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Blue“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霖音校长亲自莅临观摩,还发表了一番开场白,强调双方队员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随后是两边的美女啦啦队激情助阵,席则和祁司煜在万丈高呼中带领队员上场。
他们身高相当,体型相当,但相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帅气。
一个硬挺深邃,一个妖孽俊美,两张顶级神颜出现在同一画框下,杀伤力非一般的大。
全场不论男女,都在尖叫,快门声此起彼伏。
应粟坐在观众席第一排,能清晰地看到球场情形。
席则他们队穿的是纯黑球服,他是1号,胳膊上戴着护腕,长发扎起一个揪,几捋散下来的发丝戳在他线条优美的锁骨上,却不显阴柔。他站在球场上,又是一种新的气质,和他弹吉他时很像,眼角随意下垂,骨子里透出一种压倒一切的张狂气,凌厉又蓬勃,锋芒毕露,是独属少年的意气风发。
对面的祁司煜与他旗鼓相当,气势丝毫不弱于他,双方身上都带着睥睨者的气场。
虽然席则看淡输赢,但应粟知道,他站上球场的那一刻,一定会全力以赴。
这必定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对决。
事实证明,果然如此。
裁判吹哨抛球后,对方跳球成功,将球拨给了祁司煜。
他接过后立刻运球跑位,速度非常快,除了席则根本没人看清他动作,蒋聿和焦时嘉他们愣了足足两秒钟,看到席则迅速拔腿冲过去时,他们才想起来动作。
但席则也晚了一步,第一个球他没能截下来,祁司煜躲过后面几人稀松的防守,轻轻松松突到篮下,起跳投篮,精准入框。
开局拿下两分,霖大瞬间气势暴增,观众席集体爆发出尖叫喝彩声,都在疯狂地喊祁司煜名字。
席则早就料到了,但也没想到自己的猪队友真这么弱鸡,新上来的那俩队员就算没跟他们打过几回配合,也不会打篮球吗,人都攻到眼前了,挡都不挡,其中一个蠢货还他妈错身让了一下。
好像是被祁司煜气势吓到了。
席则经过那人的时候,冷声骂道:“他妈没睡醒?”
那人怂了吧唧地垂下头,“刚没反应过来,不会了。”
席则扫了眼他队员,不轻不淡撂一句:“赢不了,也别输得太丢人。”
“知道了。”几人提起了下精神。
祁司煜可能也没料到自己第一球进的这么顺利,本来以为对手实力和他旗鼓相当,结果弱鸡得不行,基本防守都一塌糊涂。
跟这种实力的人打球,他都觉得对自己是一种侮辱。
于是,他倒退着往回跑的时候,视线游刃有余地扫过席则队里五个人,最后落在同样不爽的席则身上,他极其敏锐地抬起头,与他目光隔空相撞。
他们气场不对付,开局都没打招呼,这是第一次对视。
祁司煜迎着他视线,挑衅一笑,伸手竖了个中指,意指对方菜逼。
“……操。”
席则被激起了火。
正好轮到蒋聿发球,席则接到球,他迅速带球往篮板冲过去 ,胯。下连闪两人,在三分线外被祁司煜堵死,他晃了几个假动作都被对方看穿。席则擅长突破,运球技术强,很难碰到像祁司煜这样能精准预判他的对手。
他彻底被勾起了战斗欲,眼睛盯着祁司煜,眉梢轻抬,还给他一个挑衅的笑,然后背后运了两下球,做了个变向,在祁司煜以为他又耍了招假动作的时候,他骤然后撤一步,在三分线外直接扬手将球投了出去。
“嘭——!!”
球在空中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将篮板砸出一声响,应和着观众激动的尖叫声,弹进了篮框。
“席哥,好球!”蒋聿兴奋地吹了声口哨。
祁司煜眼里也迸出了一道光,眸底是对那他那颗三分球的赞赏。
然后——真正的比赛开始了。
祁司煜队伍实力平均而且合作无间,在看出席则真正的实力后,全面堵他。
其他人对席则不足为惧,于是他也瞬间制定了战术,让那俩没用的蠢货负责拦住祁司煜,他和蒋聿攻球得分,焦时嘉给他们传球。
几番回合下来,席则成功又拿下几个三分。
只是祁司煜太强盛,又极擅快攻,依旧冲破严防死守,从他们手里断了好几次球,杀进内线,将比分拉开不小的差距。
上半场席则他们队基本都靠他一个人得分。
想要赢,没可能。
所以中途休息的时候,他们也懒得商量战术,持续摆烂吧。
至少比赛形势已经被席则凭一己之力扳回来很多了。
席则从休息区拿起条毛巾擦了擦汗,然后起身朝观众席走,拒绝了一个前来递水的女生,他直接弯腰自己从箱子里拎出两瓶,走到第一排,递给了应粟和初悦。
给应粟的那瓶是他拧开瓶盖的。
看台又是一阵起哄的声浪,席则旁若无闻,低头对应粟笑着说:“我没被虐的太惨吧?”
应粟喝了口水,实话实话,“你打球挺牛的,都快成三分王了,只是你队员水平不行。”
她喝完后要旋上瓶盖,席则没让她盖,兀自接过她手中的水,仰头喝了几大口。
“啊啊啊啊啊这跟接吻有什么区别!!”
“我恨自己为什么在前排,看个球还被秀恩爱!!”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呜呜呜心碎……”
应粟对这种起哄已经免疫了,只是席则的确太高调。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初悦,手指有些无措地捏着矿泉水瓶,她咬了咬唇,抬头望向席则,欲言又止地问:“席则,你们真没可能赢下这场比赛吗?”
席则意外地挑眉:“他的实力你应该很了解,我和他1V1都胜负难分,更何况还拖着俩垃圾队友,要想赢,除非他有意放水。”
“不过,你觉得——”席则余光扫了眼休息区,轻笑,“他会让我赢吗?”
“……不会。”初悦垂头丧气地叹息一声。
祁司煜本身就是争强好胜、不甘于人下的性格,何况这场球赛已经超越了竞技本身,他被祁司煜附加了一个赌注,而获胜的战利品是她。
所以,他绝不会让自己输。
应粟和初悦看完了半场球赛,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心不在焉,而她的心不在焉很明显——是场上某个人引起的。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席则时,初悦的眼睛从未离开过祁司煜一秒。
而中场休息,祁司煜下场时,她却迅速抽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避开了那个男孩投来的目光。
少女心思,越是欲盖弥彰,越是破绽百出。
席则应该也早看出来了,他不动声色地问初悦:“你希望他输吗?”
初悦低下头,继续用指甲扣着矿泉水瓶上的塑封,闷声道:“我不想让他赢,也不想让他输。”
席则颇为无奈地笑了声,“篮球赛没有平局一说。”
即使分数相当,也会立刻开展加时赛,直至决出胜负。
这也是竞技体育的魅力。
要么赢,要么输。
不可能平局。
“……我知道,”初悦说,“你尽力打吧。”
席则别开视线,和应粟暗自交换了个眼神。
那边已经提醒了,他将水拧紧还给应粟,扬扬眉,“姐姐,你呢?想要我赢吗?”
这话说的,想要他赢就能赢似的。
应粟看了眼比分牌,毫不留情地打击他,“你赢的机会渺茫。”
席则:“你给我加个油,没准下半场我就能逆转乾坤。”
应粟满足小孩这个要求,微笑说:“加油。”
“……”席则眼角瞬间耷拉下去,不满道,“你还能再敷衍一点吗?”
“我都笑了。”
席则才是被她无语笑了,“我要的不是口头加油。”
应粟问:“那你要什么?”
席则弯下腰,把脸凑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脸蛋,意味明显。
“……”应粟心理素质再强,也有点难为情。
这可是体育馆,四面八方围着上千人。
裁判开始吹口哨了,席则催促她,“快点。”
应粟知道这小混蛋不达目的不罢休,僵持下去围观过来的视线可能更多,她朝他一勾手,“你头再低点。”
席则乖顺地把头又低了点,嘴角还扬着丝得意洋洋的笑。
幼稚又……可爱。
和他刚在球场上大杀四方的桀骜张狂,判若两人。
而他这副收起爪牙,温顺乖巧的模样,只在自己面前展露过。
应粟心不免一软,将所有的犹豫和顾忌都抛诸脑后。
她仰起颈子,顶着众目睽睽,将红唇凑近他的脸蛋,还以他同样的热烈。
然而在唇即将与他脸颊相挨的一瞬,席则痞笑着转过脸,用自己的嘴唇迎接上她的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
四面八方涌起炸裂般的尖叫声,几要掀翻整个体育馆。
应粟的心脏在这一瞬间滚烫到无以复加。
她在黑暗中禹禹独行了太久,被摧残,被囚禁,被毒打,被折磨,被抛弃。
在她离爱情最近的时候,傅斯礼也未曾给过她,如此炽烈的、奔放的、自由的、无所畏惧的……真心。
他用行动击碎流言蜚语,不顾世俗眼光和偏见。
跨越九岁的年龄差,将她强势地带进了他的世界。
在上千人的见证下,把他们的鄙夷、嘲讽、羡慕、嫉妒……通通粉碎。
用尖叫砌成一场盛大的祝福。
然后告诉所有人——
这一刻,他属于她。
她也属于他。
应粟从未如此深刻地感觉到,自己枯竭的心灵好像在慢慢破土发芽。
如果这一刻是真实的,如果真心不再瞬息万变,想来……她也可以迎来一个新的春天。
“应粟。”
短暂一吻结束后,席则连名带姓地喊她,语气认真。
应粟心脏狂跳,颤颤掀起眼皮。
少年倒退着往回走,挺拔身姿如一棵傲然于世的小白杨,脊梁塑骨,根根都是不可一世的张狂。
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带着股罕见的锐气,唇畔却缱绻含笑,“等我从球场下来,我跟你正式表白一次吧。”
“你有大约二十五分钟,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第42章 Blue【那个人下周回国。】……
初悦深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发摒绝了外界干扰。
直到耳畔传来一句熟悉到写进论文查重率百分之百的话,她才惊疑地破壳而出,抬眸望过去。
席则已经回到了赛场,可体育馆场面已经彻底失控,场上场下还在因为那个吻轰动不已。
初悦错愕过后,啼笑皆非地看了眼席则,又看了眼左侧和她同样陷入慌乱的应粟。
如果不是知道席则和祁司煜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她都要怀疑这俩人是哥们,还提前商量好了表白时机和台词。
……真够抓马。
蒋聿在席则走过来后,已经懒得多说他半个字了,朝天翻了个白眼,站好位置。
倒是祁司煜玩味地跟席则对视
了一眼,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玩的挺野。”
他已经彻底放松了对席则的警惕,能如此高调宣爱的人,初悦和他是不是纯粹的朋友关系,他都不在意了。
因为两人绝无可能。
席则勾唇笑了声,“打的会更野。”
这是拉响战火的意思。
祁司煜扭动了两下脖颈,亢奋的光芒从漆黑眼眸迸射出来,那是一种遇到强者时激发的肾上腺素。
“放马过来。”
席则与他相视一笑,这次主动伸出劲瘦的手腕,祁司煜握住,和他撞了下肩,低声说:“这场我们来回真正的较量。”
经过上半场的激烈对决,两人都看出了彼此的实力。
真正的强者向来都是惺惺相惜的。
在男孩子都热爱的篮球运动上更是如此。
一个击掌撞肩,代表着认可、折服和尊重。
席则以为祁司煜的话也是这意思,可等比赛开始后,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人在球场上的魅力。
——祁司煜替换了两个队员,而这俩人还不是他们队的替补,是刚中场休息时,祁司煜随机在观众席上拉来的两个会打球的男生。
和他们从没配合过,打的乱七八糟,毫无默契。
不仅如此,在开场的前十分钟,祁司煜只负责防守和传球,他不再进攻,有意等席则将分数追回来。
他此举并不是放水,只是尊重比赛的公平性。
他轻而易举看穿了席则队伍的缺陷,然后用同样的缺陷,和他重新站在一个起点,来一场公平的对决。
赢,就要赢的光明正大,无话可说。
席则欣赏他的魄力,也接受了他的“战书”。
比赛进入最后一小节时,席则成功将分数追平,他运球时朝祁司煜扬了下下巴。
祁司煜舒展了下肩膀,然后抬起肌肉流畅的胳膊点了点手腕,做出一个致敬利拉德的看表姿势,意思不言而喻——绝杀开始!
一个潇洒帅气的动作,彻底燃起了两人久违的热血和激情。
席则运着球过掉三人,从右路疾速突破,杀入篮下,被蛰伏已久的祁司煜强势盖了帽,他像是一头刚刚苏醒的雄狮,弹跳力度和速度惊人的强悍。
席则打起十二分精神,被他断了球后,快速回防,对方在即将突进内线时也反被他防死,两人宛若天生的克敌。
祁司煜没有和他僵持,果断地将球传给他们队赶来接应的中锋,那人默契地接球,过掉蒋聿,成功投篮,拿下两分。
席则维持心态,抢下篮板,带球往中场冲,焦时嘉守在他的传球路线里,接过球后,他跑向三分线,席则趁自己这防守薄弱的时候,给蒋聿递了个眼色,对方难得跟他默契了一回,将紧追不舍的祁司煜贴身防死。
席则趁机朝篮板冲过去,焦时嘉再次将球传回来,席则勾手跳投,追回二分。
之后比赛越发激烈胶着。
祁司煜在底线投进了个难度极强的三分,席则再回敬三分。
两人死咬着不放,比赛进展至此,几乎已经成为了他们的单人较量。
看台上气氛也疯了般沸腾——为这场两大男神势均力敌的巅峰对决。
几个回合下来,他们都把自己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一个擅突破,一个擅快攻,谁都甩不掉谁。
比分相差无几,目前祁司煜队只领先一分。
最后十秒。
席则带球杀入篮下,祁司煜早就做好了再扣他一次帽的准备,两人同时起跳。
还有五秒,成败在此一举。
球进,席则赢。
不进,祁司煜赢。
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所有呐喊尖叫声瞬间消弭,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他们。
等待最后一个结果。
应粟也被这样滚烫的热血所感染,她忍不住拿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将镜头对准了准备投篮的席则。
初悦同样站起来,紧张地看着场上。
最后三秒。
席则已经扬起了手腕,祁司煜的手也即将碰到那颗篮球。
然而千钧一发之际,祁司煜余光却瞥到了席则不经意露出的腹肌。
他这次起跳高,宽松的球服往上撩起,露出一片肌肉分明的腹部,流畅的线条绷起利落的轮廓,但令祁司煜震惊住的,不是席则不输于他的身材。
更不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暧昧红痕和指甲印。
而是从腹部蜿蜒至肋骨的纹身。
是那只被蛇缠缚住的——蓝色蝴蝶。
蓝色蝴蝶。
类似的纹身,他在初悦的锁骨上亲眼见过。
他的唇还无数次碾磨过那片莹玉般的肌肤。
是巧合吗?
朋友之间会纹同样图案的纹身吗?
祁司煜,别骗自己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苦笑一声。
“嘭——”篮球坠地,砸碎了祁司煜的心脏。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霖音的人开始疯狂尖叫,庆祝胜利。
蒋聿他们也跑过来,围着席则欢呼大喊。
“反败为胜,赢得太漂亮了!”
祁司煜落地的时候,心神恍惚,脚踝一折,骤然摔倒在地。
初悦在看到比赛结果的那一瞬,心里百感交织,她以为自己会开心会如释重负,可她的感觉无法欺骗她。事实上,看到那个骄傲的少年输掉比赛也输掉她时,她很失落,心头有些怅然若失,甚而……难过。
可难过什么呢?
她本来就是在玩他啊。
到手也会甩掉。
下一刻,看台响起一片惊呼,初悦再看过去的时候,才发现祁司煜摔倒了。
她心脏骤然被揪紧,什么都顾不得了,拔腿冲过去。
其他人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只有和祁司煜近距离交锋的席则,察觉到了那至关重要的三秒钟,他分神了,不然那个球他未必扣不下去。
席则拨开人群,朝他走过去,伸出一只手。
祁司煜从来不是输不起的人,他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拽住他的手,站了起来,“你赢了。”
“你也没输。”
席则眼高于顶,能让他佩服的人没几个,祁司煜算一个。
初悦确实有眼光。
“祁司煜!”
初悦从观众席飞奔着跑了过来,她扶住祁司煜的手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难掩担忧,“你……没事吧?”
祁司煜掀眸,视线漫不经心地划过她那张昳丽的脸蛋,他曾经为这张脸沉迷过,也早就看穿了她清纯无辜的外貌下藏着的虚情与冷漠,一直以来她都在像戏耍一条狗一样戏耍他,吊着他,等他臣服。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他怎么会容忍一个女人玩弄自己这么久。
是他心甘情愿走进她的甜蜜陷阱,陪她乐此不疲地玩这场狩猎游戏。
只是,游戏要有基本规则,中间的百般推拉他都可以当成是情趣,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两情相悦。
他可以陪她一直玩下去。
但——
祁司煜目光向下轻滑,轻飘飘的一个眼神,却如滚烫的烙印般落在她的右侧锁骨上。
从他亲眼看到另一个男人身上和她纹着相同纹身时,这场游戏就没有任何意思了。
她没有真心。
而他输得彻底。
祁司煜眼神重新回落到初悦脸上,深黑色的眸中似有寒霜在凝结,他不动声色地从她手中抽出自己手臂,磁沉的声线透着疏离感,“没事。”
初悦手中一空,心脏也跟着一空。
她不知道自己得到过什么,却清楚地感知到 ,自己此刻正在失去什么。
祁司煜望着她,倏而笑了声,他像往常一样,用大手轻柔地摸了摸她头发,压低嗓音:“妹妹,我输了。”
“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他风轻云淡地看了她和身后的席则一眼,笑说,“祝你早日如愿以偿,和你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完这句,他毫不留恋地转身,和等待他已久的队友一同离开。
初悦心口酸痛到底,她茫然地看着祁司煜的背影,在她视线中一点点消失。
“舍不得就去追,不然可能会永远错过。”席则的声音这时在身后响起。
初悦苦涩一笑:“你不是让我不要入戏太深嘛。”
“但你已经动心了。”
初悦忽然双手掩面,声音有些颤,“席则,我们可能从一开始就选错了路。”
席则不置可否,他视线不由自主望向不远处正在安静等着他的应粟,嗓音低沉:“可我们在一条无法回头的歧途上,遇到了对的人。”
……对的人。
初悦蓦然抬起头来,与席则视线相交,仅一霎,她便抽回目光,拔腿往体育馆门口方向走。
不管还能不能追上,至少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席则看了她几秒后,走向应粟。
蒋聿几人刚沉浸在赢球的兴奋里,转头一看,初悦和席则都走了。
他拔高嗓子,冲那俩人背影大喊:“别忘了今晚聚餐啊!!”-
隔着喧嚷的人群和鼎沸的人声,应粟站在原地,看着她旗开得胜的少年,一步步朝她走来。
随着距离的接近,她心跳越来越快。
等他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要给出她的答案。
那并不是她25分钟之内做出的选择,而是和他认识以来的一个多月内她无数个时刻都在思索的……另一种可能性。
她的这个回答,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愿不愿意。
而是一场或许会颠覆她的整个过去和未来的——豪赌。
她清楚一旦自己赌输了,会付出什么代价。
只是路已经走到这了,心已经动了,她不可能再欺骗自己。
也不可能再后退。
应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席则,眼神比任何时刻都要深浓,她等不及般迈开腿朝前走了一步。
两人只差不到十米的距离。
应粟口袋里手机要了命般震动起来。
她一边接起,一边继续往前走,但席则那边被人流冲挤着,举步维艰。等她再抬眼过去的时候,发现他也正在低头翻手机。他一边敷衍着解锁,一边眼神时不时焦灼地扫向她。
应粟冲他笑了下,示意不着急。
然而下一刻,贴在耳畔的听筒传来声音。
她听完后,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我马上过去。”她冷静地挂断电话,又抬头看了席则一眼,他正垂眸望手机。
身形同样有些僵直。
应粟没法再等他了,犹豫半秒钟,她转身疾步往外走。
只差十步。
就差十步。
应粟不知道,这个答案她之后还有没有机会,或者……勇气,再亲口告诉他。
有时候,一瞬间的阴差阳错,结果就会截然不同。
人潮翻涌,来来往往,席则静默地站在其间,犹如一尊雕塑。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里的匿名短信,脊背一点点僵直。
【那个人下周回国,你的计划该加快了。】
第43章 Blue“你现在知道,斯礼为你做了……
应粟给席则发了个有急事的微信后,就开车风驰电掣地飚去了颍山医院。
她直奔ICU,远远就看到了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周璨,她急忙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云姨身体不一直很好吗?怎么会突然重病抢救呢?”
周璨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她哭得声音都哑了,“我不知道,我妈前几天淋了场暴雨,回去就病倒了,她一直忍着没说,今天我回到家就发现她晕倒了,立刻打了120。”
“……刚抢救了一次,医生说是恶性心律失常。”
“那现在什么情况?”应粟拍着她后背。
“医生说情况很危险,有可能……挺不过今晚。”周璨埋在她怀里,哭声绝望到撕心裂肺。
应粟抱紧她,眉心拧起,不断地说:“没事,别怕。”
生死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无力。
更何况这是和周璨相依为命近十年的,最后一个至亲。
太突然了。
连她都有些难以接受。
“姐,”周璨缓了好半晌,才出声,“我妈刚清醒了几分钟,她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应粟有些吃惊:“云姨有话要跟我说?”
“嗯。”周璨说,“我刚跟医生说过了,姐,麻烦你一会儿准备一下,去见见我妈吧。”
应粟觉得匪夷所思,如果云姨真的挺不过今晚了,要留话也该留给自己的女儿啊,为什么会留给她?
来不及细想,医护人员已经走了过来,“是哪位家属要进去探视?”
周璨祈求地望着她,应粟当然不会拒绝,“我。”
“跟我来准备一下。”
“嗯。”
五分钟后,应粟穿好隔离衣、鞋套,戴上口罩帽子走进监护室。
医生提醒她,“最多待十五分钟。”
“好。”
云蔚这会儿醒着,只是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头发花白,面色焦黄,呈现出一种油尽灯枯的死灰色,眼角也生出了许多褶皱,双目凹陷透着明显的黑色,和上次去见她时的精神矍铄判若两人。
应粟真不敢想象如果周璨看到她母亲这副将死之态,能不能挺过去。
她和云蔚感情不算太深,只是偶尔随周璨回家探望她,吃过她几顿饭。
可对亲缘寡淡的应粟来说,云姨已经是最接近她家人的存在了。
看到她这副模样,应粟心里也不好受,但她习惯了克制情绪。
她走过去,轻声唤了句“云姨”。
云蔚撑开浮肿的眼皮,看到她时笑了声,“小粟,你来了。”
“……嗯,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感觉挺好的,很快就能去见璨璨她爸了。”
应粟一哽,“云姨,您别这么说,璨璨还在外面等着您回家呢。”
云蔚叹了口气,“我回不了家了。”
应粟差点没忍住。
“小粟,”她向应粟伸出一只手,应粟急忙上前一步,握住她。
“云姨,您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云蔚缓慢地打量了她几眼,温声说:“你第一次陪璨璨来家里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应粟一惊,“您之前认识我?”
“你父母当年那起车祸,我是负责处理事故的交警。”
应粟愕然抬眸。
“我今天对你说的话,你不要告诉璨璨。”
“阿姨也希望,在我走后,你能帮我照看她一下。”
……
十五分钟后。
应粟苍白着脸,走出ICU,她全身绵软无力,出去时都要借助扶着门框和墙壁。
一抬头,却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错愕景象。
——周璨正颤动着肩膀,被一个女人拥在怀里。
而那个女人是——傅斯雯。
周璨察觉到异样,仓促回头,急忙撤离傅斯雯的怀抱。
她眼里的躲闪之意根本来不及藏。
应粟定定地看了她们一秒,之前所有想不通的事终于连接起来了。
原来如此。
周璨慌张地看着她,张了张唇,似想对刚那一幕做出解释,但她清楚应粟不是她能糊弄的人。
她看出来了。
应粟消化了片刻,不愿把周璨置身难堪的困境中,主动走过去,拍了拍她肩,“云姨叫你进去。”
“……姐,”她红着眼惶惶抬眸。
“先进去吧,云姨这会精神很好。”
“嗯。”
“对了,”应粟问她,“云姨具体哪天淋的暴雨?”
周璨回想了下,“7号,我给你打电话的那日。”
果然是她父母忌日那天。
应粟深吸一口气,“知道了,进去吧。”
周璨离开后,寂静的走廊只剩她和傅斯雯两人。
应粟走到窗边,斜倚着墙。
傅斯雯自始至终都很从容平淡,符合她一贯滴水不漏的作风。
而且这所私立医院是傅氏旗下的,走廊甚至病房里发生什么,都不会泄露出去一丝一毫。
绝对的安全和私密。
所以,她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
静默须臾,傅斯雯走到她身后,开门见山,“云蔚跟你说什么了?”
应粟没什么情绪地说:“一个母亲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拜托我照顾周璨。”
傅斯雯自然不信她这鬼话,脸上浮起冷笑,“你现在知道,斯礼为你做了多少了吧?”
“我只知道,”应粟目光冰冷地射向傅斯雯,“你们又用权势操纵了别人的一生。”
“应粟,别不知好歹了。”傅斯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淡漠地说,“你应该庆幸我弟弟喜欢你,否则你早就和你父母一家团聚了。”
应粟讽刺地笑出声:“我应该谢谢你们,让我苟活了这么多年是吗?”
“你是该感恩。”傅斯雯说,“别总觉得自己受了多大委屈,斯礼除了不能给你婚姻,已经给了你全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你有什么底气敢跟他闹?”
“雯姨,”应粟忽然上前一步,凝视着她那双永远高高在上的眼睛,微微挑起唇角,“你爱过一个人吗?”
“……”傅斯雯猝不及防,她目光闪烁一分,随后不屑地看向她,“爱是最没用的东西,我是独身主义,自然只爱自己。”
应粟丝毫不意外她的回答,往后一退继续慵懒地倚着墙,“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不明白,雯姨能替我解惑吗?”
“你想问什么?”
“依您的身份地位,眼界格局,”应粟语气里的反讽意味分明,“您为什么会和我母亲成为闺蜜?”
“我母亲蒙昧、陈朽、肤浅,除了那张脸一无是处,还把婚姻和男女之爱奉为圭臬,与您天差地别,她哪点入了您的眼?”
傅斯雯神情微怔。
她已经许久没想过赵慧兰了。
那个年少好友,也是她唯一的闺蜜。
如果应粟没问起,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她们的友情非常可笑地源于……一碗蜂蜜水。
大学时,她是尊贵显赫的傅家大小姐,人人奉承她讨好她追捧她。
她也曾借着家族荣耀挥霍过,夜夜流连派对、晚宴和酒场,享受着簇拥和数不清的爱慕。
那个时候的她活得风光恣意,却也很快察觉到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热闹过后的恐惧、空虚、寂寞成为了一个吞噬她的无底黑洞。
依稀记得是一个暴雪夜,她烂醉如泥回到学校,意识模糊着走错了寝室。
给她开门的是赵慧兰——学校公认的校花。
她很美,很娇,也很乖,家教严从不出去鬼混,听说家里早就给她定了婚事,一毕业就结婚,所以她从不跟男孩单独走一起。
傅斯雯当时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循规蹈矩的乖乖女,两人没打过交道。
可偏偏就是这个她从一开始就怀有偏见的女孩,收留了她一晚,见她吐得昏天黑地,还冒着暴雪第一次偷溜着跑出学校,给她从药店买了药和蜂蜜。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一小时后才回来,雪白的脸蛋冻的通红。
她喂她喝了药,给她沏了碗热乎乎的蜂蜜水。
蜂蜜水很甜,比酒的滋味好太多了。
后来她就把酒戒了,却怎么也戒不掉那晚的记忆和……感觉。
再后来,她就和赵慧兰成为了最好的闺蜜。
二十年相交,她敛性收心,沿着家族的青云梯在仕途之路上步步高升,成为平凡人望尘莫及的人上人。
然后看着赵慧兰按部就班地在传统道路上恋爱、结婚、生女,绽放、枯萎、腐朽,沦为大千俗世里最微不足道的平凡人。
两条完全平行的路,从一开始就不该相交。
所以,一个走向了生,一个走向了死。
傅斯雯微不可察地闭了闭眼,掩住一切情绪。
“因为你母亲够愚蠢。”
她再睁开眼时,眸色一派沉静,毫无波澜,和当年参加赵慧兰葬礼时一模一样。
“并非相似的人才能成为朋友,相反的也可以,因为人是需要衬托的。”傅斯雯冷笑着看向应粟,“只要时时看到你母亲的境遇和结局,我就能永远警醒自己,我走的这条路是无比正确的。”
应粟抚掌一笑:“受教了。”
“可惜,”傅斯雯重复了和当年一样的话,“你和她走上了同一条路。”
“那有什么办法?”应粟无奈地说,“我身上毕竟流着她的血。”
“但你青出于蓝比她聪明。”傅斯雯眼神更冷,“因为你攀上的是我弟弟,也是整个傅氏的掌权人。”
“人总要往高处走嘛。”
傅斯雯瞪了她一眼。
恰巧,监护室房门打开,周璨踉跄着从里面走出来,她浑身虚脱差点摔在地上,傅斯雯走过去搀扶了她一把。
里面传来心跳检测仪惊心动魄的警报器声响。
医生立刻进行二次抢救。
周璨脸色惨白,但已经不再流泪了,她拂开傅斯雯的手,一个人走到旁边的长椅上,安静地坐下,陷入沉思。
应粟站在窗边无声地看着她,这么多年的默契,让她能轻而易举看穿她此刻在想什么。
在巨大、不可逆转的悲痛之后,她要用最短的时间,接受这个世界上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即将离开人世;接受往后漫长岁月里,她将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接受她从此再也听不到母亲温柔的叮咛,再也吃不到母亲做的饭菜,再也无人等她回家,再也没有……妈妈。
三十七分钟过后,医生走了出来。
遗憾地对她们宣告:“患者因抢救无效,于2024年11月22日17点34分死亡,请家属节哀。”
周璨空洞的眼睛滑下两行泪,然后昏了过去。
应粟急忙跑过去,“璨璨!”
傅斯雯也变了脸色,让医生赶紧救治周璨,但她没有跟过去,走向了迎面而来的院长。
“大小姐。”院长毕恭毕敬地弯腰。
傅斯雯沉声吩咐:“把刚才ICU里的监控调出来。”
“是。”
傅斯雯去了监控室,仔细看完一遍后,松口气,给傅斯礼发了个信息。
【云蔚死了,没说不该说的。但应粟知道了我们一直在控制云蔚和周璨。】
傅斯礼听到有关应粟的任何事时,都会第一时间回应:【她心情怎么样?】
这种时候了他最关心的还是应粟,傅斯雯为她弟弟不值,却无可奈何:【算得上平静。你比我了解她,她够狠,也够冷血。】
傅斯礼:【但她对人有真心,她一直视周璨为姐妹,难免难过。去查一下云蔚具体死因。】
傅斯雯叹气:【知道。那周璨怎么处理?】
傅斯礼:【她自由了。粟粟需要一个长久的朋友。】
傅斯雯终究没忍住:【你为她做这么多打算,她丝毫不领情,值得吗?】
傅斯礼:【我不需要她领情,我要她尽可能自在快乐地活着。】
傅斯雯无话可说。
只提醒他一句:【你下周回来,该着手准备订婚礼了。】
傅斯礼不再回复-
周璨是情绪过激导致的突然晕厥,并无大碍,只是还在昏睡不醒。
应粟一直在旁边陪着她,眼神难言地看着她梦中都悲痛难抑的脸色,脑中不断浮现云蔚死前对她说的那些话,忽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周璨。
她从前还怨恨过她,充当傅斯礼的眼睛,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才明白,她是因为自己,才一直活在傅氏姐弟的掌控下。
命运真是可笑。
兜兜转转,她竟然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应粟用手按压了下骤痛的心口,深呼吸了半晌,缓过那股劲后,她起身离开。
趁周璨还没醒,她要去完成云蔚交代她的最后一件事。
外面天已经黑了。
应粟开车逆着车水马龙朝城西旧居民区疾驰而去。
云蔚已死,想必这会是她最后一次来这片地方。
只是说不清是命运还是什
么,她在相同的垃圾场又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
应粟没有多停留,害怕碰到什么似的,疾步奔向云蔚家那栋楼,从蹲在门口的花盆里翻出钥匙。
进屋先打开灯,速战速决地直接走向里屋,拉开陈旧的土黄色衣柜,从最底层拿出了那个云蔚早就为自己准备好的骨灰盒。
真正看到骨灰盒的这一瞬,应粟才深刻意识到,云姨有多想离开这个世界。
她这些年到底是怎么挺过来的呢?
应粟不敢深想,滑开盒盖,拿出里面躺着的一张SD卡,随后塞到口袋里。
她清楚这里面是什么东西,她不会销毁,却也不会在此时交给云姨托付的那个人。
她要等最后一刻来临。
第44章 Blue“我喜欢她,在追她,就这么……
应粟手机关机,失联了两天。
她不理外事,心无旁骛地陪着周璨,帮她一起料理云姨后事。
因为他们家已经不剩亲人了,所以葬礼一切从简,前来悼念的只有一些云蔚生前在公安局工作时相识的警察,还有街坊邻居。
葬礼全部仪式结束后,应粟扶着周璨离开墓园。
周璨醒来后,精神一直很稳定,她骨子里就是个坚强的人,父母职业的原因或许从小就在她心里埋下了担当的种子。
是人终有一死,她的父母是英雄,死得其所。
从此他们会在天上团聚,然后永远祝福着她。
所以,她不能倒下。
她是云周两家唯一的后人。
“姐,我妈走前是笑着的。”
两人开车去了家露天大排档,周璨仰头灌了杯酒,一抹嘴角对应粟说,“她对我说对不起。”
“说她很舍不得我,只是她太想爸爸了。”
“……璨璨。”应粟不忍看她。
“我没事,我为我妈妈感到开心,真的。她为我苦熬着坚持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放心地去见我爸了。”
应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甚至觉得自己没脸坐在这里。
“姐,谢谢你这两天一直陪着我,我明天就去上班,放心,我会更努力地活下去的。”
应粟嗓音艰涩:“再多休息几天吧。”
“不用,我不想停下来。”
无休止的忙碌是淹没悲伤情绪的一个微弱方式。
应粟依她:“要不你去日本出趟差,正好散散心?”
“行啊,就当公费旅游了。”
周璨说完就低头喝酒,其实她也有些逃避的心理。
她害怕,应粟会问及……傅斯雯。
但可能是照顾她的心情,应粟从那天医院到现在,一直没问过。
“吃完饭,回我那?”应粟问她。
“不用了,我回自己家。”周璨突然想起,“你最近没有和席则联系吗?”
应粟摸了摸口袋里始终关机的手机,她也说不清自己在逃避什么,在畏惧什么。
周璨看她表情不对劲,小心地问:“你们怎么了?”
“没事,我欠他一个答案,不知道怎么给而已。”
周璨见状不再多问。
吃完饭后,应粟先把周璨送回了家,才开车回自己公寓。
电梯打开,她刚踏出去,就看到了站在自己家门口的人。
他斜倚着墙,单手抄在裤袋里,漫不经心地抽着烟,长发没扎起来,散漫不羁地披着,微垂的眉眼透露出无可言说的忧郁。
应粟脚步顿住一瞬,才提起一口气,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席则慢半拍地撩起眼皮,眸色被烟雾模糊,辨不清情绪,“等你。”
“等了多久?”
“两天。”
应粟惊讶看他:“两天你一直在这?”
席则夹着烟,懒声笑:“骗你的,我刚来。”
“……”
应粟开门,走进去,换鞋,去吧台倒了杯红酒。
席则走到她身后,“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应粟微滞:“我手机关机了。”
似是为证明,她当着他的面掏出手机。
电量只剩两格,刚足够开机。
屏幕点亮后,她戳进微信,越过一堆未读消息,直接点开了席则的对话框。
页面停留在两天前,体育馆里她发的那条:【我有急事,先走了。】
席则半小时后回复:【发生什么事了?】
此外,这两天他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看完消息后,手机耗完电量,自动关机。
应粟轻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沉默须臾,晦暗不明地看向席则,轻声说:“周璨妈妈前两天去世了。”
席则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眉心微蹙,“怎么去世的?”
“急病。”
席则跟云蔚没有任何关系,他当然不会感同身受,充其量不过发出一声感叹,“生命无常,璨姐应该挺不好受。”
应粟心里深呼吸,抿了口酒,别开视线,“都会过去的。”
“姐姐,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亲人的离去是一生的潮湿。”席则似有若无地看着她,眼神很淡,“对于有些人来说,可能永远过不去。”
应粟心口犹如被刀片切割,她吞咽一腔苦涩,侧头看他,“你也过不去,对吗?”
席则拨开她耳边的发丝,声线温柔,“我爸妈很爱我。他们离开我之前,我一直生活在幸福里。”
应粟呼吸骤停,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地从她眼睛里流了出来。
席则一怔,指腹游移到她红湿的眼角,轻轻按压住,“你在为我哭吗?还是为璨姐?”
应粟极力克制住哽咽的嗓音:“怎么就不能是为我自己,我也没有爸妈了。”
席则笑了声,把她揽入怀里,头埋下去,低声叹息:“我们三个真可怜。”
应粟含泪闭上眼睛。
是啊,真可怜……-
席则一夜未眠,凌晨五点他就睁开了眼睛,抽出自己胳膊,将怀里的女人轻轻放到枕头上。
起身时,他垂眸看了她几眼,将她微蹙的眉心慢慢抚平。
然后套上衣服,拿起手机,离开卧室。
清晨起了薄雾,天空昏沉,乌云将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了黯淡的灰霾中。
黑色宾利刺破阴霾,驶向市中心的人民医院。
尤蔓这一周已经给他打了无数个电话了,这件事总要了结。
病房里,面容憔悴的女人看到席则走进来时,还有些惊讶,她恍然片刻,起身迎过来,“小则。”
席则叫了声妈,侧额瞥了眼病床上的席迦,她安静阖着眼,脸蛋消瘦苍白,如脆弱的洋娃娃。
尤蔓把他拉到沙发上,压低音量,直言道:“迦迦是怎么溺水的,你爸已经查出来了。”
席则眉心微动。
“迦迦昏迷了好几天,醒过来也是惊悸不已,医生给她注射的针剂里加了点镇静安眠的药物,她现在醒不过来。”尤蔓心疼地从病床上移开视线,看向席则,沉声问,“所以,你实话跟妈妈说,那晚从别墅你抱走的女人,是不是叫应粟?”
席则坦诚回:“是。”
“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好像总有人爱问他这个问题,席则不冷不淡地开口,“妈,不用拐弯抹角,有话可以直说。”
尤蔓蹙紧眉,索性明说:“她是傅先生的女人,你为什么会和她搅在一起?”
又是傅先生。
席则冷笑一声,“谁是傅先生?”
“你不用跟我装糊涂,东霖有几个傅先生?”尤蔓说,“我们席家也算是豪门望族,可在傅家面前也只有毕恭毕敬的份儿。你爸从小疼迦迦跟眼珠子似的,看到自己宝贝女儿被折磨成这样,气得差点掘地三尺,结果查出是傅先生的女人干的,你爸都只能忍下这口气。”
席则平静打断她:“
她不是傅先生的女人,她有自己的名字,叫应粟。”
“你不要转移重点,我现在问你的是,你为什么会和这个女人有牵连?”
席则漫不经心地向后靠在沙发上,“我喜欢她,在追她,就这么简单。”
尤蔓实在没想到他这么供认不讳,吃惊道:“你在开什么玩笑?你跟傅先生抢女人?”
席则嗤笑:“他难道是什么皇帝不成吗?家里娶一个,外面养几个,凡是他沾染的,别人碰都不能碰?”
“小则,你太天真了!”尤蔓不满地瞪他,“傅家政商两通,富可敌国又位高权重,在东霖除了祁家能与之抗衡外,他基本可以一手遮天。自从傅家那位年轻大佬掌权后,这么多年,被他拉下马的企业集团还有政治高官数不胜数。”
“他想要打压谁,踩死谁,易如反掌。”尤蔓加重语气,“你非要跟他作对,是想拉着我们整个家族陪葬吗?”
“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作对干什么。”席则不以为意,还觉得可笑,“至于陪葬,妈,严重了,您口中那位权势滔天的大佬就算想做点什么,也得师出有名不是?”
“应粟就是他的名。”尤蔓见他油盐不进,有些恼火,“你爸为什么在傅先生公开未婚妻后,还如此忌惮应粟这个小情妇,就是因为傅先生向来行事低调,兵不血刃,却为了红颜冲冠一怒,向垂涎应粟美色的他亲三叔,开了一枪,废了他一条腿。并放话下去,应粟在傅家地位等同于他,谁再敢有不轨心思,子弹射进的就是心脏。”
“这桩秘辛也是你爸偶然听来的,可见应粟对傅先生有多重要。”尤蔓苦口婆心地劝席则,“所以,儿子,咱别往枪口撞。他们那些豪门恩怨,情爱纠葛,跟我们无关。”
席则默不作声地听着,眼底划过一抹深不可测的暗色。
她和傅斯礼那九年,到底还有多少扯不清的牵绊?
为了她开枪,也算是英雄了吧。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尤蔓拍了他胳膊一下,长叹一声,“如果这还不能让你死心的话,那妈妈再告诉你一件事。”
席则掀眸看她。
“你那天不是问我们为什么要选择你领养吗?”尤蔓说,“现在我就回答你。”
“——是傅先生的授意。”
席则无动于衷的眼神终于出现波澜,他瞳孔缩紧,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你没有听错。”尤蔓语速平缓,“傅先生这些年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除了创办的几个慈善基金会外,还投资兴建了许多福利机构,包括养老院、福利院之类的。他甚至还亲力亲为去走访过,帮助一些无父无母的孩子找寻合适的领养家庭。”
“你就是其中之一。”
尤蔓看向席则,“我那时是事业上升期,不愿再生二胎,却想要个儿子陪迦迦一起长大。”
“所以傅先生让我们领养了你,还给你留了五千万,让我们在你成年之后把这笔钱打到你账户。”
席则神情僵硬,垂落的手指攥成拳,掌背青筋暴起。
“所以,小则,他还是你的恩人。”尤蔓不忍心刺他,但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他,你没准还要再福利院多待几年,或者被普通家庭收养。”
“这么多年,我们虽然对你不够关心,但至少从没在金钱上苛待你,锦衣玉食养你长大,用心栽培你,支持你的梦想。”尤蔓轻轻瞥了眼病床,无声叹息,“如果不是迦迦小时候闹的那些事,我真的会把你当亲儿子,去真心疼爱你。”
“……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尤蔓抹了下眼角,嗓音微哽,“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隔阂已经无法弥合了,我也知道你一直憎恨迦迦,我甚至知道,迦迦后背那片骷髅纹身是你的手笔。”
席则眼眸一动。
纹身?
“我给她换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她用纹身覆盖住了刀疤。”尤蔓垂下头,到底没忍住,失声哭泣,“我问她是谁干的,她怎么都不肯说,能让她这么维护的人,只有你。”
她缓了缓,抬眼看着席则,“这件事我没告诉她爸,我也不会追究,就当是对你小时候的弥补吧。”
“但妈妈求你了,看在我们养了你十多年的份上,到此为止吧,别再做伤害迦迦的事了。”
“也别再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惹出祸端。”一向温柔端庄的尤蔓,第一次有些狼狈地拉住席则手腕,以卑微的姿态祈求自己的儿子,“好吗?”
听完这一长串肺腑之言后,席则神色始终冷漠,攥紧的掌心却慢慢松开。
他沉默了许久,将尤蔓的手挪开。
然后站起身,郑重其事地向尤蔓鞠了一躬。
“妈,谢谢你们养我这么多年。”
尤蔓一惊,预感到他要说什么,急声阻止:“小则!”
席则直起身,声线平稳冷淡,“我联系律师,解除收养关系吧。您和爸这些年在我身上花的钱,我会双倍还给你们。”
“席迦,只要她不再惹我,我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我之后要做什么事,也跟你们无关,绝不会牵连。”
尤蔓哭着站起来,她后悔不迭,再次紧紧拉住席则手腕,哀声挽留:“小则,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要赶你,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儿子……”
十多年同住一个屋檐下,他又成长的如此优秀,尤蔓怎么可能对他没有感情。
“我知道。”席则笑着一点点掰开尤蔓的手指,目光温柔地穿透她,却像是在看一个遥远的人。
“只是我不想再喊别人爸妈了。”
第45章 Blue“不要,我不想出去。”……
席则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律师,拟合同,和席家正式解除了收养关系。
席岭对他毫无感情,字签的很痛快,甚至觉得甩脱了一个麻烦。
尤蔓哭了一夜,但席则用一句‘不想再喊别人爸妈’果断决绝地割舍了他们的母子情分,没留半分挽回的余地。
十年朝夕相处,一个没用心,一个始终没融入,说断也就断了。
他们没有对外宣告,除了曾经的一家人外,无人知道席家赫赫有名的音乐天才,二代子弟里最负盛名的席大少爷,已经……孑然一身走向他自己的天地。
从此,他的头衔不再带着席家的光环。
他只是他自己。
这件事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他依旧每天练琴写歌,专辑里面的歌曲已经打磨差不多了,最终定下十首,席则的新歌还差一小节歌词没完善。
晚上他们乐队开始在录音棚录歌,一遍遍磨细节。
后期的专辑封面设计和发行交给了蒋聿家的唱片公司,无需他们操心。
滕凡也回归了学校,人整个瘦了一圈,他把自己的妹妹滕瑶一起带到了东霖。
老家是小县城,一亩三分地,七嘴八舌的闲言碎语就能把人淹死。
滕瑶还未走出心理创伤,她暂时休学半年,滕凡给她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用那笔意外打进他账户的资助金。
他没有怀疑那笔救命钱的来历,心里把这个好心人当成了救世主,就差供起来朝拜了。
他回来第一件事就请席则吃了个饭,去了他力所能及最干净整洁的小餐馆,还要了瓶酒。
席间他一边喝酒一边滔滔不绝,说那50万,说那笔钱对他们家对他弟弟有多重要,说他亲手把玷污他妹妹的混蛋送进了监狱,说自己妹妹需要一段时间走出来……
他太久没人说话了,也完全忘记了席则15分钟的耐心极限,大有一种要把这段时间憋在
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席则也一边喝酒一边耐心地听着。
何止是滕凡,这段时间他也发生了很多、很多事。
但他无法对任何人提及,他只能自己扛。
末了,滕凡终于问起席迦。
“照片已经处理干净,你妹妹可以放心。”席则隐去了中间的过程,只说,“她明天就会回美国,完成学业之前不会再回来。”
这是和尤蔓签合同时,她状似无意提起的,似乎想让他送席迦一程。
滕凡点点头,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问:“那应姐……她还会愿意让我去酒吧工作吗?”
席则手指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玻璃杯,声调散漫,“她不知道,这件事她只料理了席迦一个人,至于其他细枝末节她不在乎。”
言下之意,滕凡跟这件事没关系。
他和应粟可以照常相处。
“那我——”滕凡有些吞吐。
席则掀眸,瞥他一眼,“如果你过不去,就跟她主动交代。”
滕凡头又垂下去一点,“……知道。”
之后两人闷声喝酒,滕凡有些醉了,一会儿跟席则说谢谢,一会儿又说对不起,乱七八糟的。
席则给他叫了个车送他回学校。
上车时,他不忘醉醺醺地问:“那你呢?”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和一声鸣笛。
席则给他关好车门,“我有人接,走吧。”
他跟司机说了句话,就往身后那辆保时捷走过去了。
出租车缓缓驶动,滕凡从后座爬起来,隔着车后窗往后面瞧了一眼。
他看见席则上了副驾,在系安全带之前,他揽过主驾上女人的脖子,和她接了一个绵长而亲密的吻。
滕凡的视线被无声无息流出来的液体打湿。
心脏亦被刺痛,他却犯贱般不肯收回视线。
经过席迦这件事,他已经把席则当成了最好的兄弟,明知道自己与他云泥之别,明知道靠近一颗太阳会有灼肤之痛,可他仍不舍远离。
席则太耀眼了,耀眼到世间所有美好的一切都应属于他。
可偏偏……偏偏他吻住的那个女人,是他一见钟情的人。
滕凡狼狈地收回视线,将脸深深埋在掌心里,任泪水洗掉他的妄想和……妒念-
应粟和席则今晚洗了个鸳鸯浴。
起因是喝酒后的席则太黏人了,一步也不肯离开她,连衣服都要她帮忙脱,脱完后还要她给他洗头发洗澡,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结果当然是两人洗着洗着就滚到了一起。
这是自从周璨母亲去世后,两人第一次做。爱。
他们彼此心里都压着太多事了,不似从前那般激烈和情动,像是一场基于生理需求的欲望发泄。
但他们做了很久。
把浴室弄得一片狼藉后,席则直接端抱着她去了卧室,中途他始终没出去过,随着脚步迈动的幅度,应粟一直被时深时浅、时轻时重地蹭着。
她控住不住地叫出声时,席则就会低头吻她,笑容乖戾,“姐姐,你吃太紧了。”
“……”应粟用双腿夹紧他劲瘦的腰,声音破碎不堪,“你能不能走快点?”
从浴室到卧室不过二十米距离,他快走半小时了。
这混蛋就是故意在磨她。
“我腿软,走不快。”席则舔舔她红透的耳垂。
“那你把我放下去!”应粟咬住下唇,“我自己走。”
“不要。”席则颠了下她屁股,很深的一下,应粟呻吟一声,听到他低哑沉欲的嗓音袭入耳畔,“我不想出去。”
“如果可以,我真想一辈子和你这样,密不可分,死也死在一起。”
“……”
应粟愣了愣,忽然搂住他脖颈,将脸埋进他汗湿的胸膛。
耳边是他起伏的、滚烫的心跳,可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地往深海里沉坠。
她抓不住,也留不下。
她唯一能感受到的真实,只剩彼此在做。爱时传递的体温。
应粟深深地闭上眼睛。
天还有多久才会亮呢?-
席迦的飞机在上午九点。
她没有等到哥哥,却等到了……滕凡。
她将爸妈支开,给了他十五分钟兴师问罪的时间。
可没想到,他上来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你对席则是什么感情?”
席迦顿时惊讶,来了兴趣,“什么意思?”
滕凡一改从前的呆板怯懦,眼神炯亮甚至带了点压迫感,“这几周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你的意图。”
“你嫉妒应粟是你哥的女朋友,嫉妒你哥对我好,所以设了那个局。”
席迦饶有兴味地反问:“我是他的妹妹,为什么要嫉妒你们?”
“因为你对席则畸形的占有欲。”
席迦噗嗤一笑:“滕凡哥,你真出乎我意料。”
“你也很出乎我意料。”
“恨我吗?”席迦问。
滕凡说:“你不该拿我妹妹威胁我,你们同样是女孩,怎么能那么恶毒。”
席迦忧伤地叹口气,“如果我哥哥对我,能有你对你妹妹十分之一的好,就好了。”
“不过,”席迦话锋一转,鄙夷地看向滕凡,“我最没想到的是,你竟然那么怂,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女人和我哥哥从同一个房间出来,你都狠不下心,按照我的计划走。”
滕凡咬牙切齿,“我没你那么丧心病狂。”
“所以,滕凡,你这辈子都得不到你想要的人了。”
滕凡手掌微不可察地紧攥了下,脑海中又闪过昨晚应粟和席则在车里拥吻的一幕。
他表情有瞬间的裂缝,席迦轻易捕捉到了,低嗤一声,“其实你有想过吧。”
她凑近一步,盯着他眼睛,甜美的嗓音犹如蛊毒,“想过走进那个房间,爬上那张床,脱掉她的衣服,进入——”
“闭嘴!”滕凡目眦欲裂地瞪向她,“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席迦用手中的手机戳了下他心口,然后站起身,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
她双手环胸冷漠地睨着他,“滕凡,虽然你让我的计划功亏一篑,但至少你证明了对我哥哥的忠心。”
“既然这次你没有背叛我哥,那我希望你以后永远记得今日的选择,永远不背叛他,不做伤害他的事。”席迦神色认真地问,“你能做到吗?”
滕凡觉得有些撼动又可笑,“可伤害他最深的,是你。”
“你错了。”席迦自嘲一笑,“我伤害不了他,因为他从不在乎我。”
“……”滕凡惊愕地睁大眼。
机场大厅传来登机提示的声音。
席迦握住行李箱,准备去安检,她走了几步,还是转头对滕凡说了句:“对于你和你妹妹,是我抱歉。”
滕凡一怔,肩膀抖了下。
终于……听到了。
他最后看了眼席迦背影,转身离开。
而席迦在走进安检区时,又回头望了一眼。
终究还是没等到她想等的那个人。
因为一段视频,她马不停蹄赶回国,明知道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挽回不了,却还是不死心地想要亲眼看一看他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模样。
可惜,妒意和爱欲在眼见为实的刺激下疯狂滋长,吞噬掉了她所有理智。
伪装多年的感情一溃千里,见光即死。
这一番破釜沉舟,除了哥哥亲手在她身上刺下的刀疤外,她什么都没得到。
但用一片永恒的纹身,将他留下的痕迹永久烙印,也算是她疯魔一场的证明。
从此,他不再是她的哥哥。
她终于可以在无人处,光明正大地去爱他了。
但在彻底和他说再见之前,她要送他最后一份礼物。
席迦掏出手机,快速编辑一条微信,发送出去。
【帮我解决掉一个人,我就答应你。】
对方ID是傅斯洋。
北美留学生圈子里的顶级富二代,风流成性,夜夜笙歌。
为了泡妞动辄便一掷万金,平时除了吃喝嫖。赌就是飙车玩命,一个不折不扣的混球疯子。
席迦也是他的狩猎对象之一。
但因为一直没得手,所以他纠缠了她挺久,甚至表现出了几分真心。
起初她并没有把这个只会玩乐的花花公子放在眼里,但她听到了那晚妈咪和哥哥的对话 。
傅斯洋的父亲就是他们口中的——傅斯礼三叔,傅宗年。
傅斯礼因为应粟废了他父亲一条腿,她不信他一点怨恨都没有。
而席迦最擅长的就是借刀杀人。
她不敢再动应粟,但她决不允许那个危险的女人一直留在哥哥身边。
正好,傅斯洋这两天似乎在国外犯了事,回国躲一阵风头。
圈里有传闻,说是他这次药下猛了玩死了个小女孩。
他父亲给他找的律师团队处理起来有些麻烦。
在平息风波之前,他只能留在国内。
而席迦,看上的就是他敢于玩死人的狠劲。
在过安检前,那个黑色老鹰的头像闪烁了一下。
一条五秒语音弹进来。
“谁惹我宝贝儿生气了?哥哥帮你弄死他。”男人腔调散漫,透着兴味。
席迦:【应粟。】
第46章 Blue“当年那一枪,是我开的。”……
应粟今晚买好宵夜,本来打算去席则工作室探班。
他们乐队这几天经常没日没夜地排练,有时候练到凌晨两三点,应粟会开车去接他。
席则心疼她来回折腾,让她在家里等他就行。
但应粟酒吧也常凌晨打烊,不过是顺手的事。
而且她想和席则多一些相处时间,多一分,多一秒,都好。
每晚开着车从‘蓝爆’到他工作室,都会经过曼珠桥。
她会刻意放慢车速。
夜晚的霖市华光璀璨,路灯全部点亮,蔚蓝海面会倒映出两岸高楼的灯光和车水马龙流泻出来的霓虹,各色交相辉映,流光溢彩,有时候一弯明月倒悬入海,在波浪的晃动下,似是铺了条熠熠星河。
美不胜收。
曼珠桥的夜景丝毫不输于它的日落。
应粟想用眼前的景色覆盖住过往。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一天她再走上曼珠桥的时候,想起的人不再是傅斯礼,而是……席则。
哪怕他并不知道,她内心的抉择。
哪怕这段路已经……快走到尽头。
她还是想尽可能多留下一些回忆。
应粟在曼珠桥上停驻片刻,拍了张月亮的照片,发给席则。
刚准备启动车子,未读短信弹出一条匿名人发来的消息。
【紫荆宫,地下A1宴会厅,一个人来。敢报警她就死定了。】
后面附着张照片——是夏小忆浑身被粗绳捆绑起来,嘴巴咬着桌角,后背衣服撕烂,露出一条血淋淋的鞭痕。
应粟瞳孔骤缩。
她知道自己经营酒吧得罪的人不少,但绝不会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绑架。
而且地点是在紫荆宫,应粟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对方身份。
她脸上浮现戾气,回复:【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让你横着出去。】
发送过去后,她猛踩油门冲着紫荆宫疾驰而去,同时拨出了一个电话-
傅斯洋看到手下给他递过来的手机时,大笑一声:“操,她还敢威胁我?”
“阿宰,”男人不屑地将手机摔到他身上,“找几个人去外面盯梢,她要是敢带人过来,或者后面有警察跟着,立刻告诉我。”
“是!”
傅斯洋冲另一个手下勾了勾手指,示意把夏小忆弄过来。
夏小忆是在下夜班回家途中被这群人绑架的,她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也从未想过电影里的**场面会发生到自己身上,她都快吓破胆了。
鼻涕眼泪流了一脸,求生本能让她跪在男人面前,不住地求饶,“大哥!我求你放了我吧!!我家里没钱,你勒索不到钱的……”
“你看我像是缺钱的?”傅斯洋冷嗤,慢条斯理地抽着烟。
小忆早就注意到了他手上那块上百万的百达翡丽,既然不要钱,那要……
她太阳穴一跳,颤抖着环抱住自己身子,往后缩了缩,哭着说:“我、我也没什么姿色呀,我身高才159……呜呜呜,您干嘛非抢我!!”
“哈哈哈哈哈。”傅斯洋放下翘着的腿,笑得嘴里烟都快咬不住了,“你这妞还挺逗。”
他随后眯起眼打量了她一圈,嫌弃地摇摇头,“你这姿色确实入不了我的眼。”
“那您——”
话音未落,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大门被左右两边的人同时拉开。
阿宰还有几个黑衣打手阔步走了进来,而这群壮汉身后赫然是——
“应姐!”
小忆看到身后款步走进来的女人,眼睛一亮,随后又闪过惊慌,她大喊,“应姐,你来干什么!快走啊!”
“——啊!”傅斯洋一把拽住她头发,粗暴地将她扯到了自己怀里,虎口卡住她下巴,让她发不出一丝声音。
“傅斯洋。”
应粟眼眸寸寸变暗,疾步走过去,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狠戾,“把小忆放开。”
身后的大门重重阖上。
阿宰俯身到傅斯洋耳边,“她一个人来的,没跟尾巴。”
傅斯洋点了点头,大掌捂住小忆的嘴,另只手冲应粟挥了挥,微笑道:“应大美人,好久不见。”
他粗粝的指腹划过小忆的脖子,笑容堪称温柔,“我知道你跟那个叫周璨的关系更好,不过她是雯姐的人,我可不敢动。”
“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你这位小姐妹请过来了。”
小忆痛苦地呜咽着,双眼蓄满泪水,她不住地冲应粟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前进了。
应粟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径直穿过大堂中间的赌桌和守在两侧的黑衣壮汉。
紫荆宫是霖市最高端大型的娱乐会所,兼具餐饮、酒店、各种游玩设施,但那都是地面上的白色生意。
它最负盛名的是——地下赌场。
能来到这里的人,都是身价千万以上的富豪,而且需经过层层审查,确认没带进不该带的东西才会放行。赌场独立运行于紫荆宫之外,每天流水都可以达到上亿,创造的财富不可估量。
但它毕竟处于灰色地带,所以必须依靠一个强大的背景才能维持运作。
而这个背景就是——傅家。
准确说,是傅斯礼。
但他不碰这里的生意,所谓打一棍子给个甜枣,五年前废了傅宗年的腿之后,就给了他赌场百分之五的股份,经营权交由他们三房。
所以,傅斯洋才敢在自家地盘这么猖獗。
应粟大步流星走到沙发区,懒得跟傅斯洋这种酒色烂货斡旋,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应姐还是痛快啊。”傅斯洋始终用手掌桎梏着夏小忆,把她哭得扭曲的脸掰正对准应粟,饶有兴味地问,“这种在你酒吧打杂的小货色,竟然真的能劳动您单枪匹马跑一趟,说实话,我有点意外。”
“把你脏手从她脸上挪开。”应粟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语气沉下来,“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直接说出意图,别跟我废话。”
“操,你都被我二哥甩了,还他妈这么傲啊!”傅斯洋恶狠狠地甩给夏小忆一巴掌,把她扇到地上。
夏小忆痛哭出声,旁边的阿宰立刻蹲下去用黑色胶带缠住了她的嘴,然后掏出一把刀抵住她脖颈血管。
“……”应粟脸上一片黑沉,她咬了咬牙,忍住胸腔涌动的暴戾,再度抬眼望向傅斯洋,声音冷硬无比,“傅斯洋,我最后问你一遍——”
“你要什么?”
“我要你下跪,对我磕三个头。”傅斯洋唇边勾起凶狠的笑,“然后留下一条腿。”
应粟双手缓慢地抄进大衣口袋里,微微挑眉,冷笑一声,“那你也得有这个命。”
傅斯洋嘴角笑容僵裂。
这个女人从进来到现在就没表现出丝毫的慌乱,甚至她还以上位者的姿态睥睨他。
她凭什么?有什么底气?
从前她是傅斯礼的女人,仗着他的势在东霖可以横着走,就连他们父子都要敬上三分。
可现在呢?她已经如一块抹布被傅斯礼用完就扔了,失去了倚仗,她还有什么可豪横的!
他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吃了颗枪子就夹起尾巴做人,见着应粟还得毕恭毕敬喊一声应小姐。
去她的!
他傅斯洋才不怕,他更不信傅斯礼那种心狠手辣的男人,真他妈会是个痴情种,玩腻了的女人他还
会像从前护着不成?
席迦的微信只是个导火索,他这团火早憋好几年了。
正好碰上他最近气不顺,搞死一个跟搞死两个没区别。
他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抹平这件事。
不过,傅斯洋眯眼瞧着应粟那张冷艳的脸,心里竟然有些不合时宜的躁动。
他这些年玩过的女人数不胜数,却从没遇见过长相这么妖艳性子还这么带劲的。
怪不得他爹和傅斯礼都为了这女人鬼迷心窍过。
“我改主意了。”傅斯洋舌尖顶了下腮,将双腿大喇喇敞开,冲着应粟勾了下手指,“你过来,跪在我胯。下,把我伺候爽了,我就放了这丫头。”
“……”夏小忆疯狂挣扎起来,她拼命朝应粟摇头,泪水汹涌。
阿宰紧忙收起刀,怕她情急之下自己抹了脖子。
“我给你三秒钟。”傅斯洋兴致盎然地给她计时,“三,——”
“行。”应粟当机立断,非常干脆。
傅斯洋和他的心腹阿宰都愣住了。
应粟转头对惊惧不已的小忆笑了声,语调温柔地说:“小忆,闭上眼睛。”
小忆疯狂摇头,应粟只好放轻声音,用诱哄的声线说:“听话。”
夏小忆绝望地闭上眼睛。
她开始在心里飞速想应对措施,她们两个女人跟对方实力悬殊,要怎么才能虎口脱险呢?
而且这里似乎是那个男人的地盘,肯定里外都被守死了,向外面呼救根本不可能,他们也断了报警的后路。
那就只能——置之死地!
她全身都被绑死了,唯一的武器就是自己的身体。
她好歹100斤,撞到傅斯洋身上怎么也能把他砸蒙几秒,然后剩下的就得看应姐,只要她挟持住傅斯洋,她们就有机会逃出去。
考验她们默契还有她身体机能的时刻到了。
夏小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她在心里偷偷计算好角度,正准备把自己发射出去,却突然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啊——”
她心脏一震。
这道声音不是来自应粟,而是——傅斯洋!
她猛地睁眼。
场面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眼下局势对调。
应粟整个人骑在傅斯洋身上,明明细瘦的手臂却如一把锋利的长刀强势横在男人脖颈上,将他牢牢禁锢住,另一只手上戴着指虎,往男人脸上猛砸了一拳,顿时他半边脸都歪了,血肉横飞。
这种逆转只发生在三秒钟内。
谁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手无寸铁的女人,竟然能爆发出这么强悍的力量。
一击制敌,快准狠!
阿宰和傅斯洋一众手下都傻眼了。
反应过来后,全部抄起家伙围了过来。
“退后!”
应粟手上的指虎带着非常锋锐的尖刺,她用那些堪比刀锋的刺对准傅斯洋脖子上的大动脉,从他身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一圈屋内人。
其余人都不敢再妄动。
傅斯洋缓过那一阵钻入骨髓的钝痛后,往地上吐了口血唾沫,他双手举了起来,竟然诡异地笑了,“应粟,你真不愧是二哥的女人。”
他太轻敌了。
“但你挟持我没用,你走不出去紫荆宫。”
“是吗?”应粟勾起唇角,声音慵懒从容,仿佛掌控一切般游刃有余。
傅斯洋心里升起一丝不妙的预感。
下一刻,鎏金大门再度被打开,一个身高190的高大寸头男人走了进来,穿着花衬衫,脖子上一圈鸽血刺青,还有一道横亘的刀疤,面相穷凶极恶,看起来就不好惹。
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跟他气场相当的男人。
跟傅斯洋身边这些一身腱子肉的废柴完全不一个量级。
傅斯洋眼睛一亮,喊了声:“泰哥!”
这个男人是阿泰,国外雇佣兵退役,也是紫荆宫地下赌场的实际管理者。
经营权虽然在他们三房手里,但他们只负责收钱,具体生意和实权其实都在阿泰手里。
他是傅斯礼的心腹之一。
傅斯洋多少有些忌惮他。
可没想到,这个从来不屑正眼看他们,只会对傅斯礼叫唤的走狗,竟然恭恭敬敬地走到了应粟身旁,弯腰颔首,喊了声:“应总。”
“…………”
傅斯洋顿感一道雷劈在了头顶。
应粟眉心微蹙,她不习惯这个称呼。
傅斯礼当年非要给她百分之二十的紫荆宫股份,让她成为除他之外的第二大股东。
她不想沾染这种生意,也不想平白从他那里捞钱,紫荆宫的利润是她承担不起的。
所以,她只占了个名头,从没踏足过这里。
除了阿泰,没人知道她也是紫荆宫的老板之一。
“别这么喊我。”应粟把傅斯洋甩开,示意阿泰把他摁住。
阿泰唯她命是从。
傅斯洋被一只精悍手臂摁在桌上时,才真正开始感到恐慌,“阿泰,你他妈别忘了你是我们傅家的狗,你敢帮着外人!”
阿泰对他置若罔闻。
而他带来的那群人也早就被阿泰的人制伏了。
现在他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应粟甩了甩手腕,从阿宰手上夺过那把刀,先走到沙发旁把小忆身上的绳子割开,轻柔地撕掉她嘴上胶带,看了眼她后背,确认那条鞭痕是番茄酱后,松了口气,问她:“除了那一巴掌,他还动你没有?”
小忆也傻眼了,懵懵地摇头,“没有。”
应粟摸了摸她凌乱的头发,“对不起,是我牵连你了。”
“……应姐。”小忆呜咽着看她,眼睛贼亮,她现在觉得应粟是英雄。
“再闭一次眼睛。”应粟手掌抚过她眼皮,阖上她眼睛,“别睁开。”
小忆惊魂未定,乖乖地点头。
应粟随后站起身,刀子在掌心里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她走到傅斯洋面前,在他破口大喊之前,直接手起刀落,握住刀柄用力刺穿了他的右手手心,和下面的桌子贯穿。
“啊啊啊啊啊——!!!”
傅斯洋狂吠般地大叫起来。
阿泰递给应粟一方手帕,应粟接过后慢条斯理地擦拭掉手背上溅起的血液。
刀子随手一甩,‘啪嗒’一声响,坠落在地上。
“小崽子,别跟我比狠,你狠不过我。”应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傅斯洋,精致的眉眼却透出从内而外的冷戾,傅斯洋这才发觉自己招惹了个什么狠角色。
他早该明白,能在傅斯礼身边待那么久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一朵徒有外表的菟丝花。
她是罂粟,根里就带着毒。
“还有,当年那一枪,是我开的。”
傅斯洋瞳孔碎裂。
“我废了你爹一条腿,又废了你一只手。”应粟淡漠地垂睨着他,妩媚的狐狸眼微微挑起,风情却狠戾,“可以算作一起,有种就尽管找我。”
“但你们要是再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下手可就不一定还有分寸了。”
“……”
傅斯洋粗重地喘着气,却大字都不敢蹦一个了。
他无法无天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这么狠的女人。
“剩下的交给你处理吧。”应粟将手
帕一扔,对阿泰沉声吩咐了句,“你可以如实告诉傅斯礼,顺便帮我转达一下,等他回来,把我手里的紫荆宫股份收回去。”
“……是。”阿泰颔首。
应粟扶起失魂落魄的夏小忆。
“还能走吗?”
“能……”
两人平安走出紫荆宫后,小忆还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做了场梦,等外面的夜风一吹,她才后知后觉地看向应粟,傻愣愣地问:“应姐……你、你是……**吗?”
“……”应粟无语地敲了下她额头,“我是你老板。”
“是不是被吓到了?”
小忆呆滞地点点头,“感觉在拍电影。”
“这种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应粟又问,“脸没事吧?”
小忆摇摇头,“皮外伤。”
应粟深吸气,“那我找车送你回家,带薪休息一礼拜吧,养好精神。”
小忆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好好消化一下今晚的事。
“那姐呢?你去哪?”
司机开车过来后,小忆上车,趴头问了句。
应粟垂眸看了眼手机,已经两点四十了。
傅斯洋那个狗崽子竟然浪费了她一个小时。
她眉心拧紧,给席则准备的宵夜肯定早都凉了,她还要重新买。
应粟将沾了血的指虎扔进垃圾桶,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侧头对小忆笑了声,眉眼温柔如月色。
“我去给我家小孩送夜宵。”
第47章 Blue“表白的话应该我先说。”……
“这周末有场音乐节,主办方是我家公司的合作伙伴,给了我们邀请函。”
排练完专辑主打歌最后一遍后,蒋聿双手丢着鼓槌玩,斜了眼乐队其他几人,“咱们的专辑最早也得年前才能发行,我爸的意思是让我们先露露脸,打响一点知名度。”
“当然啦,我知道你们都不在意名声。”蒋聿自说自话,“不过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把我们的音乐带到地上,还能现场互动,有舞台和观众的加持,演唱一定更爽。”
他扬下鼓槌,敲了下鼓,“怎么样,你们有兴趣没?”
焦时嘉明显有些激动,他还没有Live表演过呢。
“我投一票支持!”
席则坐在转椅上,漫不经心地拨着吉他弦,“我少数服从多数。”
初悦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将贝斯收起来,回复了条消息,懒洋洋地说:“我也可以啊。”
“噢啦!那就这么定了!”蒋聿合掌,声调都激动了,“主办方要求的是每个乐队准备3-5首歌,咱们专辑还未发行,要保留点神秘感,我们翻唱吧。”
“那怎么体现我们乐队风格呢?”焦时嘉问。
“要不一半翻唱一半自己的歌?”蒋聿提议。
“也可以。”
“还有两天,那我们得抓紧选歌和排练了。”
席则抬了抬眼,刚想说什么,视线一定,有些惊讶地站起身,“姐姐,你怎么来了?”
几人都回眸望去,怔愣一瞬后,扬声打招呼。
“方便进去吗?”应粟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食品袋,“给你们买了些夜宵。”
“怎么不方便。”席则接过来,走到排练室外面的休息区,焦时嘉和蒋聿一听有夜宵立马猴一样窜过来。
“谢谢应姐!”
蒋聿也咕哝着道了声谢,他现在对应粟改观不少,别的他不知道,就冲应粟每晚两三点开车来接席则,今晚还特意送夜宵,他就觉得她没有在玩弄席则。
应该是有真心的吧……
蒋聿一打开盒盖就被香迷糊了,“这是京兰路那家蟹黄面吧?我最爱吃他家的了。”
几十年的老字号,味道特别正宗,每次吃他家的都要排队半小时起。
“你鼻子还挺灵。”
应粟淡笑一声,将底下那份拿出来,打开盒盖递给席则,附到他耳边偷偷说:“你这份我让厨师淋了双倍的蟹黄。”
“……姐姐,你真是,”席则手撑着桌子,歪头笑看她,眸色发软,他喉结细微滚动了下,没忍住,凑过去低头亲了她一口。
“唉呀,这蟹黄面可真腻啊——”
蒋聿拖长尾调怪叫了声,捧着碗嗦着面,和焦时嘉默契地走进了里屋。
初悦收起手机,走过来。
应粟递给她一份,埋怨地看向席则,“怎么让女孩天天陪着你们熬夜?
“他们就没把我当女孩。”初悦小声吐槽,然后笑着接过餐盒,“谢谢应姐姐,外面有人接我了,我先走了,这碗面我拿回去吃。”
席则一边吃面,一边扫她一眼,“路上小心。”
“知道了。”
初悦走后,应粟坐到了席则对面,“来接她的是不是那个祁司煜?”
席则玩味地挑眉:“你对他还有印象?”
“他那张脸,想让人没有印象也难啊。”
席则唉声叹气,“姐姐,你让人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我怀疑,你什么时候看到一个比我更帅的,就会毫不犹豫把我甩了。”
应粟失笑:“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席则哼哼两声,“毕竟你说过,我除了脸什么都没有。”
应粟想不起来了,抵赖:“胡说,我没说过。”
席则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反正比我帅的本来就凤毛麟角,更别说比我帅还能比我更让你爽的。”席则提起自己某项优势,自信一下就上来了,“你找不到。”
“……”应粟时常怀疑他这张嘴被淬炼过,何时何地都能说荤话。
可偏偏她还没法反驳。
席则的确天赋异禀,年轻有力,器大活好,耐力持久,更别提他的嘴上功夫。
他在床上带给她的快感确实是无与伦比的。
应粟脸颊有些发烫,用筷子搅起一团面,塞到他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里,“吃你的面。”
席则嘴巴鼓起来,闷头笑。
应粟拿起张纸巾,擦了擦他嘴角沾到的蟹黄,然后撇开头,也笑了起来。
两人自从那次体育馆无疾而终后,鲜少有这么温馨的时刻了。
吃完夜宵,他们踏着月色,开车回家。
路过曼珠桥的时候,席则侧额看她,“你今晚给我发的月亮,就是在这座桥上拍的。”
“嗯。”
“是这座桥上的景色格外漂亮吗?”席则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听不出额外的情绪,“每晚经过你都下意识放慢速度。”
应粟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一紧。
她以为席则没有注意到。
“其实我也喜欢。”席则不等她出声,平静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望向外面波澜流丽的什滹海,低声说,“我在这座桥上,看到过人生最美的一场日落。”
他微微闭上眼睛,记忆里那桢画面犹如一张复古电影色调的胶片照。
无尽头的桥,深墨色的海,浓烈燃烧的夕阳,日落终曲的蓝调时刻。
以及在忧郁朦胧的蓝色天空下,孤独流泪的女人。
她有着一头张扬的红发,迎着长风向桥的尽头走,渐浓的蓝色余晖将她坚韧倔强的背影慢慢拉长,她一往无前,仿佛走向新生,然而当咸湿的海风拂过她的长发,万物的色彩归于透明。
她站在空茫茫的天地间不经意回眸,脸上只有一抹平静的悲伤。
明明破碎到极致,却美到惊心动魄。
那场绝美落日,惊艳到的何止蒋聿。
他就坐在车上,看着她演绎了一场淋漓尽致的……爱而不得。
而最可悲的是,他为她第一次动心的时刻,却是她深爱不舍另一个男人的模样。
后来许多个与她交颈缠绵的夜晚,他恍惚地看着身下为自己动情动欲的女人,总忍不住想,他们相遇的时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强势地去入住一个还未腾空的心,她该如何判断,自己每次起伏的波澜,究竟是因为现在的他,还是因为过去的他。
她可以接受与自己做/爱,可真的有爱吗?
如果这是表达爱的一种形式,她和另一个男人又做过多少次呢?
他会比他更让她舒服吗?
更
让她……难忘吗?
“席则。”
在他即将陷入无法解脱的迷雾漩涡里时,女人温婉的声音轻轻响起,如一枚柔软的羽毛,缓缓拂过他绞痛的心口。
席则惊醒回神,睁开眼,藏匿一切情绪,侧头安静地看向她,“嗯?”
“我们下车去看看月亮吧。”
“好。”
夜色已深,海岸两侧却灯火通明。
两人靠着车头,相偎在护栏前,任咸湿的海风微微吹拂着脸颊。遥远的天际,新月弯弯,在江海里洒下明亮的清辉,随着水面波动荡漾,似淋了一层薄薄的碎银。不远处还有几艘浮光璀璨的游艇缓慢行驶在海面上,搅动着水纹涟漪,宛若搅动着一段悠悠流淌的时光。
不知是不是被海风吹的,应粟眼眶忽然有些湿,她转身将自己的脸埋在席则的大衣里。
如果时间能静止该多好。
她宁愿再也没有明天。
少年看不穿她的心事,下意识收紧手臂,用大衣密密实实地裹抱住她,然后低头用温热的唇贴了贴她额头,“是不是冷了?要不我们回去吧。”
应粟贪恋着他的温度,将脸埋得更深,嗓音低不可闻,“席则,我也会一直记得。”
“记得什么?”
“记得今晚和你一起看过的月亮。”
这也会是她一生中,看到过最美的月亮。
“姐姐,”席则放在她腰间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喉结滚动的幅度明显放慢,“……我能把这句话理解成表白吗?”
应粟沉默了许久,在他怀里轻仰起头,唇瓣刚刚翕动,席则就迫不及待地低下头吻住了她,手掌也随之掐紧她的腰。
因为没遇到任何阻挡,舌尖很快滑了进来,与她交缠在一处,吻越来越深。
清冷的月光隐隐绰绰地洒在他们身上,把昏暗夜色静静燃烧。
远方起了雾,风吹散了怅惘。
长长的一吻结束后,席则留恋地轻啄着她唇珠,一下又一下,指腹同时拂着她脸颊吹乱的发丝,细细摩挲她薄红的耳垂。
应粟在他怀里有些发软,无力地抓着他手腕,席则反手扣住,骨节分明的手指缓慢而又强势地穿进她指缝里,十指相合。
应粟涩然地眨了眨眼,眸里洇了层朦胧的水光,身心都像是陷在了一坛经年酿造的陈酒里。
她在最该清醒的时分,无可救药地醉在了他的温柔里。
“表白的话应该我先说。”席则在啄吻的间隙,低哑着嗓子开口。
然后抵着她额头,吐息灼热、克制、紊乱。
他深深地望着她,漆黑的眼里像浸了层墨。
“我欠你一场正式的表白。”
“这周末来听我的音乐节。”
“我还给你。”
应粟抬起眼皮,微微怔愣地看着他,神情有种罕见的迟钝呆滞,与她平素的样子反差很大。
席则忍不住笑了声,低下头又吻住她。
“姐姐,这次别再爽约了。”
第48章 Blue傅斯礼实在是个太合格的情人……
之后两天,应粟和席则没再见过面。
席则每晚待在排练室,和蒋聿他们通宵排练,想把每首歌磨到最完美。
应粟也无暇再去看他。
周璨出差后,‘蓝爆’的所有事务都落在她一人头上。
和常年合作的供应商吃了两顿饭,又受邀参加了一个酒会晚宴。
名利场上推杯换盏,交换名片,交换利益。
一张张光鲜亮丽的皮囊下,端看谁的演技更加炉火纯青。
应粟和傅斯礼结束后,就很少参加这种纸醉金迷的社交场了。
可她的影响力依旧在,一旦出现便是名利场的中心。
无数人暗地里都想踩她,明面上却只能恭敬地笑脸相迎。
应粟知道,这些人在意的无非是她傅斯礼旧情人的身份。
她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
好像不管她怎么挣脱,怎么割舍,都割不断那九年,傅斯礼在她身上缠下的千丝万缕的线。
她更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厌弃。
因为明知局面,她还是心甘情愿来到了这里,坦然接受别人的恭维。
来到这场晚宴的都是霖市上流社会的富豪老总,每张脸都是资源。
酒吧创立初期,傅斯礼曾带她引见过这些人,不止是震慑他们别在她的地盘放肆,更是共享他的资源和人际圈,让她在各行各业都能如鱼得水。
如今的她,似乎可以坦然地去审视过去那段感情。
如果自己一开始就不心存妄想,那傅斯礼实在是个太合格的情人。
他养护她成长,传她创业经验,给她人脉教她人情世故,还教她防身本领,除了跆拳道搏击便是射击。
应粟的枪法是傅斯礼手把手教授的,而她开出的第一枪实弹对准的就是傅宗年。
那是五年前,傅斯礼因公事出差。
傅宗年个老色胚,在酒场上喝多了酒,经人一挑唆,便带着十个保镖冲进了他们的别墅,五个在外面守着门,五个用来制服她。
应粟当时的身手一拳难敌五人,她用遍了手头能用的所有‘武器’,也只把时间拖延了二十分钟。
就在她双手被手铐拷在床头,傅宗年脱掉裤子,色。情地掀开她裙摆的时候,傅斯礼风尘仆仆赶至。
那是应粟第一次感谢,他在他们住过的每个房间都安上了摄像头。
以往只起到了监控她的作用,现在却成了及时解救她的安全密钥。
那也是她第一次见到傅斯礼阴鸷狠辣的模样,他一向都是君子端方的,从不轻易展露自己的真实情绪,永远优雅从容,风度翩翩。
就和初遇时一样,他身上总有一种慈悲温和的佛性,可即便如此,也没人觉得他是良善的主。
因为他会笑着把敌人送上死路。
傅斯礼是在家族和商战的血海里厮杀出来的,一半是佛,一半是魔。
温雅的外表不过是他最完美的伪装。
可那晚看到她躺在傅宗年身下时,应粟从他的眼睛里清晰地看到了残忍和嗜血性,再温润的气质也压不住他当时浑身散发出来的杀伐气。
如果不是傅宗年没有得逞,应粟相信傅斯礼一定会当场毙了他。
他从后腰里掏出枪,亲手交给了应粟,然后握着她的手腕,从身后环住她,将枪口对准傅宗年的脑袋。
傅宗年当时被他的人制伏住,吓得已经尿了裤子,跪到地上不断求饶。
傅斯礼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只专注地教应粟握枪、上膛,扶住她的手臂缓缓向下,再次瞄准傅宗年的脑袋,然后侧头贴向她耳畔,声线恢复了一贯的温柔,还夹杂着无端的纵容,“宝贝,还记得我教给你的枪法吗?”
应粟睫毛颤栗了下,点头。
“那就开枪吧,让我看看你的进步。”
他说这话的语气和以往一样轻松平淡,甚至带着鼓励,仿佛这次射击的目标还是训练场的靶子。
而应粟当然清楚,她手中握的这把枪是真枪,里面有子弹。
一旦她扣动扳机,一条人命可能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她心里不可能没有畏惧,可在傅斯礼放开她双手的那一刻,她看着跪在面前状如蝼蚁的傅宗年,内心竟然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兴奋。
那种兴奋甚至让她战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人一定要往高处走,走到最山巅。
因为权势到了一定地步,就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死。
看着恶心的烂人如走狗一样跪爬在地上,真的很爽。
而这种激动、战栗和兴奋,应粟知道是错误的,是可怕的,是脱离正常认知的。
任何时候,她都不该以游戏的态度,轻贱任何人的生命。
所以,一瞬的理智回神。
让她将枪口从傅宗年的脑袋偏移,转而对准他大腿内侧,以绝对的精准度,扣动扳机,消音枪的子弹撕裂空气,准确无误地射进了她的人肉靶心——距离傅宗年裤。裆那团脏东西不到一厘米的位置。
这一发子弹的后果,不止是废了傅宗年一条腿。
还有他后半生的性。福,距离太近,伤到了那处的神经,他之后再也石更不起来了。
应粟从来不
是善茬。
杀死一条人命她做不到。
但她会让人生不如死。
傅斯礼当即看穿了她的意图,在傅宗年浑身淌血的被人抬出去时,他从身后圈抱住她,把那把枪合在她的掌心,低沉地笑了两声,蕴含着赞赏之意,“粟粟,你枪法精进了。”
“是你教的好。”
“这把枪送给你,奖励。”
“谢谢小叔叔。”
“以后用它防身,别再让自己深陷险境了。”他俯身沿着她纤白冰冷的脖颈亲吻,玉质声线染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哑,“我会担心。”
“……好。”
可后来,她再也没动过那把枪。
因为傅斯礼没有再让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她。
应粟被一通电话拉回心神。
她将香槟放下,对面前的老总敷衍地笑了下,“陈总,我先去接个电话。”
“应小姐,您请。”男人绅士地退后半边。
应粟踩着高跟鞋走向宴会厅外面的露台,她寻到个无人的角落,接起电话,“阿泰。”
“应……小姐,”阿泰卡顿了一下,没再喊她应总。
“什么事?”
阿泰训练有素,说话言简意赅:“两件事。一件是那晚紫荆宫的事我如实汇报给了傅先生,傅先生命人将三少爷用私人飞机押送回了美国,一落地就被当地警方逮捕了。他身上背着人命官司,律师在先生的授意下不会再为他辩诉,至少蹲二十年。”
应粟无动于衷,点了根烟,望着外面茫茫夜色,慢条斯理地吸了口。
“另一件是,关于紫荆宫股份,傅先生说等他明天回国,亲自跟您谈。”
“……”
应粟蓦然被烟呛了口,偏头轻咳一声,她迟缓了好几秒,声音有些微颤,“他……明天回来?”
“是。”阿泰说,“等先生回来,应该会联系您的。”
应粟挂断电话,站在露台沉默地抽完一支烟,然后仰头看了眼夜空中模糊的月亮,握紧手指,转身离席。
她回家脱掉高定和高跟鞋,换了身舒服的衣服和平底鞋,开车去了‘蓝爆’。
吧台上没有周璨调酒的身影,她还有些不习惯。
但新调酒师是个周璨调教出来的小帅哥,叫小凯,对应粟喜好了如指掌,见她坐下,立刻给她调了杯Bluemoon,因为天冷的缘故,没加冰。
应粟心神恍惚地看着玻璃杯里的蓝色浮影,手指捏着杯身轻轻晃了晃,然后仰起颈子饮尽,“再给我调杯烈点的酒。”
小凯看出她今晚心情不佳,乖顺地点点头,又为她调制了杯爱尔兰之雾。
应粟一杯杯喝着,有不长眼的前来搭讪,竟然被默不起眼的滕凡拦下了。
他穿着工作制服,把那男人打发走后,隔着礼貌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看着应粟还有她面前一排喝空的酒杯,犹豫着开口:“应姐,你不能再喝了。”
应粟慵懒地抬眸,眼梢染上了一丝旖旎醉态,“……滕凡?”
“……嗯。”滕凡不敢跟她对视。
应粟本来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是席则的舍友。
但前两天他突然跑自己面前‘负荆请罪’,交代了席迦那件事详情,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还差点给她跪下。
应粟懒得计较太多,主谋只有席迦一个,他也算受害者。
所以让他继续在店里留下了,还给他时薪又涨了一百块。
她的确是看在席则的面子,对他多照看了两分。
“你妹妹现在怎么样?”应粟懒洋洋地支着额。
滕凡没想到她主动关心起自己来,有些惊喜,“现在好多了,但还是不愿意出门。”
“我认识一个不错的心理医生,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滕凡受宠若惊,“谢谢应姐,但我不知道我妹妹愿不愿意接受。”
“嗯,看你们意愿。”
应粟今夜难得有些想和人说话的兴致,正好眼前这个跟她所有过去都无关联。
她用手指轻揉了揉太阳穴,漫不经心地问:“席则在学校,除了你们几个,还有别的朋友吗?”
滕凡头又垂下去一点,“好像没有。他……很难接近。”
她又问:“喜欢他的女孩是不是特别多?”
滕凡心里叹气,点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他没和任何女孩暧昧过。”
应粟笑了,怪不得席则对滕凡另眼相看,确实义气。
“他们乐队那个女孩,你知道和席则什么关系吗?”
滕凡微怔,“不太清楚,但他们似乎很早就认识了。”顿了顿,他斟酌着说,“应姐,如果你在意的话,可以直接问席则。”
应粟摇摇头,“没必要。”
明天过后,她和席则还不知道会迎来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他们乐队明天有音乐节,你知道吗?”
“嗯,席则给了我两张票,让我带妹妹一起去看。”滕凡说,“应姐,您去吗?”
“当然去呀。”
应粟喝完最后一杯酒,微醺地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外走。
她还要去迎接一场属于他的表白呢。
她不能再失约了。
第49章 Blue“我们乐队吉他手兼主唱,席……
十一月的最后一天,小雨,天气微凉。
但全国各地的年轻男女还是义无反顾地同时奔赴到了这座依山临海的浪漫都市。
他们携带着火一般的热情共赴这场摇滚的狂欢。
“东霖‘万物生’草地音乐节”下午两点开始,地点在4A级景观的蓝汀公园。
不到十二点,附近的道路就围得水泄不通了。
这场音乐节主办方下了很大功夫,邀请了众多老牌摇滚乐队还有当红新生代,兼顾情怀和流量,又提前一个多月就在网上宣传造势,仅演出海报就花费了几百万精心设计。
其余的乐队团体都已公布,而最后一张海报却被画上了一个神秘的问号。
底色是蓝调的海洋,几只粼粼发光的蓝蝴蝶振翅飞跃海面,将四个少年人的剪影笼在其中。
主办方没有透露任何关于这支神秘乐队的消息,只隐晦地告知这支乐队是他们用作压轴的秘密武器。
此举充分钓足了观众胃口。
所以不远万里赶来的,除了其余乐队的忠实粉丝外,还有想要揭开最后这支乐队神秘面纱的好奇者们。
应粟从没参加过这种音乐节、演唱会之类的活动,不知道场面会如此‘恐怖’。
她给席则发了个消息后,拿着他给的vip票,提前半小时出发了,但没想到通往公园门口的短短一千米路,她堵了将近四十分钟。
席则应该在后台做准备,没时间看手机,一直没回消息。
倒是滕凡给她发了条微信:【应姐,您到了吗?】
应粟看到的时候,刚挤出车龙,成功抵达公园,结果找停车位又找了半天。
她耐心都快耗尽了,如果不是为了看席则演出,她不可能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路上。
但祸不单行,好不容易找到个空位,单手打方向盘倒车入库的时候,被一个傻逼夹了塞。
应粟看了眼斜后方横插进来的法拉利,最后一点耐心彻底耗尽,她索性熄火下车。
法拉利卡在进不去也退不出来的尴尬位置,驾驶座上的粉发少年摁了声喇叭,降下车窗朝应粟背影喊:“姐,你倒下车,行吗?”
应粟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听到后面那人骂了句真他妈没素质。
她转身大步流星走回去,用手中那支限量版的brikin砸向他车窗,“下车。”
粉毛正骂骂咧咧跟副驾上的人说话,被吓一跳,皱着眉转过头,“干——”
他眼珠一下定住了,剩下的话卡住了壳,他睁大眼,傻眼地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女人。
——被彻彻底底惊艳到了。
面前是一张极具风情感和侵略性的脸。
应粟今天特意打扮过,红色长发烫了弧度慵懒的微卷,妩媚迤逦的五官化着艳丽浓妆,乌眉红唇,鼻梁高挺,本就漂亮的狐狸眼被精致的蓝灰烟熏眼妆勾画得深邃又魅惑。
穿搭却是allblack,一条
冷淡禁欲风的黑色长裙配皮衣,收身设计勾勒出性感热辣的身材。
粉毛傻眼了好半晌,他第一次见到这么极品的美女。
副驾上的女人无意瞥了眼,随后下车,惊讶地走向应粟,“应小姐。”
应粟看清来人,也怔住了,神色有些难言,“宣小姐。”
如果早知这辆车上坐着宣青,她绝对不会逞一时之气过来砸窗。
“真巧,你也来听音乐节?”宣青和上次见面没什么区别,依旧得体温柔,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
“嗯。”
宣青察觉到了她的不热络,尽快结束了这场寒暄,“这是我表弟宣白,不好意思,抢了你的车位。”
宣白从自己的姐姐竟然和这个美女认识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不等姐姐提醒,他立刻笑眯眯地道歉,“对不起,美女姐姐,是我没素质。”
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不麻烦你把车倒一下,我开出去,把车位还给你。”
应粟不想跟他们多耽误时间,冷淡地点了下头,便把车倒出去了,宣白的法拉利移开后,她利落地倒进车位。
锁好车,她跟宣青无意识对视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沉默地走向了公园门口。
滕凡怕她找不到位置,特意跑来门口等她,远远见到她时,愣了一瞬,既而摸了摸微红的耳朵,扬起手:“应姐,这里。”
应粟朝他走过去,检票进园,“是不是已经开始挺久了?”
滕凡克制地离她半步距离,老实回答:“已经有两支乐队表演完了,席则他们好像压轴出场。”
应粟点了点头,加快步伐。
身后宣白重新停好车后,疾步跑向宣青,拉起她手,追随着应粟背影,语气激动,“姐姐,这女人是谁呀?”
“长得太顶了。”
宣青目光也落在了那抹妖娆背影上,眼神隐晦复杂,“是你招惹不起的人。”
宣白嗤了声,一副纨绔子弟的傲气,“还有我宣小爷招惹不起的人?”
宣青抽了他胳膊一巴掌,严肃道:“我说认真的,小白,这个女人你绝对不要招惹。”
宣白第一次见到温柔的姐姐露出这种肃冷神色,他匪夷所思地扬了下眉,“她到底什么身份,我们宣家都要忌惮?”
宣青显然不愿多提,“听话,别多问了。”
谈话间,应粟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不远处已经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和粉丝的欢呼声。 :
宣白暂时按下疑惑,拉着宣青加快步伐,“先听音乐节吧。”
绿茵茵的草地上人山人海,每个人都在挥舞着各种应援物,振臂高呼,跟着劲歌节奏一起蹦跳,氛围极其火爆。
他们的票是前场vip,宣白小心翼翼地半搂住宣青,用胳膊护着她不被人流冲挤到,艰难地往前走着。
他凑到宣青耳边,嚷道:“姐,你不最讨厌这种喧闹的场合了吗?干嘛非要来看这场音乐节?还推了个集团会议。”
“这里面有你喜欢的乐队啊?”
宣青心脏随着鼓点怦怦跳,她的确有点难以适应这种高分贝的音乐现场。
可她脚下却越走越快,声音染笑:“是啊,我来追星。”
宣白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又大声问了遍,“你说什么?”
宣青心里深呼吸了几下,放下淑女的矜持,也拔高声音,“我说——我来追星!”
“……”
应粟和滕凡兄妹的位置在舞台正前方。
滕瑶见到应粟的时候,腼腆又乖巧地打了个招呼。
她看起来精神不错,小脸还红扑扑的,纠结了一会儿,递给应粟一根荧光棒,“姐姐,你要吗?”
应粟接了过来,笑说:“谢谢。”
女孩羞涩地摇摇头,“不客气。”
舞台上正在演唱的是支当红乐队,都是小年轻,迷妹应该很多,底下震耳欲聋的尖叫声中总夹杂着几声疯狂的“老公!!我爱你!!!”
应粟被吵到不行,她将事先准备好的入耳式耳机戴进耳朵里,连接手机,打开音乐app,循环播放她之前下载好的吉他纯音乐——都是她从各个社交网站搜集到的席则参加比赛时弹奏的曲子。
她戴好耳机后,向滕凡倾了下身。
似有若无的冷艳感玫瑰香气顺着她柔软的发尾轻轻扫到滕凡的侧颊。
像是一缕甜蜜诱人的风,又像是一根致命的毒刺,深深扎进了滕凡的心脏。
——这是滕凡距离她最近的时候。
他全身每个细胞几乎都在战栗着,余光扫过她贴在自己皮肤上的红发时,感觉有一股电流顺着那一处相交的肌肤流窜到四肢百骸。
他骤然忘记自己是谁。
“席则快上场的时候,叫我。”
她说完就站回了原地,香气和发丝只眷顾了滕凡不过短短一秒钟。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秒钟造成了怎样的天崩地裂。
心脏的震感久久残余。
他早就说服了自己不要心存妄想,也一直克制着与她拉开距离。
但长久以来的压抑被她一根头发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滕凡脸颊急速发烫,不断地深呼吸。
不知道平复了多久,才重新僵硬地将视线别开。
“嗳!!姐、姐!”宣白漫不经心地向四周扫了下目光,然后晃起宣青胳膊,“那美女就在我们旁边嗳,中间就隔着三个人。”
宣青顺着望过去一眼,应粟正在戴着耳机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他们。
可她却注意到了此时站在她旁边的男孩。
那男孩正专注而克制地望着她,目光里是深深的迷恋。
“那男的不会是她男朋友吧?”宣白也看出来了,炸道,“不是吧,美女怎么都这么没眼光!”
“那男的看起来平平无奇啊。”
宣青沉默地收回视线,心里划过一抹怅然。
她似乎,从来不缺喜欢。
“不过,姐姐,你追的到底是哪个乐队啊?”宣白从小到大看过无数场世界级的演唱会,眼下这破音乐节虽然氛围不错,但没一首歌能打到他的,越听越无聊。
他姐姐审美和眼光只会比他更高。
这次真是看不懂她了。
宣青说:“他还没出场。”
时间在一首接一首的摇滚乐中飞逝而过。
等滕凡提醒应粟的时候,她睁开眼,才发现暮霭已起,天空洇着墨似的,渐渐晕染成粉蓝色。
零星飘落的小雨穿过层层叠叠的流云,在晚霞的氤氲中,犹如无数支画笔,将世界描摹成了一幅流丽而模糊的油画。
无数人都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到。
纷纷拿起手机开始拍照。
场内工作人员游走在人海间,贴心地分发透明雨衣,主持人声调高昂地宣布最后一支神秘乐队即将登场。
台下观众因为已经站了三个多小时,钟爱的乐队都结束了演唱,精力和热情耗尽,对最后这支名不见经传的乐队失去了好奇心,有些人甚至已经准备提前离场。
人群开始躁动。
“你还想看吗?我觉得雨一会要下大了。”
“要不咱走吧,听都没听说过的草根乐队,能有什么本事,就是故弄玄虚罢了。”
“行啊,反正我也累了,还不如去吃饭。”
就在场内几乎半数人都准备离场的时候,应粟终于醒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雨衣,将耳机摘下来,站直身体,眼睛坚定清明地望着舞台方向。
与她同样的是——右边的宣青。
中间三人已经离开,她们站在同一条平行线上。
但谁都没有侧头,只安静地望着舞台。
三十秒后,舞台大屏幕骤然亮起,流动的背景视频开始播放——
蓝色的海洋波涛汹涌,无数只蓝蝴蝶从海面上展翅高飞,翱翔于无限拉远的天空,飞往自由。
唯有一只脆弱的蓝蝶俯身亲吻大海,向死而生,她在海中坠亡,又在海中破茧。
蓝海烧成了一团火,四个水墨字体随着她的浴火重生破茧而出——
诱杀蓝蝶。
“咚——”
高亢的鼓声如一道惊雷震响天际。
所有想要离开的
人群骤然被钉在原地,犹如被掌控般,纷纷回过头,望向了舞台——声音之源。
四个叛逆不羁,身披红黑刺绣斗篷,充满诡秘暗夜气息的少年已经站在舞台上,面前摆放着一组华美乐器,他们各就各位。
蒋聿和焦时嘉在斜后方的位置。
一段密集而有力的鼓点后,强劲爆裂的吉他声如银光出鞘,混着低沉的贝斯加入进来,合作的天衣无缝。
激昂的前奏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重新点燃了在场每颗熄灭的心脏。
高热氛围由舞台势如破竹地蔓延至全场。
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尽,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站回原地,用百分之二百的热情激动地挥舞起荧光棒,大声呐喊起来,随着强烈的音乐节奏陷入疯狂的热浪。
前奏结束,站在最前方的主唱扶住麦架,漫不经心地摘掉兜帽,他的相貌和歌声极具冲击力的一同刺向在场每个人。
“Thisaintasongforthebroken-hearted
这首歌并不是写给那些伤心的人
Nosilentprayerforthefaith-departed
上帝不会庇护那些没有信仰的祈祷者
Iaintgonnabejustafaceinthecrowd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之一
Youregonnahearmyvoice
你将会听到我的心声
WhenIshoutitoutloud
当我大声呐喊出来
Itsmylife
这就是我的人生“*
四周静了三秒,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尖叫声。
“我操!他们改编翻唱的是BonJovi乐队的《Itsmylife》!”
一首经典的硬核华丽金属乐,无数滚迷心中封神的自由战歌。
“啊啊啊主唱竟然是蓝色长发!长得也太蛊了吧!吉他弹得还这么牛逼!”
“贝斯手是个女生!哇靠!第一次见弹贝斯这么凶的少女!”
“后面两个男生也好帅啊!这个乐队是颜值天团吧!”
“不说颜值!他们的演出简直炸翻了!这是什么宝藏乐队!”
四个人在台上玩得很疯,蒋聿的鼓越来越凶,疯狂加花,焦时嘉始终合着他的节奏。
站在前面的初悦和席则相视一笑,默契十足,贝斯和吉他激烈交锋,将情绪拉到鼎沸。
现场温度急速攀升。
冰凉的雨丝被热浪煮沸成了滚烫的热水。
全场陷入大合唱——
“Itsmylife!!”
应粟站在舞台的最前方,能最直观地感受到这场表演的震撼力。
她视线始终聚焦于一处。
两日没见,席则仿佛脱胎换骨般。
他将头发染成了蓝色,戴着一排银质耳钉,更加阴郁迷人。红黑斗篷被随手甩到地上,里面穿搭是纯黑的哥特风格,禁欲感的西服外套搭丝质黑色刺绣衬衣,敞开两粒扣子,脖子上挂着个电吉他的项链,随着腰线的晃动摇摆,有种野性浪荡感。不断冒出的汗水从额头滚下,又顺着锋利的下颌滴在锁骨上,没入敞开的衣襟,配合着他狂放的舞台表演风格,性张力拉满。
席则这个人只要站上舞台,永远让人惊艳无限。
“啊啊啊啊!我每根汗毛都在震动,太燃太炸裂了!”
“主唱看着是个长发美人,歌声竟然这么有力量!!”
“神仙乐队!!”
用来炸场的第一首歌唱完后,四个人站在台上,蒋聿大汗淋漓地拔下麦克风,热情跟大家介绍——
“大家好!我们是诱杀蓝蝶乐队,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希望我们的表演没有让你们失望。”
底下疯狂地在喊安可,用分贝表达了他们的喜爱。
蒋聿受到鼓舞,社牛的本性发挥出来了,开始和台下互动talk。
席则唱完后,就退出了主场,站在稍靠后的位置,懒散地歪着身子喘息,目光肆无忌惮地和应粟对视。
雨还在下,他身上又出了那么多汗,应粟开始担心他会着凉。
手指指了指他扔在地上的斗篷,示意他披上。
席则双手揣进兜里,摇了摇头,对她无声做口型,“太傻。”
应粟知道他臭美,斗篷估计是主办方根据舞台搭配的,他嫌中二。
可应粟回忆了下他的出场,明明很帅气,还带着点暗黑病娇感,像是个禁忌吸血鬼,跟他长相气质极搭。
主办方还是有眼光的。
但应粟拗不过他,见他不愿意穿也不啰嗦。
随后又指了指他头发:为什么染发了?
席则却似笑非笑地眨了眨眼。
不知是哪来的默契,应粟竟然看懂了他眼神。
他在反问:“你今天为什么画蓝灰眼影?”
臭小孩,眼还挺尖。
应粟双臂抱胸,给了他个高冷的眼风。
他既然看出来了她用他的挑染发色化成了眼影,还故意点出来。
存心想赢她一局。
幼稚。
“姐,你追的就是这个乐队吧?”
旁边传来宣白的声音,应粟微顿,侧头望过去,这才发现,宣青距离她竟然不到一米。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宣青有些不自在地拢了下头发,“嗯。”
宣白诚恳地说:“这个乐队确实有水平,至少把我唱嗨了。那,姐,你喜欢他们里面的谁?”
宣青沉默了几秒。
她视线飘忽地望向舞台,却没聚焦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席则也顺着应粟的目光往她身上划了一眼,宣青镇定地低头,说:“我喜欢那个……贝斯手。”
“那女孩确实够劲够漂亮。”宣白也很惊艳,“长的小仙女模样,台风竟然这么野,这种反差还挺有魅力的。”
宣青应和着点点头。
应粟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她再度抬眼,和席则对视上。
他眼波平静,冲她歪头笑了笑,带着点挑逗意味的风流。
捕捉到这个笑的听众,立刻捂嘴尖叫起来:“卧槽好帅!”
“他笑起来也太勾人了吧!!”
蒋聿见场面开始失控,当机立断地控场。
“接下来两首歌,是我们乐队的原创歌曲,作词作曲都是你们面前这位——”他双手摊开指向席则,“帅到人神共愤的少女心收割机——
我们乐队吉他手兼主唱,席则!!”
第50章 Blue“最后一首歌,送给我最爱的……
狂烈的《Itsmylife》随同燃烧的夕阳一同落下帷幕。
天空进入了日落后的蓝调时刻,太阳隐去最后一点光芒,整个世界被染成了深邃静谧的蓝色,像一部诗意的电影,温柔又绚丽。
在弥漫的蓝色余晖里,席则安静地站到了立麦前。
前奏是初悦的一段律动感极佳的贝斯solo,旋律深沉而悠长,却酝酿着一股寂静中爆发的力量,给整首歌铺满了挣扎和忧郁的氛围。
鼓点和吉他随后加进来,席则呓语般的嗓音响起的霎那,全场观众不约而同地静止下来,目光聚拢在他身上。
“走过多遥远的路
穿过多少黎明的雾
才会抵达自由的国度
许下多虔诚的愿
湿掉多少流泪的眼
才能击碎绝望的梦魇
有人站在记忆的废墟之上,遥望着天堂
生与死的距离,是永远亮不起来的长夜
有人住在梦幻的天空之城,俯视着众生
生与死的距离,是挥手弹指一刹的掠影”
席则最擅长的就是制造反差,上一首歌气势磅礴恢宏,如火山爆发。
这一首民谣摇滚,却如冰冷雨夜,充满了凉薄孤寂的丧系美感,冷淡的唱腔,迷离的曲风,直刺人心的歌词,加之席则自带故事感的音色,轻而易举地引起了观众共情。
悲伤压抑的气氛如一张无形的网,密不可风地笼罩住了整片蓝色天空。
而应粟在听到他每句歌词时,心脏都犹如被冷风冷雨狠狠撕扯着,一阵一阵地抽痛。
眼里渐渐蒙了层潮湿的雾,她感觉自己好像站在了一片荒芜死寂的刑场上。
落在身上的刑具就是席则的每一个字。
她凝望着台上始终安静垂眼的少年,心底泛起苦笑。
她多希望,她听不懂他歌词背后的深意。
“温馨的童话故事,编织骗人的魔咒
穿过云层的光,抵达不了光明之洲
彩虹背后,一望无尽的阴霾
时光轮盘,循环往复的阴谋
熬过亿万斯年的阴晴圆缺
才在宇宙中找寻到最终的生命奥义”
最后一句,席则缓慢抬起眼皮,漆黑瞳孔穿过纷乱雨丝,与台下的应粟四目相视。
初悦抱着琴走到他身
边,眼神也无意识地落向了台下某个不起眼的角落。
随后,两人的和声响起——
“原来毁灭即永生
爱只在恨里消亡”
……
一段干脆浓烈的吉他solo收尾。
席则修长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微微偏了下头,喉结上下滚动,他将立麦拨正,低沉冷冽的嗓音透过话筒响起,“《长夜无尽》送给你们。”
全场静默了十多秒,似乎沉浸在了这首歌浓稠绝望的氛围里,一时难以回过神。
听到席则开口,才后知后觉地用力鼓起掌来,声势越来越大,绵延不绝。
“好好听!情感冲击力太强了,但是好丧啊,我听得想哭……”
“呜呜这首歌跟上一首反差也太大了吧,我还没做好准备。”
“这什么变态乐队,风格维度能跨越这么大!”
台下引发了此起彼伏的躁动。
席则稍微平复了下情绪,勾起唇角,缓声开口:“最后一首歌,是我唯一一首情歌。”
“《坠溺她的海》。”
席则目光直勾勾地望向了应粟,眼尾笑意温柔,和刚才的阴郁颓丧又判若两人。
他眼神沉着,一字一顿道:“送给我最爱的人。”
……最爱的人?
应粟心脏遽然一震,犹如中弹。
话落的瞬间,滕凡和宣青的视线也同时望了过来,一个落寞,一个吃惊。
台下更是喧哗四起。
席则十指重新放到琴弦上,潮汐般涌动的贝斯线和充满微醺氛围的吉他音一同响起,悠扬的鼓弥漫空间,只听前奏就知晓这是首多美多浪漫的歌。
席则唱这首歌时,眼睛终于没有再集中到手里的吉他上,而是全程目不转睛地望着应粟,眼神和歌声一样慵懒迷人,像致命的蛊。
“微醺夜,酒精里摇晃的红影
遇见你,像命中错落的伏笔
起承转合,多少蜿蜒歧途
荒唐欲望的开篇,是藏匿重逢的秘密
我该说些什么,让你相信命运的奇迹”
应粟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他们初遇的那晚。
酒吧里迷幻的光线,震耳欲聋的音浪,灯红酒绿中猝不及防的一个对视。
心脏如重击般,怦然跳动。
从此,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不用多言,他们的相遇,本身就是奇迹。
“跌跌撞撞,蚕食的蓝蝴蝶从梦中破茧
挣脱多巴胺的囚笼,沦为她的共犯
放纵交换温度,任自由意志沉沦
燃烧腐朽病骨,用爱铸新的血肉
我在你的体内,终于感受生命的跳动
蓝调时刻,袭取了谁的心
浪漫失温,风暴不断下坠
梦境里是没有尽头的路
隧道的出口是爱的迷雾
海边的泪,击穿心脏的子弹
我用灵魂的残骸,为你开出一朵花”
台下静静挥舞起蓝色的荧光棒,在悄然升起的月光下,与漫天星辰交织成一整片闪烁着萤火的“蓝眼泪”,如梦似幻。
而席则就安静地站在蓝色荧光海的中心,用梦一般的眼睛,深深地凝望着她,温柔吟唱着这首专属于她的浪漫情歌。
泪水无声无息地模糊了应粟的视线,世界仿佛一下都空了,她眼前就只剩席则一个人。
主歌部分结束,其余器乐声音消失,蒋聿三人默然退下舞台。
而席则又抱起了那把质朴的木吉他,缓缓拨动琴弦,一段海浪般的轻缓间奏从他指尖流淌出来,像是一阵飘渺的风,又像是海边吹散的雾,唯美却迷茫。
歌曲的主人公似乎对恋人患得患失,他想抓住她,但心爱之人仿佛是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蓝蝴蝶,或许在感情最浓烈时放手才是彼此最美落幕。
一番挣扎取舍,情绪和旋律渐渐变浓烈,像骤然翻涌的海浪。
头顶雨势也在一个神级空拍后忽然变大,暴雨如注纷纷扬扬,将宿命感拉到了极致。
场内乐迷在滂沱大雨降落的时候,全部惊叹呐喊起来,连雨衣都忘了披,肆意蹦着,跳着,疯狂挥动起荧光棒,大声喊着席则的名字,喊乐队名字,在天赐的浪漫氛围里,忘我地挽起身旁的恋人朋友拥抱接吻。
他们迎着暴雨,纵情燃烧年轻的灵魂。
自由又热烈,真是一群‘浪漫鬼’的狂欢。
而制造这场狂欢的席则始终安静站在台上,安静地望着一人。
他额发都被打湿,浓密的长睫毛悬颤着将落未落的水珠,湿漉漉的,美到摄人心魄,也脆弱到令人屏息。可水润的湿睫之下,却是一双深情炽热的眼睛,在氤氲的雨雾中格外明亮。
暴雨砸碎了他所有迷茫、挣扎和犹豫。
漫长的间奏过后,他无比坚定地一步步走下舞台。
狂欢的人群还沉浸在暴雨和他的神仙词曲里,没预料到他此举,这是要和台下互动吗?
直到,他径直走向一个女人面前。
滕凡和滕瑶见他走过来,无声地往后面退了半步,滕凡咬着牙移开视线。
席则在应粟朦胧的泪眼里,朝她轻轻伸出手,唱完最后一段副歌。
“亲爱的姑娘,别在黑夜里哭泣
请拉紧我的手,爱是暗室逢灯
亲爱的姑娘,别在往昔里坠亡
看着我的眼睛,我有一整片星河送给你
如果有一天万物飘摇
世界只剩一枚月光
我也会拥抱着她
坠溺你的海”
……
最后一个音符飘散于雨中时,应粟流着泪笑了声,将手放到他的手上。
周围的尖叫、欢呼、起哄都在一瞬间远去了,世界万籁无声。
应粟浸在一场蓝色的梦里,安静地望着她梦里的少年。
两人彼此对视,相顾流泪,眼眸中流淌出太多、太浓的情绪。
席则已经无需再说什么,他的所有,欲,情,爱,都在这首歌里。
四分五十七秒的《坠溺她的海》。
就是他给她的最盛大烂漫告白。
无论他们之间结局如何,应粟这一生,大概都无法忘记这四分五十七秒。
短暂而又漫长的一个对视过后。
席则将手中的麦克风胡乱塞到身后的滕凡手里,然后冰凉的手指穿进她的指缝里,与她紧紧十指相扣,径直拉起她,逆着蓝色人海,往外面走。
四周的人群一片沸腾,却十分贴心地自动为他们让出一条路。
无数荧光棒汇聚成一片蓝色的海。
应粟和席则穿梭其间,好像真的坠溺在了深海中。
但他们彼此紧握着双手,死亡也是一种永生的浪漫。
脚下步伐越来越快,从疾走到小跑起来,将世界的喧嚣都甩在身后。
应粟这辈子第一次在雨夜里狂奔,心脏疯跳,眼睛却跑出了恣意的笑。
迎面都是自由的风,禁锢已久的灵魂叫嚣着冲出囚笼,过往爱恨都在这一瞬间清空。
“应粟,我听到你的答案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席则忽然回头,笑着看她,眉眼被雨水浸湿,有种洗尽铅华的干净清澈,唇角勾起的笑容意气风发,像个开心的孩子。
应粟心跳的更厉害,她眼尾一弯,故作镇静地问:“……什么答案?”
“你喜欢我!”
“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
应粟指尖在他掌心里蜷缩了下。
席则停下步伐。
公园的门口近在眼前,闪烁着霓虹的车水马龙在公路上飞速而过,溅起阵阵水花。
各种声音和色彩充斥进来。
他们好像做了一场逃离现实的美梦,而今,乌托邦的旅途走到了终点。
应粟贪恋般地回头望了一眼来时的路,远方荧光棒还在星星点点地挥舞,音乐的狂欢正在进
行最后的尾声。
“是不是舍不得?”
应粟回过头来,湿润的眼睫眨了眨,闷声点头。
她此时看起来像个小女孩。
席则心脏发软,双手捧住她的脸,轻柔地吻了吻她额头,低声哄:“音乐和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一直吗?
应粟抿了抿唇角,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席则忽然弯腰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将她奔跑时松散的鞋带,慢条斯理地系上了一个蝴蝶结,又细心地从西服内兜里掏出一包已经湿掉的纸巾,抽出两张,将她黑色鞋面上溅到的泥点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应粟垂眸,只能看到他低头时露出来的一截冷白修长、弧度优美的后颈。
她忽然心动的不行。
在席则站起来的时候,她猝不及防拽住他的衬衫衣领,将他一把拉向自己,仰起头重重吻住他,不是浅尝辄止,而是撬齿,勾舌,深吻。
席则愣了一瞬,随后笑了声,捧住她的细腰,将她紧紧箍进自己怀里,更加强势地回吻她。
湿淋淋的舌头被雨丝席卷,夹了一丝凉意,却很快融化在唇舌交缠的炙热温度里。
席则吻着吻着便有些失控,他用干净的那只手掌扣住她后脑,软舌向她喉咙深处搅弄,然后勾着她,放肆又霸道地舔/祗、含吮她口腔每一寸。
激烈交缠的滋声与耳畔的呼吸声同时放大。
他们像两个醉酒的人。
在车来车往的街道旁,在暴雨的深夜里,旁若无人地吻得动情。
直到应粟喘不过气来了,才轻轻咬了下他舌尖,微喘着说,“我们去开房吧。”
席则舔了下她唇角黏连的银丝,声音又哑又欲,“为什么不回家,要去开房?”
“公寓离这边太远了。”
席则挑眉,笑得有点痞,“姐姐,你忍不住了呀?”
应粟锤了他胸膛一下,“废话那么多干什么,去不去?”
“去。”
应粟掏出车钥匙,像牵小狗一样牵起席则,快步往停车区走。
但他们却都同时定住了一瞬。
席则察觉到一道偷窥的视线,回头往公园门口望去,黑色人影迅速躲到了旁边的大树后。
他眉心皱了皱,但正事在前,他没心思去逮人。
应粟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猛然往前看了眼,自己那辆默不起眼的白色奔驰斜后方停着辆黑色幻影。
安静、尊贵,肃穆,却像一头深夜里蛰伏的猛兽。
应粟四肢僵住,浑身血液开始倒流。
一种源于身体的直觉,让她一瞬间就确定了,坐在那辆车上的人是谁。
……傅斯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