齐衍礼从衣架上取下自己的风衣外套,气定神闲地走到纪知鸢身前。
继而把风衣搭在她的肩膀上。
专属于他的浓郁乌木香将她紧紧包裹,纪知鸢下巴轻轻抬起,脸上一片茫然。
齐衍礼开口:“入夜了,外面冷。”
纪知鸢没有多想,欣然接受他的好意。
只不过大一号的风衣穿在身上,显得她的体格愈发娇小,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即视感。
纪知鸢左脚踩在门外的地毯上,身后同时传来齐衍礼的声音。
他再一次叮嘱:“我等你。”
“知道啦——”
纪知鸢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转角处。
齐衍礼盯着她离开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一想到纪知鸢穿着那条十分彰显身形曲线,脖颈前展露大片肌肤的礼裙参加宴会,已经被他控制得极好的阴翳和暴戾争相现出原形,内心妒意横生。
他的阿鸢真漂亮。
但阿鸢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
一楼,T台。
周围‘禁止入内’的黄色警戒线拉除,人群涌入其中。
模特走秀配上快节奏的鼓点,肾上腺素飙升,气氛高涨,瞬间调动了在场观众的情绪。
纪知鸢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从拥挤而喧嚷的人潮里找到桑瑜。
“鸢鸢,你终于来了。”
“再晚一点就错过了。
两人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好是音响下,音乐声直接盖过了桑瑜说话的声音,纪知鸢拉着她的手腕问:“什么?”
桑瑜凑近,扯着嗓子,如数家珍。
“身高187以上、八块腹肌、黑皮、浓颜系大帅哥。”
“喏,你自己看。”
顺着桑瑜手指的方向眺去,纪知鸢视线落在镁光灯聚集的地方。
秀台上,男模迈出健硕的步伐缓缓向前。
常年在阳光下运动后生成的古铜色肌肤,肌肉轮廓分明流畅,手臂不经意间往后拉伸,青筋和肱二头肌同时暴起。皮肤表面不知道涂了什么特殊材质,在灯光照射下,展现出蛊惑人心的光泽。
而他全身上下仅穿了一条黑色丁/字/裤。
见纪知鸢看得入神,桑瑜双手抱臂,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她,语气调侃,“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纪知鸢故作深沉地说:“看来你对纪恒睿的身材不太满意。”
“也不是,挺满意的。”桑瑜弱弱地反驳,“毕竟模特是需要进行外貌管理的人,身材自然会比一般人好。”
再说了,她每天晚上都摸着他的腹肌入睡,哪儿会不满意。
可这些夫妻之间的小情/趣,桑瑜不好意思对外透露。
纪知鸢带着桑瑜走向一个比较安静的角落,找了两个空位落座。
不用扯着嗓子说话,也能听清楚对方说的内容。
纪知鸢揉了揉自己的嗓子,说:“你们俩最近感情真好,你都开始在我面前维护纪恒睿了。曾几何时,提起他,你都恨得牙痒痒。”
“他最近表现不错,没再惹我生气。”
“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多注意点。但是也没关系,不管他是不是我哥,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桑瑜靠在纪知鸢肩上,黑发扫过她的锁骨,对她撒娇。
“我知道,你最好了。”
“不过,如果让纪恒睿听见他最疼爱的妹妹说的这段话,他晚上可要偷偷伤心了。”
“你的老公,你自己哄。”
纪知鸢似乎全然不在意,顺势用手机扫进桌上的点单码。
“齐衍礼呢?”桑怡把话题从自己身上移开,“和台上的男模相比,会更胜一筹吗?”
纪知鸢手上动作一顿,在脑海中细细思考。
片刻之后,得出结论:根本没有可比性。光是齐衍礼那张被女娲偏爱的脸,便已完胜。
再加上齐衍礼是天生的衣架子,穿衣时显得修长挺拔,脱衣后又能展现出结实的肌肉线条。
穿衣显瘦,她见过。
不用借助外物装饰点缀,哪怕在身上披一块布都能展现卓越不凡的气质。
脱衣有肉,她也见过。
肌肉匀称,身体没有一处多余赘肉。情到浓处时,她在他身前背后留下深浅不一的红痕,而他肌肉青筋凸起,汗渍随身形线条滑落,最后隐入西装裤边缘。
“你不会是在回忆他的身体吧?”
桑瑜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纪知鸢大方承认:“是呀,不回忆怎么对比。”
“对比出来了吗?”桑瑜满脸期待,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
前些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最想嫁的男人[京市版]’排行榜,引得不少人参与投票。
参与投票的原因多种多样,或是凑热闹,或是无聊时的娱乐,又或是思虑再三的选择。
无论过程如何,齐衍礼始终高居榜首,成为大家公认的‘最想嫁的男人。’
“齐衍礼。”
“他给我的体验感太好了。”
纪知鸢给出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原因。
桑瑜会心一笑,佯装羞涩地伸手捂脸,指缝张开,露出一双水亮的明眸。
“呀,应该不是我想的那种体验感吧?”
纪知鸢红唇微微上扬,答案尽在不言中。
T台上的走秀还在继续,桑瑜又瞥到了一个合眼缘的男模,一眨不眨地盯着看。
纪知鸢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刚刚坐到前桌空座的两个女人身上。
身穿红色吊带长裙的女人问:“若宜,今天晚上你是不是有钢琴演出?”
乔若宜回答:“本来有,但是取消了。”
“啊?为什么?”
乔若宜撩起额前被海风吹乱的头发,不经意地说:“他也在邮轮上。”
“噢。”尾音拉长,红裙女人露出‘秒懂’的表情,“是他取消的吧,不想让你在外抛头露面,怕你太辛苦。”
继而又问:“对了,你去参加了拍卖会吗?”
听完,乔若宜身体僵硬了一秒,旋即恢复正常,“没有。我的邀请函不能去三楼。”
“太可惜了。拍品里有你最喜欢的蓝钻,还是稀世罕见程度的。”
“我记得你每年生日都能收到用蓝钻做的饰品。”
“欸欸欸,齐家是不是也送过你一条蓝钻项链?”
红发女人没有点破乔若宜暗戳戳的小心思,隐去了后面‘乔若宜戴上饰品拍照,发在朋友圈让大家羡慕’的内容。
“乔若宜?”纪知鸢柔声念出这个名字。
她觉得有点儿耳熟。
谈笑间,女人的侧脸映入眼帘,她在记忆里搜寻到了与之相配的名字和脸。
原来是她。
私立医院,自己陪爷爷检查完身体,回到齐爷爷病房时见到的女人。
她说她是业余钢琴爱好者。
她问齐衍礼,结婚为什么不给她发请帖。
她还一直强调与齐家的关系密切,与齐衍礼认识的时间长。
转眼间,一道逐渐走进的身影隔开了纪知鸢的视线。
服务员端着酒水小食
走近,将餐盘整齐地摆在桌面上,“女士,你们点的餐食已上齐,祝您享用愉快。”
“谢谢。”纪知鸢礼貌浅笑,随手端起面前的香甜果酒,轻轻摇晃。
服务员离开,纪知鸢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桌两个女人的对话上。
蓝钻。
乔若宜喜欢蓝钻。
她准确捕捉到这个词,手掌本能地握住齐衍礼为自己戴上的蓝钻项链。
良久过后,快节奏的鼓点和人群的欢呼声退却,只剩轻松舒缓的纯音乐。
模特秀接近尾声。
灯光恢复至正常亮度。
桑瑜终于舍得将视线从男模身上移开。
语气带着意犹未尽的兴奋,“回家之后,我要开始督促纪恒睿泡健身房。”
半响过去,没有听见身旁人的声音,桑瑜扭头问:“鸢鸢,你在想什么呢?”
只见纪知鸢目光失焦,愣在原地,指腹轻轻摩挲着蓝钻项链。
“桑桑,你觉得我戴这条项链好看吗?”
第28章 Chapter28“再看下去,我……
“当然好看。”
察觉到纪知鸢的不自信,桑瑜立刻化身为纪知鸢夸夸团中的一员。
而后走近几步,双手捧起纪知鸢的脸蛋,眼神真挚,语气骄傲。
“拜托,你可是纪知鸢,被纪家人放在心尖尖上的纪家小公主。”
“从出生到现在,纪知鸢就没有一秒是不好看的。”
饶是与纪知鸢相处多年,好得跟一个人似的桑瑜,有时也会为她的倾城容貌倾倒。
闻言,纪知鸢脸上瞬间绽出甜美微笑,比蓝钻项链折射出来的光泽更加明艳绚烂。
她拿起酒瓶,为自己的酒杯盛满酒,一饮而尽。
“桑桑,你说得对。我纪知鸢从出生到现在,美貌被无数人称赞,就没有我驾驭不了的东西。”
顿了顿,纪知鸢继续说道:“我想要的,属于我的东西也没有人能够从我手中抢走,除非我自愿放弃。”
声音很轻,几近喃喃自语。
桑瑜看见她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清所说的内容,问:“鸢鸢,你说什么?”
纪知鸢摇头,“没事,我们上去吧。”
“上去?去哪儿?”
宴会结束,她们应该启程回家,为什么要上去?
桑瑜心头冒上大大的问号。
不少参加邮轮拍卖会的游客,在观看完模特秀后,自觉走出船舱门,站在甲板上欣赏海景。
纵使夜已深,视线不如白天宽阔明亮,但两岸灯光缤纷,尽情地朝远方伸展,上演一场精妙绝伦的灯光秀。
也有继续留在舱内,享受美食美酒的人,醉醺醺地举着酒瓶与路过的陌生人碰杯。
“时间也不早了,你不想留在船上休息吗?”纪知鸢从手包中拿出一张金色的卡。
这张金色房卡是她走出顶层套房前,齐衍礼塞在她包里的。
为了让纪知鸢今晚留下陪他,‘收买’桑瑜。
美其名曰:“天色很晚了,离船上岸不安全,如果你朋友愿意,可以住在我们隔壁的套间。”
桑瑜原本没想草草度过这一晚,打算等船靠岸就离开,在海城找一家装修高档、气氛好酒吧继续下一场娱乐。
可被纪知鸢这么一问,精力好像是没有登船前那般充沛了。
从京市到海城,再参加完拍卖会和模特秀,桑瑜身体的电量极速下降,倦意遍布全身。
桑瑜没有多想,顺手接过房卡,“你什么时候去拿的房卡?我怎么不知道?”
“不是我拿的,齐衍礼给我的。”纪知鸢如实相告。
桑瑜顿时语塞。
醉翁之意果然不在酒。
她就知道齐衍礼让纪知鸢去找他,远远不止拿蓝钻项链那么简单。
“鸢鸢,你不会因为一条项链抛弃我吧?”桑瑜佯装不悦,作势把房卡塞回纪知鸢手中。
齐衍礼对她说:“所以你要抛弃我吗?”
桑瑜对她说:“你不会因为一条项链抛弃我吧?”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把她塑造成了‘负心渣女’的形象。
说到底,她的魅力还是太大了。
“放心,我肯定不会抛弃你,我才不是见色忘友的人。”
纪知鸢唇角一勾,脸上笑意更盛。
紧接着,话锋一转,她边靠近边眨眼。
“但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九位数的顶级钻石摆在你面前,你会拒绝吗?”
桑瑜不假思索地摇头,“不会,傻子才会拒绝。”
“我不是傻子,我拒绝不了。”
“去陪齐衍礼吧。”桑瑜捂着胸口,恋恋不舍地说。
没过几秒,又切换成轻松愉悦的声线,“到时候借我戴一下,我就原谅你的见色轻友了。”
“借你戴,想戴多久都没问题。”纪知鸢大方地答应。
她们共享衣帽间,借穿对方衣服饰品不用提前打招呼,是早已默认的事情。
现在多问的一句仅是表面礼貌。
“我们上去吧。”桑瑜迫不及待地拉着纪知鸢朝电梯方向走,倦意上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好困呀,想睡觉了。”
路过转角的楼梯间,灰白色大门微敞,光亮透过狭小的缝隙渗入其间。
纪知鸢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耳熟的名字。
乔若宜。
楼梯间没有窗户。
墙边的紧急避险小灯和从缝隙泄入的一缕轻微光亮,映出模糊的人脸。
“乔若宜,什么垃圾都送给我,真把我当成垃圾桶?”
“我很明确告诉过你,我要参加拍卖会。”
“睁大眼睛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别不分场合不分大小地发疯。”
乔若宜一把甩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臂,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管你是谁,老子只知道自己进不去拍卖会。原本指望找几个冤大头,为公司混点投资。”
“这下好了,全完了。”
“如果当初你能抓牢齐衍礼,凭借你们小时候的交情,齐乔两家完全可以结亲成为一家人,我哪儿还需要像现在这样卑躬屈膝地到处求人。一切都是你的错。”
男人越说越愤怒,音量越来越大,整个楼梯间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
“鸢鸢?”桑瑜张开手掌,伸到纪知鸢眼前晃动,“你在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桑瑜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视线内只有楼梯间紧闭的门。
纪知鸢眼睛眨动频率加快,长睫敛下,轻声回了一句:“没看什么,电梯来了,我们快走吧。”
真奇怪,她今天晚上为什么会频繁碰上乔若宜?又为什么总能从乔若宜身边人口中听见与齐家有关的事情?
等会儿,她要去一定要去问问齐衍礼,乔若宜和齐家到底是什么关系?
真的如他,如齐爷爷所说的那样,只是简单的认识和小时候邻居的关系吗?
思考完毕,萦绕在纪知鸢心头的迷雾消散了些许。
几秒后,她猛然回神,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纪知鸢,你在想什么啊!
怎么这么关心齐衍礼、以及与齐家有关的人和事!
大概是因为今天她收到了他送的贵重礼物,暂时想起来她现在多了一层身份——‘齐衍礼妻子’。
两人拒绝了工作人员的带路,掏出金色房卡,轻贴在感应区上。
专属电梯直达顶层套房,一路畅通无阻。
前后不过三分钟,纪知鸢再次回到齐衍礼的套房门口。
“1609。”桑瑜默默念出金卡上的房间号,然后抬头望向墙上的指示牌,“在哪儿呢?”
四个数字明晃晃地摆在墙上,桑瑜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径直忽略,继续往前走。
纪知鸢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提醒:“桑桑,再走就要错过了。”
她对着隔壁房间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桑瑜。
桑瑜后退的脚步中带着几分惊喜,旋即刷卡推开房门,问:“那你呢?”
“我今晚住这里。”
纪知鸢指着自己面前的房门,浅浅一笑。
“齐衍礼应该正在里面等你,我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了,先去休息了。”桑瑜向她告别。
‘砰’的一声,房门关闭。
霎时间,纪知鸢感受到了走廊的空荡,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她闭了闭眼,秀眉微蹙,缓缓呼出一口气。
用卡刷开房门。
没有人?
难道他出去了,不在这里?
纪知鸢走进客厅,视线环顾周围,没有发现齐衍礼的身影。
“什么嘛,再
三叮嘱她结束以后一定要回来找他,结果自己先走了。”
她轻声嘟囔着走到沙发旁边坐下,把手包放在身侧空位上。
算了,不管齐衍礼了。
不在更好,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她更自在。
纪知鸢拿出手机,刚一解锁屏幕,新闻消息瞬间弹出。
【世上仅有一颗的蓝钻被匿名人士拍下,成交价为一亿一千万人民币。】
新闻也太迅速了吧,离拍卖会结束不到一小时,相关内容便已上传至网络。
热度不低,不少网友参与讨论。
【谢谢博主带我见世面,这颗蓝钻太漂亮了,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它的魅力。】
【拍卖会果然是有钱人的游戏,我还没有一颗钻石值钱。】
【万一是假钻呢,这年头连人都能造假,什么都不能相信。】
翻到说蓝钻项链是假钻的评论,纪知鸢一下没忍住,笑出声。
且不说,拍品经过层层的鉴定才出现在拍卖会上,单是有些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这一点,就显得十分可笑。
再者,退一万步来说,即便颈间戴的蓝钻是假的,看在它各方面表现都属于顶级的份上,纪知鸢也认了。
假的就假的呗。
千金难买她开心。
洗手间传出轻微响动。
下一秒,半透明的玻璃门打开,水雾悉数涌出,飘浮至半空,朦胧了视线。
纪知鸢脸上笑意未散,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失去思考能力的木偶人,眼睛一眨不眨地愣在原地。
手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掌中脱落的,掉到厚实的地毯上。
屏幕朝上,页面内容是她方才翻看的评论区。
齐衍礼全身上下仅在腰间围了一条松垮垮的白色浴巾。
往上,腹肌块块分明,健硕有力,显而易见的人鱼线顺着腰窝两侧,一点一点地引入浴袍边缘。再往上,五官深邃,轮廓锋利,恰到好处地修饰了他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质。最上边,头发半湿,水珠要落不落地悬挂在发梢间。
完全是一副荷尔蒙爆棚的画面,帅得格外具有侵略性。
心跳速度加快,震得胸腔发麻,纪知鸢情不自禁地抬手捂着胸口。
怎么回事,心脏怎么跳动得这么快?
纪知鸢,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又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好不容易劝说自己平缓心绪,纪知鸢做了一个深呼吸。
但开口还是暴露了深藏的不平静,她说话带了点儿结巴,“你……你在呀。”
“嗯。”齐衍礼手中拿着一条全新的毛巾,在头顶擦拭,“我说过,我会在房里等你。”
他刚洗完澡,声线染上了些水汽,还有带着点儿鼻音,清润干净却又有磁性。
即便隔了几步距离,但纪知鸢耳中一热,好似被他说话的气息灼伤。
纪知鸢一动不动地盯着他,落入耳中的炙热,通过眼眸展现地淋漓尽致。
她视线的目标不是他的脸,而是寸/缕/不着的上半身。肩宽腰窄,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腹肌匀称紧实,线条流畅清晰,冷白调的肤色为整个身体增添了几分艺术感。
肌肤上不知道是还未擦干的水珠,还是顺着肌理滑落的汗珠,落在眼中格外诱人。
是比她在楼下观赏到的男模的身材更胜一筹。
纪知鸢抿着唇,看得入神,就连被她炙热目光关注的对象走到眼前,自己都没察觉到。
齐衍礼轻笑出声,胸前肌肉随之轻轻震颤,继而调侃。
“再看下去,我要收费了。”
第29章 Chapter29“要脱,还是要……
“咳——”纪知鸢慌不择路地收回目光。
微微侧过脸颊,清咳一声缓解自己的尴尬处境。
两颊肉眼可见地变红,粉粉的,嫩嫩的,像极了果肉甜软的水蜜桃。一口咬下,汁液瞬间爆出,整个口腔都是甜津津的滋味。
安静片刻,纪知鸢后知后觉地捂着自己双眼,推卸责任。
“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就走出来了?”
齐衍礼没有回答,身体稍前倾,两人之间距离骤然缩短。
纪知鸢睁圆了双眼,眸底浮上慌乱,鼻腔充斥着他的气息。
很清淡的乌木香,只有离近了才能闻到。
齐衍礼沐浴露的味道和香水味是一样的吗?
在洗完澡,没有穿衣服的情况下,还能有淡淡清香,仿佛与他融为一体。
香气愈发浓郁,占据所有思考的能力,纪知鸢骤然回神。
不该呀不该。
男色当前,她居然还有心情分神想其他事情。
男人身体越靠越近,完完全全遮住了从天花板的吊灯上洒落而下的光线,视野被黑影笼罩。
纪知鸢本能闭眼,轻咬了一下嘴唇,抓着沙发边缘的手指不断紧缩。
心跳如鼓,耳朵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意料之中的吻并未降临。
齐衍礼下颌堪堪擦过纪知鸢变得红热的脸颊。
他说:“衣服在外面,忘记拿进去了。”
下一秒,悉悉索索的细响声传入耳内。
等到纪知鸢再次睁开双眼,齐衍礼已经换好了套房内的干净睡衣,坐在她身旁沙发上。
纪知鸢用手指勾起一缕慌乱之中飘到眼前的碎发,挽在耳后。
她面色从容地吐槽,“在家也没见你这么丢三落四。”
不仅没见齐衍礼做出过丢三落四的事情,还会把用完的东西放回原位,偏移一点儿都不行。
纪知鸢觉得他肯定有强迫症。
“喜欢吗?”齐衍礼蓦然开口。
“什么?”纪知鸢一头雾水。
齐衍礼转过头,眼尾上挑,勾着唇低笑,慢条斯理地说:“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些男模?”
闻言,纪知鸢立马望向身旁男人,旋即撞入他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的黑眸,其中满是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纪知鸢不由地咽下口水,问:“你知道我去看了模特秀?”
齐衍礼点头。
如果早知道纪知鸢下楼的目的是和桑瑜一起观看男模走秀,他压根不会给她走出房门的机会。
男模有的,他都有。
甚至他的更好,更具有观赏性。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喜欢我,还是喜欢那些男模的身材?”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回答。
桑瑜问过,她也暗自在心里问过。
答案都是一样的。
各个方面,皆是齐衍礼更胜一筹。
可同样的问题从当事人口中问出,纪知鸢却有些张不了嘴。
目光不觉带上些许躲闪。
正当纪知鸢提起一口气,准备给出齐衍礼想要的答案时,他再次出声。
“我从沙发上拿衣服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这一次的问题很好回答,纪知鸢脱口而出。
她才不要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齐衍礼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倒是显得她自作多情。
齐衍礼又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脑海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
话音落下,纪知鸢腰窝两侧感受到温热的触感。
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身体腾空,转而坐在一双紧实强劲的大腿上,与齐衍礼面对面。
“我在想,你的嘴唇很好看。”
“想亲。”
纪知鸢眸光亮了几分。
同时,她看见了面前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
愉悦。
呼吸沉重,扑在她锁骨处,热吻紧随其后。
齐衍礼温柔地含着她的唇,撬开她没有丝毫防备的唇齿,舌尖一点一点地往里探。
握着那道细腰的双手紧了紧。
舌根发麻,身体酥软到快要坐不稳,纪知鸢下意识攥住身前人的衣领,脑袋高仰,尽情回应他的温柔。
海面无波,满室寂静,唾液交换的水声和不受控的吸吮声回荡,空气中充斥着使人面红耳赤的暧昧因子。
“还想继续吗?”
一个悠长的深吻结束,齐衍礼侧开脸,把头埋在她颈窝,一边沉重地喘气一边问。
纪知鸢还没从缺氧的状态恢复正常,双臂揽住他的脖子,靠在他身上大口呼吸。
眼眸晶亮,犹如被清澈见底的湖水洗涤过,眼尾泛起惹人怜爱的红润。
齐衍礼嗓音带着轻哄的意味,耐心地重复道:“要不要继续?”
他低头,怀中女人唇瓣红红的,还有点儿肿,在灯光下泛着诱人光泽,媚而不自知。
欲/望冲出牢笼,轻而易举地撞破理智。
身体紧绷到发/硬发痛。
沉默片刻,纪知鸢从唇齿间溢出一个音节。
“嗯。”
她知道,他所说的继续不再是搂搂、抱抱和亲亲。
况且气氛酝酿到了这个份上,没有理由中断。
下一秒,失重感袭来,纪知鸢身体腾空。
齐衍礼将她圈在怀中,步伐稳健地朝主卧走去。
迈进房门,齐衍礼脚下动作一顿。
纪知鸢察觉到他的意图,先一步开口:“不要开灯。”
开灯做的感觉很奇怪。
太亮了,她不喜欢。
齐衍礼沉默,却也没有其他动作,继续往前。
没走几步,纪知鸢被稳稳当当地放在了床上。
她咬了下唇,眼前闪过齐衍礼从浴室走出来的样子。
如果当时提出想要摸摸腹肌的要求,他会拒绝吗?
仅是想一想,还未降下的热意愈发汹涌地席卷而出,将纪知鸢肌肤染成白里透红地娇粉。
‘唰——’
灯亮了。
两人的状态一览无遗。
齐衍礼静静地站在床头,只是头发稍有凌乱,挂在腰间的浴巾往下移了几分。
纪知鸢本能闭眼,手臂搭在眼皮上,染上几分粉调的皮肤,白得晃眼。
“齐衍礼,你干什么呀?”缓了几秒,纪知鸢不悦地说。
本是质问的话语,可不由自主地拖长尾音后,却成了毫无威慑力的撒娇。
“你……干什么?”她又问了一遍,无意识地吞咽,直勾勾地盯着床边男人。
齐衍礼手臂交叉,手指带着衣角一寸一寸往上移。
几秒后,睡衣被主人随手扔在墙角。
“我想开灯。”
黑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掩去了那些隐秘的、卑劣的情绪。
齐衍礼的语气含着几分执拗。
算了,他想开就开吧。
换个角度想想,边做边欣赏男色,也是一种享受。
正这样想着,床身骤然下陷。
天花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男人的健硕腰身。
“男模好看吗?”
齐衍礼双手撑在她身侧,整个人悬在她的上方。
虽然是第二次提起的话题,纪知鸢依然有点儿心虚,转过脑袋,避免与他对视。
原来他很在意她看男模这件事情。
纪知鸢轻咬着嘴唇,憋笑。
“还不错,我喜欢长得帅,身材又好的。”
齐衍礼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唇角扬起浅笑弧度,眸底却寻不到半分笑意。
“这样呀。”
他张开的**,是她合拢的双膝。
双腿一点点地往里面紧缩,她动弹不得。
齐衍礼的手指在她后背游走,摸到礼服上的飘带,稍稍用力,往下一拉。
‘刺啦——’
是布料裂开的声音。
胸前一凉,纪知鸢连忙抓住始作俑者的手,制止他进行下一步动作。
“别扯。”
“这是我借来的裙子,不能扯坏了。”
齐衍礼置若罔闻,带着她的手一起抓住岌岌可危的飘带往下。
“坏了就坏了,我赔你一条新裙子。”
“齐衍礼。”纪知鸢厉声唤出他的名字,企图与他讲道理,“不行,这是别人的裙子,我们没有随意处置它的权利。”
他停下手中动作,没有说话。
用一双黑眸沉沉地望着她,好似下一秒就能把她吸入深不见底的神秘海底。
齐衍礼敛眸,松手。
举止间带着一点儿遗憾。
纪知鸢轻轻推开他,提起裙角起身。
继而张开双臂,转头道:“你帮我脱。”
礼裙设计繁琐,不好穿也不好脱,只有好看这一个优点。
不过好看就足够了,此外的一切缺点都不重要。
“先把我背后的蝴蝶结解开,然后跟着飘带的方向,一层一层扯出来……”
在纪知鸢悉心指导下,齐衍礼顺利完成她交代的任务。
脱下的礼裙被遗忘在房间角落,和睡衣一起躺在地板上。
同样被遗忘的还有他送给她的蓝钻项链。
礼裙落地的瞬间,纪知鸢附在身前人耳畔低语。
“别人的东西我们不能做主。”
“但我的东西,要脱,还是要撕。”
“随你。”
顿了顿,她刻意放缓语速,说:“现在我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我自己的。”
‘呲啦——’
没有丝毫犹豫,单薄的布料一分为二,被齐衍礼握在手中。
“我赔你。”
接下来的话音湮没于缠绵热吻。
纪知鸢没有开口的机会,只剩下不成调的娇/吟。
失去意识,陷入昏睡的前一秒。
她心想:还说要欣赏男色呢,结果自己连掀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清晨,太阳越过海平面,缓缓爬上湛蓝的天空。
日光落在床榻上,女人睡颜更显柔和。
她的呼吸声极轻,半张脸蛋埋在枕头里,如鸦羽般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透出阴翳,鼻梁小巧精致,嘴唇红润,看上去睡得很香。
齐衍礼睁开眼便看见了这幅画面,心脏瞬间变得软软的,热热的。
他换了个姿势,与身旁人面对面侧躺。
一手撑在枕头上,托着脖颈,另一只手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指尖轻轻描绘她的香甜睡颜。
“嗯。”
许是感受到有道炙热的目光黏在自己身上,纪知鸢无意识地皱眉。
见状,齐衍礼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
他捧着她的脸颊,大拇指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摩挲,心里眼里都盛满了对心爱人的爱慕。
早上醒来就能看见她在自己身边的感觉真好。
每天早起都能看见自己的爱人。
更好。
他认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不过如此。
齐衍礼的手指慢慢往上,留恋在纪知鸢的红唇间。
红润饱满,还有点儿微肿。
昨晚,这一抹殷红无端拱起了他体/内的火。
摩擦生热,一点即燃。
最后烧得理智尽失,只能遵从本能。
第30章 Chapter30“你也知道你是……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齐衍礼手中捧着首饰盒,一步一步往前走。
她面带羞赧,道了声谢,伸出双手准备接过。
手指尚未碰到首饰盒,对面人便收回了递出的手。
纪知鸢扑了个空。
“喜欢吗?我来帮你戴。”齐衍礼自告奋勇地取出项链。
她点头,抬手挽起散落在背后的秀发,露出瓷白纤长的后颈。
“齐衍礼,我很喜欢这件礼物。”
“但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选择送我蓝钻呀?”
齐衍礼眉眼含笑,说:“因为她喜欢。”
“她?”
“她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她惊愕失色地后退几步。
眼前场景忽变,四周灯光骤暗。
齐衍礼眼神中的温柔不再,脸上一片漠然。
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淡。
下一秒,一双镶着水晶的银白色细高跟出现在眼前。
女人亲昵地挽上齐衍礼的手臂,微微一笑。
“当然是我了,我最喜欢蓝钻了。”
“难道你以为齐衍礼真爱上你了?”
“纪知鸢,你太天真了。”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喜欢你才和你结婚的。”
女人的笑声在耳畔回荡,含着浓浓嘲讽。
这个女人是——
乔若宜。
纪知鸢倏地睁开眼,心跳频率失常,眼神毫无焦距。
“怎么了?”
有人拍了拍她的脸。
熟悉的五官映入眼帘,慢慢与梦中人重合。
“纪知鸢,怎么了?”男声愈加急切,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心。
随后男人伸手,想将她拥入怀中安慰。
纪知鸢眸底慌乱未散,一把挥开男人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
她阖上双眸,稳了稳心神,脑海中闪过昨天遇见的事情。
原来是一场梦。
梦中的齐衍礼淡然冷漠,难以靠近;
梦中的乔若宜以胜利者自居,语气带着傲慢嘲讽。
可是她为什么会同时梦见齐衍礼和乔若宜呢?
纪知鸢无意识地摆出的防御姿态,狠狠刺入齐衍礼的眼睛。
浓烈的厌恶顺着眼眶向身体四处延伸,最终细刺遍布的藤蔓紧紧包裹住心脏。
仅仅是最简单的呼吸,都能带来丝丝麻麻的痛意。
她不信任他。
但这份不信任从何而来?
他不知道。
齐衍礼抑制住满溢而出的酸楚,柔声轻问:“做噩梦了吗?”
“嗯,梦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有点儿害怕。”
纪知鸢扯着被子坐起,半靠在床头上。
声线平淡,兴致不高。
齐衍礼抬手揉了揉身旁人的发顶,安慰道:“没事了,我在你身边,一切不好的事情我都会帮你摆平。”
尾音落下那刻,他明显感受到她身体僵硬了一秒。
难道梦中出现的不好的事情,与他有关系?
嘴唇张开又合上,齐衍礼终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他掀开被子起身,拿起床头早已准备好的干净衣物,背对着纪知鸢换上。
“让人送早餐上来到房里吃,还是起床下楼,去餐厅自己选?”
“去餐厅吃。”纪知鸢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敲点点,神情十分专注,“正好桑桑和我哥也在餐厅里。”
齐衍礼指着床头的另一套女装,说:“好,你的衣服在床上,我先去洗漱。”
走进卫生间前,他转身提醒了一句,“我昨晚没在你明显的地方留下痕迹,不用担心。”
纪知鸢用手机相机当镜子,仔细检查颈间吻痕的动作停下,眼神略含幽怨地应声。
“你也知道你是狗呀。”
“在床上时,总喜欢抱着我啃。”
纪知鸢小声嘟囔。
本来打算当着齐衍礼的面吐槽,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下手比他下嘴还狠。
齐衍礼换衣服时,后背深一道、浅一道的红痕遍布,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是她昨晚用手指留下的成果。
想到这儿,纪知鸢忽而记起一个细节。
齐衍礼肋骨下方好像有一块类似于纹身的东西。
但他在换衣服前拉上了窗帘,室内光线昏暗,视野模糊,她不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纪知鸢也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所以她不会好奇并打探别人的隐私。
——
二十分钟后,纪知鸢和齐衍礼走出电梯。
“等一下。”
齐衍礼叫住正准备往前走的人,手臂弯曲,放在身侧。
瞬间看出他的意图,纪知鸢却没有任何动作表示,“宴会已经结束了,应该不用在乎这种多余的礼节吧?”
“船上的大多数游客都参加了昨晚的宴会。”
“而你是我公开于众的配偶。”
齐衍礼说的是事实,纪知鸢无法辩驳。
她靠近,把自己的手臂搭入齐衍礼的臂弯,重复他的话。
“公开于众的配偶。”
“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齐衍礼皱眉反问:“为什么别扭?”
纪知鸢快步走到他身前,与他对视,调侃道:“你是不是还有未曾公开于众的配偶?”
闻言,齐衍礼表情轻松不少,顺着她的玩笑话往下说:“齐太太,你先生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纪知鸢好整以暇地说:“所以呢?”
“重婚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所以我没有。”
这一句不是玩笑话,齐衍礼的语气十分真挚。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不用藏着掖着,可以直接告诉我。”
“毕竟我们签了婚前协议。”
齐衍礼没有接话,眸色却明显深了几分,阴晦难辨,脸上闪过一抹自嘲。
她到底有没有心?
还想将他推给别人。
“没有。我也没有藏着掖着。”齐衍礼语速飞快地带过,又问,“你有喜欢的人吗?”
纪知鸢没往深处想,不假思索地回答:“暂时没有。”
这个回答让他松了口气。
她暂时没有喜欢的人。
她暂时不会向他提出离婚。
可是从另一方面来看,他也被她排除在外。
她不喜欢他。
齐衍礼心脏又开始抽痛,连正常呼吸都成了奢侈。
“齐董,好久不见了。”
“竟然会在这儿碰上,我们俩太有缘分了。”
迎面走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发出爽朗的笑声。
齐衍礼礼貌地点头,“江总,好久不见。”
“这位是?”男人略带疑惑的目光落在纪知鸢身上。
齐衍礼说:“纪知鸢,我的妻子。”
“我还有点纳闷,你前段时间怎么一下班就往家里跑,原来家里藏着仙女。”
“要是我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妻子,我也没心思上班了。”
礼貌闲聊几句后,纪知鸢十分有眼力见地留时间让他们寒暄。
她轻拍了一下齐衍礼的手臂,温婉浅笑。
“我朋友还在等我。”
“你们聊,我先失陪了。”
说完,没给齐衍礼反应的机会,纪知鸢从他臂弯中抽出自己的手,转身离开。
邮轮六楼全是餐饮,世界各地的美食齐聚于此,犹如一场盛大的美食交流会。
纪知鸢点开桑瑜发来的定位,是一家日料店。
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后,来到转角处,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
“鸢鸢,这里!”
担心自己不显眼,被纪知鸢一扫而过的目光忽视,桑瑜站在原地,踮起脚,努力朝门外招手。
纪知鸢点头挥手,朝店内走去。
“你们选的位置真好,一不留神就错过了。”
如果不是桑瑜的呼唤声,她完全不会在意角落这间不显眼的店铺。
“他选的,他想吃日料。”桑瑜把矛头指向纪恒睿,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她又从纪恒睿手中‘抢’过专门用来点单的iPad,递给对面的纪知鸢。
“喏,想吃什么直接往上加。”
纪知鸢结果过iPad,点了一碗豚骨拉面。
“好了。”
桑瑜瞥了一眼菜单,犹豫地问:“你只点一碗中份的拉面吗?”
“我早上没什么胃口,这碗面都不一定能吃完。”纪知鸢回答。
“桑桑的意思是,你不用帮齐衍礼点一份吗?”终于寻到彰显存在感的机会,纪恒睿出声解释。
起床后,桑瑜给纪知鸢发了条消息。
【桑瑜:鸢鸢,要不要一起去吃早餐?】
过了一会儿,纪知鸢的回复弹出。
【纪知鸢:可以呀,你把餐厅位置发给我。】
【桑瑜:OK,我等会儿发,你哥也在。】
得到肯定的回复,桑瑜以为她会和齐衍礼一起来。
但是没有。
出现在餐厅门口的只有纪知鸢一人。
纪知鸢嗓音淡淡,“用不着,他不是小孩子,自己会吃早餐。”
桑瑜和纪恒睿两人对视一眼。
得,这对小夫妻俩肯定是吵架了。
纪知鸢现在的表情上写着一排字——‘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齐衍礼欺负你了?”
“齐衍礼在哪
儿?我去找他算账。”
相处多年的默契,桑纪夫妻俩同时开口。
想起今早梦里的场景,纪知鸢欲言又止。
一件仅存在于幻想中的事情,讲出来没有任何意义,说不定还会将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没有吵架。”
“齐衍礼在和熟人聊天,等会儿就来。”
纪知鸢双手撑在桌上,手掌托着脸颊,视线盯着对面的女人。
桑瑜换下华丽的礼裙,身穿藕粉色系的简约套装,缎质衬衫和垂感极佳的长裙,休闲却不失高贵。
只不过脖子上那条黑白格的丝巾分外突兀,倒像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选择。
纪知鸢唇边晕出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红唇微启:“桑桑,我记得你昨天上船的时候没戴丝巾。”
话音落下,对面两人脸上同时浮现赧色。
桑瑜清咳一声,为自己辩解:“今天温度有点低。”
“原来是这样呀。”纪知鸢忍住笑意,佯装严肃地说,“船上的空调是不太好。”
桑瑜的脸蛋和耳朵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纪恒睿揉了揉她的脑袋,漫不经心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严厉,“得了啊,别得寸进尺。”
纪知鸢见好就收,伸手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眨巴着眼睛仿佛在说:知道了,我闭嘴。
鲜香浓郁的骨汤萦绕,顺着鼻腔飘飘入胃。
纪知鸢瞬间被吸引。
本来没有别的感觉,现在饿得前胸贴后背。
“阿鸢,你都不等等我。”
温柔的男声从后背传来,飘入耳中,话语间满是宠溺。
好像还有点儿撒娇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