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5“老公。”……


    十几分钟前,纪知鸢扶着自家爷爷离开,病房里开始新一轮的棋局对弈。


    齐老爷子的食指和中指间捻着一枚黑棋。


    思考几瞬,棋子落入棋盘。


    “你二叔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是否比之前安分了些?”


    齐衍礼没有立刻开口回答,注意力完全聚集在面前的棋局上。


    他操纵红方棋子,悄无声息地侵入敌方阵营。


    “呵,安分。”


    “把一个对金钱和权力看得比自己生命还重要的人‘发配’到国外,他便能改过自新,安分守己的生活了吗?”


    “爷爷,您心里还是无法割舍与他亲子之情。”


    当年齐老爷子病重,陷入昏迷状态。


    齐衍礼远在美国求学,消息被有心人封锁,他无从得知家中动荡。


    齐老爷子怨恨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成不了大器,一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一个被权势迷惑了理智。


    将所有希望寄托在隔辈长孙身上。


    在齐老爷子之后,继承掌控齐家大权的人是齐衍礼。


    这是齐家上下默认的事实。


    可偏偏有人经受不住金钱权力的诱惑,暗地谋划了一场专门针对齐衍礼的大局。


    “欸,我也不是想要为他求情。”


    “那时是你自己命硬,从阎王爷手里捡回来一条命。”


    “你看着处理,要杀要剐随你的便,都是他应遭的报应。”


    齐老爷子颓废地放下手中黑棋,与前一刻的心境截然不同。


    愁容满面,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爷爷,我不想让纪知鸢知道这段往事,您也别再她面前提及。”


    他不想让这些卑劣的、肮脏的往事玷污她的耳朵。


    她只需要享受世界上幸福美好的事物。


    “我有分寸。”说完,齐老爷子盯着坐在对面的人,欲言又止,“我答应了你提出来的条件,同时你也要做到我对你的要求。”


    空气流动速度似乎慢下不少,病房内安静片刻。


    “我不是他,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我不会在爱情当中迷失自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的喃喃低语仿若是对自己的告诫。


    齐家出了一个情种,齐老爷子担忧了一辈子。


    齐衍礼的父亲齐辉,为了一个对他没有半分爱意,耗费大半辈子追逐艺术的女人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放弃了继承齐家的机会。


    齐老爷子不愿再看见齐家人困于儿女情长。


    暗中帮助齐衍礼和纪知鸢结婚,是齐老爷子最大的让步。


    紧接着,敲门声响起。


    “是不是老纪做完检查回来了?”齐老爷子招齐衍礼去开门,“臭小子,开门去。”


    齐衍礼起身朝门口走去,左脚刚迈出半步,门缝处传来一道女声。


    “齐爷爷,您在房里吗?”


    齐衍礼可以肯定,站在门口的人不是纪知鸢。


    他顿时失了兴致,收回伸出的左脚,重新坐回原位。


    “都站起来了,还不去把门打开。”齐老爷子出声呵斥,却没有真的生气。


    齐衍礼懒懒地回了一句,“不去,门外的人不是纪爷爷和阿鸢。”


    “不是他们,你就不能开门了吗?”


    齐衍礼点头,一本正经地开口:“您小时候教育过我,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齐老爷子的脸色骤然黑了一度,吹胡子瞪眼地道:“你现在不是只有几岁的孩童。”


    “不管什么时候,都应该对陌生人心生警惕。”齐衍礼不为所动。


    听罢,齐老爷子不再理会眼前人,继而朝门口喊道:“直接推门进来——”


    “齐爷爷近来身体可好?”


    “原本我爸爸妈妈也要和我一起过来探望您,但他们临时有事,只能派我作为家中代表来了。”


    女人穿着修身利落的长款风衣,齐肩短发干练,发尾微微卷起,柔和了自身的凌厉气质。


    她手中提着一个精美的果篮,与床边柜子上的一模一样,甚至连商标都贴在同一位置。


    视线环顾四周,她瞧见坐在床边的男人,惊喜地开口:“衍礼,你也在呀。好久没有见到你这位大忙人了。”


    “都是身体的老毛病了,治也治不好,死也死不成,还让你们留心惦记着,特意抽空来探病,我心里真过意不去。”齐老爷子饱经沧桑的嗓音中带着几分愁虑,还有对人生的豁达。


    “可不能这样说,我们乔家能有今天,全靠您的支持,当然要时时刻刻将您摆在心里的首要位置。”女生面带笑意,上前几步。


    齐衍礼不愿再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虚伪奉承的对话,继续坐回垃圾桶前的沙发上,拿起小刀削苹果。


    一个、两个……


    脱去外皮的苹果在果盘堆砌成了小山,整个病房都充盈着苹果的香甜气息,齐衍礼却没有停手的意思。


    ‘咚咚咚——’


    不知道是今天响起的第几道敲门声。


    今天来探病的人真多,病房门槛都快要被踏破了。


    齐衍礼幽幽地想。


    “爷爷,我回来了。”


    几乎是听见门外人开口的刹那,齐衍礼迅速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略显急促,手中甚至还拿苹果和水果刀,以及半截悬至空中的苹果皮。


    他开门速度的很快,快到齐老爷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纪知鸢便已重新出现在了房内。


    “知鸢回来了,老纪这么快就做完检查了?”齐老爷子将棋盘上的棋子分门别类地收拾好。


    “还没呢,爷爷的检查项目比较多,我先回来了。”随后,纪知鸢满脸疑惑地望着病房中的陌生女人问,“这位是?”


    乔若宜大方的介绍自己,“你好,我叫乔若宜,小时候住在齐爷爷家对面,是齐爷爷的邻居。”


    “你好,我是纪知鸢。”


    纪知鸢的自我介绍仅此一句,没有添加其他冗杂的身份。


    很奇怪,面前穿着风衣的女人乍一眼看上去很陌生,可越看,纪知鸢越觉得眼熟。


    “知鸢是在国际上很有名气的钢琴家,也是我的孙媳妇。”


    齐老爷子声音插入两人的自我介绍中,仔细听还能分辨出话语间的强烈炫耀之意。


    “对了,若宜也是学钢琴的,你们之间应该有共同语言。”


    是学钢琴的?


    那便能说得通为什么纪知鸢越看越觉得她眼熟了。


    应该是在某场演奏会上碰过面。


    乔若宜摆了摆手,眼里全是谦虚。


    “我就一业余的钢琴爱好者,怎么能和专业的大钢琴家比。”


    “爷爷,您太高看我了。”


    紧接着,她转而对齐衍礼道:“衍礼,你真是闷声干大事,这么快就结婚了。之前还说不到三十岁,绝对不会迈入爱情的坟墓。”


    齐衍礼想也不想,直接反驳。


    “乔小姐,造谣是犯法的,我从来没说过‘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之类的话。”


    “还有请你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我们仅是认识的关系。”


    乔若宜是一个十分健谈的人,从进门到现在没冷过场,也不在乎齐衍礼语气里的刻意疏离。


    “知道了——”


    “齐衍礼,你结婚的时候为什么不给我发请帖?”


    齐衍礼神情淡淡,“我刚才说了,我们仅是认识的关系。”


    “我们婚礼办得匆忙,只请了关系很近的朋友和亲戚。”纪知鸢站出来补充,视线无意见瞥过圆桌,桌上的小果盘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剩下。


    扶着爷爷去检查室前,她特意把还没吃完的苹果放在一个空的小果盘里,怕其他人误拿。


    没想到还是不见了。


    目光看了一圈,纪知鸢在齐衍礼手上找到了疑似她吃过的苹果,犹豫地开口:“齐衍礼,你手上的苹果,好像是我咬过的。”


    齐衍礼垂眸看了看手中的苹果,十分自然地说:“我知道,我还以为你不吃了。这里有我刚刚削好的,给你。”


    “你不介意这是我吃过的苹果吗?”


    重点不在于她想吃苹果,而是他吃的是她吃过的苹果。


    纪知鸢内心无比震惊:说出去没人敢相信,齐衍礼竟然会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


    “为什么要介意?”齐衍礼抬头,望向她的黑眸浮上了一层不解,“你吃不完,我帮你解决很正常。不能浪费食物。”


    话虽如此,她也应该向他学


    习这种不浪费的良好品质,但过习惯了奢侈的生活,一时内很难改变。


    “我没有吃别人吃剩下的东西的习惯,我只能保证自己不浪费食物。”齐衍礼又默默解释了一句,“但你除外,因为我们是夫妻。”


    话音落下,纪知鸢移开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飘忽不定地瞥向别处。


    他干嘛突然说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好像他们婚后生活很甜蜜似的。


    事实分明不是这样。


    “看见你们小俩口的感情这么好我就放心了。”齐老爷子笑着打趣,“如果能早日生个重孙出来给我抱抱就更好了。”


    一时间,纪知鸢不知该如何应对纪老爷子明示的‘催生’话语。


    而心中的迷惑也因此解开。


    齐衍礼说出口的话是为了让齐老爷子误会。


    在爷爷面前展现他们关系的亲密,不让爷爷担心。


    “是呀,没想到衍……齐衍礼也会在爱情当中沦陷。”


    “当时,你可是我们这一群玩伴中对爱情最不感兴趣的人。”


    乔若宜原以为齐衍礼和纪知鸢的婚姻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家族联姻,但现在看来,实际情况好像与她的想象相距甚远。


    纪知鸢不明所以地打量着今天新认识的女人。


    是她的错觉吗?


    她觉得乔若宜总在有意无意间质疑她和齐衍礼的婚姻。


    “人总要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纪知鸢慢条斯理地说,“老公,你觉得我说得对吗?”


    霎时间,齐衍礼的心脏好像被飞速坠落的陨石击中,砸出一个大坑,余波久久未消散。


    视线始终追随在她身上,无论纪知鸢说什么,他都木讷地点头说好。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等纪老爷子做完全身检查,他们陪两位爷爷用过晚餐后回到香山樾。


    车停稳,纪知鸢伸手解开束缚在身上的安全带,手背忽而传来一阵压力,阻止了她的动作。


    是齐衍礼。


    他稍稍探过身来,按住了她的手。


    “方才在爷爷面前,你对我的称呼……”话说到一半,他不知到该如何继续开口。


    反倒是纪知鸢大方地替他说了出来。


    “老公?”


    再次听到,齐衍礼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他点头。


    此刻他无比庆幸两人处在灯光昏暗的车厢,黑暗掩去了发烫泛红的耳后根。


    随后,一股莫名的落寞涌上心头。


    纪知鸢的落落大方也从侧面反应出了她的随意,她的不在乎。


    果不其然,纪知鸢的下一句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我以为你不会在意一个小小的称呼。”


    说完,立马噤了声,脸上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她又开始不带脑子地说话了,他才在病房里纠正别人对他的称呼。


    “不在意,我只是……只是没想到。”


    “太突然了。”


    说到最后,齐衍礼的声音变成了气音,仅剩嘴唇在张合。


    车厢内沉寂良久。


    “齐衍礼,有几个问题困扰我了很久。”


    “嗯,你说。”


    “和我结婚的人为什么是你?”


    “你又为什么会答应和我结婚?”


    齐家与她年龄相仿的小辈不在少数,而齐衍礼也能找到比她更好的,更适合的配偶。


    为什么是她?


    这个问题困扰了纪知鸢很久。


    寂静片刻,她听见了他的回答。


    四个字。


    家里安排。


    同一时间,齐衍礼在心里给出了另一个四字回答。


    因为是你。


    纪知鸢不会知道,在得知纪家让她在三个月内找到适合的对象结婚时,齐衍礼独自在家度过了多少个失眠焦虑的夜晚。


    纪知鸢也会不知道齐衍礼在暗中计划了什么,让她的结婚对象变成他自己。


    ——


    三个月前。


    凌晨的工作室灯火通明。


    笔记本、被各种颜色标注的文件、奶茶、水杯杂乱摆放在茶几上。


    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着几个手中拿着A4纸的人。


    “独奏会的初步安排就按照刚刚讨论的内容进行,如果有问题到时候再修改。”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大家先回家休息,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步工作。”


    说话人无法抗拒生理反应,打了个哈欠,带着躺在沙发上的几人一起,接连不断地打哈欠。


    连上一刻还精神抖擞地坐在电钢琴前试音的纪知鸢也被传染,倦意逐渐占据清醒的大脑。


    “你们先走吧,我再待一会儿。”


    纪知鸢拿过头戴式耳机,点开电脑屏幕上的音轨。


    自从举办独奏会的策划通过,大家便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前期准备工作中,其中压力最大的人无疑是纪知鸢。


    她是本场独奏会的主人公。


    经纪人安玥阖上笔记本,整理好文件,收拾干净茶几。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弹钢琴对你来说不过是手到擒来的小事。”


    纪知鸢点头,目送她们离开,转而继续做自己手头上的工作。


    人群散去,四下寂静,空气中音符流淌而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纪知鸢的眼皮越来越重,好似下一秒就要紧紧粘黏。


    手机屏幕亮起,急促的来电声冲破隔音效果极好的耳麦,钻入耳中。


    霎时间,瞌睡虫被吓跑。


    “鸢鸢——”


    “爷爷心脏病突然发作,正在医院抢救……”


    ‘刺啦——’


    对面话还没说完,纪知鸢猛地起身。


    力气过大,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哪一个医院?我马上过去!”


    纪知鸢没时间整理自己现在的形象,脑袋上是随手一挽的低丸子头,身穿浅灰色连帽卫衣和同色系运动裤。


    她拿上手机和钥匙匆匆地跑出门。


    医院像极了一个无法逃脱的巨型迷宫,纪知鸢在长廊上奔跑了许久,却迟迟没能到达目的地。


    刺鼻的消毒水味萦绕周身,心头的担忧急躁愈演愈烈。


    纪知鸢赶到抢救室时,已经有不少人站在门口等候。


    奶奶、一众叔伯、二堂哥纪恒睿,以及往常很少在人前露面的大堂哥纪恒维。


    “纪知鸢,这里!”


    纪恒睿第一时间发现她的到来,朝她走来。


    维持了一路冷静镇定的情绪,在看见熟悉的亲人那刻终于忍不住崩溃。


    纪知鸢眼角泛起点点水光,声线染上哭腔,气息有几分不平稳。


    “爷爷现在怎么样了?”


    “爷爷会没事的,对吧?”


    纪恒睿一改以往吊儿郎当的不靠谱气质,伸手扶着纪知鸢的手臂,脸上神情异常严肃。


    “不知道,医生还没出来,我也是临时接到通知赶过来的。”


    这时,纪恒维也走了过来。


    “爷爷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大哥,你说对吧?”


    没有得到纪恒睿的回答,纪知鸢扭头找另一个哥哥寻求慰藉,她攥着面前人的衣角,殷切地问。


    纪恒维移开眼,实在不愿意对自己宠爱的妹妹说谎。


    “等医生的诊断结果吧。”


    视线转而望向抢救室门口泣不成声的老妇人,纪恒维轻拍纪知鸢的肩膀,声音透露出浓浓的无力感,“知鸢,你去前面陪陪奶奶,她老人家上了年纪,情绪起伏不能太大。”


    好在经过一个晚上的抢救,纪老爷子终于脱离生命危险,转移到病房继续观察。


    众人皆松了口气,接连回家休息,只留下倔强不愿离开的纪老太太和几个小辈。


    纪老爷子病情逐渐平稳,醒来见过自己老伴,安慰一番后,便唤了纪知鸢进入病房。


    “爷爷,奶奶。”


    纪知鸢眼尾红红的,脸颊挂着泪痕,轻轻地走到病床旁。


    此刻看见疼爱自己的爷爷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她由不得鼻腔一酸,强忍着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瘪嘴道:“爷爷,吓死我了,还好您没事。”


    纪老爷子艰难地从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让我们鸢鸢担心了,爷爷这副老身子骨是越来越不中用咯。”


    纪知鸢吸了吸鼻子,嘴唇死死地抿成一条线  ,不敢说话。


    她怕泪水不受控制地决堤,只能摇头。


    纪老爷子又说:“到时候我和你奶奶去世,就剩我们知鸢一个人留在世界上,那可怎么办?”


    纵然知道是玩笑话,纪知鸢还是不爱听,她不愿意去考虑这些还未发生的、让自己难过的事情。


    转身抬手,悄悄用衣袖擦去眼泪,反复做深呼吸平复情绪。


    纪知鸢换上俏皮的表情,语气轻快。


    “呸呸呸。”


    “爷爷你也快呸呸,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你和奶奶一定会长命百岁,一直陪在我身边。”


    听罢,老两口皆用慈爱的眼神盯着她。


    纪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撑着座椅扶手想起身。


    纪知鸢见状,快步走上前回握住那只饱经岁月磨砺却仍旧秀丽的手掌,阻住纪老太太起身的动作。


    “知鸢,别嫌你爷爷净挑些你不太爱听的话说,这是必须要面对的事实。”


    “我们年纪大了,没剩多少日子可活,也无法一直陪在你身边。你总归是要找个可靠的人与你一起携手度过这辈子。”


    纪老太太的嗓音温暖坚韧,直至击中纪知鸢的心窝。


    纪知鸢低头敛眸,如蝉翼般轻薄的长睫轻轻颤动,安静站在原地,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纪老太太继续劝说,话里话外的意图很明显。


    “好比这次,你爷爷运气好,刚一犯病便被保姆发现,而后及时送往医院治疗,保住了这条命。”


    “可是万一呢?谁都无法预料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情。”


    “万一爷爷和奶奶有个三长两短,还没来得及为你安排好一切就离世了,你想想我们该有多遗憾。”


    纪老爷子紧接着开口。


    “知鸢。”


    “爷爷希望能够在去世前看见我们知鸢找到一个好归宿,有幸福美满的生活,拥有自己的小家。”


    半响,纪知鸢耸了下肩膀,再次抬头时,已然恢复若无其事的模样,仿佛方才沉默不语的人不是她。


    声线染上几分娇气,“你们轮番上阵的攻击力太强了,我又没说不结婚。”


    “你确实没说过不结婚,但你也没说什么时候结婚。”


    纪老太太将她的小心思点明,然后提出要求,态度格外强硬,不容拒绝。


    “我们可以让你自由选择结婚对象,时限是一个月。”


    纪知鸢表情诧异,眉眼间流露出浓浓的困惑,企图用撒娇逃避。


    “奶奶,时间太仓促了。”


    “知鸢,听话。”纪老太太不为所动。


    最终,纪知鸢还是在两位老人哀求的目光中败下阵来。


    她未曾想过自己会在毕业不久后,半推半就地开始相亲。


    有长辈刻意安排的饭局,也有好友间的推波助澜。


    一个月的时间里,纪知鸢的微信好友猛增,同时也让她看透了生物的多样性。


    甚至到了多看一眼都会从心底泛起生理性厌恶的地步。


    譬如说,一口一个‘我妈妈说过……’的妈宝男;


    ‘我的择妻标准是胸/大腰细腿长’的油头大耳男;


    还有直接说明‘我喜欢男人,需要你在家长面前帮忙打掩护’的同/性恋。


    纪知鸢没忍住,对这些人做了同样的举动,把手中滚烫的咖啡泼到对面人脸上,怒吼。


    “滚。”


    “有多远就滚多远,别让我再见到你。”


    时限步步逼近,别说心仪的结婚对象,就是预备的结婚人选都没有。


    到最后,她彻底摆烂。


    “我不想选了,你们安排吧。”


    “任何结果我都接受。”


    完全撒手不管,卸下内心负担,纪知鸢轻松不少,全身心投入钢琴练习。


    再后来从爷爷口中得知,齐纪两家正在准备联姻事宜。


    纪家的联姻人选自然是她。


    但齐家的联姻人选……


    “鸢鸢,和你结婚的人是谁呀?”桑瑜特意跑来琴房打探消息。


    纪知鸢摇头,“我不知道。”


    桑瑜立刻展现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会说不知道’的眼神,继而凑上前分享自己从各处搜刮来的、关于齐家的信息。


    “我听你哥说齐老爷子膝下有四个孙子,长相人品都甩其他人一大截,其中两位与你年龄相仿,一位已经成了家。”


    “或许,齐家内部还未决定要让谁与你结婚。”


    纪知鸢问:“还有一个呢?”


    两位年龄相仿,一位成家,那么还剩下一个人。


    桑瑜脸上有几秒空白,随后反应过来。


    “剩下那个人,你说的是齐衍礼呀。”


    “这位你别想了,他不仅比你大六岁,还是齐家的新一任掌权人,同时也是齐家最年轻的掌权人。”


    “而且他曾公开表明,三十五岁之前不考虑个人的感情问题。”


    纪知鸢面无表情地‘噢’了一声。


    “没想,只是好奇。”


    她在心底默默地重复了一遍桑瑜的话:三十五岁之前不考虑个人的感情问题。


    好巧,她之前也曾有过这种想法。


    只可惜,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纪家老两口给她下了尽快结婚的死命令。


    一个半月后,纪知鸢在自己的订婚宴上见到了将与自己相伴一生的男人。


    门口喜庆的红色KT板上,‘纪知鸢’、‘齐衍礼’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爱心形状的框中,还有他们的合照。


    毫无PS的痕迹,但她却信自己从未拍过这样的照片。


    纪知鸢怔怔地盯着坐在对面男人,桑瑜信誓旦旦的话语在耳畔回响。


    齐衍礼。


    比你大六岁。


    齐家最年轻的掌权人。


    三十五岁前不考虑个人感情问题。


    有没有人能够告诉她,为什么最不可能成为她丈夫的人会以主角身份出席本场订婚宴?


    相较于纪知鸢的错愕,齐衍礼倒是显得分外气定神闲。


    仿佛正在进行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齐衍礼原以为自己的忍耐力和自制力十分强大,外界任何变化都无法撼动他那波澜不惊的心。


    直到无意间瞥见纪知鸢和陌生男性单独吃饭,知晓纪家对她步步紧逼的催婚,再加上之前堆积在心口的恐慌。


    齐衍礼彻底失去往日的淡然。


    “齐董,查到了。”


    “纪老爷子旧病复发,纪家二老强硬要求纪小姐在一个月内找到心仪的结婚对象,尽快完婚。”


    助理将自己收集到的情报一一道出,犹豫片刻,补充道:“纪小姐现在正和岭源地产的罗董家的小儿子相亲,那个人喜欢男人,是同/性恋。”


    昏暗的灯光倾洒而下,为餐厅增添了几分格调,齐衍礼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见证了她一场又一场的相亲,一次又一次地将咖啡泼到对面人脸上。


    忍不住移开目光的那刻,他真想冲上前问纪知鸢:如果一定要选一个人结婚,这个人能不能是他?


    可是不行。


    不能贸然出面。


    于纪知鸢而言,他仅仅只是一个陌生人。


    恰逢齐老爷子入院静养,齐衍礼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爷爷安排进纪老爷子所在的医院。


    入院前一晚,齐家书房。


    齐衍礼站在书桌前,微微躬身,语气含着一丝难以分辨的卑微,低入尘埃。


    “爷爷,我有件事要请您帮忙。”


    “我想让您谈一门亲事。”


    “和纪家的亲事。”


    “纪家?”齐老爷子对纪家没什么印象,但齐衍礼难得的主动让他惊讶。


    自到达记事年龄开始,齐衍礼很少主动开口寻求帮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自己一人扛过去。


    哪怕遇上再棘手、危机生命的大事,依旧独自咬牙坚持。


    “这门亲事,是你为了自己而谈吗?”齐老爷子看着早已练就一身刀枪不入本领,能独挡一面,让他无比骄傲的孙子。


    齐衍礼不假思索地回答:“是。”


    他眼神坚定,展露出势在必得的气势。


    “我把您和纪明荣安排在同一家医院,希望您能说动他,促成齐纪两家的婚事。”


    “并且只提两家婚事,不说具体的结婚人选。”


    齐衍礼知道自己提出的条件有些无厘头,但他有自己的考究  。


    “我齐家是什么破落的小门小户吗?别人上赶着攀高枝都来不及,还用得着担心会遭人嫌弃?”齐老爷子不由得感到好笑,佯装不悦,“你小子就这么笃定,我可以答应你提出来的一切要求?”


    齐衍礼沉默,继而端起桌上刚沏好的滚烫茶水。


    茶水倒出,白茶的醇香四溢。


    他用手托着茶杯底座,向前递去,放低姿态。


    “不是笃定,是恳求。”


    “爷爷,我希望能成为纪知鸢未来的丈夫。”


    齐衍礼说得很轻,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喃喃自语,可齐老爷子还是听清楚了。


    齐衍礼是一个很注重分寸感和距离的人,不会对任何人或事展现出浓烈的兴趣。


    即便再喜欢,都不曾表现出来,并且会有意识地减弱这份喜爱。


    齐老爷子本来认为齐衍礼在感情方面也是如此。


    未不曾想,自己的孙子会对一个陌生女人用情至深,像极了自己那被恋爱脑害得一事无成的父亲。


    齐老爷子轻轻地转动放在手掌心的和田玉手串,唇角挂着一抹难辨意图的浅笑,似在劝告。


    “衍礼,在成为你的爷爷之前,我是一个追求金钱和回报的商人。”


    “我从不做对自己无利的事情。”


    “另加上你父母事件的警示,我心有余悸。”


    “还是那一句话,感情不能成为你通往璀璨前程路上的绊脚石。”


    齐衍礼抬头,直直撞上齐老爷子锐利的目光。


    “我不是他,也不会重蹈他的覆辙。”


    “我和他不一样,纪知鸢和我母亲也不一样。”


    齐老爷子静默不语,端起放凉下些许的白茶递到嘴边。


    他没有喝下肚,似乎正在心中作决断。


    齐衍礼增大筹码,“爷爷,要求随便您提,我都能完成。”


    良久过后,他等到了齐老爷子的答复。


    “成交。”


    “至于要求,待我细细思索后再告诉你。”


    “衍礼,切记爷爷说的话。不要让‘情’字困住自己的一生。”


    “不要让‘情’字困住自己的一生。”


    第16章 Chapter16做好离婚的心理……


    纪知鸢躺在床上,眼珠一动不动地望向天花板。


    梦中出现的画面仍在脑海里放映。


    这一觉睡得久而踏实,久到她将近三个月的经历事无巨细地回想了一遍。


    从自己是如何被爷爷奶奶说服结婚,再到与齐衍礼一同踏入婚姻殿堂。


    日光炽热,蔓延至天花板,最终照亮整个卧室。


    纪知鸢从睡梦中回神。


    不知道是近几天与齐衍礼的见面次数太过频繁,还是自己的日子太清闲,她脑子总闪过这些有的没的事情。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房间,床头上出现一张便签纸。


    白底黑字,笔锋遒劲,十分吸引眼球。


    【公司临时有事,需要去美国出差一周。餐桌上有熬好的南瓜粥,热过以后再喝,不要凉了胃。】


    右下角的落款是‘齐’。


    看到‘南瓜粥’三个字,纪知鸢不由自主地舔了下嘴唇。


    肚子也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


    纪知鸢拿起枕边的手机,打开锁屏。


    下午一点。


    从昨晚到现在,居然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


    她的睡眠质量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前段时间,三天能凑齐十二个小时的睡眠时间都算奢侈。


    陷入深度睡眠的不只有纪知鸢,还有她沉寂已久的手机。


    解锁屏幕,小红点接连不断地弹上软件图标,不能进行其他操作。


    让手机冷静了几分钟,纪知鸢点进微信。


    私聊消息、群消息占据了整个聊天页面。


    【桑瑜:[视频]】


    【桑瑜:鸢鸢,有人把你十三岁时创作的曲子和用AI生成的钢琴曲作对比,说你配不上天才钢琴少女这个名头。】


    【桑瑜:哈哈哈,太搞笑了。】


    【桑瑜: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说不出来这种话。】


    【乔怡:知鸢,你今天上午不来练琴了吗?】


    【乔怡:琴房只剩我一人孤独奏乐,没人能听懂我的悲伤。】


    纪知鸢点开冒出小红点的头像,一条条查看,选择性地回复了好友发来的关心和几条重要消息。


    最后只剩一个全黑的头像。


    她的好友列表中仅有一人用纯黑图片当头像。


    而这个无趣的人正是齐衍礼。


    第一次看到他的头像,纪知鸢还以为自己手机的网络不好,图片无法正常加载。


    经过一段时间相处发现,齐衍礼本人确实如他展现在外的形象一样。


    古板无趣,十分平淡。


    齐衍礼是最先发来消息的人。


    他的消息被其他新的消息覆盖,寂静沉底。


    纪知鸢瞥了一眼用手指夹着的便签纸,点开在一众缤纷色彩中显得格外独特的黑色头像。


    【齐衍礼:早上好。】


    【齐衍礼:记得吃早餐。】


    简简单单的两行字,简简单单的关心。


    像极了普通朋友之间的寒暄,始终隔着一道不近不远的安全距离。


    纪知鸢关上手机,掀开被子走下床。


    不是不想回复齐衍礼的消息,而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内心生出几分羞愧。


    他早上八点发来的消息,她下午一点才接收。


    这不正是在明晃晃地告诉齐衍礼:我一觉睡到下午,直接错过了早餐时间。我压根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


    纪知鸢光脚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指尖捻起睡裙一角,一小截白嫩的脚踝暴露在空气中。


    她本人却丝毫没有意识到,反而将睡裙提得更高,双膝半跪在地毯上,手掌撑着床檐。


    “怎么找不到了?我的拖鞋呢?”


    房间被她翻了个底朝天,连床底和柜子底都没放过,始终没有发现拖鞋的踪迹。


    找了十多分钟,纪知鸢彻底放弃。


    她气喘吁吁地靠着床檐,盘腿坐在地毯上,头发比刚起床时的还要凌乱。


    去玄关处的鞋柜里重新拿一双拖鞋?


    纪知鸢想也没想,直接否决了这个选择。


    最近温度骤降,让人猝不及防,有一种冬天已经到来的错觉。


    太冷了。


    房间外面没有铺地毯,踩上去如临冰窖。


    纪知鸢确信拖鞋就在房内,只是它在和自己玩‘躲猫猫’,一直不愿意出现。


    思考再三,她决定打电话向齐衍礼求助。


    “喂,哪位?”听筒里传出一道低磁的男声。


    诶?难道齐衍礼没有存她的电话号码吗?


    纪知鸢心想,随即自报家门。


    “齐衍礼,是我。”


    “睡到现在才起床?”齐衍礼问,“也没吃早餐?”


    纪知鸢一时语塞,语气含着几分心虚,“我怀疑你在房间里安了监控,但我没证据。”


    或许是信号不好,没有听见她说的话,齐衍礼顿了几秒,直接跳过这个玩笑似的话题,耐心开口:“我安排人去给你送午餐。”


    “不用麻烦,桌上还有早餐。”


    “不麻烦。”


    齐衍礼回答。


    动动手指头就能做到的事情,一点儿都不麻烦。


    “我想喝南瓜粥嘛。”


    纪知鸢下意识地把齐衍礼当作宠爱她的纪家人,冲他撒娇。


    听筒对面的人似乎有一瞬间怔住,声线不复方才平稳,叮嘱道:“好,热一热再吃。”


    话题结束,纪知鸢手指悬在红色挂断键上方准备落下,视线忽而从白皙的脚背上掠过。


    她的拖鞋!


    纪知鸢连忙出声。


    “齐衍礼,你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我的拖鞋了吗?”


    “好奇怪呀,我找不到我的拖鞋了。”


    “你的拖鞋……我没有注意。”


    “床头的抽屉里有新的一次性拖鞋。”


    “床头柜的抽屉。”她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好,我去找找。”


    穿好单薄的一次性拖鞋,纪知鸢快步跑向门口,换上从鞋柜拿出的新拖鞋。


    餐桌上放着几个大小不一的米白色圆盘,以及一盅瓷壁上挂满水汽,没有一丁点儿热气的南瓜粥。


    加热几分钟,食物又恢复到了热腾腾的状态。


    南瓜的香甜气味愈发浓郁,纪知鸢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南瓜粥,送入嘴中。


    饥肠辘辘的胃得到满足。


    纪知鸢背靠餐椅,手掌覆在胃部,轻揉几下。


    余香环绕口腔,她呢喃道:“味道真不错。”


    这次南瓜粥的味道好像和上次有点儿不同。


    更加软糯,把南瓜本身的香甜完全融入了米粥之中。


    这个想法仅在脑海里维持了一秒,随即被纪知鸢抛掷脑后。


    她把餐桌上吃得干干净净的空碗堆在一处,打开手机摄像头。


    对准,拍照。


    选中拍好的照片,准备发送时,她悬在手机上方的手指却迟疑了几秒。


    随后退出聊天框,再次点入相机。


    切换成前置自拍模式。


    半张清秀的脸蛋出现在取景框内,眸含秋水,唇角扬起一弯明媚的笑。


    纪知鸢一手举起手机,一手端起空碗,移到脸颊旁边。


    找准角度,确保自己享受美食的表情能完全展现在照片中。


    看了一眼成果,她满意地点击‘发送’。


    【纪知鸢:[图片]】


    【纪知鸢:成功光盘!】


    纪知鸢嘴中哼着某首不知名的轻快乐曲,把空碗放入厨房的洗碗机里。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


    是齐衍礼秒回的消息。


    【齐衍礼:味道怎么样?】


    纪知鸢抽出一张纸巾,擦去手上残留的水渍。


    【纪知鸢:好吃,虾饺和红米肠的味道很正宗,和我在广市吃到的正宗版本没区别。】


    她很喜欢广式早茶。


    有时甚至为了能吃到新鲜正宗的广式早茶,一天内往返于京市和广市。


    【齐衍礼:南瓜粥呢?你喜欢喝吗?】


    纪知鸢不知道齐衍礼为什么要特意提及南瓜粥。


    没有多问,她默默回味上一刻体验到的香甜,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真实的内心感受。


    【纪知鸢:喜欢呀,比上次喝到的还要美味。】


    【纪知鸢:家里阿姨的厨艺进步很大,你该考虑给她涨工资了。】


    这一次齐衍礼没再秒回。


    纪知鸢转身去衣帽间换下睡衣,简单化完妆后才等到新回复。


    【齐衍礼:嗯。】


    瞟了一眼他发来的回复,纪知鸢退出聊天页面,站在全身镜前整理自己的妆发,准备出门赴约。


    许佳欣是她的大学同学,也是班上为数不多的中国人,两人关系一直很好。


    毕业后,纪知鸢回国发展,而许佳欣选择继续留校深造。


    京市大剧院。


    纪知鸢来得比较晚,演奏会还有五分钟正式开始,此时场馆内乌泱泱地坐满了人。


    正欲拿出票根寻找自己的座位。


    她前脚踏入厅门,后脚就看见正在向自己打招呼的许佳欣。


    纪知鸢在许佳欣右手边的空位坐下。


    她们的位置很好。


    在前排,靠主舞台,能够观赏到演出全貌。


    本场演出主要由国外的乐团进行演奏,星悦娱乐承办。


    而演出人员中有纪知鸢和许佳欣的共同好友。


    许佳欣千里迢迢从国外赶来也是为了欣赏演奏会,给好友一个面子。


    “知鸢,你终于来了,我在这里坐了一个多小时,手机都快没电了,好无聊。”许佳欣侧头靠在纪知鸢肩上,脚边放着一个小型行李箱。


    纪知鸢问:“你一下飞机就来了?”


    许佳欣点头,“对呀,飞机晚点,我怕赶不上演奏会,直接从机场打车过来了。”


    距离演奏会开始前三分钟,两人的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


    来自群聊消息。


    【夏芷:你们都来了吗?】


    【夏芷:多帮我拍一些美美的照片[拜托.gif]】


    【夏芷:好紧张呀,马上要登台了。】


    纪知鸢和许佳欣对视一眼,然后低头,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敲击。


    【纪知鸢:我和佳欣已经到了,我们座位的视角很好,拍照的事情包在我们身上。】


    【许佳欣:是呀。我拍照,你放心。】


    【许佳欣:别紧张,放松心情,摆平心态,就当作是一场普通的练习。】


    紧接着,音乐厅内灯光骤然暗下,只留下几盏非常昏暗的小灯。


    纪知鸢抬头望向舞台,凭借几缕窒暗的光亮,她依稀能分辨出眼前展现的画面。


    红色的帷幕缓缓拉开,乐器和乐手们一起亮相。


    音乐厅的圆顶宏伟盛大,金黄色灯光洒落,节奏明快的序曲萦绕在观众耳畔。


    许佳欣压低声线感叹,“知鸢,我有点羡慕你。”


    “羡慕我?”纪知鸢不明所以地侧眸,疑惑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羡慕你不用坐在教室里上课,羡慕你不用三天两头的被导师批评。”


    “我导前段时间更年期,我每天都避着她走,生怕她拿我出气。”


    “可是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我下个月有一场演奏会,还需要她的指导。”


    许佳欣越说,越觉得生活失去了快乐,每天都陷在自我怀疑之中。


    “当初我就应该和你一起毕业,一起回国。”


    纪知鸢唇边扬起一抹浅笑,眼神却流露出淡淡的悲伤。


    “佳欣,不是我不想留下。”


    “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提起大学时期的往事,纪知鸢陡然想起乔怡拜托自己打听的事情。


    恰好许佳欣也认识祁佑航,说不准比她知道的更多。


    音乐厅内的灯光逐渐朝舞台中央的演奏者身上聚集。


    观众席间一片黑暗,仿佛笼罩于暗夜之下的海面,平静无波却蕴含着无尽的神秘。


    纪知鸢轻声问:“佳欣,你还记得祁佑航吗?”


    “祁佑航?”许佳欣在脑海里稍加思索,点头,“记得呀,是那位比我们高两届,小提琴专业,在学校时总和我们一起同台演奏的学长。”


    “对,就是他。”


    “你对他的了解多吗?”


    许佳欣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还行吧,在朋友组的局上见过他很多次,你怎么突然问起他了?”


    “就随便问问。”纪知鸢含糊其辞,不自主地抬手整理了一下鬓间碎发。


    “你知道祁佑航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吗?”


    “他之前谈过几段恋爱?”


    “你有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


    纪知鸢一口气把乔怡想知道的关于祁佑航的事情全部问出来。


    而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个悄悄偷听了十几分钟的人顿时瞪圆了眼睛。


    不敢耽搁半秒,连忙打开手机,点开聊天框。


    【哥,我好像看见嫂子了!】


    【?】


    【哥,我感觉嫂子好像有出轨的迹象!】


    【??】


    【哥,做好嫂子对你提出离婚的心理准备!】


    【???】


    第17章 Chapter17“只喜欢我一个……


    迟迟没有等到纪知鸢回复,齐衍礼无法完全集中在工作里。


    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早上八点发出的信息上。


    【齐衍礼:早上好。】


    【齐衍礼:记得吃早餐。】


    站在齐衍礼面前的李彦,正有条不紊地向他汇报公司事宜。


    “城东郊区的空地将于明天进行拍卖,这是项目风险评估报告。”


    “根据内部人传出的消息,政府打算在城东修建新机场,这块地有很大的升值空间。目前,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是建安地产,他们在这方面花费了很多精力和人力。”


    李彦一边说,一边将手中资料分门别类地摆在办公桌上。


    “齐董?”见齐衍礼没有反应,李彦喊了一声。


    齐衍礼拿起手边的评估报告翻看了几眼,“让他们派人去实地考察走访之后重新评估,我要最新、最准确的数据。”


    李彦犹豫着开口:“拍


    卖会在明天下午,时间可能来不及。”


    “这不是我需要考虑的事情,我要的是结果。”齐衍礼面无表情地合上报告,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虽然齐氏不提倡加班,但并不代表可以用三个月前的数据糊弄我,是他们应该承担的后果。”


    齐衍礼又补充道:“午餐时间不要打扰我,也不用送餐进来。”


    “可是齐董,您的胃……”


    “不碍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李彦没再多言,转身走出董事长办公室,向项目部和其他相关部门布置工作。


    眨眼间,偌大的办公室中只有齐衍礼一个人。


    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眶,视线扫过手机。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纪知鸢没有回复他的消息。


    齐衍礼深吸一口气,准备全身心投入工作中。


    点开存放了数条未读邮件的电子邮箱。


    ‘嗞嗞——’


    手机震动声响起。


    齐衍礼被公事缠身,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滑动接通。


    “喂,哪位?”


    紧接着,甜美的女声钻入齐衍礼耳内。


    “齐衍礼,是我。”


    听见熟悉的声音,齐衍礼面露几分惊诧神色,将放在耳畔的手机移至眼前。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确认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的人名后,齐衍礼才确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给他打电话的人是纪知鸢。


    纪知鸢居然会主动给他打电话,还是在没回他消息的情况下打的电话。


    平常的她,能发消息绝不主动打电话。


    齐衍礼顺势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方的时间。


    下午一点。


    听纪知鸢的声音状态,应该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不久,打算将早餐和午餐合在一起了。


    “睡到现在才起床?”齐衍礼问,“也没吃早餐?”


    然后他听见她说,怀疑他在房间里安了监控。


    霎时间,齐衍礼以为自己的内心想法被纪知鸢看透,心跳不由自主地漏了一拍。


    他真的曾心生过此想法。


    想在家里装上监控,想知道她每分每秒的动态,就好像两人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想法刚冒上心间便被齐衍礼否决了。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做,他要尊重纪知鸢,给予纪知鸢足够的私人空间。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纪知鸢说的话,齐衍礼选择性地忽视,“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午餐,饿太久容易伤胃。”


    说出这句话时,他的肚子发出抗议似的响声,好像在说:你还知道饿太久伤胃啊,关心老婆的时候,大道理张口就来,轮到自己就不管不顾了。


    劝了好一会儿,纪知鸢仍不为所动,还用撒娇的口吻对他说:“我想喝南瓜粥嘛。”


    齐衍礼哪儿能招架得住,也只好随她的意愿,嘱咐道:“热一热再吃。”


    说完,手机两端同时陷入安静,默认话题结束,即将挂断电话。


    齐衍礼不愿主动挂断与纪知鸢的通话,哪怕听着电流中传出的微弱呼吸声,他也能安心放松。


    可这只是齐衍礼单方面的想法。


    他不结束电话,纪知鸢也会按下红色的挂断键。


    齐衍礼放下手头工作,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留给他们的时间再长一点,不要那么快挂断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诚心祈祷起了作用,听筒中传出纪知鸢的询问声。


    “齐衍礼,你早上起床的时候看见我的拖鞋了吗?”


    “我找不到我的拖鞋了。”


    拖鞋。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齐衍礼眼前忽而闪过一个画面。


    电影房。


    刚从浴室出来不久的女人穿着纯棉睡裙躺在宽敞舒适的沙发上,眉目舒展,双眸紧闭。


    雪白莹润的手臂向外伸展,随意放在沙发靠枕间,双脚悬空搭在沙发边缘。本该穿在脚上的毛毛拖鞋,现在也不知被踢落在了哪个角落。


    影片仍在继续,回荡在房内的电影声音变成了最好的催眠曲,让她安稳地坠入梦乡。


    齐衍礼开完视频会议,走出书房来到电影房便看见了睡在沙发上的纪知鸢。


    “纪知鸢?”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旁,单膝屈起,半跪在她身侧。


    唤了一声,见纪知鸢没有半分要醒的迹象,齐衍礼动作愈发大胆。


    那些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举动。


    只敢在她无意识地沉睡或沉醉时做出的举动。


    他一一尝试。


    比如现在。


    抬手靠近她的脸颊,指腹留恋于她的眉眼、鼻尖、红唇……细细勾勒出她的精致容貌。


    “阿鸢。”


    “我的阿鸢。”


    “喜欢我好不好?”


    “只喜欢我一个人好不好?”


    齐衍礼声线低沉,盯着她的睡颜喃喃自语。


    他蹲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倾身在纪知鸢额间落下一吻,而后盯着她看了许久,


    直到电影片尾曲放完,电影房重新恢复安静,齐衍礼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动了几下自己变麻的双腿,将酣睡的人儿抱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耳边持续传来纪知鸢的声音,堪堪将齐衍礼的思绪拉回当下。


    “你的拖鞋……我不知道你的拖鞋在哪儿。”


    “床头柜的抽屉里有新的一次性拖鞋。”


    仗着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齐衍礼声线如白水般平淡,脸上的心虚却展露无遗。


    还好纪知鸢没有问起,她昨晚是如何从电影房回到卧室的,他还没有想出合适的理由回答。


    “床头柜的抽屉。”


    “好,我去找找。”


    下一秒,纪知鸢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


    忙音响起,齐衍礼没移开放在耳旁的手机,保持原先状态,让他有一种两人依旧在通话的错觉。


    等到‘嘟嘟嘟’的忙音消失,世界重回寂静,他才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回桌面,再次投入繁忙的工作。


    按照往常的状态来说,齐衍礼不会在全身心投入公事后分神。


    可是现在,电脑文件中密密麻麻的文字只从眼前掠过,未曾经过大脑。


    他什么也没有看进去,更别提逐一处理。


    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一个小小的电话便能在他心底掀起巨浪,余波久未消散。


    没过一会儿,消息提示音响起。


    齐衍礼心脏猛地一颤。


    本就无心工作,他索性将点开只过眼不过脑的几封邮件重新标记成‘未读’状态。


    随后关闭电脑窗口,留给自己充足的休息时间。


    数不清楚这是今天第几次拿起反扣在办公桌上的手机。


    纪知鸢发来了一张图片。


    是她端着空碗的自拍。


    也是他第一次收到她的自拍。


    齐衍礼看见自拍的第一反应:她是不是把发给别人的照片错发到他这里来了?


    他动作比大脑更快地点击保存。


    纪知鸢的消息接踵而至。


    【纪知鸢:光盘行动get!】


    原来她没有发错消息,原来她的自拍真是发给他的。


    齐衍礼深邃的眼眸盛满笑意和爱意,削弱了五官带来的凌厉感。


    【齐衍礼:味道怎么样?】


    手指按下‘发送’键的同时,齐衍礼无意识地抿嘴,心脏跳动频率加快。


    他有点儿紧张,不知道自己会得到怎么样的回复。


    消息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齐衍礼搭在办公桌上的手指不断朝掌心缩紧,喉结上下滚动,视线落在她回复的消息上。


    他轻声念出,“虾饺和红米肠的味道很正宗。”


    没能得到预料之中的答复,满满的失落感朝他涌来。


    齐衍礼想知道的不是她对虾饺和红米肠的评价,他想知道她喜不喜欢这次的南瓜粥。


    不再隐晦地询问,齐衍礼直接挑明自己的意思。


    随即等到了她的肯定。


    她说,她喜欢,比上次喝到的南瓜粥还要美味。


    她还说,


    崔姨的厨艺进步了,让他给崔姨涨工资。


    他应该怎么回复呢?


    说他特意在私底下找了五星级酒店的大厨拜师学艺;


    说他特意早起了两个小时,只为用最新鲜的食材熬煮南瓜粥。


    况且他自身厨艺不差,又在这上面花费了不少心思,美味是必然的。


    只不过齐衍礼得到纪知鸢的亲口肯定。


    最后他如愿以偿。


    内心情绪翻滚,发出的消息却寻不到半分激动痕迹。


    好似一点儿都不在乎。


    【齐衍礼:嗯。】


    齐衍礼没有中断话题的想法,但对面再无动静。


    他绞尽脑汁地搜刮可以展开谈论的新内容。


    在键盘间敲敲打打几下过后,输入框中依然是一片空白,也没有人能发现他正在心底苦苦挣扎。


    几分钟后,齐衍礼可悲地发现,除了家长里短的小事,他们之间好像真没有其他内容可以展开闲聊。


    没有共同的朋友,没有相交的人生经历,也没有感情。


    点进手机相册,点开最新保存的照片。


    纪知鸢的自拍照。


    齐衍礼的指尖留恋于那张娇俏面容,顺着秀眉、眼眸、鼻尖……


    一路往下,一点一点描绘出她的轮廓。


    最后停留在红润饱满的嘴唇上。


    指腹轻轻摩挲,他的眸光愈发幽深,呼吸不觉沉重几分。


    如果纪知鸢此时正在自己身边。


    他一定会用手臂牢牢桎梏住她的纤薄腰肢,狠狠蹂躏那张让他又爱又恨的红唇。


    齐衍礼想。


    ‘叩叩——’


    短促的敲门声由远及近,径直截断他的极端想法。


    门口是去而复返的李彦。


    “齐董,明华集团的黄总来了,在会客室里。”


    齐衍礼若无其事地恢复平淡神色,退出相册,关上手机。


    “我记得日程表上没有和他见面的这项安排。”


    “而且我们一个小时后要出发去机场。”


    “是的。”李彦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他没有提前预约,是临时来的。”


    缓了一口气,李彦继续说:“上次的饭局您提前离席,并且答应赏脸参加拍卖活动。”


    齐衍礼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在脑海中搜寻相关记忆。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上次自己提前离席,作为交换,他答应了对方提出来的条件。


    但具体应下了什么条件,他忘记了。


    齐衍礼从办公椅上站起,身体虚晃了几下,一手撑着桌面站稳,一手覆在隐隐作痛的胃部。


    猛然记起,他错过了午饭。


    齐衍礼余光瞥过手腕间的百达翡丽。


    “李彦,半个小时之后送一份午餐进来。”


    留出半个小时谈合作,时间足够了。


    但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齐衍礼低估了明华集团的这位黄华能说会道的本领,寒暄恭维了莫约十分钟之久,黄华才堪堪切入正题。


    胃部的痛感越来越强烈,强烈到齐衍礼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手掌死死捂在胃上,眉头紧拧在一块,细密的汗珠从鬓间冒出。


    齐衍礼忍无可忍,出声催促:“说重点,你是想让明华集团打着和齐氏合作的名头,在海城港口举办拍卖会,还是想让你公司的珠宝商铺入驻齐氏旗下的商城?”


    意识到自己演技过于拙劣,内心真实想法被对面人看透,黄华露出一个谄媚的笑,悻悻地说:“齐董,实不相瞒,我都想,这也是我今天来到贵公司的目的。”


    撑到这会儿,齐衍礼声线已然有些不平稳,“你应该与市场部、营销部对接,而不是直接冲到董事长办公室。”


    “这……我知道。”


    仗着上次齐衍礼有急事提前离席的事情,黄华想着他多少会给几分薄面。


    于是跳过既定流程,径直找上他。


    “我等会儿让助理通知市场部和营销部,只要确认你拿出的方案问题,就按照正常合作流程进行。”齐衍礼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手指朝桌面座机伸去,“李彦,进来一下。”


    送走黄华,等待李彦的间隙,他收到了齐湛的消息。


    什么叫做纪知鸢好像有出轨的迹象?


    什么叫做,做好纪知鸢对他提出离婚的心里准备?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衍礼眼角逐渐染上红猩之色,死死盯着手机屏幕间的几行文字。


    发出去的六个问号暴露了他心头的恐慌。


    绝对不可能离婚。


    除非他死。


    半分钟后,李彦叩门而入,然后听见自家Boss的声音,“今天下午的行程取消,你去联系美国那边的负责人,告诉他合作推后。”


    李彦犹豫几秒,“可是……”


    “没有可是。”齐衍礼用仅存的理智竭力维持表面平静,沉声说,“按照我说的办,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第18章 Chapter18“我问,那个男……


    音乐厅的灯光流转柔和,明快节奏中莫名增添了几分沉郁。


    像极了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娓娓道出自己的生平经历。


    观众席却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手机弹出来电显示的那一刻,齐湛身体陡然一颤,整个人差点儿从座椅上跳起来。


    没想到齐衍礼如此迫切,半秒都等不及,收到消息便打来了电话。


    还好早在踏进音乐厅前,齐湛把手机调成了静默模式,这会儿没有打扰到剩下的沉浸在音乐世界的观众。


    齐湛环视一圈,伸手滑动红色挂断键。


    音乐厅内不适合接通电话。


    耳边没再传来前座两人的聊天声,见无法偷听到其他更多有用信息,齐湛微微躬身离开座位,去到音乐厅外给齐衍礼回电话。


    “齐湛,怎么回事?”


    “你说的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电话接通,齐衍礼的质问随即传来。


    “哥,你别急,先听我说。”


    齐湛也没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想法,为了借音乐熏陶灵魂和更好的管理星悦娱乐而来欣赏演奏会,居然会撞破纪知鸢的秘密。


    “我听见嫂子在向她朋友询问另一个人的恋爱史、联系方式和喜欢的类型。”顿了几秒,他继而又道,“听名字,好像还是个男性。”


    齐衍礼问:“什么名字?”


    察觉到听筒传出的呼吸声愈发沉重和急促,齐湛有一瞬后悔。


    自己好像不该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发出那三条消息。


    他连忙开口:“哥哥哥,你别往心里去,我说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猜测,不一定是事实。”


    齐衍礼似乎充耳未闻,追问到底,一字一顿,“我问,那个男人是谁?”


    “qiyouhang”


    听出是男性的名字,齐湛留心记了一下,但他并不知道这是哪三个字。


    对面男人得到想要的答案,瞬间挂断电话。


    只留下齐湛一脸迷茫地站在原地。


    他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喃喃自语。


    “我是不是好心办坏事了?”


    一门之隔的音乐厅内。


    演奏会接近尾声,庄重而宏大的交响乐震撼人心,乐声响彻耳畔。


    莫名地,让人心生肃穆之意。


    随着最后的鼓点落下,厅内光线骤然亮起。


    如同大梦初醒,享受了一段短暂的音乐时光,重归现实。


    观众席间的人们相继离开,只留下少部分未从震撼中缓过神来的人。


    纪知鸢和许佳欣是例外。


    她们还没有完成夏芷交代的任务。


    许佳欣瞟了一眼外卖平台上的订单详情,配送距离逐渐缩减。


    她抬头对纪知鸢说:“预定的花束快到了,我们去后门拿吧。”


    “拿到花后直接去后台找夏芷吗?”不知道为什么,从三分钟前开始,纪知鸢的右眼皮跳动不停,怎么做都无法平复。


    许佳欣点点头,“对呀,你还有别的事情吗?”


    纪知鸢抬手,在右眼皮上压了一小会儿。


    “没有。”她阖上双眸,而后睁开,“走吧,我们去给夏夏送花。”


    后台水泄不通,挤满了装着正式的人。


    有的搬着椅子靠墙而坐,反思自己今天在演奏时产生的失误;有的肩并肩围成圈,闲聊最近遇上的趣事;还有的细致擦拭着怀中的宝贝乐


    器。


    纪知鸢和许佳欣的兀然出现显得分外扎眼,尤其两人手中还各捧着一束颜色艳丽的鲜花。


    视线在后台环顾了几圈,始终没能寻到夏芷的身影。


    “我眼睛都要看花了,夏夏她人在哪儿呢?”许佳欣顺手扯下一片即将掉落的枯萎花瓣,扔进垃圾桶,语气染上些无奈,“我记得我演出完回到后台,也没有这么多人啊。”


    纪知鸢不可置否地弯了下唇。


    她和许佳欣的想法一样。


    在穿着相似的陌生面孔中找人,难度无异于大海捞针。


    人来人往,身旁经过的人换了几波。


    最后还是夏芷先发现到她们。


    “知鸢——”


    “佳欣——”


    夏芷提起黑色礼裙的裙摆,在不远处激动地挥手,而后朝她们小跑过来。


    “恭喜,演出圆满成功。”


    “Congratulations!”


    纪知鸢和许佳欣相视一笑,同时递上鲜花。


    “谢谢我的宝贝们。”


    “我刚在舞台上都快紧张死了。”


    夏芷过快的心跳频率尚未平缓,她放下捂在胸口的手掌,一手一束地接过鲜花。


    “最终的结果很完美,不是吗?”纪知鸢出言安慰,“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我们早就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相较于纪知鸢在演奏时流露出的满满松弛感,夏芷从首次在学生时期参加的演奏会开始,便一直无法在上台前后展现出淡定自若的状态,站上舞台更是加倍紧张。


    这也导致很多机会与夏芷失之交臂。


    “我知道的,但我心里就是忍不住会紧张。”


    “这次演奏机会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我很怕自己搞砸。”


    夏芷神情丧丧的,嘴角向下撇,眼尾泛起几丝泪光。


    顿了几秒,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我已经快半年没有在公开场合进行演奏了。”


    意识到气氛不太对劲,许佳欣站出来转移话题。


    “不要再想这些让自己烦心的事情,来看看我们给你拍的照片。”


    三人注意力瞬间被许佳欣的手机吸引,脑袋齐唰唰地凑在一块。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夏芷惊呼:“佳欣的审美太棒了,我好喜欢这张的构图。”


    纪知鸢表情骄傲,“这是我拿她手机拍的。”


    “这张也好看,我简直是太敬业了,几乎与双簧管融为了一体。”


    “我拍的,我拍的。”许佳欣邀功般的开口。


    “啊,怎么正好抓拍到了我发力的瞬间!删掉删掉!”丑照出现在视野内的那秒,夏芷整个人差点扑到手机上。


    删删剪剪几番过后,夏芷精心挑选了九张照片。


    她冲许佳欣撒娇道:“佳欣,能不能把这些照片传给我,我想凑九宫格发朋友圈。”


    “当然可以。”许佳欣比了一个‘ok’的手势。


    半分钟后,照片出现在夏芷手机里,她回了一个‘飞吻’的表情包,表达自己的感谢。


    许久未见的好友碰面,总能有说不完的话题。


    夏芷忽而说道:“我前段时间还特意飞去奥地利欣赏了知鸢的独奏会,太精彩了,无论演奏技巧还是完成度,都与世界一流水平没区别。”


    不难听出她话语之间包含的浓浓羡慕。


    “啊,你去了我的独奏会,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呢?”纪知鸢眼神迷茫,明显处于状况之外。


    夏芷解释:“知道你肯定很忙,不想打扰你。不过话说回来,你的手真能承受这么高强度的演奏吗?”


    话毕,不好的记忆涌上心头,纪知鸢面色苍白了几分,连带着身边许佳欣的动作也一滞。


    夏芷猛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提起这件事情,我只是有点好奇。”


    毕竟她当时伤得很重,医生诊断过后给出的结果:韧带拉伤,手指灵敏度降低,日常生活中少提重物,最好不要再过度用手。


    扣群478015966


    一张张病历单在脑海中展开,每一帧复健的画面都充满了汗水和痛苦。


    纪知鸢轻描淡写地说:“恢复得差不多了,我会给自己留出充足的休息时间,没有什么大问题。”


    “好饿,你们想吃法餐吗?”许佳欣伸手挽住面前两个人的臂弯,抬脚往外走,“就当是为了庆祝夏夏的演奏圆满成功。”


    夏芷一口答应:“好呀,我都好久没有好好吃过饭了。”


    纪知鸢点头,“我先和家里说一声,不回去吃饭。”


    “不是吧,你老公管你管得这么严?”


    “而且和你认识了几年,我一点儿都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变成‘夫管严’。”


    许佳欣有意拖长尾音,笑容暧昧,盯得纪知鸢浑身不自在。


    纪知鸢懒懒地掀起眼皮,分出一个眼神给身旁人,“请收一收你发散到天边的思绪,我是给家里准备晚饭的阿姨打电话,不是给我老公。”


    说到‘老公’时,纪知鸢语气有几秒明显的停顿。


    纵使能够在长辈和齐衍礼面前轻松唤出这一称呼,但此刻面对朋友们,她做不到‘轻松’,甚至是陌生。


    另外,她怎么可能变成‘夫管严’。


    开玩笑,她可是纪知鸢。


    最不喜欢被别人约束的纪知鸢。


    豆大的雨珠打落在音乐厅的玻璃门上。


    雨声‘淅淅沥沥’,极富节奏感。


    数不清天气预报提供了多少次错误讯息。


    窗外的晴空万里,秋高气爽也成了障眼法。


    纪知鸢没有带伞出门。


    “嫂子!”


    顷刻间,有个人拦住了纪知鸢一行人的去路。


    她看着不知道从哪个角落蹿出来的齐湛,脑子里全是问号。


    “齐湛?你怎么在这里?”


    齐湛没有回答纪知鸢的问题,他急切地开口:“嫂子,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我要告诉你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而后又补充道:“关于我哥的事情。”


    这番话好像在纪知鸢心头蒙上了一层又厚又重的迷雾。


    到底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让齐湛着急找她。


    “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说完,纪知鸢转过头,“走吧。”


    她跟着齐湛去到最右边的休息区。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圆桌上。


    “我哥出事了,人现在在医院。”


    齐湛毫无预兆地投下一枚炸弹,炸得纪知鸢思绪七零八乱。


    她飞快地站起身,语速极快,“什么?哪家医院?”


    齐湛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车钥匙,说:“嫂子,我带你去。”


    没来得及再回音乐厅门口,与等待她的好友们见一面,匆匆上了齐湛的车。


    纪知鸢在群聊里发了条消息。


    【纪知鸢:出了点急事,我不能和你们一起去吃饭了。】


    【纪知鸢:下次有机会再约。】


    只不过,如果纪知鸢再留心一点就能发现,齐湛的举动并没有他所展现出来得那么急迫。


    第19章 Chapter19他是黏人精。


    最近来医院的次数太频繁了。


    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迈入医院大门那一刻,纪知鸢忽而神情恍惚。


    “齐衍礼在哪个病房?”她扭头问。


    齐湛快跑几步跟上纪知鸢的步伐。


    然后趁她不注意,视线飞快地从手机屏幕上扫过,欲盖弥彰地回答:“跟我来。”


    住院部大楼。


    是齐、纪两家爷爷所在的私立医院。


    纪知鸢来探病的次数不少,可依旧无法参透这座‘巨大迷宫’里面的弯弯绕绕。


    相似的布局,相同的房间,再一次暴露了她的路痴属性。


    两人乘坐电梯,一路上到八楼。


    纪知鸢边走边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前后不过半天时间,齐衍礼竟然直接住进了医院?


    而齐衍礼住进医院后,她才得知这一消息,还是被齐湛面对面地通知。


    越想,纪知鸢越觉得疑点重重。”


    嫂子,到了,这一间病房。”


    没有留出让她仔细思考的机会,为她带路齐湛已经停在前方病房门口。


    纪知鸢加快速度走向前,因而错过了门旁的熟悉病房号。


    门牌以明艳的橘红为底色,号码散发出刺眼的白炽光。


    一目了然。


    病房内的人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时间点有人进来,更没预料到会有人不敲门,大刀阔斧地闯进来。


    四道视线齐齐朝门口探去,困惑的表情中含着几分不满。


    站在门口的人也怔住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两行人面面相觑几分钟,纪知鸢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率先反应过来,后退几步,歪头瞟向墙上的门牌。


    803号。


    是齐老爷子的房间。


    齐老爷子翘着腿躺在床上,嘴里哼着小曲,悠闲地盯着电视屏幕。


    手旁矮柜上放着一碟摆盘削切细致的水果,并且贴心地配上了质感复古的叉子。


    水果刀上的水渍还未擦拭干净,暖黄灯光透过莹亮的水珠,映出大理石清晰细腻的纹路。


    除了水果刀外,大理石桌面还有一台轻薄简约的笔记本电脑和一双指节匀称修长,脉络清晰分明的双手。


    如果能忽略嵌入手背血管中的那根又细又长的针,那么这双手真能称得上是一件值得收藏的艺术品。


    齐衍礼坐在大理石茶几旁的圆凳上。


    圆凳没有靠背,他的背脊也不曾出现半分弯曲,一如既往地直挺。


    “你的身体,”纪知鸢停顿一瞬,在心间措辞,犹豫地开口询问,“没事……吗?”


    “没事了。”齐衍礼眼神逃避,不再与纪知鸢对视,“身体上的一点小毛病而已。”


    他转头,视线轻飘飘地从齐湛身上扫过,落下两个字,“多嘴。”


    明明声线、语气都与平常没区别,可偏偏让齐湛产生了一种凛冬将至的幻觉,牙齿不由地上下打颤。


    “小毛病?”


    “小毛病能严重到需要住院?”


    齐衍礼脸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眼下青色更盛,状态看上去分外可怜,压根不像没事人。


    至少是同床共枕过一段时间的人,纪知鸢还是心生不忍,关切地问了一句。


    被人蒙骗、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愤怒骤然消失殆尽。


    齐衍礼瞥向齐湛的视线淬了一层冰,似乎在责怪他胡乱夸大事实。


    “真的只是一点小毛病。” 他好声好气地对纪知鸢解释,接着问。“谁说我要住院?”


    纪知鸢不假思索地指向齐湛。


    “他。”


    迎上众人宛若利刃,即将把他千刀万剐的眼神,齐湛抬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动作。


    好吧,他承认自己话语之间确实有些夸大的成分存在。


    “我只说我哥出事了,人在医院。”顿了几秒,他硬着头皮往下说,“我又没说他住院了。”


    齐湛虽然心虚,但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有错。


    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在心里吐槽:难怪你能单身二十八年,都不知道用苦肉计留住老婆。


    “哎呦。”


    一道历经岁月沧桑的声音适时插入,吸引在场几人注意。


    躺在病床上看够热闹的齐老爷子按下床边按钮,床头缓缓上升,语气调侃道:“是谁嘴上说‘没事’、‘小毛病’,实际直接在办公室里疼到昏迷。”


    齐老爷子没有指名道姓,却胜似将一串身份证号码展现在众人眼前。


    ‘齐衍礼’三个大字加黑加粗般的地飘过纪知鸢脑海。


    她沉默不语,表情只在听见‘在办公室里疼到昏迷’时产生几分波动。


    齐衍礼却像个没事人似的。


    一边挂水,一边坐在茶几旁雷打不动地办公。


    听起来很严重,看上去与平常并无二样。


    他无奈轻笑,“爷爷,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齐老爷子扫了一眼自己那在感情方面不争气的孙子,冷哼一声,“是不是我夸大其词,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听了半天,纪知鸢一头雾水,摸不准眼下情况,只能向人求助。


    “李彦,你说。”


    在墙角当了将近二十分钟空气人的李彦陡然被纪知鸢点名。


    刚到医院时,他第一时间向齐老爷子复述了当时情况。


    有了经验,第二次应该很好开口,眼下却不知从何说起。


    确切来说,关于齐衍礼的身体情况,他不确定哪部分可以说,哪部分不能说。


    李彦又向齐衍礼投去求助的目光。


    希望自己能够得到应允和提示。


    整理了一下语言,李彦悻悻地说:“是急性肠胃炎。齐董从早上忙到中午,没有时间进食,下午与合作方交谈又‘被迫’喝了度数较高的酒。”


    经过李特助的解释,纪知鸢终于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一点儿都不值得她的可怜,完全是自己咎由自取的结果。


    “活该。只要工作,不要身体是吧?”


    “照这个方式折腾下去,不生病才怪。”


    “自己都做不到一日三餐按时吃,还信誓旦旦地说督促我。”


    说着,纪知鸢停顿几秒,缓了一口气继续。


    “都急性肠胃炎了,不去躺着,非得坐在这里办公。”


    “难道公司没有你就转不动了?”


    她对他生病后不顾及自己的身体,一心只有工作的举动十分不理解。


    从未见过有人对工作如此热爱。


    而后,纪知鸢双臂交叉抱胸,微微歪头地盯着他,摆出一副‘你说,我倒是要听听你怎么狡辩’的姿态。


    齐衍礼自知理亏地敛下眼睫,气势减弱不少,“要工作,也要身体,只是今天太忙了。”


    与此同时,他心底升起一股难言而有隐秘的喜悦。


    齐衍礼竭力压制微微上扬的唇角,装作若无其事地问:“纪知鸢,你是在担心我吗?”


    纪知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是呀,我还等着你给我代购衣服和包包呢。”


    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等她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时,已经没办法进行补救了。


    但齐衍礼似乎一点儿都不在意,而且选择性失聪,钻入耳中的只有前两个字。


    他给自己洗脑:她对他并不全无感情,她会担心他。


    “得了。”


    “回自己的病房去。”


    “一直赖在这里不走,我耳根子得不到半分钟的清净。”


    齐老爷子关闭电视,直接下逐客令。


    好在心情不错,不然齐衍礼差点儿气得笑出声,对坐在病床上倒打一耙的人说:“老爷子,是你说自己一个人待着太无聊,不管不顾地让我过来陪你。”


    齐老爷子左看看,右瞧瞧,抬手摸了下耳朵。


    “是吗?我说过这话吗?”


    “老了老了,记忆力开始退化咯。”


    随后他吩咐纪知鸢,说道:“知鸢,把这臭小子带回他自己的病房,我准备休息了。”


    纪知鸢憋住笑意,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眸光,对齐衍礼勾勾手,“臭小子,走吧。”


    两人踏出病房门口时,齐老爷子再次发话:“齐湛,李彦,你们俩也出去。”


    纷乱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四人一齐走向另一间病房。


    齐衍礼牢牢地挡在门口,转身的动作有些不耐烦,“你们也要进来吗?”


    齐湛和李彦同时转头,对视一眼,双双点头。


    一人推着齐衍礼身旁的输液架,一人接过纪知鸢手中的笔记本电脑。


    齐湛道:“关爱病人。”


    李彦接着道:“人人有责。”


    纪知鸢手上蓦地一空,笔记本电脑已经转移到了其他人手中。


    不用做事,她乐得清闲。


    ‘咕噜咕噜’,肚子不合时宜地叫出声。


    纪知鸢忽而想起李彦的话。


    ‘他从早上忙到中午,没有时间进食。’


    她问:“齐衍礼,你饿不饿?”


    不用想也能知道答案。


    一天没有吃东西,当然是饿的。


    齐衍礼点头的瞬间,纪知鸢又道:“我去买点清淡的食物过来。”


    “我现在不能吃东西。”齐衍礼说。


    也是,他还在挂水,不能吃任何东西,胃受不了。


    纪知鸢


    停在病房门口,展现出一副‘时刻要离开’的架势,叮嘱余下两人,“你们照顾好他。”


    “你呢?”莫名的恐慌漫上心头,齐衍礼追出门的脚步染上几分迫切,“你要走了吗?”


    他不想让她走。


    他不想让别人照顾他。


    他只想要她一人。


    可是如果她下定决心要走呢?


    他能不能留住她?


    答案是否定的。


    齐衍礼心知肚明。


    面对齐衍礼的过度反应,纪知鸢有些无所适从,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短短一分钟内产生如此强烈的情绪变化。


    “没有呀,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去买点清淡的食物过来。”


    “虽然说你生病了,不能吃东西,但我们还是要吃晚饭的呀。”


    纪知鸢用下巴点了点在场其他人。


    悬在半空中的心脏稳稳落下,对上齐湛和李彦两人欲言又止的表情,齐衍礼瞥过脸,讪讪地应了一声。


    “你快去快回,我在病房等你一起回家。”


    随后,他又加了一句,“我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转身出门,纪知鸢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嘴唇。


    怎么感觉今天的齐衍礼有一点点黏人?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用‘黏人’来形容齐衍礼。


    纪知鸢摇摇脑袋,企图将这一有些荒谬的念头甩出脑海。


    应该是生病的原因。


    生病的人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第20章 Chapter20留住老婆的苦肉……


    “是你把她带到医院里来的?”


    齐衍礼身体半靠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齐湛。


    即使处于生病状态下,周身气势却没有半分减弱,不禁让人后背一凉。


    齐湛本想出言反驳,但对上面前那双冷戾的黑眸,大脑便一片空白,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只得自知理亏地低头缄默。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把我受伤的事情透露出去。”齐衍礼声声逼近。


    如果不是事情发生时,两人正在通话,齐湛大概也不会得到齐衍礼生病入院的消息。


    “我有没有说过,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


    他是齐家的掌权人,拥有无穷无尽的财富和至高无上的权力。


    而少一个人知道消息,就能少一份危险。


    不知道有多少眼红的人在暗地里盯着他。


    等待时机,抓住时机,使他身败名裂。


    齐湛没再保持沉默。


    他抬头,直至对上躺在病床上男人的眼睛,一字一句。


    “哥,纪知鸢也算别人吗?”


    一个不需要齐衍礼回答的疑问句,眼神仿佛要看穿他的心脏,齐湛接着往下说。


    “可你的一言一行告诉我,在你心中,她是不一样的。”


    ‘滴答滴答——’


    吊瓶中的药水滴落,扰乱齐衍礼的思绪。


    一方面渴望纪知鸢的关心,另一方面又不希望自己拥有的一切,由她的同情心而产生。


    内心愈发矛盾。


    纠结到最后,连齐衍礼都看不懂自己的内心所想,面无表情地开口:“齐湛,不要随心所欲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办事,我有自己的安排。”


    按照他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安排,到手的老婆都能飞了。


    齐湛没敢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只是默默在心里吐槽。


    陡然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音乐厅内看到的场景、偷听到的聊天内容,以及得知纪知鸢向好友打听别的男人的婚恋情况时,齐衍礼妒意和怒气冲破电磁波钻入耳朵。


    他身体不禁一颤,将手机移远了些。


    紧接着,电话对面传来一阵躁动,惊呼声接连响起。


    齐湛狐疑地望向手机,重新将手机挪至耳旁。


    “哥?”


    “齐衍礼?”


    不知道唤了多少声,始终没能听见回复,齐湛开始着急。


    找人了解情况过后才知道,齐衍礼突然在办公室晕倒,被送去了医院。


    ……


    思及此,齐湛还是决定点拨一下眼前这位在感情方面属于新手小白的堂哥。


    安静几秒,他在心间措辞。


    “你真的可以放任纪知鸢身旁接二连三地出现爱慕者吗?”


    “你又真的愿意将纪知鸢拱手让人吗?”


    瞥见齐衍礼神情动摇,齐湛凑近几步,继续加大火力。


    “哥,结婚不是公事公办地谈合作。”


    “在婚姻里保持清醒的头脑不是什么好事。”


    “感情虽然是两个人的事情,但需要一方主动。”


    “你是先动心的那个人,也是主动的那个人。”


    当纪知鸢双手提着精致的外卖包装回医院时,病房里只剩下齐衍礼一人。


    她将手中的袋子放在圆桌上,视线环顾一圈,问道:“他们人呢?”


    齐衍礼懒懒地掀开眼皮,眸底满是睡醒过后的惺忪。


    “你回来了。”


    “嗯,我在对面酒店随便打包了一些饭菜。怎么没见到齐湛他们?”纪知鸢将买来的晚餐从保温袋里拿出,整齐摆放在桌面上。


    食物的香味顺着空气,弥漫在病房的每个角落。


    对被折磨了大半天的齐衍礼来说无疑是极大的酷刑。


    他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圆桌上,眼中满是期盼。


    “我让他们走了。”


    “他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况且我身体情况好转了不少,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


    齐衍礼喉结上下滑动,“我能不能……”


    话音未落,纪知鸢一口拒绝,“不行。”


    她往前几步,挡在圆桌前,阻拦住齐衍礼直勾勾的视线。


    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态度过于强硬,纪知鸢放柔语气。


    “你现在是病人,要谨遵医嘱。”


    “今天先忍一忍,等到明天应该就可以进食了,我们听医生的话好不好?”


    纪知鸢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须臾,安静的空间内传来一声低磁的轻笑。


    齐衍礼眸中含着一团化不开的墨色,唇角勾了抹笑,“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子哄呢。”


    纪知鸢表情有一瞬凝固,仿若静止般地站在原地。


    他说得没错,她上一句话确实像哄小孩子似的。


    两人之间的相处方式正在悄无声息地发生变化。


    纪知鸢没有意识到,她最近在齐衍礼面前太大胆随意了,距离感、陌生感全然消失。


    她说:“今晚怎么安排?”


    齐衍礼说:“什么怎么安排?”


    “需要我留下来照顾你吗?”纪知鸢认真地问。


    她不喜欢刺鼻的消毒水味,不想留在医院,想回家。


    不过,如果齐衍礼开口让她留下照顾,她也不会拒绝。


    毕竟他是病人。


    “不需要。”


    齐衍礼的拒绝使纪知鸢松了口气。


    太好了,不用委屈自己在医院度过一个晚上。


    算他会体谅人。


    齐衍礼视线扫向输液架顶端的药瓶。


    “我没有那么严重,不需要住在医院。”


    “快输完液了,可以拔针了,我去叫医生。”


    他转动了下身体,作势起身。


    纪知鸢走上前按住他的肩膀,阻住他的动作,十分贴心地说:“你好好躺着,我去叫医生。”


    说罢,她提脚朝门口走去。


    “不用出去,床头有呼叫器。”


    “你先坐下吃饭吧。”


    齐衍礼伸手,按下呼叫按钮,余光始终追随着房内那道纤细身影。


    纪知鸢确实饿了,看到什么都想吃。


    秉承着‘买过就是吃过’的心理,她直接买了四人份的餐食。


    之前顾及到齐衍礼的感受,她一直忍着没吃,这会儿齐衍礼主动提起,她便也不准备讲客气。


    ‘刺啦’声响起,一次性饭盒被打开。


    纪知鸢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筷子,小口小口地‘品鉴’美食。


    片刻,护士敲响病房门,走到输液架旁边拔针。


    整个过程低着头,不敢与房内两人对视。


    绯红悄悄爬上耳后根。


    早就听说今天下午SVIP病房送进了一


    个大帅哥,那张脸堪比内娱顶流男星。


    护士站的显示屏传来声光提示,作为标准的颜狗,小晴率先自告奋勇。


    推开门,看见齐衍礼的那刻,她脑海仅有一个念头。


    女娲的炫技之作。


    男人穿着黑衬衫,身体半靠床头,五官立体深邃,下颌轮廓锋利流畅,单单只看侧脸都能感受到那股极具冲击力的帅气。


    正如其他护士所说,堪比内娱顶流男星。


    而面容的俊逸也让人忽略了他稍显病态的苍白。


    然后余光不经意间扫过圆桌旁的女人。


    秋水明眸,唇红齿白,脸蛋小巧精致,眼下恰到好处的泪痣分外惹人怜爱。


    小晴差点儿掩饰不住自己愈发灿烂的笑容。


    情绪激动,心跳加速。


    居然能在同一时间内欣赏到两张女娲的炫技之作,简直是颜狗的天堂。


    她感觉自己再待下去,就要流鼻血了。


    明眼人能看出两人是天生的一对。


    光是待在同一个空间里,没有语言和肢体交流,粉红泡泡都能源源不断地冒出。


    她想:如果他们俩上恋综,肯定会遭到广大网友的催婚,而且她一定是站在最前面冲锋陷阵的头号cp粉。


    拔针很简单,也很快,几分钟便完成了。


    小晴再没有理由留在病房,恋恋不舍地收拾自己带来的工具。


    “按压……按压五分钟左右松开,注意……伤口不要碰水……”


    她思绪混乱,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知道出门时,一道女声叫住了她。


    “你好。”


    “他需要留在医院继续观察吗?”


    “如果病人身体没有出现其他不舒服的症状,可以直接离开。”小晴稳住内心的激动回答。


    “我没有其他不舒服的症状,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男声含笑,笑意很浅,不易察觉。


    女声继续道:“我才没有不放心你,只是随口一问。”


    走出病房,小晴贴心地为两人带上了门。


    内心世界活跃。


    老天爷,真的不要太甜了啊啊!


    果然恋爱要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得到专业人士和齐衍礼的双重肯定,纪知鸢吃完饭,与两位爷爷道别,然后准备将‘病人’带回家。


    纪知鸢的饭量很小,并且为了维持身材,经常只吃七分饱。


    等待司机的间隙,她把多出来的,没有打开保温袋的饭菜,拿去分给了徘徊在医院门口小吃摊前,因治病耗尽家底的可怜人。


    齐衍礼站在夜晚寒风吹不到的地方,静静地望着她。


    眸光缱绻,爱意充盈。


    分完多余的食物,纪知鸢小跑回他身边,搓着手取暖,“还好多买了几份,能让今晚少几个饿肚子的人。”


    目光落在她被寒风吹红的手背,齐衍礼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指紧了紧,像是想握住眼前人的双手,帮她暖手,可最后却又松手放弃。


    他嘴唇抿成一条线,嗓音染上几分无可奈何,周身气氛萧索悲怆。


    “纪知鸢,你对每一个人都这么好吗?”


    能不能留一份专属于我的好?


    他在心底补充。


    纪知鸢看不懂齐衍礼眼底的深意,也不知道他的心情为什么忽然变差。


    难道在她离开的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了某些让他感悟颇深的事情?


    莫名其妙。


    要论能够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好。


    她比不过他。


    齐衍礼没有等到纪知鸢的答案。


    司机到了。


    “折腾了一天,我们该回家了。”


    纪知鸢自顾自地坐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