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Blue“想看看你消气了没有。”……
东霖国际机场。
【我下飞机啦!】
【嗯。】
席则百无聊赖地站在1号航站楼,回完消息后,又下意识地点进了置顶联系人的聊天页面。
他随意往上翻了翻,几秒就翻完了,这一周两人的聊天记录少得可怜。
而毫无意外的,只要他不联系她,她绝对不会主动找自己。
她始终站在原地,以一种冷静的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他们这段关系,无论他怎么费尽心思地朝她走近,只要稍微不小心越界一点点,她就会竖起坚硬的外壳,将他摒绝在她的世界之外,并且随时做好了全身而退的准备。
应粟这个女人,总是无情到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
但偏偏,又对席则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太轻而易举得到的反而索然无味。
刚好时间还长,他有耐心滴水石穿地打动她,进而——
征服她。
“席则!”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脆的女声。
席则收起手机,抬眸望过去,机场大厅内走出一行人,男女都有,各个身材匀称,比例协调,走路时姿态轻盈松弛,脸上还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远看像一群气质出众的超模,与周围的普通人明显有壁。
而在这群人正中间的是一个约莫身高170的瘦高女生,黑长直的齐腰发,身段端正纤柔如玉削,穿一身油画氛围感的蓝白格子长裙,搭oversize黑色牛仔外套,简约慵懒,气质出挑。
即使在一众帅哥美女中间,她也是最靓眼的那一个。
旁边有女孩笑着撞了下她肩,望向席则,“咦,新欢啊?”
“朋友。”初悦摆手说,“你们先回学校吧。”
她说完就推着行李箱小跑过来,身后响起一片暧昧的起哄声,“完蛋,又
一个拜倒在我们校花裙下的。”
有人纳闷:“悦悦不是刚和前男友分手吗?”
“都分一礼拜了,早该新欢上位了。”
“可是据传,悦悦这段恋情不是被……那位搅黄的吗?要上位也该他上位啊。”
女生耸耸肩:“不知道他们在玩什么,可能正雄竞呢吧。”
“哎,都怪我们小仙女这该死的魅力啊。”
初悦没有理会她身后的这堆八卦,再说她感情阅历丰富,男友一月一换在东霖大学也不是什么秘密。
她我行我素,从来不在意外界的声音。
“等了我多久啊?”初悦走到席则面前,被他绅士地接过拉杆箱。
“十分钟。”
两人并肩往外走。
“还好没超过十五分钟,不然我该自己打车回去了。”初悦开玩笑地说。
席则懒洋洋地勾起唇,也随口开了个玩笑,“你随便摇个号,大学城里一堆人都会抢着来接你的。”
“那些人能和你比吗。”初悦笑着打量了他一眼,打趣道,“大明星,外面是不是趴着一堆狗仔?我们这样一起出去会不会闹绯闻?”
初悦是御姐的身材,甜妹的长相,狐狸的性格。
和她熟悉的人都知道,她很爱开玩笑,但不会让人讨厌。
她情商高,与什么样的人相处拿捏什么样的分寸,她心中都有一杆尺。
她这话一出来,席则就知道她在调侃自己今天的穿搭。
从头到脚一身黑,还带着黑口罩和墨镜,的确像机场走秀的明星。
席则扯了下口罩,淡声说:“我妈也今天乘坐国际航班回来,不想撞见。”
初悦沉默两秒,笑说:“那你早说啊,我就让蒋聿哥他们来接我了。”
“有事求你。”
初悦微微挑眉:“求?”
“是因为专辑的事吧。”初悦反应了下,“他们已经跟我说了,我没问题啊。”
席则看着她说:“我在做首新歌,你回头帮我写条贝斯线。”
初悦纳罕道:“大神,你贝斯比我牛。”
“是首爱情歌。”席则调笑似地看着她,“你恋爱经验丰富。”
初悦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锤了下他肩,“我感觉你在骂我。”
“没有,恋爱自由。”席则说,“我欣赏你的洒脱。”
“屁。”
席则的车停在不远处。
两人谈笑着走过去,谁都没有注意到斜后方还停了辆黑色大G,车牌是连号的1,全东霖仅此一辆,车主姓——祁。
上车后,初悦系安全带的时候,余光从后视镜里扫到了那辆熟悉的车。
她长睫眨了眨,嘴角不自知地勾起笑,随后降下副驾车窗,右手探出窗外,中间三根手指合拢在掌心,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冲身后那辆车,微微晃了晃。
席则瞥了她和侧后方一眼,“要不把你送到那辆车上去?”
初悦重新摇上车窗,“不要,他刚搅黄了我上段恋情,我还没消气呢。”
席则挂挡踩油门,轻嗤了声:“不是欲擒故纵?”
“很明显,是啊。”
车子刚启动,初悦的手机就响了,她知道是谁来的电话,故意没接。
席则从后视镜瞥了眼,“他在跟着我们。”
“反正都回学校,本来也顺路。”初悦不以为意地回。
铃声挂断后,很快又响起了第二次。
席则问:“你让他给你打电话又不接,遛狗呢?”
初悦说:“我喜欢看他炸毛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席则没多说,还是那句话,“注意分寸,别入戏太深。”
初悦望着手机上来电显示的‘祁司煜’三个字,沉默了几秒,等他再次挂断后,她将手机静音收起来,低声说:“我知道。”
初悦转过头,反问他:“你的蓝蝴蝶到手了吗?”
席则想了想,眉眼冷淡地说:“近在眼前,触不可及。”
初悦:“你魅力下降了?”
席则声音沉了沉,“她心底有个忘不掉的人。”
“白月光啊,那有点难搞。”
席则沉默不语,他现在想起她和那位‘小叔叔’,就烦躁郁闷。
车厢内安静了一会后,初悦发现祁司煜的车已经转向了另一条路口。
他是天之骄子,一向高傲不羁,亲眼看着她上了别的男生车,还挂断他两次电话,心里火气再大,都不会追上来了。
初悦收回视线,突然想起一茬,毫无预兆地开口:“你刚说要写首情歌,不会……陷进去了吧?”
席则手指搭在方向盘上,毫无章法地敲了两下,彰显着内心的烦躁和波动。
初悦叹了口气,提醒他:“爱上一个没有结果的人,会很痛苦的。”
席则微垂眼皮,嗓音不自知地哑了几分:“我知道,我不会把自己输掉的。”-
昨晚被席迦缠着加上了微信,她直接给应粟发了定位过来。
【粟粟姐,你到的时候告诉我一声,我出去接你。】
应粟回家换了身衣服,化了个简单精致的妆,回复她:【好。】
她一般不会浪费自己的时间在无聊的社交上,之所以应下来,她不得不承认,是席迦最后那句话起了作用。
她对席则的好奇和关注,或许比她表现出来的要多。
只是应粟万万没想到,席迦约的吃饭地点——是她家。
她用导航搜出那个定位的时候,才发现位置在市中心二坏的一处富人住宅区。
她当即给席迦发消息确认了下,但没收到回复。
应粟只好将车先开进了云鹭湾,抵达的时候,席迦回她:【哎呀,不好意思,粟粟姐,我刚刚在忙,没看到你消息。你已经过来了吗?】
应粟:【嗯,在你家吃饭?】
席迦:【对啊,我今天办party,邀请了很多朋友想一起热闹下,昨晚怕直接跟你说来我家,你会拒绝我[调皮吐舌头]】
应粟几乎想掉头就走了,可她一抬头看着眼前这栋白色的三层别墅,想着这也是席则的家,是他住了很多年的地方,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想走进去看看。
应粟的理智最终败给了自己对席则的窥探欲,于是打开车门下了车。
【我到你家门口了。】
席迦:【那粟粟姐,你自己进来吧,我就在客厅。】
云鹭湾都是独栋别墅,占地空间很大,席则家前面停车场便能足足塞满十几辆车。
应粟看了眼车位上停满的各色豪车,已经目测出这场party的规模和级别了。
她站在原地踟蹰片刻,还是走了进去,不知道……他今晚会不会回家。
走进大门后,会路过枫树掩映的前院,星星灯点亮的草坪上正在露天烧烤,跳跃的火苗映出一群衣着光鲜、热情洋溢的年轻男女,有人在聊天,有人在喝酒,有人在玩飞盘,还有人在弹唱吉他。
氛围欢快热闹,空气中都充斥着自由惬意的味道。
应粟的目光在那群年轻滚烫的灵魂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越过他们,走进了客厅。
客厅也是一片欢声笑语,白色沙发区围满了人,有几张面孔是她熟悉的——蒋聿、焦时嘉、滕凡。
蒋聿率先发现了她,而后立马睁大眼,四处巡睃了圈,似是下意识寻找某个影子。
应粟猜出他在找谁,也就确定了——今晚他在。
这一趟果然没白来。
席迦随后看到她,高高举起手臂,冲她挥了挥,“粟粟姐,你来了!”
客厅内的视线一时间全聚焦过来。
她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因为外形太过瞩目。
而且明显跟席迦邀请的那些同龄朋友不是一个圈层。
应粟今晚穿的是黑色一字肩毛衣搭黑色高腰皮裙,修身版型勾勒出曲线感极强的身材,腰间的金属链条皮带是她身上唯一的装饰品,完美地拉长了她双腿比例,更添妖娆性感。再加上烈焰红唇和一头张扬红发,无疑将成熟女人的妩媚风情演绎到了极点。
在场之内,无论男女,都很难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席迦笑着把她介绍给了所有人,“这位是我的特邀嘉宾,我新认识的姐姐!有没有亮瞎你们的眼睛?”
屋内大多都是席迦在东霖大学新结交的同学,还有从小玩到大的闺蜜。
其中不少认出应粟的,因为去过‘蓝爆’。
有人激动道:“迦迦,你太有面子了!竟然敢能把大名鼎鼎的‘蓝爆’老板娘请来party。”
旁边还有窃窃私语,“哇!百闻不如一见,真的好漂亮啊!”
应
粟笑笑,扬起唇得体地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姐姐好!”
席迦引着她坐到沙发上,便被别人叫走了。
周围都是年轻人,对应粟最初的惊艳过后,便开始三五成群地聊天玩闹,左边在聊东霖大学的八卦,都是围绕着校花和校草的,“真是年度大戏,祁少连他兄弟的墙角都撬。”
有女生不屑:“初悦就是个狐狸精,肯定是她故意勾引的祁司煜。”
“别酸了,人家长得漂亮,跳舞又一绝,她玩玩男人怎么了。”
“……”
右边一撮人是霖音的,讨论的话题自然围绕——
“进来还没看到席则呢,听说他和家里关系不和,是真的吗?”
“他只是不靠家里吃饭,人家的才华和天赋已经够他享用不尽的了。”
“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男神呢……嗳我今天特意打扮了,你说他一会儿会不会注意到我?”
“他眼里没有女生。”那人冲应粟的方向努了努下巴,“况且这还有个绝杀级的美女。”
“嘁,美女有什么用,年纪那么大。”
“真不知道迦迦叫她来干什么,跟我们也玩不到一起啊。她也不看看比咱大多少岁,真是厚脸皮。”
“就是,还那么高调,恨不得全场男人都注意到她。依我看,席迦比她长得好看一百倍,她那脸绝对动过。”
应粟默不作声地听着,只觉得想笑。
这么幼稚的嘲讽和拉踩,真是太多年没听过了。
而且她记忆力惊人,这几个讨论她的女生是进来时围在席迦边上最近的,估计是她闺蜜团。
应粟不禁失笑,原来是场鸿门宴。
席迦段位不算低,先用一周的时间跟她套近乎试图让她放松警惕,然后抛出席则这个诱饵,顺水推舟地将她拉进一个充满年轻血液的熟人圈子。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把应粟一个人晾在一旁。
她就会被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气氛、各种窥伺鄙夷的目光还有显性的年龄差距渐渐吞噬。
从而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一个不属于她的圈地。
席迦在不动声色地粉碎着她的自尊和羞耻心,试图逼退她。
只是,她对她毫无来由的敌意,是为了——
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视线落在身上,应粟回过神来,如有所感地望了过去。
旋转楼梯上,气质卓然的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地迈着台阶走下来。
席父席母谈笑着走在前面。
席则和席迦落后一节台阶,席迦正侧头望着席则,眉眼俱笑,眸色如星。
而席则目不斜视,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气质较以往更疏离,他双手插兜,微耷着眼皮,神色懒恹,还夹杂着几分不耐烦。
直到余光中映进一个熟悉的、意想不到的人,他才猝然撩起眼皮,波澜不惊的神色微微动荡。
应粟坐在沙发上,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安静地望着他,他眼底的情绪很复杂,包含着意外、惊喜、开心、一点点委屈。
还有一周未见的……想念。
应粟心里有种微妙的失重感,仿佛被他不加掩饰的情绪感染,她也品出了几丝思念的味道。
随后,沙发上坐着的人都围拥了过去,熙熙攘攘间,她看到席则低头掏出手机操作了几下。
下一刻,她手机震动。
应粟低头看——
席则:【怎么在这里?】
应粟隔着喧闹的人群和他对视,几秒后,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与此同时,长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出一行字。
【想看看你消气了没有。】
第32章 Blue“再亲十分钟。”
夜晚派对正式开始。
席岭和尤蔓下楼和同学们打了个招呼后,便将主场留给了年轻人。
室外烧烤跳舞,室内在办小型音乐会,席迦作为这场宴会的主角,落落大方地坐在钢琴前弹奏了一首肖邦的《夜曲》,收获满堂喝彩。
这里有不少热爱音乐的人,而席迦家里有两个音乐天才,所以各种乐器应有尽有,他们可以边吃边玩,尽情地交流音乐。蒋聿和焦时嘉还打了会儿爵士鼓,彻底点燃了氛围。
就当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欢里时,谁都没有注意到,有两个人早就悄悄离开了人海。
三楼朝南的房间里,席则将应粟抵在门上接吻。
跟那晚在酒吧休息室里一样,席则吻得很激烈,像是要把这一周的情绪都宣泄出来。
但他还存有理智,双手安稳老实地抱着她,即使起了反应,也没摸她。
他不会在自己家里做出格的事情。
应粟也没说话,只沉默地和他接吻,一只手摸着他后颈,一只手攀在他肩膀上,仰着头迎合他吞咽的频率,与他不断交换舌头、呼吸和唾液。
这应该是他们接的最长时间的一个吻,足足有十分钟。
中途换了两回气。
结束后,席则趴在她的肩窝上,低沉地喘气,平复呼吸。
他还是没忍住,手指隔着她的皮裙摸了一把,只是衣料是皮革质感,他感受不到,于是轻轻咬着她耳朵,不要脸地问:“湿了吗?”
应粟胸口还在起伏,一听他这话,起伏的弧度更大了。
两人贴的极近,席则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柔软的震颤,一下一下弹撞着他。
他喉结重重滚了下,手掌覆上去,拢住,似乎跟记忆中比较了下,好奇地问:“经期会发育吗?怎么感觉变大了。”
“……”应粟耳朵烫红,难耐地咬住下唇,喘息着警告他,“席则!”
她带着喘息低吟喊出的这声名字,对席则来说不亚于**,他立刻捧住她的脸,又凑过去吻住她,明知故问,“叫我做什么?”
应粟气急败坏:“说不出口,我没你那么不要脸。”
“我哪不要脸了?”席则又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笑得天真无邪,“我就是想知道,你想我没有?”
应粟闭着唇不说话。
席则非要撬开她的嘴,“你说过来看看我消气没有,只要你回答我第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第一个问题……是问她……
应粟口干舌燥地咬了下唇角,她真是低估了这个小混蛋的变态程度。
可即便羞耻,她也不会在这事上落了下风,被一个小自己9岁的小屁孩拿捏。
应粟松开咬住的唇角,转而轻轻舔了下,狭长风情的眼微垂着睨他,在他玩味的注视下,缓缓屈起膝盖,顶了一下他牛仔裤中间,“你有多硬,我就多湿,满意了吗?”
“……”席则额角爆出青筋,喷洒在她面颊的呼吸陡然变重。
他喉结连着滚动了好几下,眸色暗沉得像燃起了火。
半晌后,他恶狠狠地笑了声,随后松开她,向后退了几步,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用力克制了几下呼吸,等着欲望渐渐下去后,才侧头睨向应粟,“姐姐,你是真要玩死我。”
应粟用手背抹了下唇角,“是你先点火的。”
“我比你小这么多,你让我一次能怎么样。”
应粟眼神淡了淡,原来不是不在意,只是点出年龄差的那个人不是席则。
九年的鸿沟就摆在那里,他正处在人生意气飞扬的阶段,她却奔三了。
但也只是被刺了一瞬而已。
应粟的精神内核不允许她内耗。
年龄,外貌,财富,如果只看这些外在条件,她不觉得这世上有自己配不上的人。
“这是你房间?”
应粟不动声
色揭过话题。
席则看了她一眼,顺势点头。
应粟四处打量了一眼,席则的房间布置简约整洁,除了必用的床品和生活物品,便只墙壁上悬挂着几把名品吉他和贝斯作为装饰。
其余的家具都洁净如新,找不出用过的痕迹,一看便知,这屋子很久没人住了。
整体给人的感觉……很冷,没什么人气儿。
而且,一张照片都没有,无论是他单人的还是和家人的合照。
席则沉静地注视着她,见她有些出神,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沙发,“过来坐。”
应粟慢慢走过去,佯装无意地问:“你为什么搬出去住,和家人关系不好吗?”
席则一怔:“怎么突然问这个?”
应粟笑了下:“多了解你一点啊。”
这话踩到了席则的爽点,他手放在应粟头发上揉了揉,“没什么,只是一个人住更方便。”
应粟察觉出了他对家庭关系的闪烁其词,也不再追问。
席则这时突然开口:“今晚是不是席迦叫你来的?”
应粟抓住他胳膊甩开,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妹妹很聪明。”
“以后离她远点。”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今晚更不可能过来。”让一群没有脑子的小蠢货编排她一通。
席则突然抬起她下巴,俯身直视着她眼睛,语气隐隐有几分按耐不住的激动,“姐姐,你是不是也开始……朝我走了?”
拉开距离的这一周应粟想了很多,她对席则的感情太复杂,三言两语根本厘不清,何况有时候连她自己都看不懂自己。
只是她想通了一点——她还不想失去席则。
所以,她来找他了。
应粟叹了口气,仰头望着他,“席则,你想要的关系和感情浓度,我可能还是给不了你,但我会尝试,”她顿了顿,轻声说,“尝试舍掉一些,腾空一些,再放进一些。”
随后,她朝他笑了笑:“你放心,这个过程用不了20年。”
她表达的隐晦,但席则听懂了。
他长睫微颤,眸底闪过一丝动容的光亮,他深深地望着她,声线低哑:“那我们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朝对方走近。
一起努力缩短这个20年的距离。
应粟笑而不语,手指戳了下他额头,“所以,小孩儿,你到底消气没?”
席则歪着头靠在她肩上,眷恋地吸了口她颈间温热的香气,“姐姐,你朝我笑一下,我命都想给你。”
“你说我消气没有。”
应粟抓了下他蓬松柔软的头发,“这句话也记在你的渣男语录里。”
席则搂住她的腰,故作哀伤:“真让人伤心,每次说真心话你都不信。”
真心话,也得有真心呀。
应粟叹息着搡了他一下,“别黏糊了。”
席则纹丝不动,反手扣住她的腰,将她压倒在沙发上,要附身过来吻她,“再亲十分钟。”
“咚咚——”门外传来两声敲门的响动。
两人一怔。
应粟随即伸手抵住他肩膀,“快起来。”
席则皱着眉直起上身,阴沉着一张脸走过去,但没拉开门,只是烦躁地问了声:“谁?”
“是我。”门外响起滕凡的声音,“席则,你在忙吗?你爸妈好像有事找你,让你去书房一趟。”
滕凡只是个外客,一般不会让他来传话,估计又是席迦搞的鬼。
她知道他和应粟在这个房间,但为什么让滕凡过来,她又想干什么。
席则一时没想通她的目的,但席迦在他这里前科太多,做事大多居心叵测。
他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应粟一眼,压低声音说:“你先在我房间待着,席迦如果找你不用理会她。”
应粟心里疑云更深,他们这兄妹关系未免有点太怪异了。
不过她懒得掺和,今晚这一遭也让她彻底看清了席迦这个人。
看在她只是用了点拙劣的言语攻击,还有年纪小的份上,她这次不跟她计较,以后也不会再来往。
反正席则见也见到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
应粟从沙发上站起身,“我不留了,回家。”
席则倒也没有挽留,只是问:“跟我一起出去?”
“站外面的不是滕凡吗,没关系。”滕凡应该知道。
席则点了点头,拉开门。
滕凡隔着半米距离站在楼道,听到动静才转过身,然后瞳孔定住。
席则和应粟先后从门内走出来,两人明明没有说一句话,但缠绕在他们中间的那种暧昧,犹如微小的热解粒子般,肉眼可见地迅速蔓延在整片空气里。
何况他们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潮红。
滕凡视线不由自主地从应粟裸露的白皙肩颈游移到她泛着红痕的锁骨,再到微微红肿的嘴唇。
她正在用那张娇艳的唇侧头对席则说着什么,旁若无人,亲密自然。
滕凡此刻像是一个偷窥的小丑。
他近乎狼狈地垂下眼,睫毛不住抖动。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他心中那轮遥不可及,不可亵渎的月亮,被他最好的朋友摘下了。
“那我过去了,”席则低声说,“回家给我发消息。”
应粟嗯了声,抬头看了滕凡一眼,没有打招呼,直接转身从另一侧楼梯走了。
席则插兜走到滕凡面前,“是席迦叫你来的?”
滕凡听到席迦的名字,肩膀簌然抖了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抹惊慌失措的恐惧。
席则眉心轻拧,席迦对滕凡做什么了,让他这么害怕。
但他来不及多想,很快走到了书房门口。
他发现滕凡竟然丢了魂似的,跟着他走了过来,席则打了个响指,“滕凡。”
滕凡惶惶抬头,“嗯?”
席则知道滕凡很能藏事,他也不会轻易打探,“这种场合你要不习惯,就早点回学校吧。”
“不用每次都听席迦的话,她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席则点到为止地说,“如果是因为我妈,我可以给你牵线。”
滕凡猝然睁大眼睛,脸色显露几分被撞破的难堪。
但席则没再多说什么,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席岭和尤蔓都在,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书桌旁,两人神情都有些罕见的沉重。
席则从踏进屋子的这一刻,心头就升起了不妙的预感,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尤其是坐在沙发上的尤蔓,侧头看着他,神色隐晦地说:“小则,刚刚迦迦跟我们说了件事。”
席则眼神一凛,心里的不安更重,他滚了滚喉结,“她说什么了?”
尤蔓是知名钢琴家,何时何地气质都是优雅端庄的,说话的腔调也总是很温柔。
哪怕接下来的谈话也许很沉重,她也笑着朝席则招了招手,态度温和,“过来坐。”
席则颔首走过去,余光扫了席岭一眼,他正翘着腿吸香烟,眉头皱得很深,似乎还在消化情绪。
尤蔓目光歉疚地落在他脸上,许久后,叹了口气,“对不起,小则,几年前……那件事……是我们错怪你了。”
席则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哪件事。
他压着眉宇,烦躁更甚,这时候席迦主动说出真相,她又想作什么妖。
“是我们教育的失败,从小太过溺爱她了。”尤蔓神色十分自责,“我没想到迦迦小小年纪会——”
她又叹了口气,似乎也很难接受自己一向乖巧可爱的女儿竟然心如蛇蝎。
席则根本没心思听尤蔓唉声叹气,他一直在想,席迦究竟要做什么。
“小则,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尤蔓握住他的手,“迦迦小时候心思不正,总害怕我们会因为你而忽略了她,所以才不懂事走了极端。”顿了顿,尤蔓有点难为情地说,“但她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你初二那年救了她开始,她就满心满眼都是你这个哥哥,也尽力做出了她的补偿……”
席则听到这,终于掀眸,面无表情地问:“补偿?”
尤蔓回头看了眼始终一言不发的席岭,蹙眉道:“把烟掐了,接下来你跟儿子说。”
席岭和尤蔓夫妻情深,是典型的老婆奴,闻言二说不说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他还是不敢跟席则对视,毕竟当年他打了席则一巴掌,又因格外偏爱女儿的原
因一直对他不闻不问,父子间芥蒂已深。
但老婆发话,他也只能厚着老脸,艰难开口:“小则,爸也先跟你说声对不起,当年我——”
席则打断他:“爸,过去了,说现在吧。”
“好。”席岭长叹了口气,接下刚才的话茬,“我和你妈早做了打算,高考毕业后要送你们一个人出国。本来……咳,是想让你去国外读音乐大学的,毕竟国外的艺术氛围要比国内环境好。多元文化的交流碰撞也会更有利于你之后的音乐发展道路。”
冠冕堂皇,席则心里冷笑了声。
“但是,高考前,迦迦有次听到我们商量这件事,便主动要求自己出国,还以高考控分威胁我们。”席岭说,“我们没办法,只能任由她。”
他终于抬头看了席则一眼,“小则,她是为了让你留在国内,留在熟悉的环境和我们身边,才孤身出国的。”
席则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笑了声:“所以,这就是她的补偿?”
尤蔓继续说:“我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太过分,你一时难以原谅她。但小则,你们毕竟是兄妹,兄妹哪有什么过不去的深仇大恨。”
席则一脸平淡地说:“我从没说过恨她呀。”
尤蔓一怔。
席则耐心彻底告罄,直接说:“爸妈,如果你们今晚是来给席迦当说客的,我听进去了。也请你们放心,我没怪过席迦,也不会报复她,她永远都是我妹妹。”
“唉,到底是我们亏欠了你。”尤蔓见他如此宽宏懂事,更加于心不忍,“小则,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告诉妈妈,我一定为你做到。”
席则真觉得荒谬,童年得不到的关怀,寒冬里肖想过的温暖,被污蔑时渴望过的信任……
既然在最需要的时候没给他,时光境迁后还谈何补偿,缺口就在那里,永远无法弥合。
况且,他早就不需要亲情了。
更不需要怜悯和施舍。
但如果问他想要什么,他还真有一个。
席则最后一次抱有期待地望向他们,“我想要一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吗?”
尤蔓有些意外,“一个问题?”
“对。”
“什么问题?”
席则眼神锐利,沉声问:“我想知道,你们当年选择我的原因,还有为什么在我18岁成年时给我账户突然转了一笔五千万的汇款。”
这其实是两个问题,但席则敏感地觉得两者间必有关联。
尤蔓浑身一僵,下意识和席岭对视了一眼。
席岭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随后平静地回答他:“五千万是爸妈给你的成年礼,有什么奇怪的。至于当年选择你——”
倏然间,四周光亮全部消失,外面响起了一片尖叫。
“怎么突然停电了?”尤蔓也惊慌地喊了声。
“没事,别怕,可能跳闸了。”席岭摸着黑走到尤蔓身后,手搭在她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
席则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心脏猛跳了一下。
从进书房就笼罩心头的那股不安,终于达到顶峰。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什么,立刻掏出手机,给应粟拨出电话。
他进来已经快半小时了,按照云鹭湾到她家公寓的距离,和她开车的速度,她应该到家了。
她为什么一直没给自己回消息?
为什么不接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再拨——”机械的女声传来,席则咬牙操了声,打开手电筒,抓起手机,就拔腿往外跑。
“唉,小则你去干吗?”尤蔓在身后喊了声。
席则头也没回,声线极冷:“赶紧联系电工。”
参加宴会的人还没有离开,室内室外乱成了一锅粥。
席则像无头苍蝇一样从楼道里疾步跑过去,心跳越来越快。
即使大脑里还有几根冷静的神经告诉他,应粟到家后可能忘记给他回消息了,手机没在身边所以才没接他电话。
可剩下的无数根神经,还有难以解释的直觉,都在告诉他——应粟还在这幢别墅里。
她怕黑。
如果他猜得没错的话,她还有非常严重的幽闭恐惧症。
席则太阳穴剧烈跳着,脚下步伐凌乱不堪,迅速跑到二楼后,他一边喊着应粟的名字一边推开每间客房的门寻索她的身影。
可楼下客厅吵嚷的声音太大了,完全淹没掉了他的声音。
他接连推开五扇门都遍寻无果后,胸口的焦躁和不安几乎要破出喉咙。
他不受控制地联想到那晚马路上,她意识涣散、行尸走肉的模样,如果……
“她在你房间里。”
席则猛然一震,迟缓几秒后,僵硬地回过身。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他对上了滕凡苍白的脸。
第33章 Blue他真后悔,没早点弄死她。
“你女儿就在旁边,她不会听到吗?”
“她听习惯了。”
“那为什么要把她锁起来?”
“凭什么她爸能像狗一样驯服她,我就不能!她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
“哈,你这母亲当得真够变态。也不怕把你女儿逼疯。”
“疯了正好,这个家里早没正常人了。而且她身上带着她爸的基因,长大后能是什么好东西!”
——别说了!别说了!!!他妈的别说了!!!!
应粟痛苦地蜷缩在床头的角落里,抱着一个枕头用力堵住耳朵。
缠绕在她心头数年的梦魇再一次卷土重来,四周陷入无止境的黑暗,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深海囚笼里,汹涌的巨浪和黑潮不断挤压着她,摧毁着她,试图用强大的压力将她每一寸骨头每一寸肌肤都撕碎。四面都是囚笼,无处可逃,海草缠住了她的手脚,越挣扎缠得越紧,铺天盖地的恐惧和窒息感扼住了她的喉咙,海水灌进她的口肺里,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
她终于徒劳地放下手臂,任由深不见底的大海将她拖进死亡的深渊。
这一生,她真的,真的,活得太累了……
她早就找不到坚持下去的意义了……
就这样吧。
可就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伴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束光亮照了进来。
“应粟!!”
意识消失前,她恍惚看到一个少年身影,朝她狂奔而来。
裹挟着飓风般炙烈滚烫的呼吸,如熊熊燃烧的火焰,席卷过她周遭的黑暗腐朽之境。
为她,在深渊里,点亮了一盏灯。
“席则……”
她手臂垂落下去,喃喃着闭上了眼睛。
席则一脚将门踹开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应粟双手紧紧环抱着膝盖蜷缩在床头,凌乱的长发湿哒哒黏成一团,血色尽失的脸上布满冷汗,整个人像刚从海水里打捞上来般气息奄奄。
地板上还躺着一个被指甲蹂躏到不成样子的枕头,昭显着被黑暗吞噬的那十几分钟,她有多恐惧和无望。
应粟从没有这样狼狈过。
席则看到她的这一刻,心神俱裂,浑身还涌动着一股要杀人的暴戾感。
但当务之急,不是算账。
席则第一时间快速跑过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昏死过去的女人打横抱起来,直接往外冲。
电路已经恢复,整栋别墅灯火通明。
楼下狂欢继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滕凡一直跟在他身后,看到应粟这副气若游丝的样子他也吓了一大跳。
他全身都在颤抖。
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变成这样……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应粟充其量只是在黑暗的屋子里待了十几分钟而已。
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
他僵硬地跟上了席则,抖着嘴唇想问什么却不敢问。
席则踹门的声响太大,把楼下的宾客还有父母都吸引了过来。
尤蔓看他抱着一个女人,惊讶道:“小则,这是?”
席则置若罔闻,抱着应粟在众目睽睽下,疾步穿过。
直到跑到一楼宴会厅,喧嚣的人群齐齐瞪大眼睛望过来,他终于捕捉到了那道毒蛇般的视线。
席则脚步顿住一秒,回身望去,对上了人群中央——席迦灿烂无辜的笑容。
席则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森寒阴鸷地盯着她,无声警告:等着-
医院急诊室门口。
席则敞着腿坐在塑料长椅上,肩膀微塌,气质阴郁,额前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极沉极冷的情绪。
滕凡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用额头一下一下撞着墙,撞到眼睛通红。
他才鼓足勇气转过身,和席则交代了事情始末。
“席迦最开始的计划是,给应姐喝的酒中下药,就是…那种…那种药。”滕凡无比艰难地说,“她从你房间出来后,本来是要直接回家的,结果被蒋聿和焦时嘉拦下喝了两杯酒,应姐因为要开车的缘故把酒换成了果汁,果汁……也被下了药,然后席迦又派人撞到应姐身上,把红酒都洒到了她身上。席迦便趁势带着应姐去她房间换身干净衣服。”
滕凡用力闭了闭眼,将泪意忍住,声音带着惊惧的哭腔:“她房间早就布满了摄像头,席迦想趁应姐药效发作,让我……让我,让——”滕凡怎么都说不出口后面的话,几番欲言又止。
席则此前一直安静听着,直到此刻才缓缓撩起眼皮睨向他,眼底寒气森森,带着逼人的阴戾。
滕凡被他杀人的眼神摄到,手指倏地攥紧,睫毛剧烈抖动了几下,然后狠一咬唇继续道:“让我跟应姐拍点照片……”
滕凡还是有所隐瞒了,当然不止是拍照,否则何必在房间里装满摄像头。
席则依旧没说话,只是漆黑瞳孔里迸发出的冷意,已接近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滕凡从没见过他这么吓人的样子,后面他已经不敢跟他对视,仓促别开视线,忍着哭腔说:“当然席迦没有得逞,因为应姐很警惕,那杯果汁她其实根本没喝,趁人不留意时倒掉了。她也根本没进席迦房间,应该是猜到有陷阱等着她,所以便去了你房里,让席迦把衣服拿过去给她。”
滕凡双水捧住脸,“我也没有打算按照席迦计划走……我不会做伤害你和、和她的事。”
然后他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危险都规避了,应姐还是……还是受伤了。”
他哭着,手攥成拳,用力锤了下墙。
“因为她怕黑。”
席则终于出声,声音冷淡的没有一丝温度。
滕凡猛地回头,泪水汹涌而出,他愧悔地说:“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断电只是席迦计划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只是为了制造骚乱方便行事,还有用黑暗作遮羞布,没想到就是这一环,让应粟躺在了病床上。
相比滕凡的痛哭流涕悔不当初,席则显得平静极了,很快抓住了关键:“席迦用什么威胁你了?”
滕凡痛苦地抱头蹲在地上,挣扎好半晌才咬着牙开口:“我家里有一个高二的妹妹还有个刚上小学的弟弟,弟弟有心脏病,经常吃药住院,家里为给他治病早就一贫如洗了。”滕凡将五指伸进头发里,使劲抓着自己头皮,接下来的每个字都泣着血,“我妹妹为了给家里减轻负担,去了我们镇上一家夜总会兼职,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滕凡又握拳砸了下地,声音撕裂,犹如一头绝望的怒兽,“席迦今晚给我看了一组照片,是我妹妹被……”
“所以,席迦用你和应粟的照片,来交换你妹妹那组,对吗?”
席则没让他再说下去,眼底的寒意褪下几分,转而化为某种不可名状的悲哀。
天地不仁,人间疾苦渺如烟尘,落在个体身体却是沉重的十字架。
这十字架压垮过滕凡,也压垮过……他自己。
谁都不比谁活得容易。席则微不可察地闭了闭眼。
“对。”滕凡灵魂仿佛都被抽空了,“还答应给我二十万。”
席则俯视着他,低声问:“你没按照她要求的来,想过后果吗?”
滕凡忽而抬起头,对他露出一抹绝望却惊悚的惨笑:“如果席迦真的毁了我妹妹,我会和她同归于尽。”
席则沉默地注视他。
第一次,他终于在滕凡平凡木讷的外表下,看到了他骨子里的血性和不凡。
许久后,他微微弯腰,朝他伸出一只手,滕凡错愕地转了转眼珠,不敢置信地问:“你不怪我吗?”
“你唯一的错是在席迦威胁你的时候,没有告诉我。”
滕凡颤抖着将手搭上去,被他拉起来,坐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抽泣着说:“我那会儿慌了神,太恐惧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而且……而且我没想到席迦是这么可怕歹毒的人,甚至有那么一瞬我以为她在跟我恶作剧。”
席则冷笑了声:“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天使脸蛇蝎心。
最善伪装,永远笑里藏刀。
滕凡偏头看着他,想问他席迦这么大费周章一通到底要做什么,让席则和应粟分手?让他们反目成仇?让自己的亲哥哥感受双重背叛的痛苦,这样到底对席迦有什么好处呢?
席则不再说话,向后顶住墙壁仰着头,喉结在薄韧的肌肤上一下一下难耐地滚动着。
席迦真是导了一出大戏。
利用了她所有能利用的人。
如果她计划得已实施,他们三个人都会遭受不同程度的痛苦和伤害,他也会同时失去应粟和滕凡两个人。
席则第一次感到如此后怕,如果不是应粟的警惕,如果不是滕凡宁肯鱼死网破的义气,后果不堪设想。
——席、迦。
他真后悔,没早点弄死她。
“席则,我……”滕凡全盘托出后,还是恐惧不已,他看了眼急诊室的灯光,站起来说,“我不能陪你在这里等应姐醒来了,我必须连夜回家一趟看看我妹妹,等我回来再亲自向应姐请罪。”
席则看了他一眼,说:“照片的事我处理。”
滕凡也回望着他,点了下头,“谢谢。”
席则语气很沉,“席迦的事,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滕凡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他,最终只说:“好。”
滕凡走后,席则无力地望了急诊室一眼,他不敢看应粟躺在病床上被急救的样子。
短短半个月,她已经两次气息奄奄地躺在那里了,身上被插满输液瓶。
这一次,还是因为他。
席则半阖眼睛,手指抵在涨疼的太阳穴上揉了两下。
口袋里的手机从他离开别墅后,就震个不停。
他翻出看了眼。
蒋聿和焦时嘉各发了十几条。
【你抱出去的女人是应粟吧?她怎么了,喝醉了?不应该啊,她喝的是果汁。】
【我可没主动勾搭她啊,是迦迦说应粟跟场子有些格格不入,让我们敬她两杯酒。】
【看你出去的时候神情不对,出什么事了!】
【滕凡怎么也跟你跑了,你们又瞒着我们搞什么秘密行动?!】
【操,回个话啊!到底出他妈什么事了!!】
席则刚想给蒋聿拨个电话问问聚会结束没。
页面上方突然跳出一条新消息。
来自席迦——
【真遗憾,哥哥,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被搞砸了[难过ing]。】
席则阴沉着脸回复她:【将别墅的人清空,在家里等我。】
他退出微信,给周璨打了个电话,挂断后,急诊室医生走了出来。
“病人是
呼吸困难导致的缺氧性休克,并无大碍。“医生摘掉口罩后,对席则说,“不过据你刚描述的症状,患者应该是遭受过巨大的心理创伤,以至患上了幽闭恐惧症,我建议家属带她进行系统化的心理治疗。”
席则早就猜到了,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应粟之后被转移到了病房,席则一直靠着墙站在门外。
周璨很快就赶到了,她上来就甩了席则一耳光,“席则,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让你妹妹等着!”
席则接下了这一巴掌,舌头顶了下腮,撩起眼皮望向盛怒的周璨,“璨姐,照顾好她。”
话落,他便直起身,大步往外走。
周璨手握住门把,在打开门的一霎,她鬼使神差地侧头望了他一眼。
少年一身黑衣,背影冷酷凛然,自然垂落的手腕隆起几条可怖的青色筋脉,肆意向上延伸着,如狰狞的蛇纹图腾,弥漫着阴冷无比的气息。
在空荡荡又昏暗惨白的医院长廊里,不禁让人生出一股毛骨悚然之感。
第34章 Blue“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爱……
狂欢过后的云鹭湾,只剩一地残骸和无尽冷清。
三楼卧室里,席迦穿着一身性感的红色睡衣,慵懒地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放着杯红酒,旁边燃着香薰,味道是贴近体香的禁忌黑玫瑰气味,在深夜时分魅惑撩人,摇曳的烛光更增添了几分无言的纵情滋味。
席迦膝上放着ipad,连接着蓝牙音响,她一边听着歌,一边端起红酒抿了口,眼神痴迷地看着屏幕上已经被她回放无数次的一段视频。
她哥哥接起吻来真的很性感。
酒吧里半明半昧的阴影折射在他漂亮的鼻尖、睫毛和额头上,他偏着头,搂着怀里的女人吻得动情,凸起的喉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最后几秒,他伸出粉红湿润的舌头,轻咬了下那女人唇肉。
席迦半眯上眼睛,伸进被子里的手指倏地用力,她仰起头,发出一声娇软的呻吟。
脚尖随之蜷缩、战栗,小腿不自觉地勾住软滑的床单,反复摩擦,蹭出一道道凌乱的褶皱。
……
结束后,席迦缓了片刻,从床头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指尖沾黏的透明液体。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四十,距离哥哥那条微信过去整整二十分钟了。
按时间来算,他应该快到了。
这是他第一次让他在家里等她,席迦兴奋得有些上头,刚刚释放过的身体重新燥热起来。
她拿起床头的镜子,仔细检查了一番自己的妆容和神情,余光瞥到IPad暂停的那一幕——应粟那张脸实在太碍眼了,席迦瞬间扫兴。
可她又舍不得删掉这个视频,因为沾染情欲的哥哥实在太妖孽太性感了。
每个毛孔都在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荷尔蒙。
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只可惜,让他沉沦的那个人……
“嘎吱——”
被踢坏的木门发出一声沉闷的、类似某种古老乐曲的刺耳声响。
伴随着一阵冷冽的空气袭来,席迦惊喜抬眸,撞上了一双漆黑阴冷的瞳孔。
席则寒着脸站在门口,着一身黑,戴着黑色口罩,露出来的眼睛没有一丝正常人的温度,在寂静空荡的别墅里,像极了一个冷血无情的幽灵。
席迦即使早就做好了承受他暴怒的准备,还是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尤其是,她刚刚还沉浸在哥哥温柔又深情的眼睛里。
他……为什么能如此判若两人呢?
那样的温柔,哪怕只分给她万分之一,也好啊。
“你敢在我房间?”
席则推门而入,携一身幽寒气息,立刻驱散了房间里暧昧烘热的气氛。
听到他的声音,席迦还是很快扬起标准的甜美笑容。
“我房间离爸妈卧室太近了,万一……”席迦调皮地笑了下,“被他们撞见就不好了。”
席则的房间跟父母卧室隔了一个楼层,如果真发生什么,他们也不会听到动静。
席则看到席迦穿着睡衣躺在自己床上,嫌恶地皱起眉,他最讨厌自己的私人领地被人侵占,今晚过后,这间屋子他再也不会踏足。
他面沉如水地走进去,视线扫过床头的红酒、香薰和音响。
她准备倒是齐全。
席则将口罩往上扯了下,冲她招了招手,随后怠懒地坐在沙发上。
席迦立刻掀开被子从床头跪爬到床尾,然后赤着脚下床,绕过沙发,并拢住双腿屈膝跪在席则脚下,然后仰着一张粉润乖软的小脸看他,双眸晶亮,像极了某种极度依恋主人的小宠物。
席则最厌恶她这副故作天真的模样,脊背稍往后靠了靠,与她拉远距离,言简意赅道:“照片。”
席迦装傻:“什么照片?”
“滕凡妹妹的照片。”
席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愉悦地勾起嘴角笑了声,“哥哥,在你心中,原来滕凡比她重要是么?”
他深更半夜跑来兴师问罪,最先在意的却是滕凡的处境,而不是应粟。
原来那个女人和她一样,都不是他心中的第一顺位。这个认知让席迦心情格外舒爽。
席则微抬了下眉尾,一言不发地冷睨着她,并不想废话。
席迦也不再触哥哥逆鳞,她听话地点头:“那组照片我立刻删掉,哥哥放心。”
席则说:“当我面删。”
“好。”席迦站起身跑回床上,把ipad拿过来,重新跪在席则面前,将照片翻出来,在他注视下一一删掉。
删到最后一张,后面的视频随之跳出来,席迦立刻摁熄屏幕。
她动作非常迅速,席则不知有没有看到,大约是没有的。
因为他只在意,“如果让我发现你有备份,我就送你一组一模一样的照片。”
席迦怔了怔,不敢确信地问:“哥哥,你的意思是要找人……强我吗?”
席则眼神冷漠,不置可否。
席迦肩膀一抖,近乎失语:“你为了滕凡要做到这地步?他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另眼相看的?”
“席迦,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么,你永远不懂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席则微微俯身,逼视着她那双天真的眼睛,声音沉冷,“你也永远不会懂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每日为了生计疲于奔命的人活得有多艰辛。他们背负着一身泥泞的命运,受尽磋磨,耗干血泪,不过是为自己挣一条出路而已。”
席迦茫然地看着他,这是记忆以来席则对她说过最长的一番话,可她不明白……
下一刻,她的下巴被用力钳住,伴随着骨头咔嚓的脆响,席迦几乎瞬息间就被逼出了眼泪。
“可是你们这种高等人,随意动一动手指,就能葬送他们含冰饮血拼来的一切,甚至轻而易举摧毁一个人,一个家!”
席则狠狠甩开她梨花带雨的脸,席迦猝不及防撞在后面的茶几上,蝴蝶骨被尖锐的桌角磕到,一阵钻心的疼顺着她后背蔓延至全身。
她从小就最怕疼,不小心磕到一根手指都要哭半天。
可是刚刚下巴差点脱臼,还有狠撞到后背的这一下,她竟然死死咬住唇,忍住了疼。
因为她终于反应过来,席则的失常,还有他从一开始对滕凡的偏护,是为了什么。
滕凡的身上带着他小时候的影子。
他们都曾……活得艰难,任人鱼肉。
而席则的痛苦有一部分都是拜她所赐。
“哥哥,对不起……”席迦蝶翅般的睫毛沾满水珠,她泪如雨下地忏悔,“我只是嫉妒你对滕凡比对我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动他了,再也不会做让你生气的事。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你想让我做一个善良的人,我也可以——”
“席迦,你在犯什么贱?”
席迦眼珠一滞,忽而不转了。
席则掀起眼皮,轻蔑地睨着她,眸底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你真以为,凭你小时候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是现在的你掉几滴眼泪就能抹平的吗?”
席迦红着眼睛,张了张唇,她想说自己能做的不止这些。
可席则不给她开口的机会,“别白费心思了,你的眼泪留给那些乐意哄你的男人,在我这不顶用。”
“有些话我一直以为不用说得太明白,可既然你执意装傻,那我就明确告诉你——”
席迦心跳骤然加快,睫毛不住乱眨,忽然不
敢再听他接下来的话。
“我忍受了你那么多年,是看在爸妈的养育之恩,除此之外,你对我而言,连路边的流浪狗都不如。”席则语速平缓,不疾不徐的声线淡漠如风,却堪比一把杀人的利器,“哪天你出门在外不小心被撞死了,我也不会在你的葬礼上还给你一滴泪。”
“席迦,你在我这,早就是个死人了。”
席迦四肢发软,咚地一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心脏骤然失去感知。
她仿佛一脚踩进了地狱。
而席则对她的凌迟才刚刚开始。
不知何时,一道冰寒的银色光芒划破黑暗,印在她惨白的瞳孔里。
席迦惊恐万分地看着席则手里把玩着的军用折叠刀,她双手撑地,本能地向后缩了下,声线颤抖:“哥哥,你要做什么?”
席则像锁住猎物一样凝视她,漂亮含情的桃花眸里闪烁着某种诡异的兴奋感,在黑夜里极其悚然。
他慢条斯理地勾起唇角,温柔笑了声:“现在,该来清算第二笔账了。”
“……”席迦浑身汗毛倒竖。
席则眼下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要索人命的恶魔,席迦本该大叫或拔腿而逃,可她动不了。
她被哥哥的笑容蛊惑。
这是她朝思暮想的一双眼睛,此刻终于里面只剩自己。
她病态地、执拗地、贪慕地望着他,然后跪着上前一步,仰起脖颈,以一个献祭的姿态,将自己脆弱的命脉拱手送到他面前。
从初二被他救上来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终有一日,会为他疯,为他死。
她心甘情愿沦为他的囚徒。
也早就做好了被他猎杀的准备。
既然这一生都再也得不到他的原谅,那不如就此终结在他手中,也好过日复一日的摧心剖肝和无望折磨。
可哥哥并不打算成全她。
他只是拽住她胳膊往前拖了下,锋利的刀刃沿着她细瘦的手臂比划了几下,有些不悦地蹙起眉,然后顶着嫌恶的神情,一刀划碎她的裙子后背,软烂的布料顺着她光滑皙白的肩膀缓缓脱落。
席迦裸露的肩背和蝴蝶骨暴露在冷空气中,她不知是冻的还是惊的,全身僵直,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她落满死灰的眼睛里因他这番动作,不受控制地浮起一层狂喜,眸子重新被光芒点亮,她小心翼翼地、试探性地用手触摸上他大腿,然后仰着潮红的脸观察他反应。
可下一秒,冰冷的刀刃猛地刺破她后背单薄的肌肤。
席迦疼得直接扑到他腿上,面颊立马浮起一层冷汗,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夺眶而出。
很快第二刀又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沿着她蝴蝶骨骼的走向游走。
疼,太疼了……
但她不想发出声音被爸妈听到,只好死死咬住唇角。
脸上很快褪尽了血色,她极力仰起头,想看一看哥哥的表情……
席则连一个余光都吝啬给她,他只是冷漠无情地一刀刀往她后背上割着,特意放慢的动作带着贵族式的优雅,宛若端坐在神圣的教堂里潜心作画的圣徒。
只是他的画笔是一把刀。
他的画布是她的后背。
身体上的疼叠加到一定地步,便无知无觉了,席迦封闭自己所有感官,在凝固的时间里,静静地望着他。
空荡的房间里只剩刀刃划破肌肤的声音以及鲜血渗进到地板的滴答声。
整个世界,也好像只剩哥哥和她。
“十五刀,换她的十五分钟。”
席则结束作画,将刀刃上肮脏的鲜血用纸巾擦干净,随手一甩,刀锋入鞘,他收进口袋里,然后掏出手机,对着席迦狰狞血腥的后背拍了一张照。
像是艺术家欣赏自己的杰作般。
席则将这张照片发给了应粟,但几秒后他又迅速撤回了,怕自己的阴暗面会吓到她。
将手机揣回兜里后,他甩开席迦,站起身。
席迦无力地趴在沙发上,汗水和泪水交织,打湿了她的视线,可能是强大的意识支撑着她到现在都没疼晕厥。
沙发后方是一面镜子,席迦艰难地撑着眼皮,从镜子里看了一眼。
镜面完整倒映出她狼狈凄惨的模样,撕烂的红裙与鲜血融为一体,白皙的蝴蝶骨上被十五刀生生割刺出了一个犹如纹身的图案——是一个恐怖的骷髅头。
还有血迹不断沿着骷髅头空洞洞的眼睛往外渗出,这景象正常人看了早就吓疯了。
可席迦竟然诡异地笑了声,声音微弱:“这十五刀,你究竟是为了应粟报仇,还是为了还我多年前深夜里在你床头放了一个骷髅头?”
席则懒得回答她,撂下最后一句警告,“再敢有下次,刀尖刺进的就是你胸口了。”
席迦不甘心地喊了他一声:“哥哥!”
“你没发现吗?你跟我才是一种人!”席迦用力喘着气说,“我们一样外表纯善内心阴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成日里戴着张假面。你以为应粟真的爱你吗?她根本看不穿你!”
“哥哥,只有我能读懂你……”
席则脚步顿住,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睥睨了她一眼,目光森寒,“席迦,你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心思最好永远藏严实了,我不会再为你买单第二次。”
席迦瞳孔猛地放大,无数情绪从她眼底飞速涌过,从最初的错愕到恐惧再到万念俱灰。
她眼底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碎裂,化成一声声凄厉的惨笑,“你知道……你竟然知道……”
“原来这才是你对我最大的报复。”
席迦忍着剧痛,从地上挣扎站起来,稀碎的裙子从身上滑落,她赤身裸体地站在他面前,后背不断淌着血。
在这副诡艳到极致的画面里,席迦藏在心底多年的感情终于暴露无遗——她畸形而无望的爱,她病态扭曲的欲望,她的痛苦和罪恶之源。
席迦泪流满面地望着席则,千般情绪皆化为飞灰,最终她只剩一个执念。
“哥哥,我只想知道,如果我小时候没有那样对你,而是在你刚来到家里的时候,给你陪伴,给你关爱,给你温暖,永远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像个小天使一样守护着你……”她向前走了一步,呼吸急促,近乎孤注一掷地轻声问,“那在我们一起长大的这十年,你会不会,会不会——”
“不会。”
席则背对着她,语气和背影一样绝情,没有多看她一眼。
“……为什么?”席迦声音发苦。
“因为我们是兄妹。”
席迦隐忍多年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崩溃,“我们异父异母,算哪门子的兄妹!何况就算我们流着相同的血液,我也还是爱你。”
“……席则。”她第一次开口喊出他名字。
“这个世界,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
第35章 Blue“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应粟在医院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只是坐在床头,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
周璨知道她又陷入过去的记忆里了,她不敢打扰,也不敢问昨晚具体经过,只能在一旁默默地陪伴着。值班医生进来了几次,查看她的情况,确认身体各项体征都已恢复正常,可以随时出院。
应粟的病症从来不在身体,而在心理。
周璨上周给她约的心理医生已经确定了档期,就在明天。
她现在有点担心,应粟还愿不愿意接受心理治疗。
周璨叹了口气,下午办理好出院手续,扶着她往外走的时候,还是提了一嘴。
应粟倒是没有反对,她无所谓地点头,“就明天吧。”
正好,明天是她父母的忌日。
也是她每一年的噩梦。
周璨当晚没有回酒吧,在公寓里一直陪着应粟,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漫无天地地聊天。
周璨极力地给她讲一些开心的事情,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覆盖昨晚的
记忆。
也许是太累了,应粟听着听着,很快就睡着了。
周璨在她熟睡后,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起身去了客房。
她和应粟关系再亲近,也始终保持着朋友间的分寸感,永远不去模糊那道界限。
第二天,应粟一个人去的心理咨询室。
走前,只交代了周璨一件事:“查清席迦。”-
按照约定时间,应粟晚了一刻钟才到达地点。
心理咨询师叫安臻,她将应粟带到了会客室,倒给她一杯咖啡,笑道:“你是故意迟到的吧?”
应粟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来的咖啡,“谢谢。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你进来时的神情和步态。”安臻坐在她对面,脸上始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你似乎有点抵触做心理咨询。”
应粟不置可否,“安医生慧眼,既然这样,我就省事了,你随便问点什么消磨掉时间就好。”
“应小姐,您是付了诊费的。”安臻笑说,“秉持着我的职业操守,我也不该敷衍您。”
“喝完这杯咖啡,我们进里屋,详细聊聊。”安臻站起身,说,“我先进去准备一下。”
应粟无奈地用手撑了下头。
几分钟后,安臻带着她去了里间咨询室,房间装潢温馨,墙面是治愈系天蓝色,午后柔和的光线透过淡雅的窗帘,静静洒在屋内,像是铺了一室金光,氛围很是温暖舒适,的确容易让来访者放松神经,敞开心扉,倾诉自己不为人知的内心世界。
可惜,对应粟无用。
今日是个特殊的时间点,也是她每年最难熬、最生不如死的一天。
她会彻底地封闭自我,任那座囚笼将自己完全吞噬,不再呼救,不再徒劳挣扎。
令她恐惧的黑暗会成为她唯一的保护色,将自己与整个世界切割。
安臻一眼就看透了她不予配合的态度,所以她像个老朋友一样以最稀松平淡的话题来切入,“过来前吃东西了吗?”
应粟双腿交叠地坐在沙发上,懒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安臻对上她警惕的眼神,笑说:“别紧张,我们今天就当闲聊可以吗?在你愿意之前,我不会试图进入你的内心。”
应粟继续垂下眼睫,随意说:“没有。”
安臻从茶几上拿起几颗巧克力递给她。
应粟捡起一颗蓝色包装纸的,撕开糖衣,喂进嘴中。
之后安臻又和她聊了许多,从音乐绘画、运动健身聊到美容美甲、风景美食。
她是一个很好的话题引导者和倾听者,谈吐风趣不失幽默,而且博闻强识,任何领域都有所涉猎,聊起的内容简单却不空泛,在谈笑风生中渗透自己的思考性和对世界的积极感知。
应粟能从对话中感受出来,她是个精神世界很丰盈的人。
而她,在试图感染她。
和以往的心理师不一样,她很聪明。
一个半小时的会诊结束后。
安臻和她约好下次时间,亲自将她送出工作室。
“今天和应小姐聊得很开心,期待我们下次见面。”
应粟报以微笑:“回见。”
安臻冲她挥手,丝毫没有注意到,应粟在转身的一霎,脸上所有伪装的笑容消失,化为抹不开的阴郁。
离开咨询室后,应粟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全身都在冒冷汗,她不由自主地将车又开到了西郊墓园。
但她和过往一样,只是隔着车窗望了一眼远处萧索荒凉的山峦。
这座山葬着无数魂灵,她父母在其间微不足道,但应粟知道,他们的坟墓一定怨气最盛。
——生前怨偶,死后相依。
这是应粟身为子女,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她降下车窗,从扶手箱里摸出一盒烟,敲出一支咬嘴里,点燃后吸了口,吐出的青白烟雾模糊了远山轮廓,也模糊了她冷艳而麻木的脸。
应粟始终遥望着一个方向,许久后,指尖探出窗外,灰白色的烟末折断半截,簌簌落在地上。
宛若焚香余烬,也宛若死人的骨灰。
如此,便算作祭奠吧。
应粟收回视线,缓慢勾起唇角,轻轻笑了声。
爸妈,这是你们在地狱相聚的第十一年,忌日快乐-
回去的路上,乌云压顶,一声惊雷炸响天际,暴雨轰然而至。
红色法拉利在阴沉的雨幕中疾驰,像一缕漫无归宿的幽魂。
应粟不知该开往何处,她只是一直朝前开,雨刷器哗哗作响,掩盖住了几声手机震动。
直到周围的景象变得熟悉无比时,她才猝然一个急刹,将车停了下来,视线空茫地扫过护栏外被暴雨击打的蔚蓝江面,几秒后,她双手抱住头无力地趴在方向盘上——为什么在没有目的地的时候,她还是将车开到了曼珠桥。
难道一个人的习惯和肌肉记忆,就这么不可摧毁吗!
中控台上的手机再次震动,应粟从胳膊的间隙看了一眼——是周璨。
她捞起手机,接通:“怎么了?”
“姐,你还好吗?”
应粟以为她是问心理咨询的事,“聊得还可以。”
“不是这个。是我刚想起来,今天是11月7号。”周璨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略有些艰难地开口,“傅先生出国之前,曾特意交代过我,让我这一天一定陪在你身边,不能留你一个人待着。”
“我虽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知道你不愿听我提起他,但我实在有点担心,姐,你现在——”
周璨后面再说什么,应粟完全听不到了。
她心跳滞空,深呼吸了几下,用力维持住平静的声音,“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我没事,过会儿就回家。”
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心跳和呼吸一同失序,握着手机的手指也忍不住地颤抖。
那些被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因为傅斯礼,再次不受控制地席卷过她脑海。
“小叔叔,我没有家了……”
十七岁的她目睹父母在自己眼前变成一滩血肉。
一个噩梦的结束却是另一个噩梦的开端。
从此这个世界上,她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所以,她孤注一掷地抱住了那个男人。
彼时傅斯礼已经是霖市令人闻风丧胆的权贵大佬,只手遮天,翻手为云。
人人奉承他,敬畏他,忌惮他。
唯独她,不知天高地厚地,敢‘利用’他。
记得也是这样一个混沌雨夜,她浑身湿漉漉地扑进他怀里。
青涩的美貌,脆弱的眼泪,动人的哭腔——组成了她天然的优势。
她清楚,无论外界如何神化他,他都是一个男人。
男人是无法拒绝,一个漂亮又柔弱的孤苦少女投怀送抱的。
傅斯礼也没有例外。
何况,她望向他的每一个眼神,藏在虚情假意背后的,都是她少女怦然的真心。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看不穿她的拙劣演技。
可能就是这几分真心,换取了他的心软。
“粟粟,以后跟着我吧。”傅斯礼弯腰轻柔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发,温润如玉的声线瞬间抚平了她所有恐惧和不安。
“小叔叔养你长大。”
就这么一句,在应粟一无所有的时候,稳稳托住了她。
回首过去浑浑噩噩的那些年,傅斯礼在她身边充当了太多角色,亦师亦父亦友。
供她读书,送她出国留学,支持她读自己最感兴趣的专业——性别研究和女性主义。
有关性别与女性的研究无论在国内外始终都是一个敏感而冷门的危险课题。
应粟之所以选择它,并非出于唤醒女性自我认知,推进现代文明进程,甚至建立女性平权社会等伟大的信仰。
她纯粹只是想研究一下,她的母亲。
那些年她遍览国内外无数专著,去各个国家参加专题讲座,她自己也在顶级刊物上发表了许多相关文章,母题包括性别与权力关系、父权制权利和性别主义、母
职心理分析和母亲形象等等。
这些论文也使她在这个学术圈里一鸣惊人,赞誉和颂扬接踵而至,很多学者大拿皆称她言辞犀利,思想深度之高、批判性之深切,将来必大有建树。
可没有人知道,她很痛苦。
文字是具有欺骗性的,她可以照葫芦画瓢,随意切换一个角度,写出数万字可圈可点、满足社会和学术要求的论文。
可那千千万万字,只是一滴滴冰冷的墨水。
她融不进一毫感情,因为她阅书万卷,依旧读不懂她母亲。
她用尽了所有方法,接纳了所有知识,也无法圆融赵慧兰的行为逻辑和她的扭曲心理。
那段时日她日渐消瘦下去,傅斯礼察觉她的萎靡,放下手头一切事,连夜飞来伦敦。
他抵达的那日,正好是她父母的忌日。
应粟从未跟他说过自己的心理困境,可他太会洞察人心,也或许他太懂她。
“粟粟,人性本来就是复杂的,你没必要看得分明。”傅斯礼站在落地窗前,夺过她手中的酒瓶,然后从身后环抱住她,将她耳边凌乱的发丝捋到脑后,“也没必要一定找出某个人爱你的证明。”
应粟肩膀一抖,突然毫无预兆地在他怀里哭出声。
傅斯礼的声音永远都是温柔的,他放任她流泪,继续说:“由于母性的天生性,世人总不遗余力地给母亲这个角色套上一层伦理道德的外壳,以此规范她们必须坚守节操,无私奉献,甘愿牺牲,为了家庭付出一切。”
“可是粟粟,她们在成为妻子和母亲之前,首先是一个思想独立的人。”傅斯礼说,“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规定了她们在进入婚姻后,必须奉献,必须牺牲。她们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可以决定是否孕育子嗣,以及在诞下孩子后是否要倾心呵护她。你的母亲如果爱你,是她的天性使然也是你的幸运。如果她不爱你,也无可厚非,这是她本该有的选择,因为她已经把你健健康康地带到了这个世上。”
应粟泣不成声,从他怀里转过身,将脑袋深深埋在他胸膛。
“还有一种,”傅斯礼宽厚的掌心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后脑,“如果她不爱你,却肆意迫害你、凌。虐你,消磨掉你们所有的母女情分,那你就没必要再心存幻想。”
“粟粟,在她死后纠结她到底有没有爱过你,除了让自己更痛苦外,没有任何意义。扭曲的爱不如纯粹的恨。”傅斯礼低声说,“从你母亲沿着你父亲的驯化之路,把你关进储藏间开始,母性便已经变质成了母权。你对你父亲的纯粹憎恶同样可以移接到赵慧兰身上。无需再摇摆,也无需感到愧疚。”
“是她先杀掉了你。你没有错。”
应粟哭得越来越大声,可心底有一块腐烂已久的疮痍却好似慢慢愈合了。
她承认,傅斯礼的这番话将她从自我困境中解救了出来。
她长期以来,都陷在对赵慧兰的爱恨交杂里。
但从今以后,她不需要再挣扎,她要像恨着应致远一样去恨她。
因为本质上,他们已经同化为一种人。
哭了许久后,应粟从他怀里缓缓抬起头,潮红的眼睛雾气涟涟。
傅斯礼拭掉她眼角泪珠,温声叹口气:“粟粟,要学会和你的父母课题分离,不要永远活在他们带给你的阴影里。”
“而且,一个人并不是靠被爱,才能证明自己存在的意义。”
他像极一个沉稳宽和的长辈,耐心地为她指点迷津。
“……小叔叔,”应粟感激而动容地望着他,吸吸鼻子说:“我不想继续深耕这门研究了。”
学术无法拯救她。
只有傅斯礼可以。
“那就回国吧,做自己喜欢的事。”他纵容她的任性。
“我喜欢热闹,喜欢纷繁,喜欢烟火气,我想融进正常人的世界。”
傅斯礼想了想,说:“那回国,我送你几条商业街,或者大厦,你想要什么?”
应粟噗嗤笑了下,“可我最喜欢的是酒呀。”
“所以?”
“所以,”她说,“我要开间酒吧。”
酒吧鱼龙混杂,傅斯礼蹙眉犹豫了片刻,对上她期待的眼神,终究选择了妥协,“好,我到时找个人陪你。”
应粟莞尔一笑,趁机搂住他的腰,得寸进尺:“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说吧,小祖宗。”傅斯礼笑着刮了下她鼻尖,无奈又宠溺的口吻,“我什么时候拒绝过你。”
“我想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你都能陪在我身边,”应粟踮起脚吻他的唇,小小声央求道,“我不想一个人。”
“好。”
……
应粟抹干泪,从方向盘上爬起来。
四面电闪雷鸣暴雨交加,她仿佛陷入了一片深而静的虚无里。
一切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
誓言和承诺,只有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最动人。
说者无情,听者也不该有意。
让誓言瞬间即死去,才是它永恒的唯一方式。
应粟深深吸了口气,目视前方,眼底的空茫与浑浊渐渐被雨水洗净,她重新坚定地看向前方一望无尽的大桥。
右手松下手刹,点火,踩油门。
红色法拉利在暴雨中重新飞驰起来,如一柄凌风穿雨的玫瑰利剑。
纵使身后总有万丈深渊拖坠着她,她可以下沉,但绝不会回头。
做错的事,走错的路,爱错的人。
错了就是错了,她认,但不服输。
她还有前方,还有月亮。
她……跟一个人还有约。
第36章 Blue“我怕你,又不想要我了。”……
从医院醒来后,应粟跟席则一直没有联系。
她想过彻底结束和他的关系,哪怕她知道这件事席则没有错,可是他的存在,让她成为了一个靶子,成为了丛林游戏里被同性猎杀的天敌。
她极度厌恶被凝视的感觉。
况且,席则从一开始就对他和席迦的关系有所隐瞒。
这本身也是一种欺骗。
按照她以往的作风,她会果断地铲除所有不受掌控的关系和所有意料之外的麻烦。
但昨晚撞开那扇门的,是席则。
把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的,也是席则。
席则不是别人,是除了傅斯礼之外,离她心最近的人。
单凭这一点,她就舍不得放弃他。
那就只能彻底解决席迦这个隐患。
周璨办事效率很快,当晚就把调查来的席迦全部资料底细摆到了应粟面前,包括她的人际关系、性格爱好、过往行踪经历等,除了童年的空缺外,她这些年的基本信息全部透明了。
应粟大致翻阅了一遍,抓到一个点,次日便抄起车钥匙,亲自开车去了东霖大学。
她是将车停到学校大门时,才想起知会席则一声。
应粟从中控上拿起手机,点进席则的对话框,一眼就看到了他前面撤回的一条消息。
但她没在意,踟蹰片刻,输入一行:
【你妹妹我带走了。】
后面附着一个位置。
她把一半的抉择交给他,席则可以放任她收拾席迦,也可以赶去救她。
如果他去救席迦了,他们之间就完了。
消息发送成功后,应粟甩掉手机,正好校门口出现了席迦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小香风套装,双马尾,精致的鹅蛋脸上有些婴儿肥,加上满脸胶原蛋白,使她看起来比身边的同龄人更小,带着天然的幼态纯稚感,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和少女活力。
尤其笑起来时,眼尾弯成月牙,灵动又甜美,像一个小天使。
这样的女孩,天生就有让人
呵护和信任的优势。
可惜,她的优势却成为了她的‘杀人’武器。
应粟将手中的烟摁灭,在她走近时,按了下喇叭。
席迦如有所感地停下脚步,隔着红色法拉利的挡风玻璃,与应粟四目相对。
席迦脸上笑容未收,几秒后,她偏头跟朋友们说:“我姐姐来接我了,你们先回吧。”
随后,她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应粟的副驾。
应粟也没有废话,直接启动车子,踩油门,单手握着反向盘,将速度飚到了超速线上。
席迦在座椅上坐的很板正,挺直的脊背和椅背还保持着一拳距离——这是一个警惕和防守的姿态。
但她全程都没问应粟要把她带去哪里。
经历前夜那一番血泪的洗礼,应粟就算把她杀了抛尸荒野,她也无所谓。
至少,给了她一个痛快。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应粟竟然将她带去了一处四面环山的郊区别墅。
然后以她最恐惧的方式——折磨她。
别墅楼顶有个露天的无边泳池。
应粟吩咐早就恭候在那里的黑衣保镖,将席迦双手绑起来,丢进了泳池。
十一月份已进入立冬,加之昨夜下了场大暴雨,气温直接骤降到零上五六度。
露天的楼顶,没有任何遮蔽,四面寒风冷冽,席迦一进入冰水中,周身温度急速流失,寒气直侵入骨头,她全身冻得仿若刀割。可比起身体上的痛苦折磨,她最怕的是……水。
从初中溺水后,她再也不敢靠近泳池,甚至有时听到水流声她都会有窒息感。
这是她心里无法攻克的阴影,也是她不为人知的……最大的软肋。
应粟竟然用这个对付她!
她双腿在泳池里拼命扑腾着,身体浮浮沉沉,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嘴巴、喉咙、眼睛和耳朵不断地进水,她绝望地挣扎着,痛苦地呛咳着,那些灌进她嗓子里的水比席则那15刀更让她恐惧。
这是真正的,她没法克制的,源于心底的灭顶恐惧。
应粟这个女人比她哥哥还要可怕。
因为她知道怎么利用一个人的弱点彻底摧毁她。
她如果今日没被溺死,往后她会像恐惧水一样恐惧应粟。
那几个黑衣保镖已经撤出去了,应粟翘着腿慵懒地坐在泳池正前方的黑色沙发上,红唇咬着根烟,白雾徐徐缭绕,她微眯着眼,冷漠地欣赏着席迦在水中垂死挣扎的狼狈模样。
这也是傅斯礼教给她的。
对付一个人,若想一击致命,必要狠狠刺向对方的至弱点。
她自然有千百种方法可以折磨席迦,但她懒得跟无关紧要的人浪费时间,所以才选择了这一种。
水中浪花渐小,她自觉玩差不多了,便朝阴影中的人招了下手,两个保镖走过来,将席迦从水里捞出来,扔到地上。
应粟吩咐:“绳子解开。”
“是。”
席迦全身冻得抽搐,雪白的脸庞肿胀不堪,泛出一片瘆人的青紫,瞧着跟死人一样,手腕也因挣扎过度磨出了一圈血痕,最重要的是,她后背似乎有伤势裂开,顺着潮湿的衣服不断往下渗血。
地上很快凝起一滩浓腥的血水。
应粟瞥了一眼,漠然地移开视线。
保镖重新退下,空旷的露台只剩她们两人。
席迦双眼涣散,身体本能地蜷缩成一团,跟条狗一样。
她缓了好半晌,才狰狞地抬起眼皮,望向沙发上的女人。
应粟慢条斯理地抽完一根烟,摁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
她居高临下地迎上席迦淬着恨意的眼神,而后缓慢勾起唇角,“你喜欢席则?”
“……他是我哥,我当然喜欢他。”席迦极力掩饰着慌张。
“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人,没必要再虚伪了。”
席迦后背尚未结痂的疤痕传来一阵刺疼,她突然闭了闭眼,声音嘶哑:“我不是喜欢他,是爱。”
应粟没有意外,平静反问:“你对他是爱,还是占有欲?”
席迦沉默不语,许久后她睁开眼,眼底血丝遍布,闪烁着某种病态的狂热,“应粟,我和哥哥在一起十年,这世上没有人比我和他之间的羁绊更深!如果不是你的出现,他本该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哥哥!”
“能被夺走的,从来就不属于你。”
应粟从沙发上站起身,脚上踩着一双高跟的黑色及膝皮靴,使得她气场更加凌人。
她双手闲散地抄进大衣兜中,如睥睨蝼蚁般俯视着席迦,“早点从你的春秋大梦里醒过来吧,十八岁的年纪可以坦坦荡荡地去爱任何人,别死在对你哥的阴暗偏执里。”
应粟没有义务去教育一个疯子,也懒得再多费口舌,说完这句便准备离开。
席迦剧烈颤抖了下,脸色苍白如鬼,猛地喊住了她的背影,“应粟。”
应粟迟缓几秒,还是顿住了步伐,她回过头。
这一瞬,她的身影和那晚席则在门口回头时惊人的重合。
席迦悲哀地发现,原来应粟骨子里和她哥也是一类人。
他们一样的狠,一样的冷漠,一样的无情。
她忘记了本来想说什么,鬼使神差地问:“你爱我哥吗?”
应粟被她问住了。
她和席则荒荒唐唐,阴差阳错地走到现在,似乎连句喜欢都未曾对对方说过。
至于爱——
“不,你不爱我哥。”席迦看着她的表情,替她做了回答,“你今天来找我只是单纯替自己出气,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动机,在点破我对我哥的感情后,你也很平静,因为你不在乎有别的女人觊觎席则。”
“真正爱一个人,不会对他没有占有欲。”
应粟平淡反驳,“占有欲只是病态心理在作祟。”
她不认为那是爱。
“是么?”席迦突然嘲讽地笑了声,“那你对那位傅先生呢?”
应粟眼神一凛。
“你为什么在得知他有未婚妻后,立马跟他分手。你明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形式联姻是常态,你们的关系除了没有婚姻的保障,什么都不会变,可你依然无法忍受。”席迦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刺进她心口,“因为你无法接受和别的女人分享他,应粟,这就是占有欲。”
“你对傅先生,才是爱。”席迦眼底更红,语气发狠,“你对我哥,只是退而求其次的利用。”
“这也是我针对你的原因,因为你不配。”席迦胸口起伏,“我哥哥值得拥有世上最单纯最完整的爱,你不过是个心里盛着别人的残花败柳,凭什么自私地引诱他和你一起下沉!”
应粟长睫微垂,遮住眼底晦暗的神色。
面对席迦的这句质问,她似乎真的无话可说。
她该承认什么,又该反驳什么?
“凭我愿意。”
身后蓦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少年声音。
席迦和应粟同时一惊,回头望过去。
席则从楼梯阴影中缓缓走过来,他戴着顶鸭舌帽,眉眼漆黑冷淡,敛起过往的玩世不恭,整个人显出几分颓丧和阴沉。
他径直走到应粟身边,却没敢抬头看她,只是和她站在同一阵营,用同样冷漠的眼神俯视着席迦,在她错愕又痛苦的视线里,沉声开口:“她是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过去,用不着你来说。”
“我和她之间的事,更轮不到你插手。”席则面无表情地说,“席迦,养好这身烂伤,就滚回美国吧。”
“哥哥——”席迦双手撑地,掌心一片血污,她四肢早已僵硬麻木,连呼吸都痛不欲生,可她仍偏执地望着他,“我可以走,我把爸妈、把家完整地还给你,我也可以一辈子不出现在你眼前……”她闭了闭眼,泪水泛滥,声音透着撕心裂肺的绝望,“我也可以放下执念,真心地祝福你和未来的……嫂嫂能幸福快乐。”
她睁开眼,手指猛地指向应粟,“但那个女人,绝不能是她!她根本不爱你,她在玩弄你,哥!”
席则静默片刻,倏而极轻地笑了声,“无所谓,我认栽。反正没有她,我也不会快乐。”
“……”
应粟心脏一跳,抬眼看他,席则依旧
没敢与她对视。
席迦瞳孔缩紧,惨然笑了几声,剧烈的悲痛竟让她咳出了血,最终晕倒在血泊里。
应粟有分寸,不会玩出人命,安排人送席迦去医院后,她就从楼顶下去了。
这栋别墅是她的房产之一,不常住,但东西齐备。今夜太累了,她不想开车回市里了,索性直接回了一楼主卧。
席则一直在身后默默跟着她,两人谁都没开口说话。
应粟进房间后没关门,但席则就靠着墙站在门外,也没打算进来。
窗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毛毛细雨,雨滴落在玻璃窗上,连成纷乱无章的线。
应粟心情莫名烦躁,她脱掉大衣,绕着房间踱步几圈,余光瞥到房外那抹还未离去的阴影,走过去将房门嘭一声关上了。
眼不见心不烦。
她从衣柜里拿出身睡衣,走进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个澡。
出来后,头发都懒得吹,她踩着拖鞋噔噔走过去,拉开门——席则果然还站在门外,手里夹着根烟,神色忧郁,瞧着有几分可怜意味。
她气笑了,倚着另一边门框,“我给你留了门,你不进来也不走,怵这委屈什么?”
听到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席则才慢吞吞地撩起眼皮,小心翼翼地看过来,漂亮的眼眸盈着一点我见犹怜的泪光。
“我怕你,又不想要我了。”
第37章 Blue“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点?……
席则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句话让人心软。
应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进来。”
她去浴室拿吹风机,回来时席则已经耷拉着脑袋坐在床尾脚踏上了。
听到脚步声,他起身接过吹风机,“我给你吹。”
应粟任由他,盘腿坐在床边,眼睛望着窗外夜雨。
席则站到她侧后方,微凉的指尖穿过她发丝,房间内只有吹风机嗡嗡的轻微声响,伴着细碎雨声,构成某种抚人心神的白噪音。
应粟心绪渐渐平静,所以当头顶上方终于传来声音时,她也没激起太大波澜。
“我是席家领养的。”
应粟默了片刻,点点头,嗓音有些涩:“猜到了。”
紧接着,她问:“他们对你好吗?”
席则把吹风机调低了一档,风声渐弱,人声便显清晰。
“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被领养吗?或者我的亲生父母?”
他的声线低沉清冷,看似无波无澜,却藏着压抑的暗痛。
应粟眉心轻动,呼吸被灼痛了几分,她无声地暗吸几口气,竭力保持平静的语气,“我不想探究你的过去。”
席则彻底关掉吹风机,长指缠绕着她红色的发丝,轻一下重一下地拉扯着玩,像牵扯着她的神经。
“因为不在乎,对吗?”他克制着沉涩的嗓音。
“就像不在乎席迦对我的感情?”
那些对话,他果然听到了。
应粟无言以对。
因为她的确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过去。
她允许在他的过去里,拥有其她的感情。
可是这也印证了席迦的话——她对他没有占有欲。
席则在她的沉默里嗤笑一声,手指松开她的发丝,转而顺着她莹白细腻的脸颊往下轻滑,动作轻柔地似调情,直至抚过下颌,他展开手掌,用掌心兜住她精致的下巴,迫她仰起头。
席则自下而上地俯视着她,居高临下的姿态,眼里却满是卑微,“这两天我都不敢找你,怕你生气,怕你又跟我说结束。席迦的事我的确瞒了你,可你让我怎么跟你说?说我的妹妹对我有男女之情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你又会怎么想?”
他声音越来越哑:“你那晚来家里找我,你知道我多开心吗?我以为我看到了一点希望。”
“可是这丝希望被席迦毁了。”席则用指腹抚摸着她脖颈血管,眸底染上阴戾的暗色,“我在房间看到你昏迷的那一刻,我恨不得把席迦杀了。”
应粟喉咙发紧,太阳穴跳了两下,“席则……”
他俯下身,从后面抱住她,脑袋埋在她肩窝,扑闪的长睫蝶翼般无措地扫过她颈侧肌肤,激起些微颤意,“但你喜欢听话乖巧的男孩,所以我不敢。”
他的嗓音已经带上哭腔,应粟听得心脏抽疼,伸出一只手侧身摸上他脸颊。
“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我自己的账可以自己清算。”
“我知道,”席则蹭了蹭她掌心,鼻音闷闷的,“你从来都不需要我。”
“不是这回事。”应粟叹气。
她睚眦必报,习惯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经自己之手,才算了结,才更痛快。
“我今晚来找你,是特意来解释的。”席则继续说,“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怎么跟你说,怎么让你相信,怎么让你以后都安心?”
“但我没想到,你根本不需要解释。”席则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席迦的话,他尾音都在颤,“姐姐,你原来真的不在乎我。”
应粟心脏又是一颤,她刚想扭过头说什么,脖颈一痛。
席则张口就咬在了她侧颈凸起的脆弱血管上,咬完后牙齿轻轻磨着她皮肤,又怨又恨地控诉道:“你怎么能给了我希望之后,又亲手打碎它呢?”
应粟忍着痛,侧头凝视他,“席则,我们说好慢慢来的。”
“慢慢来是要有诚意的。”席则额头抵住她,手掌贴上她心口,“你的诚意在哪?”
你的心在谁那?
应粟深叹了一口气,她呼吸声放慢,与席则潮湿的气息慢慢缠绕在一起,两人咫尺相对,彼此眼眸中清晰倒映着对方的轮廓。
应粟看了他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第一次坦然地对他谈及:“我父母在我高中时就去世了,是傅斯礼把我养大的。他于我而言的意义不止是情窦初开时的爱情幻想,更是倚靠,是我人生路上的引导者。我给他的感情可能永远无法再给别人,因为我只有一次18岁。”
“可同样,我也只有一次27岁。我在每个年龄段,遇到什么样的人,倾注什么样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也没有可比性。就像人生不会重来,我也不会回头。”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过去已成过去,只要你坚定地站在前方等着我,我一定会朝你走去。
应粟无法直白地说出口,所以隐晦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问:“席则,你明白吗?”
席则还能说什么,他只要看着她这双眼睛,就会走火入魔地着迷。
哪怕是哄骗他的假话,他也愿意相信。
也愿意为了一个渺茫的结果,赴汤蹈火。
“姐姐,我再相信你最后一次。”席则低下头,嘴唇贴了贴她唇瓣,“你要再骗我,我就真的哄不好了。”
应粟勾起唇角,双手缠上他脖颈,仰起头贴紧他嘴唇,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席则认命地闭上眼,修长手臂勾过她细腰,滚烫气息凶狠地覆盖下来,撬开她唇齿,舌尖划过她口壁的每一处,急切而激烈地**吮吸着她的舌,唇舌碰撞,津液交接,混着雨声,格外暧昧。
应粟来月经后,两人有段时间没亲热了,最近又发生了不少事,他们都需要宣泄。
席则很快抄起她腰将人扔到了床上,他随后欺身压上去,慢慢褪下她睡裙肩带,吻从唇移到她耳后,脖颈,舌头沿着他刚刚咬出来的齿印圈舔了一会儿,再缓缓从锁骨迤逦向下。
应粟手伸向他运动裤裤绳,解开的时候,她突然想起,“这里没东西。”
席则吻沿着她小腹继续向下,“我不弄进去。”
应粟不敢冒险,她扯了下他胳膊,“不行……”
席则额间已
经冒了一层隐忍的汗珠,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抬起眼皮,眸底闪着狡黠的光,有种异样的兴奋,“那我们换个玩法。”
应粟感觉有点不妙,来不及开口,她和席则已经对换位置。
他躺在下面,手臂勾着她两条光滑的腿,往前拖了拖。
应粟头皮一麻,神经末梢猝然炸起电流,滋滋从全身游走。
席则微微扬眉,漆黑的眼里淌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想不想?”
这种事恐怕没有女人会拒绝。
应粟屈服于自己的欲望,她五指陷进他发丝里,胸口隐隐激动地起伏着,她挑起眉,清冷的双眸不自知染上靡靡动人的媚意,“你说呢。”
席则也被她的眼神勾起了火,笑着埋首下去,“让你看看我技术进步没有。”
第一次的时候视线受阻,应粟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可现下,他所有动作都在她眼皮底下,床头还亮着壁灯,清晰映照所有细节,视觉冲击感极强。
应粟控制不住地咬住唇角,感觉全身热流都朝一处奔涌而去,绷起的脚尖也无意识蹭了蹭他肌肉分明的手臂。
席则为防止她乱动,大手抓住了她的足腕。他应该是最近练琴的缘故,指腹被磨出了茧子,触感有些粗粝,应粟松开咬住的唇角,心血来潮地握住他一根手指,含进嘴中舔了舔。
席则呼吸一瞬就乱了,他抬头望她,整个人像刚淋了场雨,漂亮白皙的脸蛋被打湿,鼻尖和红润的嘴唇上挂着水珠,在应粟垂眸看过来的时候,他故意伸舌舔了舔嘴唇,将水珠吞入口中。
应粟神经又是一跳,声音虚虚颤着:“你……是真不嫌脏吗?”
“你的东西怎么会脏。”席则搂着她腰把她压下来,仰头要去吻她,应粟有些嫌弃地躲开,席则都被逗乐了,“姐姐,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诱惑她:“自己的味道你不想尝尝?甜的嗷。”
“不想。”应粟蹙起眉,那种东西有什么好尝的,她又不是变态。还甜的,鬼才信。
“好吧,”席则妥协,拍了拍她屁股,“那你告诉我,这回技术怎么样?有没有比第一次让你舒服?”
应粟转过脸去看他,“还用问吗?看我的反应不就知道。”
第一次他给她口的时候,她可没有高。潮。
“姐姐,我就喜欢你诚实的样子。”席则笑了笑,“争取下次让你更舒服。”
应粟还沉浸在刚才的余韵里,忍不住好奇:“你都哪学来的?”
席则挑了下眉毛,“天赋。”
应粟也笑了声,目光向下一瞥,“那你怎么解决?”
“原来还记得我。”席则有些感动,他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摆烂道,“反正你不让我进去,也不可能像我伺候你一样伺候我,那就让小席则立着吧,没准冻一会儿就缩回去了。”
应粟失笑,翻开被子盖他身上,“冻坏了算谁的。”
她是不会给他口,但也不会自己舒服了就不管他,手指从被子里伸进去,“按照你要求做的美甲,这次肯定不会抓疼你。”
被柔软包裹上的一瞬,席则呼吸重了几分,他微眯着眼,侧头凝视应粟。
窗外雨丝缠绵,窗内一片温情。
他目光痴迷却复杂地描摹着她眉眼,有什么情绪在潮热的空气中急速发酵着。
许久后,他滚了滚喉结,莫名开口,“姐姐,我没有家人了。”
应粟手指一顿,她睫毛抖动,几不可闻地说:“我也是。”
“所以,如果我们真正相爱,我们就是彼此唯一的家人。”席则看着她说。
应粟抬眼看他。
“应粟,”席则拉住她手腕,将她搂入怀里,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似心脏的鼓点。
“能不能试着,爱我一点点?”
第38章 Blue“她是我躲不开的债。”……
应粟和席则恢复常态,各自忙碌起来。
关于席迦、关于席则身世以及那晚最后一个没有回答的问题,他们都绝口不提,粉饰太平般按照从前的步调继续往前走。
席则已经全身心投入新专辑的制作,初悦回来后,他们一起商定好了专辑风格,也选出了六七首符合主题的歌曲,除了一首焦时嘉,一首初悦的,剩下全都是席则独立作词作曲的歌。
这些是他们集体选出来的乐队风格最明显、最突出创作特色的代表性作品。
蒋聿憋屈死了,“我写了那么多首歌,一首都配不上进专辑呗!”
焦时嘉嘲笑他,“你歌词有多抽象自己没数吗?什么‘给我一支烟燃爆地球’‘女孩,别趁醉酒偷吻我我看得见你眼睛’‘今夜天空寂寞,我想你千万次’……哈哈哈哈哈哈!咱是前卫摇滚,你这非主流中二文学是来搞笑的吗?”
他实在说不下去了,笑得前仰后翻,旁边的初悦和席则也没忍住笑出声。
蒋聿炸毛了,脸羞耻的通红,拿起抱枕就往焦时嘉身上砸,“显着你了是吧!我今天非得教训教训你!”
两人闹着,席则和初悦进了工作室。
他递给她一个监听耳机,打开一个音频,“这首歌我已经用合成器bass和采样鼓组搭好了底子,就差你的贝斯线了,你听下找找感觉。”
初悦点点头,听到一半她就忍不住开口,“这首歌和你之前风格完全不一样。”
席则单手支着额,“它会是我唯一一首情歌。”
初悦看了他一眼,沉浸在曲子中,感叹不已,“旋律真美。”
“中间的间奏你是打算加吉他solo吗?”
“嗯。”
初悦听了两遍,摘下耳机,“我明白你想要的感觉了。两天之后给你。”
“谢了。”
初悦提了一个小意见:“这首歌挺适合做点钢琴编排的,放在第二个B段落会有意想不到的宿命感。”
席则认真考虑了下,“嗯,这只是第一版demo,我会再酌情细化的。”
“歌词和歌名没定吗?”初悦问。
“没有,歌词没写好。”
初悦打量了他几眼,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席则,你好像真的陷进去了。”
音乐是骗不了人的,他的感情全都在这首歌里。
席则别开视线,没说话。
“我真有点好奇了。”初悦低头一笑,“她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把你动摇到这地步。”
席则往椅背上懒洋洋一靠,混不着调地笑:“她是勾走我魂的塞壬海妖。”
“你可不是能被美色惑住的昏君。”初悦了解他,他厌世薄凉,骨子里连血液都是冷的,怎么可能只因为美貌就迷恋上一个人。
初悦问:“她是为你做过什么吗?”
席则想了想,“她什么都没为我做过。”
甚至还恶劣地羞辱过他,刺伤过他,玩弄过他。
“那你……”
“大概是命吧。”席则垂眸,眼底涌起很深的情绪,语气有种自暴自弃,“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躲不开的债。”
初悦心头一惊。
她还想再说什么,外面俩无忧无虑少不知愁的纨绔走了进来。
蒋聿拍了下席则的肩,“下午排练完,去紫荆宫啊,我提前订个包厢,悦悦回来,咱还没好好聚一次呢。”
席则忙了一周,说好今晚去应粟那,他说:“明晚再聚吧。”
蒋聿嘁了声,看透了他的本质:“重色轻友。”
“对了,明天是不是跟你们学校有个秋季篮球联谊赛啊?”焦时嘉看向初悦,“我们对哪个系来着?”
初悦想起这茬,偷偷瞄了眼席则,口吻无奈:“建筑系。”
“哦,建筑系。”焦时嘉琢磨了会儿,突然尖叫一声,“建筑系篮球队队长,是不是就、就你们学校跟席神齐名的那个大帅逼校草啊?”
“祁司煜,”蒋聿补充道,“那哥们挺出名的。”
“世家出身,祁氏集团的二公子,谁不知道。”焦时嘉纳闷,“但他不是大三嘛,这场篮球赛他应该不会上场吧?”
初悦有点心虚地说:“你们做好交手准备吧,我们学校就是他带队。”
“……啊?!”
席则这时侧头看了初悦一眼,女孩冲他耸耸肩。
随后给他私发了条微信:【好吧,他就是冲你来的。】
席则:【你干的好事。】
初悦:【保证没有下次!】
后面附上一张小狐狸鞠躬说对不
起的表情包。
席则漫不经心敲下一行字:【那就替你考验下他球技吧。】
初悦提醒他:【他还是我们校篮队长,席神,别轻敌。】
席则勾唇笑了声,收起手机。
蒋聿和焦时嘉已经在那排兵布阵了,“席神还是前锋,咱俩后卫,贝铭那玩意已经被我们踹了,剩下两个位置让谁上啊?”
焦时嘉这时想起一个人,“滕凡平时跟我们打球还挺多,配合的也不错,但——”
蒋聿挺了挺胸,大度表态:“我当然以大局为重啊,个人恩怨算什么,不用顾虑我。”
“滚犊子。”焦时嘉嫌弃地瞥他一眼,“我想说他都请假一周了,上哪去拉人?”
蒋聿若有所思地转过脸去看席则,“那晚从你家别墅出来后,他就不见了,你们到底发生什么了?”
他一直纳闷呢,还有应粟为什么被席则打横抱出去?
以及第二日席则为什么突然向学校申请了十个贫困生的社会资助名额,然后匿名捐了500万,以学校名义平均打进了这十个学生的银行卡账户?
他当时正在办公室,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名单上第一个名额就是滕凡。
席则是钱多的花不完,乐意做做慈善散散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怪就怪在,他如此大费周章,申请大学资助名额,是要从政府、教育局、各个部门过一系列流程的。
他是个十足怕麻烦的人,又厌恶与不相干的人打交道,更没有那么多狗屁扶贫的善心。
蒋聿知道,他是为了给滕凡塞钱,为了维护他的自尊,才费这么多周折的。
这份心思,任谁看了都不同寻常。
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席则对那晚的事一个字都不想多说,他背起吉他往外走,“资助名额的事,保密。”-
“晚上想吃什么,我买回去,还是出去吃?”
席则给应粟发了条语音,就回了宿舍,收拾出两件衣服,选了副明日要戴的耳钉。
应粟隔了五分钟回复他:“璨璨刚教会我做玉米排骨汤,今晚给你露一手。”
席则挑眉:“你要下厨?”
应粟:“不行?”
席则:“我要不提前叫好消防队,在外面候着?”
应粟:“滚。”
席则笑:“姐姐,真不是我打击你。上次你心血来潮想煮个白粥,结果把锅烧了,这事你还记得不?”
应粟:“再提我拉黑你。”
席则:“好,不提。你最厉害!”
应粟:“。”
席则真怕应粟把厨房烧了,收拾好东西后,他背起书包飞快开车回家。
一进屋,他就闻到了股飘来的香味。
钥匙甩玄关柜上,他匆匆换好拖鞋,走进了客厅,开放式的厨房一览无遗。
他一眼就看到了应粟。
女人系着围裙,头发松松绾在脑后,正手忙脚乱地站在锅灶前,旁边还放着开免提的手机,“要加开水吗?加多少?”
电话那头声音是周璨:“对,开水没过食材就行。”
应粟依言提起暖壶,倒入足够的水,周璨在那边一直提醒她,“小心点,别烫着。”
“知道。”应粟说,“然后放料材,开中火煮四十分钟对吧?”
“先开小火,加入山药块和胡萝卜块之后再开中火炖二十分钟就可以了。”
“行。”应粟抬起胳膊蹭了蹭脸颊上的发丝,“我先切菜了。”
“拿刀也小心点,别切着手。”
“我不是小孩。”应粟煞有介事地撸了撸袖子。
席则在后面看了她一会儿,眼底忽而涌起一股热流,某种细致的、难言的涩意清晰缓慢地挤压着心口,叫他又疼又欢喜。
如果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
柴米油盐,灯火可亲,烟火人间。
属于他们的……家。
家。
席则苦涩地咀嚼着这个字眼,无力扯出一个麻木的笑,他克制住胸口泛滥的情绪,向前走了一步。
周璨的声音再次响起,“姐,一直没问你,你和安医生见了两次面,聊得怎么样?”
席则脚步微顿。
“还行,至少她不会让我反感和抵触。”
周璨默了片刻,说:“有些话我怎么说你也听不进去,毕竟你的经历我也没遭遇过。可是姐,只要你愿意往前走,人生就一定是有希望的。不要把自己永远困死在过去里。”
……不要把自己永远困死在过去里。
席则心里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手指倏地攥紧,骨节苍白。
“我可以往前走,但我永远不可能丢掉过去。”应粟沉默了许久,嗓音低哑,“璨璨,你不明白,我背负的是什么。”
“除了你父母给你的阴影还有什么呢?”周璨不理解,“那是他们的错,你是无辜的呀。”
应粟双手撑在岛台上,砂锅发出热水煮沸的咕噜咕噜声,她的心脏也仿若在热水里滚了一遭,喉咙发紧,艰难道出一句:“倘若我不无辜呢?”
席则被钉在原地,全身血液倒流。
周璨只听到煮汤的声音,“姐,你刚说什么?”
应粟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平声道:“没什么,我继续煲汤了,先挂吧。”
周璨:“好。”
应粟挂断电话,又愣了会神,才转过身,结果看到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席则。
她心脏一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席则并无任何异样,笑着走向她,从背后圈住她腰,低着头,脑袋深深埋在她颈间。
应粟一动不敢动,压下自己的慌张,轻声问:“怎么了?”
席则几乎用气音在说话,“没事,就有点想我爸爸妈妈了,以前他们也经常给我煲汤喝。”
应粟知道他说的是自己亲生父母。
她僵了僵,试探地问:“你爸妈……不在了吗?”
“嗯。”
应粟闭上眼,“怎么去世的?”
“车祸,意外。”
应粟苦笑:“真巧,我爸妈也是。”
席则偏头吻了吻她冰凉的耳垂,“姐姐,你说世上每天都有数以万计车祸离世的,怎么我们这两个留下的可怜人,就偏偏能遇上呢?”
“谁知道,”应粟缓缓睁开眼,视线涣散在虚空中,“缘分吧。”
“不。”席则掰过她的脸,抵住她额头,幽深瞳孔攫住她目光,一字一顿说——
“是宿命。”
第39章 Blue“睡吧,宝贝儿。”……
席则今晚在床上格外凶。
也许是受什么情绪影响,也许是隐忍了太久。
“……不来了,我真的累了。”应粟膝盖发软,全身脱水脱得厉害,嗓子也干涸,出声都费力。
席则长臂捞住她塌下去的软腰,胳膊因为充血绷起明显的肌肉,看起来有几分强悍。
与他穿上衣服时显露出来的清瘦外形和阴柔的长发俊颜,形成了极强的反差,荷尔蒙爆棚。
他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捞着她,不让她躲,另只手伸向床头柜,拎起玻璃罐装的苏打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然后抬起她的脸嘴对嘴渡给她。
冰凉的液体带着沁爽的薄荷味,瞬间熨帖了应粟干燥的口肺,她抓着他汗湿的臂膀,喉咙不断滚动,像条缺水过多即将旱死的鱼,本能吞咽着,汲取他口腔里的湿润和水源。
席则得逞地卷起她舌头,用力深吻,把她再一次撞趴到床上,“姐姐,你身体里水儿怎么这么多?”
“……”应粟已经疲软到不行,懒得多说一个字骂他。
她意识迷乱地趴在今晚换得第三条床单上,承接着他新一轮冲刺。
“你今晚嗑药了吗?”
她新做的指甲又长出来一小节月牙,全陷进席则的后背和胳膊上了。
他用了多大力顶她,她就用了多大力去抓他。
但他丝毫感觉不到疼,还越来越来劲。
席则握住她一只脚踝,把她腿屈起来,然后低头亲吻她跪得发红的膝盖,“药哪比得上你让我上瘾。”
应粟迷离的眼神匀出一缕清明,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在自己身上驰骋的这个少年,然后轻轻摸了摸他头发,“席则,别对任何东西上瘾。”
席则抬眸,投来一瞥,潮红的眼尾上挑着,道不尽的风流,他笑问:“也包括你吗?”
应粟心神微微激荡,她不动声色撇开视线,
“包括我。”
席则一言不发地深看了她几秒,不再动作,将她抱起来走进浴室洗了个澡。
回来后,他靠着床头点了支烟,在应粟半睡半醒间,问她:“明天我们学校有篮球赛,带你一起去?”
应粟翻了个身,含糊着说:“你们年轻人的篮球赛,我去凑什么热闹。”
席则笑着点了点她鼻尖,“姐姐,别总一口一个年轻人的,非要提醒我们有年龄差吗。”
应粟哼笑了声,“你天天叫我姐姐,不也是一种提醒吗。”
席则啧了声,捏捏她脸蛋,“我这么叫你是情趣,懂吗?”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席则说,“那我换个,怎么也得跟别人特别一点。”
想了想,他垂眸看她,“粟粟,怎么样?”
应粟眼皮跳了两下,但只一秒的异样,她便如常说道:“少没大没小的。”
“就叫姐姐吧,听习惯了。”
这次她掩饰得够快,席则应该没有注意到。
他视线只在她身上凝固了几秒,便转过头,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嗓子有些哑,“嗯。”
他起身又去刷了个牙,才重新躺下,将背对着他的女人捞进怀里,蹭蹭她后颈,故意磨她,“你还没答应我呢,明天来学校吧,看我打篮球好不好?”
应粟懂他的心理。
小男孩都这样,乐于在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表现,篮球是首当其冲的一项耍帅技能。
可大学校园已经不是属于她的环境了。
席则又是风云人物,她特意去看他球赛,不知道又给他招多少非议。
“你如果想我看的话,可以让同学录下视频,发给我。”应粟自觉这个主意不错。
但席则不满意,语气有些幽怨,“那跟现场怎么能一样。”
应粟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我去现场呢?”
“想带你走进一下我的生活。”席则认真地看着她,“让你多看看,不一样的我。”
“……你不怕我给你招来议论吗?”
席则不屑地嗤了声,“其他人的声音关我屁事。”
“我说过,我只在意你。”
应粟服了他,“好好好。”
“你答应了?”
应粟:“你这么烦人,我不答应还能睡觉吗。”
席则咧开一个笑,亲亲她嘴角,“篮球赛在下午两点,到时我来接你。”
“不用,我自己开车去。”
席则犹豫着问:“姐姐,你会害怕吗?”
应粟挑眉:“我怕什么,怕你们学校那些小孩嫉妒我太有钱太漂亮吗。”
席则笑得胸腔都在颤,他简直爱死应粟这副骄矜又自信的模样了。
“姐姐,你真的是我见过最有魅力的女人。”
“你也是我见过最有眼光的男孩。”应粟真的累了,困倦地打了个哈欠,摸摸他的脸,自然而然脱口一句,“睡吧,宝贝儿。”-
因为应粟那句宝贝儿,席则一上午都心花怒放。
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蒋聿古怪地撞了撞焦时嘉肩膀,“席神吃错药了?”
“是不是因为下午要和霖大打球赛,他兴奋啊?”
“可能嘛。”
席则压根没把这场球赛放在眼里,球队都是他们临时组建的,两个候补补位上来的,跟他们都没配合过,就算席则球技再牛逼,少了团队合作,也必输无疑。
何况友校出战的是校篮球队啊,还是祁司煜亲自带队!
所以他们已经彻底摆烂了,下午的对抗赛随便打打耍个帅得了,只要输得不是太难看。
“席则,中午想吃什么?”
一行人从球场出来,准备往食堂走,蒋聿回头看了眼低头玩手机的席则。
“你们去,我接个人。”席则收起手机,大步跨过他们。
“接什么人?”焦时嘉疑惑地问。
蒋聿反应了几秒,把书包丢给焦时嘉,拔腿冲了过去,一把扯住席则,“你该不会去接应粟吧?”
“嗯。”
“我操,你疯了!”蒋聿暴躁地抓狂,“你就算不看论坛,也没发现最近学校到处都在传你绯闻吗?”
上回席迦的别墅派对,邀请的人众多,还都是两所学校有名气的公子千金。
席则公然抱着应粟离开别墅,不少人都看到了,迅速将第一手八卦发散了出去。
这一周学校都传开了,说好听点,是席则在校外交了个大他快十岁的女朋友。
说难听点,是席则以往的清冷禁欲男神形象都是装的,其实本人玩得特花,还专挑熟女玩。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他妈造谣席则被富婆包养了!
蒋聿听到的时候,都想把那人找出来削了嘴——席则自己靠音乐挣来的身家已经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他用得着人包养!
当然还有大部分心碎的迷妹们,倾向于席则年少懵懂,没谈过恋爱,不小心被高段位的狐狸精骗了。
总之,这一周霖音可太热闹了,围绕席则的各色绯闻遍地飞。
但反观这位处于舆论中心的风暴人物,丝毫没受影响,不回应不处理,每天上课弹吉他,放学写歌排练,该干什么干什么。
起初蒋聿以为他是要冷处理这件事,等同学们热情消退了,自然没人再讨论了。
可谁想——他要直接玩出大的!
“今天你把应粟带来,是想炸学校吗!”
“她又不是炸弹。”席则漫不经心地回。
“你他妈还有心情开玩笑?”蒋聿快操碎了心,“那些人不敢舞到你面前来,可你堵不住他们的嘴。应粟的年龄和社会身份就摆在那里,你会因为她遭受很多异样的眼光。席则,你是天才,你走的路应该是康庄大道,收获的也应该都是钦羡和崇拜,别因为一个女人,让自己染上污点。”
席则脚步一顿,侧头凝视他,眸色转暗,“污点?”
“别嫌我说话难听,她混迹在酒场里那么多年,又做了那位大佬多年的情妇,你觉得她是个干净的女人吗?”
“那你呢,你流连风月场所,身边女朋友不断,你干净吗?”席则平静地反问。
“我跟她不一样,我没有睡过——”
“没什么不一样,你只是刚成年,不然会更脏。”
蒋聿瞳孔都瞪直了。
这是席则对他说过最重的话。
席则摸出支烟,咬嘴里,缓慢吹出一口烟气,“她的过去是她的自由,我都没资格评判她,你更没有,因为你不了解她。”
“还有,因为一个人的生存环境和感情经历就对她随意下定义,我会怀疑你脑子没开智,停留在了猿人阶段。那咱们确实有代沟。”
“……”蒋聿咬了下牙根,好半晌挤出一句,“你骂人真高级。”
“还承认自己是人就好说。”
“……”蒋聿冷笑了声,也回骂了他一句,“我再怎么样也好过你个没出息的恋爱脑!”
“我就是个恋爱脑。”席则坦荡地承认,侧头瞥他一眼,这一眼已经带了警告意味,“她是我的女人,用不着别人喜欢和认可,我知道她有多好就行。”
“蒋聿,你再有下次当我面说她半个不字,兄弟没得做。”
蒋聿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十几秒,最后点点头,往后退了半步。
“你因为滕凡跟我闹过一次,现在因为女人,你连不做兄弟这种绝情话都说出来了。”蒋聿眼睛被愤怒和委屈逼红,“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我他妈诚心诚意拿你当兄弟!怕你被人骗,怕你被人玩弄,结果你这么对我!就我多余是吗?!”
“哎——怎么一会儿功夫吵起来了?”焦时嘉见这边架势不对,连忙跑了过来。
他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头都大了,急问:“怎么了?”
谁都不说话。
焦时嘉站在中间,向左看了看快哭出来的蒋聿,更急了:“聿子,说话呀。”
蒋聿傲娇地向天空仰起四十五度的脸,防止丢人的眼泪掉下来,维持好造型后,他用手愤怒地指向席则:“他骂我 ,还要跟我绝交。”
焦时嘉:“……”
席则也无语了:“……”
为什么跟蒋聿三观不合,还是能做朋友,大概就是因为他时而犯蠢吧。
“我骂你是你该骂。”席则到底无奈地叹了口气,跟这人置气都多余,“绝交是你自己杜撰的。”
“哼,敢说不敢认!”
“那只是一种可能性。”席则说,“以后你管住你这张嘴,收起你的偏见,我就为那句话跟你道歉。”
蒋聿的头向下倾斜了十五度,“那你现在道歉。”
“凭什么。”
“凭我思想觉悟高,马不停蹄认识到自己的错了行不行!”蒋聿急赤白咧地吼,“我以后不说你女人了,你就可劲宝贝着她吧。”
“哪天你被她玩死了,兄弟我给你守灵七天七夜。”
“你他妈——”席则摘掉手里的烟,上去就要给他一拳,蒋聿飞快地跑开,还特解气地冲他吹了个口哨。他这人就这性格,什么脾气都来得快去得快,一会儿就嬉皮笑脸了。
焦时嘉老大爷似地叹了口气,然后拔腿冲了过去,把没有防备他的蒋聿逮了过来,押解到席则面前,“席哥,你今天铆劲揍他!天天净能作妖!”
“焦时嘉我操你大爷,你搞偷袭!”
蒋聿挣扎了几下,然后视线突然一凝,又冲他们身后吹了声口哨,对席则阴阳怪气地说:“喏,你的宝贝来了。”
席则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猛地回头。
应粟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穿了件简单的白色打底衫搭高腰牛仔裤,外罩一件长至脚踝的米色风衣,脚上是双匡威经典款板鞋。
她身姿纤瘦高挑,平底鞋和长风衣分毫没有压住她身高,反而更拉长了腿型,慵懒又松弛。
最重要的是,她脸上没化妆,完全素颜,张扬的红发也被压在了棒球帽下。
她今天打扮得很低调,与周围的大学生完美融入,丝毫看不出年纪。
然而随着她一抬头,一挑眉,她骨子里的张扬和无处可挡的魅力便杀出来了。
她双手插兜站在风中,风衣肆意飘着,帽檐下的眉眼染着笑意。
整个人充满了明媚又青春的生命力。
这一瞬间,席则仿佛看到了十八岁的应粟。
第40章 Blue“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
席则看到她的那一眼就笑了,跑着过去。
“我也说过自己过来呀。”
他跑得急,应粟伸手扶了他一下,然后向后看了眼他那几个呆若木鸡的朋友,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焦时嘉怔怔地:“应姐好!”
蒋聿撇了下嘴,也喊了声,“应姐。”
席则揽住她的肩,“吃饭没?”
“吃了。”
“那你陪我去食堂吃个饭,吃完饭再去体育馆。”
“你朋友呢?”
“他们自己吃啊。”
“你们赛前不商量下战术什么的?”
“用不着,赢不了。”
应粟乐了,“怎么回事,还没打就认输了,这不符合你性格啊。”
席则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什么性格?”
“小天才啊,当然得又狂又傲,样样争第一。”
席则揽着她往食堂走,脑袋微垂,侧向她,“在自己喜欢的领域拿第一就行了,今天的目的不是打球。”
“那是什么?”
“到时你就知道了。”席则偏着头,又看了眼她今天戴的棒球帽,“这帽子我好像有同款,在宿舍。”
应粟敷衍地嗯了声。
席则说:“吃完饭,跟我去趟宿舍。”
“干嘛?”
“戴帽子呀。”
“我直接把我这顶给你得了。”
“不要,我就戴我自己的。”
“你洁癖呀?”
“我洁癖还乐意吃你的东西吗?”
他这话说的太自然了,应粟反应了一秒,才意识过来他说什么,眼神扫了眼周围,瞪了他一眼,“你这张嘴能不能注意下场合,这是学校。”
“如果不是顾忌这是学校,影响不好,我现在就亲你了。”
席则看着她,眼神沉了几分,“姐姐,你今天很漂亮。”
“……”应粟又气又好笑,“我哪天不漂亮。”
“哪天都漂亮。”
他们边谈笑着,边旁若无人地往前走。
四面八方聚拢过来的视线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拿起手机在偷偷拍照,窃窃私语。
“我去,惊天新闻!席则的恋情瓜是实锤了吗?!”
“这个女的看起来也没比他大那么多啊。”
“她今天没化妆,看起来好年轻啊。”
“你不觉得这俩人颜值和气场都超搭吗,走一起,简直炸街啊!”
应粟自然不惧打量和议论,只是依旧低估了席则的影响力。
他们从操场走到食堂的一路,路过连只野猫都要停下来看他们几眼。
到食堂更别提了。
应粟这辈子没在几百个人的目光下吃过饭。
席则坦然自若地坐在她对面,给她买了杯无糖奶茶,知道她吃过饭,也一会儿喂她一口东西吃。
应粟点评:“你们食堂菜不错啊。”
“比你做的差一点。”
应粟瞥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阴阳我。”
昨晚她精心熬的那锅玉米排骨汤,虽然没把厨房炸了,但排骨根本没炖熟,吃起来还带血丝,汤也咸的要命,她尝了口要直接倒掉,但席则没舍得,他自己一个人全喝了。
要不是感动他牺牲自己胃都要喝掉她的黑暗料理,昨晚她不可能由着他那么疯。
她膝盖到现在还红着,洗澡时发现那处也发炎了,去医院开了点消肿的药,收获女医生一句意味深长的,“年轻人要注意节制。”
应粟想起来现在耳根还发烫,她端起奶茶喝了一口。
席则笑了两声,“姐姐,以后别动你那金贵的手指了。我学做饭。”
“你做的未必比我好吃。”
席则说:“我是天才,天才无所不能。”
应粟笑着揶揄他:“要点脸吧,小天才。先把下午的篮球赛打赢再说,我来可不是看你怎么被人虐的。”
席则犯难道:“对方太强了,而且是抱着把我按到地上摩擦的火气来的。”
应粟提起兴趣了,“哟,得罪人了?”
“被姑娘坑了一把。”席则耸耸肩,“人把当我情敌了。”
“姑娘?”应粟察觉到席则提起她的时候,态度很亲切,想必关系熟稔。
席则微一挑眉,“待会儿介绍你们认识,她也想见你。”-
下午一点半,室内体育馆已经人满为患。
霖大和霖音是友校,每年都会举办篮球赛,场地在两所学校体育馆换着来,今年轮到霖音当东道主。
往届篮球赛虽也热闹,但没今年这么盛况空前过。
从一周前,校方贴出海报,确认出赛队伍是祁司煜和席则分别领队后,两所学校全都炸翻了锅,从挤破头颅争取观赛票,到申请志愿者、校报记者团和啦啦队什么的,其竞争激烈程度堪比竞选总统。
两大风云人物的交锋,谁不想近距离观看呀?
霖音的体育馆占地1600平方米,能容纳4000多人,现在已经坐满了。
霖大的学生和本校的分布在东西两侧,都穿着校服,能明显区分,各自举着条幅,为自己学校呐喊着。
但有意思的是,他们都在激动地讨论对方学校的人。
霖大的:“我只在校园网和社交平台上见过席则的照片,天哪,真不敢想象真人要长那样,我会不会直接晕过去。”
“玩音乐的男生本身就有魅力,他还是长发,超级戳我XP!”
“听说他弹吉他巨帅!!而且还会作曲,我粉的一当红乐队,纪念专辑十首歌都是他写的!这人真太牛逼了!”
“……”
霖音的:“我之前在一场晚宴上见过祁二少,旁边跟
着个女明星,两人都穿着高定,简直红毯走秀似的,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他哥哥是真的宠他,抗住整个家族,就为了让他无忧无虑,恣意而活。”
“但人家也不是纯纨绔啊,他是当年的高考省状元,奖学金拿到手软,还获得过好多建筑大奖,而且他去年就自己创业成立建筑设计公司了。”
“出身好,长得帅,又有事业心,他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花心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能收服他。”
“能让海王收心的不是小白花就是海后。”
“……”
“哇——快看快看!他们好像来了!!”
观众席很快爆发出一片尖叫和呐喊。
体育馆入口,陆续走进一队穿着红色球服的男生。
有眼尖的一眼就看到了,“24号是不是就祁司煜?”
“是他是他!!人群中最高最帅的那一个!”
前排的女生都站了起来,扒出头去张望。
祁司煜站在队伍最中间,个子很高,肩宽腿长,顶着头渣苏感的前刺碎盖,额发下是一张攻击性很强的脸,眉骨硬朗,五官立体冷沉。
平心而论,这是个无可挑剔的浓颜帅哥,帅得极其张扬,身上还自带压迫性的气场。
旁边的人都在玩笑打闹,只有他低头玩手机,眉眼间凝着几分戾气,看起来有些不爽。
他们进来后直接坐到了霖大的休息区,旁边还跟着他们学校的啦啦队,都是系级美女。
有女生拿了瓶水递给祁司煜,他不耐烦地抬起头,似是想拒绝,但视线落到身后方向的时候,他顿了瞬,接过水,还勾唇笑了声,“谢谢。”
女生娇羞地捋了下发丝,“不客气。”
初悦站在‘敌军’阵营里,远远就看到了祁司煜,两人目光隔着中间那个窈窕女生,对视了一秒。
她心里笑了声幼稚,然后若无其事地抽回目光,蒋聿和焦时嘉把她围在中间,叽叽喳喳的可烦了。
她问:“席则怎么还没来?”
蒋聿鼻孔里哼了声:“忙着陪女朋友呗。”
焦时嘉撞了下他,示意回头看,“来了。”
几人站住,回身望去,整个体育馆尖叫声更激烈了。
席则和应粟正并肩往这边走着,也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但他们站在一起就是有一种旁人都融入不了的气场。
最重要的是——他们戴了同款棒球帽。
蒋聿无语到家了:“他是想直接官宣吗?”
焦时嘉说:“制止谣言的最好方法就是——坐实它。”
应粟来学校这一个多小时已经听到了风声,原来这段时间学校一直在传她和席则的绯闻。
而他今天执意带她来这里,是想正大光明地向所有人宣示他们的关系。
也趁机向她表明——他对她是认真的,是势在必得的。
只要她站在他身边,他可以不惧任何流言蜚语。
应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只知道有一条她一直努力绷紧的线,似乎要彻底脱离掌控了。
席则在众目睽睽下,坦然无畏地牵起她手,周遭惊呼四起。
“其他人你都认识了,这是初悦,我们乐队的贝斯手。”席则将她带到女生面前。
应粟早就注意到她了,气质出众,是个漂亮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女孩。
初悦没有搞成年人社交礼仪那套,只是笑着颔首示意,声音柔婉,“听席则提起很多次了,终于见面了,应姐姐好。”
“你好,应粟。”这女孩挺合应粟眼缘的,她回之一笑。
简单打完招呼后,席则安排她们一起坐在观众席第一排。
席则将自己外套脱下来递给应粟,她接过放在腿上,意思性地跟他说了句加油。
距离比赛开始还有十分钟,席则和他队员去了前面休息区做准备。
左边就是祁司煜他们队,两人不动声色地对了个眼神。
初悦拉着应粟聊天,刚说起他们乐队组建,兜里手机就响了下。
“应姐姐,我回个消息。”
“嗯。”应粟将视线移开。
初悦翻开手机,消息栏跳出。
祁司煜:【妹妹,别当小三,人家有女朋友了,跟你完全不一个型,趁早死心。】
初悦怒敲键盘:【祁司煜你个狗东西,我说八百遍了,席则是我朋友,朋友!】
祁司煜:【哦。你朋友的女朋友长挺漂亮的,能帮我要个微信吗?】
初悦的仙女气质彻底维持不住了:【要你爹!】
祁司煜:【我爹要不过来,他在撒哈拉玩沙子呢。】
初悦努力深呼吸:【你又抽什么疯?】
祁司煜没回复,初悦隔着人群,望过去一眼,正好迎上他惯常散漫的目光。
不一会儿,他低头敲了几个字,示意她看手机。
初悦拿起手机,看到他新发来的消息时,心跳骤然加速。
【等我赢下这场球赛,做我女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