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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叶惢的选择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你爸还有个私生子?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陆得淼脑子转不过来了,他自认消息灵通,可从来没听过有关叶盛私生子的传闻。


    “因为那位在三年前被叶盛遣送出国了。”叶滔韬平静地说道。


    富二代出国,有的是留学,有的是流放,陆得淼属于前者,而她那血缘意义上的弟弟属于后者。


    她对叶家没什么感情,今日见了叶繁舟一面,想起了许多古早抓马往事,索性拿出来当下酒菜,和丈夫分享。


    “叶老太太是个精明的人,但再精明的人年龄大了,也免不了犯糊涂,她心疼非婚生子无法继承老叶家的继业,常常拿自己的私房钱去补贴长孙,那个私生子也格外亲近她,两人感情深厚,以至于在老太太这,连叶繁舟这个正派孙子都得靠后。”


    叶繁舟小时候是个文静沉稳的孩子,他沉默寡言,比起嬉戏打闹,更喜欢一个人翻看科普类的绘本,在柳月眼里,儿子乖巧懂事,不需要哄吃哄睡,天生是来报恩的,但在叶老太的,正牌孙子反倒不如外头的那个阳光开朗、有男子气概,又不会哄老人开心,简直是个活木头。


    “你们叶家不会祖上是叶赫那拉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家的这些事不像是在这个时代发生的。”陆得淼呐呐道。


    什么正房、外室,嫡子庶子,乱七八糟的颇具大清遗风,


    叶滔韬开了一盒开心果,剥去果壳,将翠绿色的果仁塞进嘴里,“这才哪到哪啊,叶老太太那架势把我继母搞得焦头烂额,我继母是小镇里走出来的,大学毕业就做起了贤妻良母,在大城市一点依仗都没有,她只能忍气吞声,任由丈夫的红颜知己连同私生子爬到自己头上,忍到叶繁舟上初中的时候,叶老太太突发心脏病去世,她多年媳妇熬成婆,成了真正的女主人。小三和私生子失去了庇护,情急之下昏招频出,捅了篓子,叶盛是个阶级观念很强的人,其实他看不惯那对母子很久了,以前碍于叶老太太不好多说,私生子一犯了事,他立马把人送往国外,说是读书,其实就是流放,以免日后因为继承人问题引发公司内部动荡。”


    叶盛之所以干脆利落的处置了私生子,一方面是因为红颜知己的出身太拉胯,另一方面则私生子本人也不大争气,这位被叶老太太和亲妈溺爱着长大,能力比亲妈的出身还要拉胯,成绩差到留级,还尽出些上不得台面的损招,叶盛最重面子,未免以后因为败家儿子被友商嘲笑,果断将人遣送出国,只当没这孩子。


    叶滔韬向丈夫讲述自家八卦的时候,叶繁舟正听母亲滔滔不绝说着沈庭君的优点,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就是如今柳月的状态了。


    他懒洋洋的靠上椅背,打了个哈切,转而看向规规矩矩端坐在一旁的叶惢身上。


    与上次见面不同,那时的女孩羞涩地挽着未婚夫的手,神情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而此时此刻,她眉眼含愁,几次欲言又止。


    待柳月向儿子炫耀完未来女婿,亲满意足的回房休息,她才轻言细语的对着弟弟诉说着内心感受。


    “上周,我去见沈庭君家长了,他家怎么说呢?”


    她吞吞吐吐,犹豫了半响才接着道:“虽然对我蛮客气的,但庭君妈妈她的有些话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叶繁舟本就对沈庭君戴着有色眼镜,闻言立时皱了眉头。“她说什么了?”


    叶惢摆了摆手,不肯再说:“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人家对我也是和颜悦色的,老一辈和我们有代沟,观念不一样。”


    结婚之后,好好在家相夫教子,生儿育女、当全职太太享清福这些言论她不好意思和弟弟讲。


    叶繁舟劝道:“姐,说实话,我觉得沈庭君不适合你,那家伙看着鬼精鬼精的,一肚子心眼!他妈又让你觉得不舒服,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你才大三,完全没必要这么早结婚啊。”


    叶惢垂了眼,忽


    闪的睫毛似两片轻颤的羽翼,“繁舟,女孩子很难遇到合适的人,庭君各项条件都很好,对我也很不错,他的家里人懂礼数,又和我们家门户相当,对我来说,是绝佳选择。”


    一开始,她也对英年早婚抱有抵触情绪,但叶滔韬的高嫁让她对婚恋产生了焦虑情绪,她自成年以前就形成了与叶滔韬竞争的路径依赖,即使她们两人并没有利益冲突,柳月更是对顾卿在她和长姐中间选了长姐的事耿耿于怀。


    而就在这时,沈庭君出现了,除了家世上比陆得淼略逊一筹,其余各项陆得淼都难以望其项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家中独子,是板上钉钉的家族企业继承人,前途不可限量,远非陆得淼一纨绔可比。


    在柳月看来,这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女婿。


    叶惢对沈庭君也很满意,她是学艺术出身,对颜值有很高的要求,而沈庭君相貌出众,温文尔雅,初次见面,她就对沈庭君生出了好感,甚至于对早婚的抵触都缓和了许多。在青葱岁月,和这样优秀的青年步入婚姻的殿堂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可命运很快就告诉了她一个真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沈庭君优秀归优秀,但嫁给他也并不意味着没有任何风险和牺牲,沈母思想保守,想要一个传统的贤惠儿媳,见她的第一面就问她会不会做饭,而后又是直接坦言希望叶惢婚后成为全职太太,将丈夫和家庭当成生活的全部。沈庭君对此不置可否,可显然不会为了女朋友去违背沈母的意愿。


    叶惢犹豫了。


    她热爱自己的专业,想过深造,想过做策展人,也想过去艺术类院校做老师,但独独没想过一结婚就当全职太太。


    她将自己的顾虑说与母亲,但柳月却不以为然,在柳月看来,女孩子考个好大学本质是为了在婚恋市场上增加筹码,既然有了好归宿,何必要进入职场辛苦打拼?


    柳月的话现实得有些刺耳,但不是没有道理,叶惢自己也舍不得近在咫尺的幸福,权衡利弊,决定选择那条安逸的道路。


    第32章 小少爷想开厂创业叶老师的创业指南……


    “沈庭君,你问他干什么?”


    李长瑞摁下游戏的暂停键,转而看向陆得淼。


    “他可能会和我做连襟。”


    “啊?怪不得这小子最近老实了,原来是要成家了。”黄子文恍然大悟。


    “最近老实了?前段时间不老实吗?”


    陆得淼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由于母亲是娱乐公司的高管,黄子文从小就有诸多和大牌明星面对面的机会,知道的豪门狗血八卦多如牛毛。


    “和一个小糊花打得火热呢。”


    “是谁是谁。”李长瑞兴奋的追问。


    “齐宁,你知道吗?”


    “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经常在网上发表迷惑言论的那个。”


    “是啊,她一个入圈没多久的新人,能参加好几次S+大项目都是因为沈庭君的原因啊。这是之前的事了,两个人现在分没分我不知道。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大事。”


    富家子弟勾搭娱乐圈小明星不是什么新鲜事。


    “倒是你老丈人真是有两把刷子。”


    两个女儿都高嫁,可见叶盛手段高明。


    陆得淼接着问道:“他没什么不良嗜好吧。”


    “就我知道的,除了女朋友换的勤点,别的就没有了。”


    “今年是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要结婚?真没劲。”李长瑞无精打采的趴在躺椅上。


    “你也去结一个啊。”黄子文撺掇道。


    “我才不!那跟脖子上牵个绳有什么区别?我还没玩够呢?”


    陆得淼和黄子文纷纷感觉有被冒犯到,三人打作一团,打够了坐在铺着羊毛地毯上喘气。


    “我看你账号又开始更新了。”黄子文打开手机,三两下划到陆得淼的账号。


    “对啊,反正也无聊,给自己找点事做啊,每天都有人私信找我设计箱包,蛮好玩的。”


    李长瑞好奇的凑过去:“做这个能赚多少?”


    “不确定啊,设计一次几百到几千不等,视频拍出来还有挺多人看的。”


    “这赚的也太少了吧。”李长瑞打了个哈切,懒散的躺在地毯上,“我教你,把你那辆游艇拾掇拾掇开出来,这播放量能翻十倍!”


    “我才不要!”陆得淼翻了个白眼,“那辆游艇我要出了,你要吗?要的话我出给你。”


    李长瑞一个鲤鱼打挺,“真的假的?”


    “真的,打骨折出给你要不要?”


    “哥们你真够意思!”


    “你缺钱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黄子文试探道,“还是说,又想倒腾点什么了?”


    当年陆得淼不好好在自家集团上班,跟吃错药似得要开网店卖包,还说动了自己,结果两人初出茅庐就遇到了黑心厂家,栽


    了个大的,仓库里一堆破烂货全便宜收垃圾的了。


    因为太过丢人,他们默契地将此事拦在肚子里,绝口不提。


    陆得淼确实有些想头,但尚不成熟,掩饰道:“那东西费钱,我又不玩了,每年停泊和保养都是一大笔费用,多亏啊。”


    “不愧是已婚人士,都会勤俭持家了,不错不错。”李长瑞在心底暗暗发誓,他要当一辈子单身人士。


    陆得淼打探到了未来连襟的情报,圆满完成了叶滔韬交付的任务,叶滔韬抽空向叶繁舟传达后,也不再关注后续,这段时间,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她去投入精力。


    12月末,研究生考试拉开帷幕。考试安排在周六、周日。


    周五上完课,她就收拾收拾和陆得淼住进来考场附近的酒店。


    “明天要早点出发。”陆得淼提醒道。


    附近几条街的酒店全都塞满了乌泱泱的考生明天早上一准堵车。


    他从旅行包中翻出几个饭盒,一一打开。


    饭菜的香气只往鼻子里钻。


    叶滔韬放下肖四,抬眼望去,饭盒里分别放了清炖猪蹄、板栗鸡、青菜炒木耳和米饭。


    陆得淼的手艺真是愈发好了。


    叶滔韬感叹。


    她甚至觉得,比起箱包设计,丈夫在餐饮上更有天分。


    “先吃饭,吃完饭再看。”


    “好。”叶滔韬没吃几口,就发现了丈夫的小巧思。


    她翻了翻盒子里的米饭,沉在盒子底部的核桃、红枣映入眼帘。


    “这叫状元饭,我中考的时候,我妈专门抽时间给我做了这个,结果当时考的特别好!”


    他三次模考没一次过线,中考竟然过了。


    虽然后面还是在父母的安排下读了私立,但过线和不过线所要交的学费可便宜多了。


    反面案例是死党李长瑞,因为中考成绩实在不忍直视,李老爹给学校捐了三个物理实验室和一大批先进设备,对方才勉为其难将这活宝收下。


    “我知道这种饭。”


    有一年中考,旗袍和状元饭在华臻格外流行,大半个班的孩子都吃到了父母做的状元饭,考试当天,不少家长都穿着红旗袍顶着大太阳在考场外候场,只是,叶滔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吃到家人做的状元饭。


    即使是做足了功课,第一天,他们还是堵在了路上,最后,叶滔韬下车,步行去的考场。第二日,陆得淼不知从哪租了个电瓶车,载着叶滔韬总算顺利抵达了现场。


    在通往考试院的路上,叶滔韬看着陆得淼脸冻得通红,玩笑道:“大少爷是第一次骑这个吧。”


    陆得淼反问:“那叶小姐是第一次坐在电瓶车后座吗?”


    “是啊,以前都没做过呢。”


    真难得,小怂包竟然反过来调戏她,叶滔韬自娱自乐地想着,紧张的情绪也有所缓和。


    他们的周围俱是结伴的考生,三三两两讨论着昨天的考试题,寒风凛冽中迸发出独属于少年人的勃勃生机。


    叶滔韬考过很多次试,成年前的中考、高考,成年后的基本功大赛,但


    耗时这么久的考试,她还是第一次参加,每场3小时,堪称智力和体力的巅峰对决。


    政治题目难度适中,肖老师压到的题,她自信作答,至于肖老师没有压到的题目,她也想尽办法都填满了。英语一比想象中要难得多,题目偏难怪,虽然她长期投身一线英语教学工作,但写到后面还是免不了心虚,觉得这些年自己懈怠了,做个英语一都觉得吃力。第二天的教育综合是对身心的双重折磨,每道题她都答得满满当当,写到最后手腕酸麻,眼睛酸涩,腰腿酸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考研是个体力活,她已经老了,拼体力真拼不过这群小年轻。至于下午的专业英语她全凭意志力和本能作答,走出考场时,已是精疲力竭。


    此时,天色擦黑,手机在陆得淼处,她没办法联系对方,艰难地扒开人群,站在路边左顾右盼。


    周围的考生们抱怨着题目难度,汽车的鸣笛声响彻大街小巷,手中一暖,她回头望去,在昏暗的路灯下,陆得淼出现在了她的身侧,往他的手心里塞了一个暖宝宝。


    “哪来的?”


    “前面超市买的。”


    “真贴心。”叶滔韬暖着手及时输出正向反馈。


    “前面的路都堵死了,电动车在外面进不来,我们只能步行出去了。”


    “好啊,走一走也蛮好的。”


    周围一对一对大学情侣讨论着试题难度,陆得淼也应景地问道:“题难吗?”


    “还好,考得基本都复习到了。”


    陆得淼松了口气,“真好。”


    叶滔韬笑笑,考研比中高考不确定性要大得多,虽然自认考得还行,但是否上岸,她心里也没底。


    “我饿了,前面有个火锅店,进去坐坐吧。”


    小小的火锅店,人满为患。


    陆得淼烫了片羊肉卷尝了尝,“这绝对是合成的。”


    叶滔韬已经饿昏了头,管它合成不合成,直往嘴里塞。


    “最近你有心事。”叶滔韬道。


    考研结束,叶滔韬总也精力关注丈夫的心理状态了。


    “你怎么知道的?”陆得淼啧啧称奇。


    这就是传说中老牌班主任的超能力吗?他什么事都瞒不住对方。


    “你脸上写的。”陆得淼这个人天生藏不住事。


    陆得淼下意识看向玻璃,玻璃上清清楚楚倒映这他的脸,白白净净,上面什么也没有。


    “是工作上的事?”


    叶滔韬在开导丈夫这件事上已经形成了惯性和基本路径。


    引导鼓励为主,辅之适当的警告,是对付陆得淼的不二法门。


    陆得淼点点头,他早想找叶滔韬倾诉了,只不过怕耽误对方备考,就硬生生憋到了现在。


    “前段时间,有个网红找我做包,她觉得我设计的不错,就在出席一个网综的时候背了那个包,让那个包也小火了一把,然后就有个轻奢品牌联系了我,想让我去他们公司做设计师。”


    陆得淼翻出聊天记录给叶滔韬看。


    “这牌子我知道,我的好多同事、朋友都在背,特别适合通勤。”


    出息了啊,怪不得她最近觉得陆得淼开朗了些,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也挺意外的,可能我的设计是刚好符合了他们的公司调性吧。”陆得淼想自谦一把,一不小心呲出了八颗大牙。


    “所以你想去吗?”


    陆得淼摇了摇头,“我自己家做得都是这方面的生意,怎么能去别的公司呢?而且,这公司和我们家还有点竞争关系,要被我爸知道我入职了他家,肯定要骂我吃里扒外!”


    叶滔韬道:“夸张了吧。”


    公公得知后肯定不会开心,但碍于这对父子半生不熟的夹生饭关系,对方应该不会使用“吃里扒外”这种“亲昵”的骂法,最多只会说教一番。


    “你对我家不了解,L&F其实是一个奢侈品集团,旗下大多品牌走得都是高端奢侈品牌,消费群体为事业有成的中年女性,但最近这几年公司又收购了不少轻奢品牌,目的就是为了开拓市场,吸引新的消费群体。”


    L&F这几年又是收购小众品牌又是鼓励旗下品牌开发新的副线,磨刀霍霍对准都市白领们的钱包,效果差强人意。


    而邀请陆得淼的品牌虽然规模不大,但这两年做出了不少爆款,深受年轻女性的青睐。


    “更可怕的是,万一我刚入职,我家公司就把人家收购了,这不要遭?”


    叶滔韬对奢侈品的了解不深,但想想陆得淼所描述的场景,也觉得尴尬。


    “那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吗?”


    “我想自创一个品牌。”陆得淼道。


    他有些紧张,但足够坚定。


    “你想自己做老板?”


    “嗯也可以这么说吧。”


    叶滔韬的第一想法是,完了,陆得淼被员工骑在头上的画面要从想象中变成现实了。


    她的丈夫或许有设计的才能,但真没什么管理的天赋。


    “那个轻奢品牌前几天邀请我去他们公司参观了,说是公司,其实就是一个小工作室,很难想象那么小一间工作室却产生了那么多爆款!然后我又参观了他们的工厂,说是工厂,其实也就几间厂房!我当时就觉得原来自创品牌也不是什么难事嘛。”


    叶滔韬第一次想给丈夫泼冷水。


    当一个人觉得我上我也行的时候,其实你上你不一定行。


    但她没有直接否定丈夫,而是采用了先扬后抑的表达方式:“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不错,而且既然有轻奢品牌找到你说明你是有设计上的才能的,但自创品牌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定要准备充分,如果你单纯做设计师,你只需要考虑如何产出优秀的作品,但要是自创品牌,你要考虑方方面面,你要考虑市场、考虑初期成本、考虑销售渠道,还要搭建团队、管理员工,还要有相应的营销策略,还有这些你有思路了吗?”


    陆得淼越听越迷糊,仿佛身处毛线堆,迷茫地摇了摇脑袋。


    此时此刻,他甚至想拿出纸笔记笔记。


    叶滔韬笑道:“那你就要慎重了,光有一腔热血也不行。”


    陆得淼感慨良多,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要是当初我是和你一起开网店就好了。”


    “嗯?你还开过网店?”


    叶滔韬觉得陆得淼就算不是宝藏男孩高低也算个万花筒男孩。


    说好的纨绔呢,怎么什么都做过?


    这么上进和人设不符啊!


    “离开公司之后做的,当时也有点赌气的成分吧,我拿着设计图和黄子文一起去找了家工厂代做,当时合同谈的好好的,结果三款包两款做出来色差严重,一款皮质不付,货全砸手里了。”陆得淼至今想想还是满嘴苦涩。


    原来从奋力一搏到被坑的毛都不剩只需要两个月。


    钱倒是其次的,这件事对他和黄子文在精神上的打击更大,经此一役,黄子文看清了自己的实力,性情大变,听从父母的安排,进入了父辈从事的行业,又娶了门当户对的妻子,人生走入正轨。


    而陆得淼则步入迷茫期,过起了醉生梦死的生活,用酒精和游戏麻痹自己,后来就遇到了叶滔韬


    “你们没维权吗?”


    “维了。律师看了合同,说官司必输。从一开始厂家就是想坑我们。”


    “你们当时签合同的时候就没想过找律师看看吗?”


    “当时没那个意识。”


    “这是常识啊!”


    叶滔韬震惊了。


    陆得淼现在想想也觉得当时自己天真,见到妻子匪夷所思的样子,更觉得丢人,红着脸小声辩驳,“这事又不是娘胎里就知道的,以前没人告诉过我,我不知道也正常吧。”


    “不过,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我现在知道了,而且我觉得自创品牌不能找工厂代工,还是要有自己的工厂才稳妥,前两天我在网上找了找,特别巧看见郊区那边有人卖厂,设备都是现成的,只需要招工人就行!”


    要不怎么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呢?吸取了上次的经验教训,这次陆得淼有把握多了。


    “你先告诉我,这个要多少钱。”


    “大概九百多万吧


    当然这是连着设备。”


    叶滔韬头一回觉得自己的鼓励式教育用过头了。


    “我记得你手头没这么多钱。”


    顾卿和陆元每月都会给他们夫妻俩打十万生活费,听着多,但在豪门真的不值一提。


    陆得淼保养包养车和游艇就用去了一大半。


    婆婆曾经和她说过,自己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在金钱上有所限制,倒逼陆得淼去公司上班,她的计划注定会走向失败,一来,陆得淼倔的不行,即便节流也不开元,宁肯放弃一些烧钱的爱好也不去打工,二来顾卿也狠不下心来断了儿子所有生活费,让儿子从啃老转而啃媳妇。


    “我把我的游艇卖给了李长瑞,那几辆车再卖卖,大概能够”


    其实还差点,他计划找李长瑞借点,这哥们别的不说,手头的钱是真多。但看着叶滔韬清冽的眼神陆得淼不敢多说了。


    “陆得淼,我发现你这个人怂的时候是真怂,莽的时候也是真莽!”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陆得淼条件反射的坐正坐直,低头听训。


    “是不是因为有父母兜底,所以做事情才这么不给自己留后路!”


    叶滔韬被辣椒油呛的只咳嗽。


    陆得淼默默递上一杯水。


    叶滔韬接过水,放在旁边没有喝,苦口婆心给他分析:“干事情要竭尽全力往最好的标准干,但想问题一定要从最坏的可能性去想,现在大环境不景气,做生意多难你到底有没有概念,厂子买下来就要九百万,再加上水电费、人工费以及其他一些维护成本,又要多少,这些你都算过没有?”


    陆得淼摇摇头,人要是优秀,在哪行哪业都能闪闪发光,看着叶滔韬侃侃而谈的样子,陆得淼想,他的妻子如果选择从商肯定也是一把好手。


    “你这也没算,哪也没想,贸贸然把手头的钱全部都投资进去,成功了还好,万一失败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多严重?这次肯定比你上次开网店情况要复杂得多,别的不提,就工人工资,这个你肯定要发给人家的吧,你自己没钱,不是又要爸妈去承担吗?到时候爸妈出了钱,再让你回集团上班,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再或者就是把咱们现在住的房子卖了,你和我去住我买的那套,但搬家这件事肯定也瞒不过你爸妈。到时候,你又要怎么样?陆得淼,你太异想天开了!”


    一个连签合同都不知道找律师的货,还想开厂当老板,这是吃了毒蘑菇飘上天了吗?


    去他的鼓励式教育,这人都是欠骂。


    陆得淼想象力丰富,当初看见干净明亮的厂房时,立刻就想到了几十个师傅在里面作业的美好景象,如今听叶滔韬的描述,立刻想到了自己找父母要钱的窘迫,吓得瞪大了双眼。


    “我错了。”他可怜巴巴的认错,“我就是不想让父母看轻,也不想”


    他没有再往后说,但叶滔韬却似心有灵犀般听到了他的后半句话。


    也不想让你看轻。


    叶滔韬敛目,将杯子里的水一口气喝净,顺了顺气,继续道:“我明白你的心,但山要一步一步爬,饭要一口一口吃,你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咱们不能一口吃个胖子,我觉得吧,既然你有做网店的经验,也有做品牌的意识,可以和上次一样先找个代工厂,这次记得找律师做合同,先让这个代工厂做个样品,然后再少做一点成品拿出来卖,也可以找一些网红来营销一下,现在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嘛,先这样卖着试试水,好的话呢,我们可以可以租个厂房,往后再一步步扩大规模嘛!”


    她脑筋转得飞快,第一次发现自己还有做大学生就业指导的天赋。


    这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陆得淼却是茅塞顿开,恍若突然穿过了原始森林,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平原,他喃喃自语,“原来还可以这样啊,原来厂房也


    可以租,我以为只能买呢!”


    叶滔韬没忍住抹了把脸,什么叫清澈而愚蠢的美,这就是!


    她不禁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


    都说不怕富二代无业,就怕富二代创业,这货真的能把自己的品牌做起来吗?


    第33章 花心萝卜大爆雷订婚前的晚上,叶惢竟……


    伴随着三声利落的敲门声,任瑶瑶挺着肚子走进办公室。


    “我来串个门。”


    “稀客啊。”黄曦月招呼对方坐下。


    “你倒是来巧了,办公室就我和曦月。”叶滔韬的目光在任瑶瑶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停留了一瞬。


    过得真快,一转眼任瑶瑶都要当妈妈了,想想还是觉得神奇。


    “我过来的时候,看见小江和齐敏坐在六班后面听那个新的物理老师上课唉。”任瑶瑶新奇道。


    这场面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隔三差五就去听夏欢的课,还非要叫上班主任,我们早就习惯了。”黄曦月趴在桌子上,看着任瑶瑶红润的脸颊。笑道:“你这怀孕状态不错啊,我今早碰见蔷薇,她脸色特别差,说是天天吐,什么都吃不下。”


    任瑶瑶摸了摸小腹,得意道:“我家这个特别乖,我怀孕到现在都没什么反应。”


    “这就是来报恩的孩子。”叶滔韬打趣道。


    任瑶瑶拉近椅子,托腮叹息,“谁知道呢,我这孩子随谁都行,就是千万别像她奶,她奶奶就是典型的市井泼妇,可恶的不得了!”


    “你婆婆又怎么了?”黄曦月轻车熟路地问道。


    “非要我去什么小诊所查性别,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封建的人?我才不管她!我给你们说,自从我和她彻底撕破了脸,反而轻松了好多,有些人,就是不能太给她脸,要不她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呢!”


    叶滔韬关心道:“月嫂请好了吗?”


    “陈康给我预定了月子中心。他现在也看出来自己老娘不靠谱了,不放心让我坐月子的时候和他老娘待在一块。”任瑶瑶如今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战友觉醒了似得和她统一战线,婆婆也不敢再对她大呼小叫,日子总算没那么难熬了。


    “不错啊。”叶滔韬赞道。


    黄曦月也对陈康刮目相看,“这才像个男人嘛!”


    “他没权没势的,要是再不体贴点,我不得跟他离?”任瑶瑶笑道。


    “预产期在什么时候?”


    “五月,提起这个我就伤脑筋,也不知道谁来带我们班孩子。”


    “你伤脑筋什么,这是领导该伤脑筋的事!”黄曦月贼兮兮地压低声音。


    “五月蛮好的,天气不冷不热。”


    “就是可惜了,你的婚礼我可能去不了了。”


    叶滔韬的婚礼在三月,那时她月份大了,不宜去人多的地方。


    “这有什么?孩子的事最重要,我和他证都领了,婚礼就是做给外人看的,对了,我和陆得淼最近想邀请大家来家里坐坐,你们什么时间有空?”


    陆小少爷一直对妻子不把朋友介绍给自己这事颇有怨言,叶滔韬决定抽个时间满足他。


    正巧,大家也都对“料理哥”充满好奇。


    “我随时都可以,可以带家属吗?”任瑶瑶问道。


    自从婆婆来了,他和陈康许久没有二人世界了,接着叶滔韬的邀请,两个人正好能出来散散心。


    “当然可以。”


    多个男性在场,陆得淼也自在点。


    “我最近挺闲的,正好有空参观参观你家大平层。”黄曦月俏皮地眨眨眼。”


    那要不就暂定下周?这周我要去参加我妹的订婚仪式。我一会问问方仪下周有没有空。“叶滔韬敲定了计划,心情大好。


    “到时候咱们吃吃火锅、打打游戏,好好放松一下。”


    任瑶瑶和黄曦月的重点却落在了别的上。


    “你还有个妹妹?”


    “你妹多大了?”


    叶滔韬一贯不怎么提家里的事,突然冒出个妹妹,二人都很好奇。”


    00后。”


    “老天,你妹结婚也太早了吧!”黄曦月感叹道。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叶滔韬一直觉得柳月在叶惢的婚事上太心急了。叶惢大学都没毕业这么早结婚干什么?现在早结婚又不给加学分。叶惢本来就性格绵软,加之年纪轻轻阅历有限,轻轻松松就能被另一半拿捏住。


    不过她身份尴尬,在继妹的婚姻大事上不好多说什么。


    几十公里外的叶宅,柳月正紧锣密鼓的准备着订婚事宜。


    她将硕大的海蓝宝在女儿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我的女儿就是戴什么都好看。”


    看着女儿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心烦意乱地低下头整理首饰盒,“一眨眼的功夫我们蕊蕊都长成大姑娘了,这些首饰你都带走,妈妈给你说,珠宝可是好东西,平时可以撑场面,危机关头也可以解燃眉之急,呸呸呸!大好的日子我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你嫁得好,不会遇到什么危急关头。”


    叶惢眼眶一酸,落下泪来。


    她低声啜泣,面上没有一丝笑模样。


    柳月却不似往常一般呵斥她软弱,拉她坐下,细声细气地与她推心置腹,“是不是还想着那事呢?妈妈给你说一个道理,婚姻的本质是投资。当你爸追我的时候,我也犹豫过,我一个大学生,做什么要嫁给二婚老男人,还是你姥姥劝住了我,和我说,这是个可遇不可求的良机,叶盛是年纪大,但他有钱啊,长得也不错,你嫁给他,这辈子都不用愁了,你弟弟妹妹们也不用愁了,当时我觉得有道理。后来啊,也正如你姥姥所言,妈妈虽然吃了很多委屈,但从来没发愁过钱的问题,妈妈的大学同学中,有的嫁给了爱情,现在还在为房子车子子女上学的事发愁,比起他们,妈妈的生活真的好太多太多了。”


    叶惢低头擦眼泪,默不作声地听着。


    柳月看出了她的抵触,接着道:“关于沈庭君,是,妈妈承认,当初撮合你们俩我有些别的考虑,但绝对是把你以后的幸福放在首位,沈庭君这小伙子是有点花心的传闻,但你要知道,现在的豪门公子哥就没有不花心的,沈庭君比起那些玩起来就不管不够的已经好太多了!他是有底线的。”


    “可是他和那个小明星”


    “我知道!”柳月打断女儿的哭诉,严肃道:“蕊蕊,我给你说,这非但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件好事,给你积累了巨大的道德资本!订婚前夕,请帖都发了,让你发现了他的不正当关系,百分百错在他!现在沈家知道你吃了大委屈,都看到了你的通情达理,婚后他们肯定会补偿你,你原本不是还担心你婆婆的问题吗?现在妈妈告诉你,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她儿子婚前失德,她怎么好意思给你立规矩?就沈庭君本人,他欠了你这么大一个人情,至少短时间肯定会夹紧尾巴做人,对你绝对不会差的。”


    看着母亲满脸算计的样子,叶惢紧咬双唇。


    道理她都清楚,可真要接受却没那么轻松。


    “可这和我想象中的婚姻差太远了。”


    她控制不住的颤抖,从心里感到害怕。


    可是,她能怎么办?


    请帖发了,所有人都知道她要订婚了,都知道她未来会是沈庭君的妻子,她能怎么办?


    “这就是现实。蕊蕊,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爱情,爱情,那是文学家和艺术家虚构出来的东西!你不要傻乎乎的把婚姻当成婚姻,要把婚姻当成事业,去经营,去捍卫!沈庭君不仅是你的丈夫,更是你的合伙人。”


    柳月攥住她的袖子,死死盯住她,“你明白吗?”


    叶惢麻木地点点头,内心一片荒芜。


    按照A市的订婚习俗,女方娘家人要给准新娘撑场面,柳月早早与叶滔韬说好,让她在周五当天领着陆得淼回叶宅住,过来搭把手。叶滔韬同意了,周五下了班,带着陆得淼回了娘家。


    陆得淼对此行翘首以盼,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叶滔韬的闺房。


    一进门,他将买来的东西一放,满面春风的打招呼,“岳母好。”


    柳月笑着与他们寒暄,没两句,就将话题拐到了叶惢和沈庭君身上,说两人的天作之和、沈家人口简单、沈庭君彬彬有礼总而言之女儿找了个好归宿。


    没过多久,叶盛就回来了,他难得做一回好爸爸,亲自去学校将小儿子接了回来。见人到齐了,柳月招呼保姆上菜。


    叶滔韬一直都知道陆得淼是讨长辈喜欢的类型,但当看到叶盛给丈夫夹菜时还是忍不住揉了揉双眼。


    对于女婿陆得淼,叶盛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他并没有如愿以偿获得陆家实质性的帮助,但同顶豪结亲还是让他在老伙计面前增了不少光,陆得淼本人性格开朗、笑容灿烂,一口一个岳父,比死人脸的长女、软弱的次女以及毒舌的小儿子都讨人喜欢多了。


    丈夫与亲爹你来我往,叶滔韬简直没眼看,余光往旁边一扫,见叶惢双手紧握,面色苍白,心生疑虑。


    “你不舒服?”


    她这一问,整张桌子的人都看向了叶惢这个准新娘。


    叶惢似乎是受到了极大地冲击,死死攥住手机,声音干涩,“没事。”


    柳月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心脏突突地跳,“是不是这两天太累了?要不要进屋休息会儿?”


    叶繁舟直接问道,“是不是男方出什么状况了?”


    他是特意请假来参加姐姐的订婚仪式,从进门就发现了叶惢的落寞,饭桌上,他一直在关注叶惢,对方吃饭间隙看了一次手机,接着面色大变,呼吸急促像是立刻就要晕过去,很明显是收到了不同寻常的消息。


    至于是谁发的,叶繁舟自然联想到了花心萝卜沈庭君。


    “乌鸦嘴!”柳月斥责道。


    陆得淼人是废了点,但情商很高,见此立马表示自己吃饱了,拉着叶滔韬的手要去参观对方的闺房。


    两人携手离席,叶惢理智回笼,迎着众人审视的目光,一把握住母亲的手,近乎哀求:“妈,有件事我想单独和你说。”


    柳月看向叶盛,见对方微微点头,她定了定心,拉着女儿进了卧室。


    叶惢将手机递到母亲的手上,“刚刚我收到了这个。”


    她突然发现,人绝望到极点,反而是哭不出来的。


    柳月接过手机,定睛一看,险些昏过去。


    订婚前的晚上,叶惢竟然收到了一张孕检报告。


    第34章 风雨欲来老照片


    陆得淼戳了戳床上穿着福尔摩斯同款服装的玩偶熊,企图从这个小家伙身上窥探叶滔韬的少年时代。


    十几平的小房间,除了靠窗的书架,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这个小东西了。


    “我初中的时候很喜欢推理小说,当时斥巨资买了整套《福尔摩斯探案集》,”叶滔韬揉着玩具熊的脑袋,“后来又看了一些其他的推理小说,当时最喜欢的是尤奈斯博的《知更鸟》。”


    她走向书架,从中间第三排抽出一本书,随手一翻,不知夹了多久的银杏树叶掉了出来。


    “就是这本,一个周末就能读完,具体的情节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这本书有关历史的部分写得很出彩,读完觉得很震撼。”


    她顿了顿,双手拂过微卷的书页,“不过上了班之后,整个人都浮躁了,现在想想,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读完一整部小说了。”


    陆得淼从来没听过这位推理作家,挠挠头,憨笑道:“我读初中的时候天天就想着怎么翘晚自习。”


    叶滔韬忍笑:“人之常情。”


    陆得淼爬在床上,朝她的方向蠕动,哼哼唧唧道:“你笑话我!”


    小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叶滔韬坐下,拍了拍大肉虫的肩膀  。


    陆得淼抱住她,“我想看看你小时候的样子。”


    相处越久,他就越想了解叶滔韬,了解她的过去,了解她的内心,而不是像如今这样,叶滔韬将他一眼看到底,他看叶滔韬却宛如隔了一层薄薄的晨雾,影影绰绰,若近若离。


    他夹着嗓子,语调上扬,带着撒娇的意味,叶滔韬最受不了他这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从抽屉里翻出相册扔给他,“看吧看吧。”


    陆得淼心愿达成,飞快翻开了相册,第一眼有些恍惚。


    年轻的少妇坐在宽阔的草坪上,怀抱身着碎花裙的女童,笑容明媚灿烂。


    “这是岳母吧,你和她长得真像。”


    陆得淼从没见过朱瑛,曾经听顾卿说起过妻子和岳母长得像,当时并未在意,见了照片才明白了母亲口中“长得像”三个字的含金量。


    叶滔韬与年轻时候的朱瑛除了发型不同,眉梢眼角略有差别,五官轮廓基本大差不差。虽不至于让人分不清,但比较下来,二人起码有七成相像。以至于陆得淼瞬间认同了影视作品里男主无需DNA检测就能与白月光偷偷生下的女儿相认的离谱剧情。


    叶滔韬面色不变,“以前是不像的,小时候大家都说我像我爸多一点,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长成了现在的样子。”


    “女大十八变嘛。”陆得淼乐呵呵的继续往后翻。


    “你小时候真可爱。”


    三四岁的女孩梳着羊角辫穿着各式各样的公主裙,在草坪上穿梭,客厅里打滚,看得他心都化了。


    日后他与滔韬的女儿肯定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姑娘。


    “怎么突然没了。”


    厚厚一本相册,前几页精心设计,后面竟都是白页,陆得淼此刻的心情像是读了莫泊桑的短篇小说。


    “因为爱拍照的人走了。”


    叶滔韬如往日般温和地笑着,陆得淼手足无措的低下头,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无从说起,将相册前几页又翻看了一遍。


    会给女儿拍各种各样的照片,将相册设计成手账的样子,可以预想朱瑛一定很爱叶滔韬,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来联络女儿,又为什么不肯出席女儿的订婚仪式呢?


    真是复杂而矛盾的纠葛。


    “那你有毕业照吗?”霎那间,陆得淼又有了新的点子,“我们可以玩那个游戏,我在毕业照里猜哪个是你,猜对了的话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那你一定会输。”叶滔韬笃定道。


    这勾起了陆得淼的好奇心。


    “未必吧!你拿出来,说不定我一次就猜对了。”


    叶滔韬打开书桌最下方的抽屉,里面放着两个卷起来的图片,靠左那个用橡皮筋固定,右边那个则绑了粉色绸丝。


    她没有犹豫,将右侧的拿了出来,递给跃跃欲试的陆得淼。


    反正,她也没有很想赢。


    陆得淼解开绸带,将长长的图片缓缓展开,用手指着,一个一个辨认,很快就锁定了目标。


    “是不是这个!”


    少女留着齐耳短发,带着黑框眼镜,身形消瘦,稚气未脱,但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宛如未经雕琢的上好籽料。


    叶滔韬点点头,“猜对了。”


    “你高中一定是你们班的班花吧。”


    陆得淼目光灼灼,“有没有人追你!”


    他还惦记着自己不是叶滔韬初恋这事。


    叶滔韬佩服丈夫奇异的脑回路,耐心地回答道:“我们班没有班花,也没有人追我,我们学校学习压力很大,大家都专注学习像班花校花,我一直以为是电视剧里的校园剧才会出现的角色,难道你们高中有吗?”


    “没有。”陆得淼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拍着大腿感叹:“我初中好像也没有。确实!班花评选这种东西好像真的只会出现在电视剧里!我以前竟然没有发现。”


    叶滔韬看着他惊奇的模样,无语凝噎。


    这种事值得这么激动吗?


    猝不及防被对方死死扒住胳膊,只见陆得淼骄傲的看着她:“我猜对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叶滔韬问道,内心一早就飘到了别处。


    她的思绪逛了一圈,回过神来,发现陆得淼依旧在蹙眉沉思。


    “要不,先欠着?”


    有时候陆得淼真得像小孩子一样。


    陆得淼立刻联想到《倚天屠龙记》中张无忌欠赵敏三个要求的情节,连忙点头,觉得自己赚到了。


    “你还有大学、初中、小学的毕业照吗?我还想再猜。”


    叶滔韬的承诺,这种好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没有了。”叶滔韬皮笑肉不笑,“你不要贪心。”


    “我明明看到抽屉里还有。”


    陆得淼眼尖,刚刚叶滔韬打开抽屉的时候,他就看见里头放了两个卷筒,料定另一个必然也是某个时期的毕业照。


    “另一张照片不能给你看。”


    “为什么?”


    “因为我初中的时候不好看,那张毕业照会破坏我在你心目中的完美形象,所以不能给你看。”


    陆得淼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傻笑着握住妻子纤细的手腕,“谁都有尴尬期嘛。”


    爱人偶尔的直球真是杀伤力十足。


    叶滔韬靠在他怀里,弯了弯唇角。


    找老公就要找这样好哄又好懂的。


    “时间不早了,我继母估计是被什么事给绊住了,没空安排我们,我们现在去洗漱,然后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她房间的这张小床睡一个人绰绰有余,两个人就要挤一挤了。


    按柳月的性子,估计早早给他们收拾出了客房,但看叶惢刚刚那个样子,怕是订婚生出了些波折,柳月哪还顾得上他们。


    陆得淼乖乖点头,内心求之不得。


    床窄也有窄的好处。


    两人出了卧室,客厅安静得可怕,从书房的门缝中透出一束微光。


    陆得淼莫名有种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压迫感,上了床与叶滔韬越靠越近,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刚刚饭桌上叶惢的面色,是个人都能看出不对劲。


    “我不知道。”叶滔韬摆明了不想参和。


    陆得淼“哦”了一声。


    他老早就觉得妻子的娘家很奇怪,这一家五口有种被超轻黏土强行粘成的违和感。


    说是其乐融融吧,却肉眼可见的塑料,要说不熟,这兄弟姐妹之间又会互相帮助,真是奇哉怪也。


    在正常家庭中长大的陆得淼难以理解并大为震撼且充满好奇。


    叶滔韬挪动了一下身子,热碳瞬间又凑了过来,她无奈道:“你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


    陆得淼装傻充愣:“床太窄了!”


    下一秒他就被叶滔韬拎了起来。


    “你看看你这边,这么大的空间,再看看我这边,再往这边挤,我就要被你挤下去了!”


    隆冬腊月,屋内开着地暖,非但不冷,反会让人觉得燥热。


    突然,外面传来清脆的响声,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


    陆得淼顿时屏住呼吸,轻声道:“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叶滔韬很是沉得出气:“不用,睡吧,不早了。”


    “好像真出事了,”陆得淼忍不住猜测道:“不会是沈庭君这厮要悔婚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更不能出去了。”叶滔韬躺下,闭上眼睛。


    柳月好面子,必定不想让她看到狼狈的一面或是知道些不堪的内情。从前她做惯了家中的边缘人,在装聋作哑上很有经验。


    但陆得淼不一样,他头一次遇到这种事,兴奋地根本睡不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他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装耳挠腮恨不能把耳朵贴在墙上偷听。


    叶滔韬深深叹了一口气,“陆得淼,你这样翻来覆去我根本睡不着!”


    陆得淼扒着她的肩膀,用气声道:“其实我早就觉得这个婚约怪怪的。”


    “为什么?”叶滔韬起了兴趣,翻了身,迎面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嘴角抽搐。


    果然,这个世界没有人是不八卦的。


    “你不觉得你妹结婚太早了吗?咱们这边有钱人家的女孩子都会读到硕士再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结婚吧,你妹大学还没毕


    业呢,这有点反常。”


    在陆得淼的印象里,相识的人家都是将女儿培养到硕士乃至博士,再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与之结亲,女孩结婚年龄必然不会晚于三十,但也不会在二十一二出嫁。


    叶家算有底蕴的人家,叶惢也是按传统豪门千金的路线培养的,怎么会在大学还没毕业的年纪就定下终身大事。


    “而且,我觉得你爸在子女婚配上功利心很重。”因着这点,陆得淼表面对叶盛一口一个岳父叫的亲热,但打心眼里不太瞧得上对方。


    “其实我一直有个猜想。”陆得淼越说越起劲,“是不是你家企业遇到了什么难题,所以你爸才迫切想找一个得力的亲家,来帮衬一把?”


    叶滔韬沉默了半响,严肃地看着他,“陆得淼,记住,你一定要把你的聪明才智用到创业上,听到了没有!”


    这厮创业的时候,不长心眼,被人坑了一脸血,说起她家的八卦,倒是思路清晰,有条有理,真是奇葩。


    第35章 退婚的决心我不想天天对着儿子说‘别……


    雪白的瓷杯碎成了无数片,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


    “不行!这事没搞清楚之前,不能订婚!”


    柳月罕见的在丈夫面前露出棱角,坚决捍卫女儿的权益。


    婚前就搞出个孩子,婚后不定做出什么混账事!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叶盛岿然不动,坐在真皮沙发上,双手相叠,时不时摸索手指。


    “当然是取消啊?我们蕊蕊蕊蕊怎么能嫁给这样的男人?”柳月急出了眼泪,气势也跟着弱了三分。


    “取消订婚?你说的到轻松,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怎么取消给宾客挨个打电话吗?我们叶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柳月,你冷静一点,一份不知真假的孕检报告而已,沈家已经去处理了,不能让这事影响大局。”


    叶盛从心底里认为这不算大事,哪个男人不花心?


    他冷笑两声,“那份报告说不定是竞争对手伪造的,就是为了破坏我们两家的联姻!”


    真是可耻的商战!


    “可是万一是真的呢?”柳月动摇了,念及女儿的终身幸福,定了定心神,死守底线。


    她心中隐隐后悔当初没有好好考察沈家,为今日的祸事埋下了隐患。


    当初,沈家是主动找上门的,沈太太自称在叶滔韬的订婚仪式上一眼相中了叶惢,一方面是觉得叶惢才貌双全,与沈庭君般配,另一方面也是想与陆家扯上点关系,陆得淼同沈庭君成了连襟,日后沈家想与叶家合作也就有了由头。


    沈太太将结亲的意图坦诚相告,柳月非但不觉得对方势利,反而认为对方是个敞亮人,光明磊落,认认真真考虑起婚事。


    后来见了沈庭君,她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青年长身玉立、温柔儒雅,一看就是被精心培养的豪门贵公子,更难得的是沈庭君没有公子哥的傲气,对叶惢殷勤周到,体贴备至,将自家闺女交到这样的青年才俊手里,她是一万个放心。


    她唯一不满的地方是沈太太观念保守,竟想让叶惢婚后做全职太太。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小小的不足她倒也能接受,毕竟综合来看,这门婚事是叶惢高攀了。


    叶盛更是一开始就看中了沈家的门第,对婚事举双手赞同。


    二人都没想到沈庭君这小子会在订婚前夕大爆雷。


    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声打断了夫妻二人的讨论。


    柳月打开门,只见小儿子定定地站在门外,沉声问道:“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还没开口,叶盛便快步走来,斥责道:“这没你的事,赶紧回去睡觉!”


    不等对方开口,他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真的又怎么样?孩子月份不大,打掉不就行了?不是说那个女的就是一小明星吗?沈家家风保守,绝不会让这样的儿媳


    妇进门,放心,她威胁不到蕊蕊的地位。”


    他点了根烟,慢条斯理地抽着,“要是真的,沈家可欠了咱们一个大人情。”


    这份人情自然是会回报在生意场上。


    见柳月欲言又止,他不耐烦的皱了眉,耐着性子道:“我知道蕊蕊吃了委屈,这样吧,嫁妆我再给她添两套滨江的门面房,也算是对她的补偿了。”


    这本是他为叶滔韬预备的嫁妆,当初顾卿眼瘸看上了长女,他只得跟着转变策略,想着多给叶滔韬点好处,让逆女感受到老父亲的爱,出嫁后尽心尽力帮衬娘家,不料逆女天生铁石心肠,与陆家的婚约也没有取得预想中的好处,这两套门面他自不能便宜了白眼狼,如今左手倒右手,给了叶惢也好。


    至于叶滔韬的嫁妆,逆女没有张口讨要,这事能拖就拖吧,反正陆家家大业大也不在乎这点小钱。


    柳月松动了。


    A市繁华地段的门面,每年光利息就不少。


    叶盛乘胜追击,“现在取消订婚,咱们与沈家就有了割隔阂,日后蕊蕊嫁过去也为难,退婚更是下下之策,多了一桩丑事,蕊蕊还嫁的出去吗?”


    柳月被他说服了,迟疑道:“也是这个理。”


    叶盛摆摆手:“既然这样,你去和蕊蕊说说,好好安慰安慰她,小丫头没经过什么事,一点小事就战战兢兢,这可不好。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就这样吧。”


    叶惢蜷缩在落地窗前,木然望着恪尽职守的钟摆。


    时针、分针、秒针一同走到终点,华丽的衣裙和豪华的马车都会在这个时刻消失,辛德瑞拉又变回那个平凡的灰姑娘了。


    “繁舟,回去睡觉吧。”她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姐,我想陪着你。”叶繁舟再怎么少年老成也不过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望着与以往大不相同的阿姊,心里害怕。


    “你不用陪着我,不早了,明天也许还要早起。”


    卧室的门猝不及防被推开了,叶惢望过去,她的母亲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叶惢什么都明白了。


    她勾了勾唇角,“叶繁舟,回去睡觉吧,听话,你很重要,可不能熬夜,把自己的身体搞垮了。”


    叶繁舟头一次在她的身上感受到姐姐的威严。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柳月推了出去。


    “你姐姐说得对,赶紧去睡觉,大晚上瞎掺合什么,有你什么事!”


    门被重重的关上,下一秒,他与黑暗完全融为了一体,叶繁舟泄愤地锤了两下门,缓缓滑坐在门口,揉了揉眼睛。


    一门之隔的柳月心情复杂。


    她一边组织语言,一边在心里埋怨着丈夫,每每这个时候,叶盛总把她推出来做坏人。


    “蕊蕊,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订婚继续,不过你放心,这件事不会这么算了的,妈妈和爸爸一定给你讨个公道,沈家不给咱们个交代这事就没完!”


    “是吗?你打算怎么讨公道?如果那个女孩子真的怀孕了,你会帮我退婚吗?”


    叶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哭不闹,漆黑的瞳仁让她害怕。


    今晚的叶惢坚强冷静一如她所期望的,但柳月反不知如何是好了。


    “这个要看情况,刚刚爸爸和那边沟通过了,沈总态度很好,一直在道歉蕊蕊,事情闹成这样,妈妈也不想的,都怪妈妈没给你好好把关,但请帖已经发出去了,取消订婚仪式这是不现实的,订婚只能照旧,但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白白受委屈的,不会让姓沈的没结婚就搞出个孩子!你爸爸也说了,多陪嫁给你两套门面房”


    这是柳月第一次向她示弱,却是为了让她嫁给一个平行不端的男人。


    叶惢死死盯住自己的母亲,思考


    着她的心疼、内疚与失魂落魄是真情还是假意。


    她竭尽全力寻找着证据——柳月将自己包装成慈母以此逼她妥协的证据。


    可惜的是,她没有找到。


    心疼、内疚、羞愧都是真的。


    这实在是太可恨了。


    她崩溃了,双手掩面,低声啜泣,咬牙切齿道:“我好恨,我真得好恨”


    柳月鼻子一酸,跟着落下泪来,她抱住伤心欲绝的女孩,感受着她的体温,想要好好安慰她,可下一秒,叶惢却挣脱了她的怀抱,泪眼朦胧地瞪着她,像一头愤怒小狮子。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种话?为什么?这么多年,明明只有我一直向着你,一直和你站在一起!”她抽泣着质问道。


    母亲的背叛比未婚夫的背叛更令她伤心,压抑多年的悲伤此刻如洪水一样冲垮了名为理智的河堤,她迫不及待对自己最爱的人展开报复,一字一句道:“为什么要和我爸站在一起?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和你一样的人?”


    “是怕他把小三领回家,还是怕他让小三的孩子取代繁舟?我爸的感受、你的地位、还有叶繁舟,他们是不是都比我重要!是不是!”


    她刀刀插向母亲的命脉,看着柳月方寸大乱的样子痛苦万分而又无比痛快。


    “你胡说八道什么?”柳月呼吸困难,提高音调,想要控制住局面,“我是你妈!”


    叶惢分毫不让,用袖子擦干眼泪,带着足以咬碎石子的决心,坚定地道:“我绝不会去参加订婚仪式,我绝不会嫁给他,我绝不要变成和你一样的人,我不要成为丈夫的应声虫、不要忍受婆婆的刁难、更不想天天对着儿子说‘别学你爸’!”


    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喊出来的。


    柳月呆住了,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抬起手,指着突然忤逆的女儿。


    “你你你”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多少个你,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原来她的人生竟是如此失败。


    她一个腿软,瘫坐在地上。


    乖巧的女儿露出了冷冽的一面,双眼通红,利索地穿好衣服,夺门而出,她越走越快,最后奔跑着出了家门。


    柳月知道,自己应该去拦,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砰的一声,她彻底失去了女儿。


    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放声痛哭。


    第36章 叶老太的恶意人是生命力顽强的生物,……


    今天的叶家很不寻常。


    一大早,柳月失了魂般呆坐在客厅,叶繁舟的眼睛肿成了核桃仁,叶盛不间断地打着电话,急躁地来回踱步。


    “什么情况?”叶滔韬问道。


    “姓沈的未婚先孕,我姐跑了。”


    叶繁舟三言两语说明了事情经过。


    陆得淼刚睡醒,半梦半醒地眨巴眨巴眼睛,脱口而出:“不对吧,沈庭君一个男的怎么”


    他猛地惊醒,在叶滔韬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止住了话头。


    沈庭君是没法怀孕但他有办法让别人怀孕


    柳月有心遮掩,却慢了半拍,低下头,无助的掩面哭泣。


    “哭哭哭,就知道哭。”


    叶盛头痛欲裂,挂断电话,厉声训斥道。


    很快,他意识到女婿在场,缓了神色,揉着太阳穴,温声道:“真让人头疼,滔韬,安慰安慰你母亲,你妹妹不顾大局,伤了她的心。


    岳父变脸之快,陆得淼叹为观止。


    “我姐才没有不顾大局!”


    “叶蕊跑路了?”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叶滔韬与叶繁舟对视一眼,赞道:“做得好。”


    婚前发现男方不轨,并能及时止损,一律按喜事办。只不过如今的局面必然不是叶盛想看到的,叶蕊违背了父母的意愿,如此豁的出去,让叶滔韬刮目相看。


    陆得淼望着岳父太阳穴爆起的青筋,握着叶滔韬的手,与妻子统一战线。


    “沈庭君太过分了!”


    逆女还是原来的逆女,甚至还带了个女婿过来讨债,叶盛冷哼一声,望着叶滔韬没声好气道:“订婚仪式暂时取消,知道你忙,这没你的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他算是看明白了,逆女帮不上他半点忙,只恨叶惢不争气,没入陆夫人的眼,反让叶滔韬撞了大运,嫁入陆家。


    叶滔韬也不想继续待在叶宅看老父亲表演,拉着陆得淼就要出门。


    “走吧。”


    “等等,我去取个东西。”


    陆得淼后退两步,飞快跑回卧室。


    再次出来,手里多了本旧相册。


    叶滔韬一愣,面色缓和,向神情恍惚的继母微微颔首,“保重。”


    她离开后,叶盛气得摔碎了两个茶盏,抚着胸口缓了又缓,对柳月怒吼,“还不赶紧把那个逆女找回来!”


    他对着柳月那张浮肿的脸心烦,抬步进了书房,接着向不远万里参加订婚仪式的亲朋好友致歉。


    柳月听着重重的摔门声,又是一阵抽泣,望着庭院里一个个装聋作哑的佣人,又羞又恼,伤心欲绝:“这个家没人把我当回事!”


    “妈,你还有我。”叶繁舟难得没有和她拌嘴,乖乖巧巧在一旁陪着她。


    柳月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叶繁舟的双臂,哭诉道:“我尽心尽力为你姐筹谋,到最后,她竟然怪我!你也听见了吧,你姐姐一招一式都往我心上捅,她是不管不顾的走了,留了这么个烂摊子给我!”


    她只觉得诸事不顺心,回想起叶滔韬与陆得淼双手紧握的样子,恨得咬牙切齿。


    属于叶惢的幸福,被叶滔韬抢走了。


    “你看见她那副样子没有,你看见了没有”她宣泄式的恨着继女。


    为什么她能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她人拼尽全力也得不到的幸福。


    “那丫头真的生来就是克我的!”


    叶繁舟却严肃地反驳她:“你怪大姐姐做什么?根本不关她的事啊。”


    “大姐姐,大姐姐,你倒是叫的亲热!要不是她抢走了你姐姐的姻缘,哪有今天的丑事!”


    她肺都要气炸了,口不择言辱骂其对方,“她怎么不跟着那个老太婆一块”


    “妈!你怎么活了半辈子就是拎不清呢!奶奶死了都能把你拿捏住了!”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是叶繁舟如今的心境了。


    他将柳月一把拉起,拽入卧室,恨铁不成钢地道:“奶奶根本就不喜欢大姐姐,更讨厌我爸的前妻,她不过是为了打压你才在你的面前抬高那位朱夫人啊!你对大姐姐挑三拣四不是正中奶奶下怀了吗?”


    被儿子教训,柳月脸都绿了,“你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


    她确实被叶繁舟说中了心事。


    柳月对叶滔韬的成见最早可以追溯到叶老太太对叶滔韬的袒护。


    那时叶滔韬才五六岁的年纪,柳月刚一进门,叶老太太就当着众多佣人的面给她立规矩,让她做好一个继母该做的本分,千万不能苛待前妻留下的孩子,训话之后那老不死又将叶滔韬带到身边亲自教养,防狼似得防着她。


    那时,她初入豪门,哪哪都不适应,每每跟随叶盛参加一些商业活动,都要被叶老太太横挑鼻子竖挑眼,鸡蛋里头挑骨头,说她根本比不上朱瑛,出身、气质、相貌、性情样样比不上。柳月自然不服气,虽然她家境一般,但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从未被人这么挑剔过,她拿出高三的架势,用最短的时间将豪门的潜规则吃透,可叶老太太还是不满意,讥笑她山鸡怎么样也变不成凤凰。她心里憋屈,却不敢表漏分毫,任由婆婆侮辱。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见到了朱瑛本人,才发觉婆婆所言非虚。即使是站在众多精英之中,朱瑛也能轻松脱颖而出。她悲哀的发现,与朱瑛相比,自己就像是个金包银,不,金包铁的桌镯子,即便用最贵的奢侈品武装自己,熟悉所有富家太太们的暗语,也学不会真正的富家千金那镌刻在骨子里的傲气和松弛。


    她自己做不到,所以就将希望寄托在了女儿身上。


    她比


    不过朱瑛,叶惢一定要比得过叶滔韬,成为真正的富家千金。


    后来,叶惢渐渐长大,在她的精心培养下成长为了品貌兼优的千金小姐,柳月也在这一过程中意识到叶老太太的险恶用心。


    身为母亲,她自然看得出来叶老太太对叶滔韬的恶意,那个孩子在叶老太太的“精心培育”下,性情阴郁、气质松散、体型肥胖,更难以置信的是,隆冬腊月的天气手上竟然生出了冻疮,一丁点也不像她高贵的母亲。直到叶滔韬高中住校,摆脱了叶老太太的掌控,才回到正轨。


    柳月想,或许不止自己在妒忌朱瑛,叶老太太更是。她将叶滔韬带在身边,不是为了悉心教导,而是想磋磨对方。


    但她醒悟的太晚,晚到如叶老太太一般将对朱瑛的嫉妒嫁接到了叶滔韬的身上。


    她当然知道孩子没错、朱瑛无辜,甚至会间歇性对叶滔韬升起怜悯之情,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时刻提防继女超过自己的女儿。


    但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叶滔韬在泥泞中长大,性子坚韧,而叶惢如温室中的花朵,不堪一击


    而她寄予厚望的幼子不知何时竟成了叶滔韬的拥趸,张口闭口就是大姐姐如何如何好,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也靠后了。


    “我什么都知道!”叶繁舟眼眶红红的。“你才什么都不知道!”


    他抹了把脸,“初中的时候,叶繁星天天带着一群小混混在十字路口那边堵我,还散播谣言说你是小三上位,闹得沸沸扬扬,要不是大姐姐给我出头,我我就完了。”


    那时候,他是真想过去死。


    柳月如遭雷劈,她头一回听说这件事。


    叶繁舟是叶家明面上唯一的孩子,自小接受精英教育,读私立学校,在读书学习上从没让她操过心。


    “你开玩笑的吧?”她下意识的想要否认。


    叶繁舟初中就读于星宸中学,当时叶滔韬已经工作了,并且正好在星宸交流学习,她还庆幸还好对方带的是初三,没和叶繁舟撞上。


    “我怎么会用这种事开玩笑!”叶繁舟气得发抖。


    当初他年纪小被吓住了,现在想想对方一开始就是想用校园霸凌这样的手段逼死他,进而拿下叶家继承人的位子。


    “有次那些人过来堵我,正好撞上大姐姐下班,她给我解了围,用老师的名头把这些人臭骂一通,后来我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后来那群人再没有纠缠过我。”


    “你这孩子怎么不给我说!”柳月被接二连三地打击刺激的喘不过气,一下下地捶床,像是下一秒就会晕过去。


    “告诉你,你也只会这样啊。”


    叶繁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时的柳月自身难保,只会将他推到叶老太太身边,反复叮嘱他要和奶奶亲近,他年龄小,拉不下脸和老师告状,将自家的私事抖给班主任,更不想让本就艰难的母亲担心,思来想去,只想出了一个办法,借口学业繁重,请求专车接送,结果被叶老太太毫不留情的驳回了,还皮笑肉不笑的阴阳他娇生惯养,母亲生怕惹婆婆不高兴,急忙与叶老太太站在统一战线指责他。


    他又寄希望于没见过几次的祖父,祖父看不惯家里的事,从公司退下来之后就直接回了老家,虽然他们不常见面,但在短暂的相处中,祖父对他很和蔼,他数着日子等着团聚的时候找祖父告状,最后却是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的长姐从天而降救了他。


    那个时候,长姐已经离家很多年了,他受了对方的恩惠,趁着午休悄悄溜到初三老师的办公室和叶滔韬道谢。他原本想了很多真挚的话,到了之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忸怩着说了句谢谢。


    叶滔韬只淡淡回了一句,“这是老师应该做的”。然后就把他请出了办公室。


    记忆已经模糊了,但他还记得出门的时候同办公室的老师好奇的向长姐询问:“滔韬,这个孩子是谁啊?”


    他不知道叶滔韬是怎么回答的,但总归不会是弟弟这个答案。


    陆得淼将相册递给他,又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拿出一本旧书和系着粉色绸带的高中毕业照,嘿嘿笑着,活像一只成功叼回飞盘的马尔济斯犬。


    叶滔韬轻轻抚摸着相册上的烫金花体,那是她无论如何想要抛弃的过去,“你拿这个干什么?”


    “因为这是你美好的回忆啊。”


    他怀着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发动车子,冲出叶宅。


    “以后咱们有了孩子,我也要给她拍好多照片,给她穿各式各样的花裙子。”


    叶滔韬只是笑着。


    她不知道初为人父叶盛是否生出过这种念头。


    “这要等很久之后才能实现。”


    “是啊。”陆得淼忽地沮丧了起来。


    “怎么了,你想当爸爸了?”叶滔韬调侃道。


    明明几个月前陆得淼还对这事颇为抗拒,声称自己还是个孩子,这才过去多久,就想当爹了。


    男人果然是疾风骤雨的动物。


    “倒也不是。”陆得淼握着方向盘感叹道,“之前我爸说过,一个家族的兴盛要靠一代又一代人的托举,他把我哥托举起来了,但也不会不管我,这辈子,咱们总归不会过上苦日子,但我的孩子以后要怎么办?我孩子的孩子以后又要怎么办?他们可不会像我这样无忧无虑了。”


    没结婚的时候,他只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可结了婚,要考虑的事就多了。


    比如他和他哥,两人是一母同胞,可他的孩子能得到的社会资源就差远了,至于孙子更是天壤之别。


    叶滔韬没想到陆得淼一介纨绔还想这个,抿嘴一笑:“你还想过这个啊。”


    陆得淼觉得他被小瞧了,气鼓鼓道:“当然!每次想到这我就焦虑的不得了。”


    在他看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是及其不负责任的说法。


    儿孙的福泰半都是父母给的。就拿他自己来说,父母是改革开放那代的受益者,下海经商赚得盆满钵满,他这才有挥霍的资本,但他自己却没有让后代挥霍的能力。父母这几年虽然有了建立家族信托的念头,但陆元思想保守,始终不放心将自己的钱交给外人,思前想后,家族信托的事一直没有落地。


    “陆得淼。”叶滔韬望着前方刺目的红灯,平静的道:“人是生命力顽强的生物,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困境都能活下来,吃山珍野味能活下来,吃着临期食物也能活下来,你不用为了八字没一撇的事焦虑。”


    她这话是安慰,陆得淼听了心里却堵得慌,生吞干噎酸奶似得难受。


    明明是讨论以后的事,叶滔韬却像是局外人。


    “我们的孩子以后肯定不用吃临期食品。”


    半响他甩出一句话,不吭声了。


    叶滔韬立刻意识到对方生气了,暗道一声孩子心性,安抚道:“这是当然了。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


    叶滔韬最会说漂亮话哄人!陆得淼在心里闷闷地想着。她总是这样,表面上顺着自己,却在心里竖起铜墙铁壁。


    “今天的事,你怎么看?”他再迟钝,也能看出叶滔韬并不是喜欢小孩子的人,默默转移了话题。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你别看叶惢这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其实骨子里是有气性的,又好强,不肯落后于人,很明显,沈庭君做了极其过分的事,触犯到了她的底线,所以她反抗了。”


    “反抗是会上瘾的,取消订婚只是第一步,看着吧,她以后还会有更‘出格’的行为。”


    最了解你的,除了亲人,就是对手。


    叶滔韬做了叶惢多年的对手,对她还是很了解的。


    果不其然,短短一周,事情就有了新的进展。


    “你们最近有没有看娱乐新闻,那个女明星齐宁谈恋爱了。”王芳一大早就和办公室的小年轻讨论八卦。


    沈浩打趣道:“没想到王老师还对娱乐新闻感兴趣啊。”


    “嗐,我女儿感兴趣,那叫什么爱豆、偶像的小卡,她有一抽屉!


    我得和她有共同话题啊,所以还是会关注一下娱乐明星,那个明星之前还演了《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一个角色,这部剧我之前在追,所以知道这么个人。”


    “男方是素人,狗仔给打了码,但据说是个富二代呢。”江筱雲有看热搜的习惯,也知道这个八卦。


    叶滔韬默不作声抄着备课本,同事们讨论的八卦正是她妹子的前未婚夫沈庭君惹下的风流债!


    与此同时,陆得淼也从好兄弟那听到了最新消息。


    “哈哈哈,沈庭君完蛋了。”黄子文幸灾乐祸地和小伙伴们分享。


    “那个齐宁不是怀孕了吗?她找了渠道查出来是个男孩,想以此要挟齐家,要奉子成婚!今天早上的新闻看了没?那是齐宁自掏腰包找狗仔自爆的,要是沈家不同意,她就要接着往下爆沈庭君脚踏两只船了。估计沈家现在已经慌了,沈庭君这把在阴沟了翻船了,齐宁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还好滔姐的妹子没嫁过去,要不也成豪门笑柄了。”


    豪门最重视颜面,虽然大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还是不约而同给自己糊上一层漂亮的玻璃纸,现在齐宁这是要将沈家的玻璃纸烧穿,一个不好,沈庭君就会变成富太太们整整一年下午茶的调剂品!


    “可是一旦她往下爆,她自己的名声不也毁了吗?”李长瑞疑惑道,“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黄子文扶了扶眼睛,装摸做样的轻咳两声,“这你就不懂了吧,最近娱乐圈可流行大女主人设了,齐宁大可说自己和叶惢都是被小三,对沈庭君脚踏两只船的事情并不知情,打胎之后发博甩了沈庭君,这种大女主手撕渣男的戏码观众最喜欢看了!不过闹这么一出沈庭君算是名声尽毁了,别说富家千金,知名度高点的女明星都不会考虑他了。”


    陆得淼听得瞠目结舌。


    “妙啊。”


    第37章 回头的浪子高手过招


    “叶惢最近在卖房。”


    陆得淼迫不及待向叶滔韬分享自己听到的最新消息。


    叶滔韬放下啃了一半的玉米笋。


    “你怎么知道?”


    “黄子文告诉我的。这是他们旗下的狗仔探到的消息。”


    “这侵犯个人隐私了吧。”舆论的发酵让叶滔韬不由为叶惢捏了把汗。


    “狗仔哪管什么隐私不隐私?和明星沾上边就是这么麻烦,齐宁的事现在可是大热点,哪家媒体都想挖出点新料,不过叶惢是素人,狗仔不会爆她的个人信息,最多就是把她和沈庭君恋爱的时间线爆出来,应该不会影响她的个人生活。”


    陆得淼顿了顿,“不过叶惢为什么要卖房?难道卡被停了?”


    这是豪门收拾纨绔子弟的管用做法。


    “谁知道呢。”叶滔韬来来回回翻滚着几根奶黄色的玉米笋,快速夹起一根放进嘴里机械的咀嚼。


    “不喜欢吃,放一边就好。”


    在这个家,向来是陆得淼做什么叶滔韬就吃什么,她从不会挑剔食物,但身为厨子的陆得淼发现妻子有一个很有趣的小习惯,她会快速解决不喜欢的食物,将喜欢的食物留在最后。


    陆得淼借此锁定了许多叶滔韬讨厌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茄子、冬瓜、茴香、小鸡炖蘑菇里的香菇以及红白萝卜


    也许叶滔韬自己都没发现,她其实是个蛮挑食的人。


    “还好,就是没什么味道。”她笑笑,“听曦月说,这个小东西是健身人士的最爱,我算是牛嚼牡丹了。”


    “这几根笋子哪算得上牡丹,你才是牡丹。”陆得淼说着肉麻的情话,与往常一样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叶滔韬愉悦地消灭了所有玉米笋。


    菜且爱撩就是陆得淼的日常状态了。


    第二日,叶滔韬驱车来了叶惢的学校。


    走进校园,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是去除班味的最佳武器。她踩着隆冬的枯叶,听着咔滋咔滋的声音,身心陶醉在自然的疗愈中,直到在宿舍楼底下遇到沈庭君。


    儒雅的青年穿着单薄的西装抱着一大束玫瑰立在道路中央,目光坚定而深情,引得众多学子侧目。


    好一出浪子回头的戏码。


    叶滔韬最讨厌装模作样的心机男,冷哼一声,决定和这厮过过招。


    她缓缓踱步站在沈庭君面前,只见青年眼睛一亮,摸了摸冻得通红的鼻头,唤道:“长姐。”


    “你知道我?”


    “在您和陆少的订婚礼上与您有一面之缘。”


    叶滔韬不得不承认,这厮恭敬谦逊的样子确实很有欺骗性。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喊我长姐做什么?”


    脸皮真是有够厚的。


    她恶劣的上下打量着沈庭君,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文质彬彬的贵公子,而是街头巷角的小流氓。


    这打了沈庭君一个措手不及。


    他没料到会在这碰见叶滔韬,更没想到叶滔韬会为叶惢出头。


    他歉意的望着对方,低声道:“虽然是遭人算计,但我也实打实的伤害了蕊蕊,还给两家添了麻烦,您对我有意见再正常不过,但长姐,我对蕊蕊是真心的,您放心,我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如有再犯,您拿我是问!”


    虽然是父母之命、豪门联姻,但他是真心喜欢叶惢,未婚妻温柔沉静,身上丝毫没有豪门闺女的傲气,却有世家贵女的才气,相处久了,他这流连花丛的海王也起了回归家庭的念头,本想在订婚前最后嗨上一把,谁承想收官之作遇到了可恶的捞女,阴沟里翻船,捅了大篓子。


    叶惢生气他也能理解,这事搁哪个千金身上,都要闹点小脾气。


    对上叶滔韬审视的目光,他从心底觉得冤。


    他花心不假,但孰轻孰重还是分得清的,那小明星不过是一时的调剂品,叶惢才是要和他共度余生的人。


    但这话他可不敢和叶滔韬说,这人身上都一股匪气,他怕自己实话实说之后喜提一巴掌。


    “拿你是问?怎么拿你是问?”


    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但这位厚皮大萝卜头都不害臊,叶滔韬就更不在乎了。


    沈庭君哽住了,正常人的关注点不都在他遭人算计上吗?


    “你看,说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话,沈庭君你不真诚。”


    她用随意的语气一阵见血的点评着他。


    “初中生早恋都比你真诚的多。还有脸拿着束破花来人女生宿舍楼底下装深情,这什么年代的招数了?你以为别人会当你是偶像剧男主吗?时代早就变了,就算是不明真相的路人,也只会当你是故作深情的显眼包!”


    现在的女大学生可不是电视剧里那些见到个捧花男就喊“在一起、在一起”给女生制造舆论压力的NPC。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传入吃瓜群众们的耳朵。


    沈庭君喉咙一紧,余光瞥向四周,女生宿舍底下,来来往往自然都是女大学生,她们大多都用古怪而新奇的目光看着他,有的还拿手机拍他,或是拉着同行好友议论他。


    “不是我不是。”沈庭君慌了。


    “赶紧走吧,大庭广众之下,别让我给你没脸。”做人留一线,更何况这事和他关系不大,她也没想把宿舍楼下当公堂细数渣男罪状,让沈庭君社会性死亡。


    “抱歉,惹了陆太太不快。”


    沈庭君到底是精英教育培养长大的有为青年,强撑笑意,与叶滔韬道歉后转身离去。


    叶滔韬呼出一口气,正想拿出手机联系叶惢,正主却直接从宿舍楼走了出来。


    “谢谢大姐姐给我解围。”


    叶滔韬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了附近的咖啡馆,挑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下。


    “这张卡里有五万块钱,密码是六个1,给你应急。”


    叶惢没有接。


    “为什么要帮我?”


    叶滔韬并没有“都是一家人”这样虚伪的话,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还人情,这是我欠你妈的,当初我上大学的时候,她给我打了五万块生活费,虽然具体情况她没说,但肯定是瞒着她老公给我打的钱。”


    叶惢诧异地看着她。


    “很惊讶对不对?当时我也很惊讶。”


    叶滔韬回想当时的心情,感慨万千,“很矛盾吧,你妈其实是个心软的人。”


    那时她和叶盛势如水火,为了逼她低头,叶盛连大学学费和生活费都没给她,逼得叶滔韬从高中一毕业就开始带家教,也是那个时候她才发现,钱并没有想象中的好挣。


    孤立无援之际,是柳月伸出了援手,给了她五万,居高临下的告诉她这是她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


    叶滔韬诧异,但很快理解了她这么做的理由。


    柳月是怕她一个女孩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为了钱走上歪路。


    五万,叶家家业的九牛一毛,但却够她完成整个大学学业。


    拿到钱的瞬间她甚至想象得出柳月是如何咬牙切齿地计算大学生的必要开支。


    “这钱你拿着,虽然不多,但足够你完成大学学业了,我和你妈也算两清了。”


    叶惢心情复杂,竟理解了母亲对叶滔韬特殊的情感。


    这个人确实很容易引得同姓的嫉妒或者说欣赏。


    她默不作声的接过银行卡,对方继续向她询问


    “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想出去留学。”


    叶滔韬恍然大悟,难怪叶惢要卖房。


    “你妈知道吗?”


    “不知道。”


    叶滔韬没有充当缓和他们母女关系的说客,转而道:“这可不是一笔小费用。”


    “我打算把名下的房子卖掉。”


    她名下有一套一百多平的三室两厅的学区房,就在附近,是她考上重点大学的奖励,如今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找到买家了吗?”


    叶惢点点头,“快的话,这周就能签合同。”


    “雷厉风行啊。”叶滔韬看着咖啡杯里泛起的涟漪。


    “卖了多少钱?”


    叶惢蹙眉:“这几年房价不景气,只卖了一百五十万。”


    叶滔韬无奈地苦笑道:“你有找中介吗?”


    这是妥妥的贱卖。


    叶惢点点头。


    “那就是中介联合买家一块坑你,学区房、近地铁口,与三甲医院只隔了一条马路,附近有大型商厦,这房子你还没怎么住过,妥妥的优质房源,房价再怎么跌,你这套房子也不会跌倒一百五十万,按A市的行情,少说也在四百万。”


    一百五十万,这是做慈善的节奏。


    叶惢这小丫头富贵堆里长大,不是人间疾苦,对金钱也没什么概念。


    估计是留学所需的费用是一百五十万,中介探出了她的心理预期,动了歪心思。


    第38章 母女缘分被护士剪断的脐带在日积月累……


    “市场行情我知道,但我着急用钱,等不了那么久。”


    叶惢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申请学校让她精疲力尽,还要应付来学校打游击的前未婚夫和急得跳脚的活爹,实在没心力和房产中介及买家周旋。


    “你想去哪个国家?欧美澳还是日韩?”


    “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现在正赶上第二轮申请,明年二月份结果就能下来。”


    叶惢其实心情并没有很差,她不知道自己算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遇上了倒霉透顶的事,但阴差阳错让她拥有了选择的机会,选择学校的权利以及未来如何生活的权利。


    前路或许布满荆棘,但此时此刻,她豁然开朗。


    “英国啊。”


    是JimGreen的故乡。


    叶滔韬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随意挽起的头发让她多了几分成熟女性特有的知性美,“那你更不用着急了,英国的学校一般秋季入学,你完全可以等一等,现在不是卖房的最佳时机,许多家长为了孩子的升学选择在三四月份购房,你的房子学位名额还在,在那个时候不愁买家,甚至能卖出比四百万更高的价钱,女孩子孤身一人出去闯荡不是件容易的事,手里的现金越多越好。”


    叶惢定定的望着她,“繁舟以前说过,你是我们家最靠谱的人。”


    这是婚约告吹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叶滔韬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评判她的选择,而是给她提出一项又一项值得被采纳的建议。


    客观、理性而务实。


    时间真是奇妙,以前的叶滔韬明明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她乖张叛逆、离经叛道,甚至会和亲爹掀桌子


    想到这,叶惢又觉得叶滔韬一点也没变。


    现在的叶滔韬,依旧有掀桌子的勇气,只不过,她不再需要像刺猬一样竖起尖锐的毛发来保护自己,所以敛了锋芒。


    “过奖。”


    在叶滔韬看来,她老爹叶盛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但这厮冷血程度也是逆天,叶盛是极端利己主义者,在他的世界,婚丧嫁娶是投资,儿女都是期货,他吃饱了撑得尽心竭力为期货们筹谋。


    “不瞒你说,卖掉房子,一是缺钱,二是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留学结束之后,我不打算回A市了。”


    这个想法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日见到叶滔韬,她突然就有了倾诉欲。


    没有利益冲突的对手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是能说知心话的好友。


    “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楚?不过换个城市生活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叶滔韬喝了口咖啡,吐槽道:“太酸了。”


    不是令人愉悦的花果酸,而是刺鼻的酸涩。


    她觉得自己真得被陆得淼养刁了,以前咖啡在她这主要起一个提神醒脑的作用,就是刷锅水咖啡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对咖啡的好坏没有概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能品鉴一二了。


    “你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自私吗?我一个人走得潇洒,把我妈孤零零的丢在A市,临走前还留了个烂摊子给她,总是对不住她。”


    即使她们之间爆发了巨大的冲突,即使她用最刺耳的言论攻击对方,但她不得不承认,柳月依旧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放心不下的人。


    酸涩褪去,咖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


    “这确实是世纪难题。”叶滔韬轻笑道。


    母女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缘分,被护士剪断的脐带在日积月累中化为了难以割舍的羁绊,亦是这世间仅次于地心引力的桎梏。


    “父母有养育子女的义务和职责,子女也有赡养的义务,道德和法律都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为了父母牺牲自我,叶惢,人生的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的手里,你可以选择联姻,也可以选择升学。”


    人的自由意志与生俱来,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自由意志的权利,即使是父母也不行。


    “我得回去了。”叶滔韬看着不停弹出的消息,无声笑了笑。


    有人记挂是很不错的体验。


    “好。”


    叶惢还在思考她的话,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攥紧了手中薄薄的银行卡,“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没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叶惢那双明亮清透的眸子熠熠生辉。


    时间一转,叶滔韬还记得许多年前在叶家的庭院里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嫩黄的公主裙,优雅地在鹅卵石小径上穿梭,经过凉亭的时候,她停下歇脚,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桌上,擦拭着额间细密的汗珠,清风拂过,她荡着双腿,左顾右视一番,趁私下无人之际,飞快地打开托盘上的汝窑瓷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里面吐了口水,而后心满意足的朝叶老太太的居所继续前进。


    那时,她倚在玉兰树下,正处于叶惢的视野盲区,将小丫头的动作干的清清楚楚。


    这件事给叶滔韬的印象太过深刻  ,以至于她当了多年的对照组始终对叶惢升不起什么恨意。


    幼稚又孩子气的叶惢她只见过那一次,但足以让叶惢的淑女形象无法在她的心中立足。


    叶滔韬到家的时候,陆得淼正在设计包装盒。


    品牌筹备工作准备地七七八八,只剩一些细节还要打磨。


    见到妻子,他放下设计了大半的盒子,将新鲜出炉的策划书递了上去。


    “你先看着,我去热饭。”


    写策划书也是叶滔韬的主意。叶滔韬告诉他,大学社团组织个活动还要有个方案企划,自创品牌如果连份正儿八经的策划书也没有实在是太草台班子了。陆得淼深以为然,闭关三日捏了份策划书,将想法落实在纸面上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忽略的细节,目前正在积极完善中。


    叶滔韬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意料之外,陆得淼写得不错,她现在的心情类似于本着验收毛坯房的心理预期,对方却交付了精装房的惊喜感。原以为以陆小少爷的天真程度,最多给她交个草案,没想到陆得淼这策划书写的像模像样的,从品牌理念到目标人群,从发展规划到营销策略,内容完整、思路清晰令她刮目相看。


    她效率极高,一目十行看完了策划书,目光落在设计了一半的盒子上。


    方形木盒是隼牟结构的,外观严丝合缝,除了正上方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天青色螺钿片外再无装饰物,也没有锁扣,正对应品牌理念——简洁、灵动。见到这个盒子的瞬间,她就理解了那些买椟还珠者的心理状态。


    早前她就发现,陆得淼在专业领域还是很有想法的,不过他思维太跳跃,想一出是一出,如今理清了思路,又燃起了斗志,没准还真能创出一片天。


    第39章 创业进行时陆小少爷寻找合伙人中


    陆小少爷的二次创业在鲜为人知的情况下进展迅速。


    他在营销上实打实的砸了一波钱,挑选了与品牌理念契合度高的数位网红植入软广,顺利带出了第一个爆款。


    网店流量飙升。


    刚刚创业的他立刻陷入到了手忙脚乱之中,面对飙升的流量觉得自己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什么都要从头学习。


    陆得淼不由庆幸,还好没有头脑一热,把工厂盘下来,否则还要去计算各种各样的原料成本和人工成本。


    商品设计兼职网店运营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不知不觉,和叶滔韬的相处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


    临近期末,叶滔韬也很忙,几乎日日加班盯学生。


    皮猴们倒是安生了许多,惹事的少了,每日盯着放假时间望梅止渴。


    叶滔韬喜欢这样的生活,大家各司其职,平静而忙碌。


    早读之后,她见缝插针的在食堂吃饭,碰见了物理教师夏欢。


    两人拼桌坐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得最多的还是学生和成绩。


    最近的小测验,她带的班与其他老师的班差距缩小不少,这让她对近在咫尺的期末考多了些期待。


    临近期末的夏欢给叶滔韬的感觉像是在圣诞节前夜将红袜子放在床头期待奇迹降临的小姑娘。


    兴奋、紧张又忐忑。


    “现在学生考试,我比他们还要紧张,每次出成绩都像是开盲盒一样。”


    “放轻松。”


    “我就怕耽误了他们。”夏欢自嘲道:“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的学生也挺倒霉的,摊上我这么个菜鸟。”


    “别这么说,谁不是从菜鸟过来的。”


    菜鸟总比躺着不动的呆鸟要强些。


    叶滔韬余光一瞥,透过氤氲的热气向下看,长椅上放着一个卡其色中号托特包。


    “你的托特包很好看。”


    从学生成绩到随身携带的托特包,这个跨度不可谓不大。


    “新买的。”夏欢不好意思的笑笑。


    和叶老师聊衣服首饰,总让她有一种违和感。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观察着叶滔韬的穿搭。


    果然不是错觉,最近叶滔韬的穿搭风格发生了些许变化。


    记得她刚到学校的前两个月,叶滔韬的服饰脱不开黑白灰三色,简洁干练,虽待她和颜悦色,但她总让她有距离感。


    最近,叶滔韬身上的色彩变多了,她会围天青色的围巾,带珍珠耳饰,暖色调占比的提升让她的气质柔和了下来。


    “叶老师的包也很好看。”


    “这个吗?”叶滔韬将长椅上的亚麻色针织包放在桌子上。


    “我爱人自己织的。”


    她弯了眉眼,与平日雷厉风行的样子大相迳庭。


    “好浪漫啊。”夏欢好奇地摸了摸针织包上深棕色的纽扣。


    “他是设计师,这个包是他拿来练手的,但我很喜欢,这个大小放教案、听课本都很合适。”


    陆得淼送过她很多东西,春彩的翡翠、红底的高跟鞋、精巧的机械表这些礼物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太过贵重,她少有穿戴的机会,便只能束之高阁了,针织包百搭又实用,她几乎日日背。


    叶滔韬这一行为正中陆得淼靶心,这意味着他设计师的身份得到了妻子的认可,作品也得到了喜爱与欣赏。


    “好特别的职业,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做这行的。”夏欢笑道。


    叶滔韬的婚姻是华臻经久不衰的八卦热点。


    她为人低调,不常谈论自己的丈夫,但同事们大都知晓她的丈夫非富即贵。


    至于依据,自然是时常停靠在校门口的豪车。


    曾有老师玩笑,只要校门口出现陌生豪车,就说明叶老师的丈夫来接她下班了。


    亦有不少目击者曾在离校之时与叶滔韬的丈夫有一面之缘,对他的初印象出奇的一致——是个帅哥。


    有钱、长得帅还顾家,这样的男人稀缺程度堪比地外生物,就连她那不苟言笑的师父齐敏也感叹叶滔韬运气好。


    此时此刻,夏欢眼中堪比地外生物的绝世好男人正和两个死党在一块议事。


    “大清早的把我和子文儿喊过来干啥?”


    李长瑞打了个哈切,咬牙切齿道:“陆得淼你背叛组织!你都多久没和我们一起嗨了?天天猫在家干什么呢?”


    他躺在沙发上假寐,上次来陆得淼的家还是为了帮翻墙而出的死党圆谎,陆得淼那天的奇葩行径他永生难忘!


    黄子文眯起了狐狸眼,用是指抹了把面前的胡桃木茶几,赞道:“桌子擦得挺干净啊。”


    陆得淼谦虚道:“都好几天没擦了,这几天忙,没时间搞卫生。”


    “不是啊哥们,你都沦落到当保洁啦,这滔姐不管吗?”


    自从陆得淼结婚,李长瑞三观都被颠覆了。


    “夫妻当然要共同分担家务劳动啊!”陆得淼理所应当道。


    “我擦桌子,滔韬也会洗衣服扫地的好不好。”


    李长瑞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扫地机器人,“所以,你家的日常就是你负责哼哧哼哧擦桌子,滔姐负责打开扫地机器人,将衣服扔进洗衣机?”


    全屋智能,智能的地方都让叶滔韬用了,人工的部分由死党负责是吧。


    “真不愧是传说中的滔姐。”黄子文本来以为自己足够妻管严了,未曾想一山更比一山高。


    “哥们,你真不需要个保姆吗?”虽说已经改邪归正,但黄子文骨子里的大男子主义还在,觉得叶滔韬太过剽悍,再怎么说,也不能让陆得淼一豪门贵公子干保洁的活啊!


    “不用!”陆得淼果断拒绝。


    “我还没和我家滔韬过够二人世界呢,怎么能让第三者插足。”陆得淼沉浸在新婚的快乐中不可自拔。


    李长瑞受不了他这幅痴汉相,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陆得淼的衣领,崩溃道:“哥们,你这是被滔姐洗脑了啊,那个女人是不是天天给你说‘爱妻者风生水起’之类的话,别信啊,那是毒鸡汤。”


    说到这,他不禁悲从中来。


    压迫他的弟弟,洗脑他的好友,他李长瑞和姓叶的势不两立!


    陆得淼将他薅下来,“滔韬才不说这种话。”


    提到叶滔韬,他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妻子才没有洗脑他,只会不断地鼓励他、认可他、帮助他,听他倾诉烦恼,源源不断给他提供情绪价


    值。


    “戏精!”黄子文被李长瑞逗得哈哈大笑。


    笑够了,他慢条斯理地取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道:“说你叶滔韬,你那妹夫的事怎么样了。”


    陆得淼耸耸肩,“吹了,我岳母找沈家把婚退了。”


    “退的好,沈家以后有的烦了,那个齐宁真不是省油的灯,沈总给了她一笔巨款,让她打胎,结果人家拿了巨款跑到国外养胎去了,说是舍不得孩子,做单亲妈妈也要把孩子养大。”


    李长瑞摸摸下巴,“6啊,这操作好熟悉。”


    “当然熟悉,致敬了不少前辈呢,沈庭君也是倒霉,遇到了个硬茬。”黄子文幸灾乐祸。


    “还好婚约吹了。”陆得淼不由庆幸,这位沈大少身上有他老丈人叶盛的影子。


    “咳咳,那什么,瓜就吃到这,接下来我们说正事!”陆得淼煞有其事的咳嗽了两声。


    “正事,我们有什么正事啊?难不成帮你擦桌子?”李长瑞双手抱臂,笑得很是欠揍。


    “当然不是!”陆得淼难得露出严肃的样子,“最近,我正在创业。”


    “创业,创什么业?”这是还在情况外的李长瑞。


    “猜到了。”这是陆得淼的前合伙人,黄子文。


    “我开了网店,主营箱**具,产品都是我自己设计的,虽然公司规模不大,员工还不到十个,但营收还是很可观的。”陆得淼认真介绍自己这段时间的心血。


    “怎么样,要不要入股?”


    第40章 发圈名花有主


    “你干这个能赚多少啊?”


    李长瑞大咧咧地问道,他向来以混吃等死为人生第一大目标,他没有富二代证明自己的执念,一门心思当纨绔,活得轻松自在,对打拼创业没什么兴趣。


    “到现在营业额有十几万了,但前期投入太多,还没赚回本。”陆得淼老老实实地答道。


    “不过,照这个进度,最多三个月就能回本了,以后肯定有得赚,要不我也不会拉你们入伙。”


    “淼子,你为什么要没苦硬吃?你家集团一天的营业额没个八位数,也有九位数吧。”李长瑞百思不得其解,小脑袋一歪像是从雪地里翻滚出来的哈士奇。


    黄子文挑眉:“不错哦,三个月能回本,加我一个,需要我做些什么?”


    “子文?你不是在自家公司打工吗?”


    黄子文翻了个白眼,“峥嵘娱乐哪算是我家公司,那是我大伯家的,我充其量挂个现职,干干边角料的活,没意思得紧。”


    陆得淼立刻喜笑颜开的与他勾肩搭背:“子文,还是你仗义!这次我保证不让你亏钱!”


    “哪有稳赚不赔的买卖?亏了我也认了。”


    “你们怎么这样啊!”李长瑞瘪了瘪嘴,说好的一起当纨绔呢?两个好兄弟说上岸就上岸,让他措手不及。


    他眼睛一转,立刻有了对策,“那也加我一个叭,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我出钱。”


    出钱不出力,他照样可以潇洒自在,赔了无所谓,要是小赚一笔,他还能借此向父母邀功,在自家老爹老妈那里套一笔浪子回头基金。


    “不行!我不缺钱,我缺的是人手,别想只出钱不出力。”


    陆得淼与李长瑞穿一条裤子长大的,死党的小心思他一眼看穿。


    “那我不干!”李长瑞,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闹脾气,“这什么人间疾苦啊!”


    “长瑞!”陆得淼软硬兼施,“我这实在缺人手,你就帮帮我吧,除了你们两个,别人我信不过,你先试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你想退,我绝不拦你!”


    李长瑞就坡下驴,没声好气道:“好吧,谁叫我们是好哥们呢,你们两个没良心的从良了,我一个人玩也玩不痛快,这次就当陪你们了。”


    冬日,天总是黑得特别快。


    夜幕降临,叶滔韬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思考如何让脑子不灵光的小呆瓜们理解现在完成时这种复杂的时态。


    “叶老师。”孙姜出现在了她的身旁。


    “我们组值日做完了。”


    他插着兜,巧妙地借助衣袖遮盖住了衣服口袋上的大片油渍。


    叶滔韬朝他温和的点点头:“好,你们赶紧回家吧。”


    一个学期下来,孙同学的成绩依旧半死不活,但行为习惯好了很多,上课也不睡觉了,抄写类的作业也会尽力完成,想到这,她顺手从桌子上拿了个橘子递给孙姜,“这个给你吃。”


    孙姜急忙摆手,“我不要。”


    他这一摆手,油渍也就遮不住了。


    “拿着吧。”叶滔韬将橘子塞给他,又从抽屉里找了两包果干放到他手上,“老师最近在控制饮食,吃不了甜的,这个也给你吃。”


    孙姜推辞不过,腼腆地点点头,“谢谢老师。”


    他总归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张望一番,有眼力见的给自己找活干,“老师,我给你把垃圾带下去吧。”


    说罢,不等叶滔韬回答,俯身将脚边的垃圾桶上套着的塑料袋提了起来。


    “那就麻烦你了。”叶滔韬含笑望着他,始终不去看他宽松肥大的校服。


    张虎站在办公室门口时不时朝里面张望,自以为做的隐蔽,实际暴漏无疑,叶滔韬只做不见,待二人结伴离去,才伸了个懒腰。


    学生们陆续离开,办公室只余她一人,眼睛一扫,两条消息同时弹了出来。


    “我回国了。”


    “我在学校门口。”


    叶滔韬微微蹙眉。


    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桌面,关灯出门。


    远远的她就看见一辆保时捷停在在校门口,引得不少人拍照驻足,叶滔韬有些头疼,上了车,对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扫兴的话说不出口,含糊的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最近不是很忙吗?”


    陆得淼笑道:“我找了两个帮手,黄子文和李长瑞。”


    叶滔韬知道这两位,陆得淼朋友很多,但真正与他交心的也就这两个。


    手机不停的震动,叶滔韬听得心烦,索性开了静音,闭目养神。


    “谁啊?”


    “一个家长。”


    叶滔韬说起谎来不打草稿。


    “哦。”


    陆得淼深信不疑,“明天我来接你,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L市泡温泉怎么样?”


    “好啊。”叶滔韬来了兴致,正巧最近她有想躲的人。


    他们许久没有共度二人世界了,陆得淼眼睛放光,“我回家就订酒店,规划行程啊,那不是李长瑞的弟弟吗?”


    叶滔韬顺着望去,嘴角一抽,“你的眼神真好。”


    道路一侧,她的好课代表李云浩和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并排向前走着,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分叉口,李云浩凑近女孩,飞快地摘下她手腕上的备用发圈戴在了自己的腕上,炫耀似得朝女孩扬了扬,女孩红着脸去夺,李云浩迅速向后退两步,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身跑远了。女孩原地驻足,许久才转身离去。


    叶滔韬:


    她只恨自己有双眼睛!


    陆得淼却看得起劲,好奇道:“为什么他要抢人家的头绳啊。”


    叶滔韬皮笑肉不笑:“这是最近流行起来的新风尚,男生手腕上带女生的头绳,意思是名花有主。”


    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陆得淼不理解她的心情,只一味感叹:“真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浪漫。”


    叶滔韬并不认同,什么浪漫,这明明是发圈生产商的阴谋。


    堵车的时间,陆得淼侧过头,静静看着叶滔韬。


    最近几个月,叶滔韬的头发长长了不少,她用杏色的抓夹将头发扎起,固定在脑后,额间的几缕碎发为她增加了温柔知性美。


    陆得淼心口发烫,将车开的稳稳当当,暗示道,“我看网上说,用抓夹扎头发有危险,摔倒的话,可磕到头。”


    叶滔韬明知故问;“是吗?那你说要用什么扎?”


    她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淡定地摸了摸脑后的夹子,按照陆得淼的心理年龄,有这个想法也


    不稀奇。


    陆得淼不吭声了,他也觉得自己幼稚死了。


    他本没报什么希望,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叶滔韬突然从针织包里翻出一个黑色的发圈,放在了仪表盘上。他的心脏猛地跳了跳,偏头看去,叶滔韬神色如常,专注地划着手机,似乎是做了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滔韬。”


    他做了个深呼吸,将车子停稳,真挚道。


    “这辈子,我都得被你牵着鼻子走。”


    夜色朦胧,叶滔韬看着青年透亮的眼睛,含笑问道:“你不愿意?”


    生意场上的成就让陆得淼自信沉稳了不少,他不再躲躲闪闪,大大方方的将仪表盘上的头绳戴在腕子上,正视对方,坚定地说道:“乐意至极。”


    叶滔韬诧异地望着他,张了张嘴,头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真是大有长进,他现在的样子真像个成熟的男人,叶滔韬想。


    陆得淼说他这辈子都会被牵着鼻子走,可叶滔韬却觉得这个人正在逐步脱离掌控。


    她惊疑不定,心里隐隐感到不安。


    “下车吧。”


    打开车门的同时,她听见陆得淼嘀嘀咕咕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我爱你或者给我一个吻吗?”


    如同擂擂战鼓敲在心头。


    往日,叶滔韬确实会这样做,她会情绪稳定的哄着他,动人的情话脱口而出。


    但今天她却做不到。


    她的心乱了。


    这个感觉她再熟悉不过,往回倒六七个年头,她会心甘情愿地沉溺其中,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如今她却如临大敌。


    不应该这样的。


    此时此刻,一个电话救了她。


    “繁舟?”


    陆得淼跟着下了车,从她的手里拿过针织包,默不作声地竖起耳朵。


    月色下,妻子又恢复了运筹帷幄的样子,他不由暗暗思索,对方一瞬的慌乱是否是他的幻觉。


    他太渴望见到叶滔韬的另一面了,不那么沉稳,却真情外露的一面。


    “行,我知道了。”


    “放心吧,我还不至于怕他,繁舟,最近你要好好调整心态,没事不要看手机,还是几个月就高考了,这才是人生大事,你不要紧张,你爸聪明着呢,不至于把家业交给叶繁星。”


    “你欠我的人情还少啦,我都一一记得呢。


    “马上一模了,别让大家失望。”


    她面色凝重,却用轻松的语气哄着心神不定的弟弟,走进家门,盘腿坐在沙发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啦?”陆得淼问道。


    “叶繁星回国了。”


    她的心情差到了极点,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陆得淼不知所云:“叶繁星,这是谁?”


    “叶盛的私生子。”


    陆得淼瞬间紧张了起来,“我保护你!”


    叶滔韬被他的样子逗笑了,长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头疼吗?这人可不是善茬,一般人要么蠢要么坏,叶繁星两样占全了,又蠢又坏,而且做事不计后果,当初叶盛将他送出国就是因为他发现这好儿子是个能将天捅出个窟窿的人才,这样的人最可怕。”


    她倒是还希望叶繁星能聪明点,因为聪明人知道分寸,会权衡利弊,不会以卵击石,偏巧这位耀祖又蠢又毒,脾气又冲,情绪上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得淼,最近你小心点,我和他很是有些过节,我害怕他迁怒你。”


    陆得淼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气哼哼地用大脑袋蹭着她,“我一大男人,会怕他?”


    叶滔韬揉着他蓬松的短发,“光脚不怕穿鞋的。”


    陆得淼也觉得心烦,“他为什么会突然回国?”


    “估计是因为叶惢的事。”叶滔韬弯了弯嘴角,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发现自己年纪大了,在家里说话不管用了,所以把远在国外的私生子喊回来,给妻子和儿女添堵,以此为砝码,重新树立权威,类似于,你们不听我的话,我就把财产给别人,呵呵,做爹做到这个份上也是可悲,不过他应该也不在乎。”


    叶盛这个人,是真得没有心。


    陆得淼抱住她,不停用大脑袋蹭着她。


    他没有经历过这些事,但想想都觉得心痛。


    “等你放了假,我们出国玩几天,离这些糟心事远远的!”


    “你最近不正是忙的时候吗?”


    “再忙答应你的事我也一定会做到。”


    他将叶滔韬脑后的抓夹取下,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头皮,“我们去法国、米兰,去巴黎,去斯德哥尔摩,去我留学的学校,去参观汉弗莱爵士工作的地方,去尤奈斯博的故乡好不好?”


    叶滔韬轻轻点头,感受着雨点般袭来的密密麻麻的吻,缓缓合上双目。


    真不愧是学艺术出身,情话越说越动听,如果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一定会感动的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言霏头疼欲裂,顶着好友哀求的目光,艰难地开口:“抱歉,阿瑛,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朱瑛面色一僵,并未多说什么。


    “我觉得你可以和滔韬聊一聊。”不能总想着逃避。


    后半句话,言霏没有说出口。


    她察觉到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很大的偏差,以前朱瑛母女相隔万里,都会从她这里打听彼此的近况,她以为两人都惦念着对方,关系并不差,可自打朱瑛回国,她才发现,事情比想象中复杂的多。朱瑛在刻意躲着叶滔韬,叶滔韬有所察觉,但没有主动打破僵局的行动,母女俩就这么僵着。


    “聊什么呢?”朱瑛面露迟疑。


    她当然知道逃避是下下策,翻过年去,就是叶滔韬的正式婚礼,届时,她们总要碰上。


    “什么都可以聊啊!”言霏握着她的手,恳切道:“聊婚姻、聊家庭、聊工作,你是她的母亲,你们那么像,总会有共同话题。”


    “嫂子,你不知道。”朱瑛喉咙梗塞,美丽的眼睛里满是忧郁。


    “曾经,我做了一件错事,我我不能面对她我原谅不了自己。”


    “什么事?”


    “不,我不能说,只有这件事我不能让任何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