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祝好腾一下从后座窜起来,欠身扒着前排两张座椅,对程述道:“老大,我觉得她床底下那个箱子一定有问题,你看到她的表情了吗?”
程述态度懒懒散散,显然没把那个箱子当一回事:“万一里面真的是别人的私人物品呢?”
她不甘心地喃喃:“有什么私人物品能让她那么紧张?”
程述说:“比如粉红色的毛绒手铐……”
她赶紧把手绕过座椅,“啪”地捂住他的嘴,把他没说完的话尽数摁了回去,岔开话题:“还有!你还记得我们在姚雨欣家发现的那支烫伤膏吗?月月说洗纹身就是用激光祛除色素,也需要用到烫伤膏和生理盐水护理伤口!”
程述把她的手挪开,收起嬉皮笑脸,语气稍稍正经了些:“就算真的有问题,我们没有搜查令,一样进不去。”
“那……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程述一耸肩:“你说呢?发夹可开不了那么高级的门锁……”
感受到驾驶座上秦聿风投来慑人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话陡然间转了个弯:“就算能开,我们也要做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能干出私闯民宅这种违法的事情呢?是吧,秦警官?”
秦聿风甩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露出一个无言以对的表情。
祝好颓然地倒在后座上:“那现在怎么办?”
秦聿风想了想:“这边先按兵不动,我回去把所有的监控再捋一遍。老程,你也一起吧。”
程述大剌剌往后一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贯的臭不要脸:“我还没吃午饭呢,警局包餐吗?”
秦聿风斜乜他一眼,拧动车钥匙:“包包包,吃不死你。”
这就要走了?祝好心有不甘,又不知该如何向他们解释那箱子是这起案子的隐藏线索——毕竟谁也不可能相信有人眼前会无故出现一个放大镜图标吧,这又不是《三体》。
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又抬头透过车窗目测了一下别墅之间的距离,突然伸手摁住秦聿风的肩膀,示意他先别启动车子:“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秦聿风和程述同时回头看她,脱口而出:“你要干什么?”
祝好倏地一愣,本来不想解释,但是面对两道审视的目光,又不得不说出实情:“反正不会是私闯民宅,我要去找李砚川。”
“找李砚川?”程述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找他干什么?”
祝好朝他翻了个白眼:“关你什么事儿!”
说完利索地开门下车,朝李砚川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响起发动机的声音。车子缓缓从她身边经过,程述揿下车窗,嘴角勾起一个贱兮兮的笑:“那你今晚还回家睡吗?”
祝好顿住脚步,本想赌气回他一句“不回了”,但想到车上还有个秦聿风,同是可攻略对象,就算暂时做不到雨露均沾,好歹也得在意一下他的感受。
她想了想:“当然回,我可是正经人……哎,老大。”
程述:“嗯?”
她扒着车窗,指了指车门旁边的储物箱:“你那个望远镜能不能借我用用?”
*
“好好,你坐这张椅子吧,舒服点儿。”
祝好从望远镜中收回目光,看到李砚川给她搬来一张带着软垫的椅子,抱歉地笑了笑:“谢谢,把你吵醒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平时也差不多这个点醒的。”他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窗帘的缝隙往外看:“你这是在查什么案子吗?”
“机密。”祝好做个了“嘘”的手势,又把注意力放在望远镜上。
李砚川家和韩家之间隔着一小片花园,从他卧室的窗子往外看,正好可以看到韩家的院子。
她盯着毫无动静的院子看了一会儿,拍了拍李砚川:“诶,李砚川,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处理某些不想让别人看到的东西?”
李砚川想了想:“直接扔掉不就行了。”
祝好摇头否决:“扔掉……风险太大了,那可是能证明你有罪的证据,如果被人捡到怎么办?”
李砚川认真地挠了挠下巴:“那……烧掉?”
烧掉确实是个好方法。
祝好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卧室的天花板上有个烟雾报警器。
如果韩瑾想要烧掉什么东西,一定不会选择在家里处理,毕竟这样做会触发烟雾报警系统,引起家里人的注意。
所以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她会带着箱子里的东西出门,到其他地方处理掉。
“好好,你渴吗,要不要给你萃杯咖啡?”
李砚川的声音打断了祝好的思绪,她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行,那我先去洗个澡,有事你记得叫我。”
祝好心想就洗澡这几分钟能有啥事啊,就算真的有事,也不可能让他裸奔出来帮忙吧。
吐槽归吐槽,她还是潦草地点了点头:“行,知道了。”
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祝好八风不动地坐在窗前,保持同一个姿势,用望远镜透过窗帘的缝隙紧盯着韩家。
中午十二点,一辆suv开进韩家的车库里,片刻后,一个身着西装、头发斑白的男人从车里下来,这应该就是韩瑾的养父了。
韩瑾从屋里出来,给了韩父一个拥抱,韩父小心地抬起她受伤的手检查了一下,随后两人一起回屋。
看得出来,韩瑾跟养父母的关系真的非常好。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过了一会儿,李砚川携着一股沐浴露的清香回到窗前,问道:“好好,你坐那么久不累吗?”
“不累。”祝好移开望远镜回过头,目光撞上他敞开的浴袍领口,又着急忙慌地移开:“要要要要不你先换件衣服吧。”
这领口都快敞到肚脐眼了,就算身材再好也不能那么不守男德啊。
再说了,现在也不是沉迷美色的时候,还是破案要紧。
李砚川摸了摸后脑勺:“抱歉,一个人住习惯了,我现在去换。”
祝好敷衍地点点头,继续架起望远镜向着韩家张望。
该说不说,盯梢这活儿还挺辛苦,早知道就把程述也带来了,有个人跟自己轮班也轻松点儿。
没多久,清冽的香味又回来了,祝好回过头,看到李砚川规规矩矩换上了一件薄款的V领针织衫,手里拿着一杯果汁,脸上笑意盈盈:“好好,我给你榨了杯果汁。”
祝好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谢谢。”
李砚川拉了张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你热吗?要不要把空调打开?”
祝好:“不用了。”
“那你要听音乐吗?”
“不用。”
“那……”
看来好感度太高也不是什么好事,祝好忍无可忍,放下望远镜,无奈地看着他:“李砚川,你就没什么要忙的吗?”
李砚川一脸无辜,仿佛听不出她话里的的意思:“没有啊,现在离酒吧营业还有一段时间呢,我一整个白天都很闲。”
祝好换了种问法:“平时你白天都干些什么?”
李砚川想了想,掰着手指数:“去超市买菜,做做饭,看看电影什么的。”
“那你就去超市买菜,做做饭,看看电影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看着就行。”
祝好说完,又把注意力投向望远镜里的场景。
过了半晌,没听到李砚川吱声,周遭的气压却莫名低了下来。她终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放下望远镜扭过头,看到他正抱着两条长腿蜷缩在椅子上,一脸的伤心欲绝:“好好,我是不是烦到你了?”
祝好:“……”
换做别人,她一定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说是,可李砚川这副泫然欲泣模样实在是太犯规了,除了程述那样的铁石心肠,普通人大概没几个能够抗拒得了。
她瞬间没了脾气,换了副缓和的口吻:“一直在我旁边呆着不无聊吗?去做些你自己的事就好了。”
李砚川委屈巴巴的:“可我就想跟你待在一起,行吗?”
祝好捏了捏眉心:行吧,想待在一起那就待在一起吧,毕竟这是他家,把他赶到其他地方也不合适。
系统响起提示音:“跟李砚川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更无语了,虽然好感度提高了是好事,但为什么这位男嘉宾看起来那么不值钱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继续用望远镜看向韩家,正好看到韩父从屋里出来,往车上走去,他刚才应该只是回家吃个饭,这会儿又要出门上班了。
李砚川没消停多久,又开始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好好,你想看电影吗?”
祝好简直哭笑不得:“你看我像有眼睛能看电影的样子吗?”
李砚川从她手里接过望远镜,换了几个角度四处张望,突然说了句:“其实你不用亲自盯着也行。”
祝好不明所以:怎么,不用亲自盯着,难道他还能用钞能力给她造个分身不成。
李砚川指了指楼下正在打扫卫生的保洁阿姨:“小区里的保安和清洁工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我可以跟物业经理说一声,让他们帮忙盯着那户人家,只要有人进出,第一时间跟我说就行。”
说得倒是简单,帮着你监视别的业主,物业能愿意吗?
李砚川笑得有些得意:“上回那件事我没追究物业公司的责任,他们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让他们帮个小忙不算什么事儿,明天我给他们一个人发个红包就行了。”
果然还是钞能力好使。
祝好:“……你不早说。”
“我担心我说了,你就不愿呆在我家了。”李砚川掏出手机,找到物业经理的电话,手指停留在屏幕上放,抬头问祝好:“那你可以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见她还有些犹豫,李砚川脸上露出一个十拿九稳的笑容:“如果按你说的,你盯着的那个人是想处理掉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那她一定不会选择在白天动手,所以我觉得你可以把精力重点放在入夜以后。”
祝好的眼神在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上打了个转,忍住不住笑出声来,看不出这家伙其实挺聪明的,合着平时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想了想:“行吧,你想看什么?”
第72章
李砚川很快打通了物业的电话,不出所料,谢经理几乎立马就答应了:“业主,您放心,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办好!”
祝好隔着听筒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他忙不迭点头哈腰的模样。
挂了电话,李砚川朝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好好,现在有七八个人帮着你盯梢,你可以安心看电影了。”
说完他又把问题抛回来:“楼下客厅就有投影仪,你平时喜欢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祝好想了想:“悬疑、犯罪、恐怖片,还有……”
她的目光落在李砚川的手机屏幕上,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语调登时拐了个疑惑的弯:“……《恋恋笔记本》?”
李砚川脸上的喜悦之色差点要溢出来:“你也喜欢《恋恋笔记本》吗?”
祝好也懒得挑了,反正只是打发时间,看什么都一样。她点了点头:“还行,就看这个吧。”
李砚川虽然一个人住,但家里收拾得十分整洁,几乎可以说是一尘不染——当然,这多半得归功于两天来一趟的保洁阿姨。
他显然对看电影这件事特别上心,从冰箱里翻出一大堆水果、饮料、零食堆在茶几上,知道的是看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学生春游呢。
电影开场,老去的男主角拿着一本书来到疗养院里,给因为老年痴呆失去记忆的女主角讲述年轻时两人相识相知,破镜重圆的故事。
李砚川绅士地跟祝好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除了时不时问她要不要吃这个喝那个,其余时间注意力都集中在电影上,似乎看得津津有味,可每当察觉到祝好的眼神从自己身上掠过时,总能及时回以一个微笑。
祝好对节奏舒缓的爱情故事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趣,没看多久就开始犯困了,但又不想扫他的兴,只好抱着靠枕靠在沙发上,用意志强行撑住摇摇欲坠的眼皮。
当男主带着女主来到一座废弃的老旧庄园里,弹着破旧的钢琴,憧憬着两人的未来时,祝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把昏昏欲睡的她吓了一激灵。
她看了眼屏幕,是程述。
这种时候突然给她打电话,难道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吗?
跟李砚川比了个“你先继续看”的手势后,她拿着手机走到客厅的角落里,用手掩着嘴接起了电话,低声道:“喂,老大。”
电话那头的程述嗯了一声后就一直没说话,约摸过了十多秒才开口,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戏谑:“哟,在看电影呢,还是个爱情片啊?我还以为你拿着望远镜是盯梢韩瑾去了。”
祝好瞥了眼墙上的投屏,电影里的男女主正拥吻在一起,气氛旖旎又暧昧。
这家伙怕不是白眼狼附身了吧吧,听力这么好。
不过既然早就猜到她来李砚川家是为了盯梢,为什么还要故意问出“今晚还回家睡吗”这样的话?
她心里暗暗生出些许不爽,低头摆弄指甲,把语气调整成跟他平时说“关我屁事”时一样懒散的调调:“盯梢不是警察的事儿么?你们都不急,我急什么?”
程述看似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那你还回来吃晚饭吗?”
“不!回!”她一字一顿说完,又赌气地补充了句:“还有,今晚我也不回去住了。”
程述顿了一下,然后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行,那不打扰你跟你的漂亮朋友约会了,挂了。”
“什么漂亮朋友,说了他有名字——”
祝好话才说到一半,那头就只剩下无情的忙音。
靠,什么人呐。
祝好收起手机,愤愤地回到沙发上,发现电影被换成了一部恐怖片。
她疑惑地转头看李砚川:“怎么不看刚才那部电影了?”
李砚川一只胳膊支着下巴,眼睛里含着笑:“我看你好像对爱情片不是很感兴趣,就换了一部你可能会喜欢的。”
祝好他注意到了自己的心不在焉,抱歉地挠了挠脑袋:“我一直在想着案子的事,有点儿走神,不好
意思啊。”
虽然有人帮忙盯梢,但她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万一他们走神了、没留意到怎么办。
想了想,又问:“谢经理给你回消息了吗?”
李砚川看了眼手机,摇了摇头:“没呢。”
祝好闷闷地哦了一声。
电影开场,几个作死的年轻人决定趁着假期去山里的小屋度假——经典又俗套的恐怖电影套路,不过再怎么也比爱情片好看些。
一行人来到小屋,夜幕一然降临。分配好房间后,他们拿出酒水食物,放起吵闹的音乐,开始了一场狂欢趴体。
其中一对年轻气盛的小情侣来到无人的角落,说了几句情话后,突然疯狂亲吻着对方,迫不及待脱下外衣。
客厅里的气氛登时有些许尴尬,祝好偷偷瞥了李砚川一眼,发现他坐得格外板正,看似毫不在意,实则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早知道还不如老老实实看爱情片呢。
电影里的小情侣还在旁若无人地亲热,暗处却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画面一转,一把生锈的巨斧刷地落下,上一秒还如胶似漆的两个人当场尸首分离、双双命丧黄泉,血浆登时溅满一屏幕。
李砚川显然不习惯这样的镜头,被突如其来的jumpscare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转头看向祝好,却发现她不动如山,面无波澜,连睫毛都没有丝毫颤动。
他忍不住问:“好好,你不害怕吗?”
祝好茫然地转头:“啊?”
害怕什么啊,看过好几回血次呼啦的案发现场,这种血浆片对她来说简直不能再小儿科了。
窗外隐隐传来一阵闷雷声,模模糊糊,屋内的光线也渐渐沉了下来,似乎又要下雨了。
李砚川走到门边摁亮客厅的灯,小心翼翼地瞥了眼屏幕里滴血的斧头,没有再回到沙发上,而是停在厨房门口:“好好,你饿了吗?我给你煎块牛排。”
祝好看了眼时间,已经七点多了:“这个点,酒吧不是应该准备营业了吗?”
李砚川不以为然:“没关系,酒吧里不能没有调酒师、服务员、保洁员,但是可以没有我,因为我是里面最没用的。就算我不去,酒吧也能正常运作。”
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径直走进开放式的厨房,从冰箱的冷藏室拿出了两块提前解冻好的雪花牛排。
祝好也不看电影了,她走到把厨房和餐厅分隔开的岛台旁边坐下,双手撑着下巴,看着李砚川往牛肉撒上海盐和黑胡椒。
等铸铁锅烧热后,他往锅里倒了些橄榄油和一块黄油,接着把牛排放入锅中。随着“呲啦”的一声,一股混合着奶味的肉香溢满空气。
李砚川回头问她:“五成熟可以吗?”
“可以。”
牛排煎好装盘后,他用一张锡纸盖住盘子,回头对上祝好探寻的目光,解释道:“煎好的牛排静置10分钟左右,可以让肉的纤维松弛,牢牢锁住肉汁。”
有钱人真不一样,吃个牛排都那么讲究。
等待静置的时间,他又用锅里剩下的牛油煎了些蔬菜和两个流心的荷包蛋,贴心地把牛排切好后,才把盘子端到岛台上推到祝好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好好,你尝尝。”
祝好用叉子叉起一块外焦里嫩的牛肉放进嘴里咀嚼,汁水醇香,肉的口感柔韧得恰到好处。
她点头称赞:“好吃!看不出来你对牛排还挺有研究的。”
李砚川端着另一个盘子在她对面坐下,笑了笑:“白天我都一个人在家,没什么事干,就只能瞎研究这些了。别的不敢说,但是我做的牛排绝对不比外面那些西餐厅差,你如果喜欢,随时来我家,我给你做。”
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
祝好心想:要不让乙游统治世界吧,毕竟这么好的男人,现实中能遇到的几率约等于0。
窗外一声惊雷响起,大雨紧跟着哗啦一下倾盆而下。
祝好咬着叉子,转头看向窗外:如果要销毁什么证据,那这样的天气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李砚川笑盈盈地看着她把最后一块牛排吃进嘴里,然后从她手里接过叉子和盘子放进洗菜盆,刚打开水龙头要洗碗,放在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祝好瞥了一眼屏幕,兴奋得差点儿蹦起来:“是谢经理。”
李砚川赶紧用抹布擦了擦手,接起电话,摁下免提。
谢经理急吼吼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喂,业主,刚才保安说那户人家的女儿开了一辆红色的轿车出门。”
“什么时候?”
“就刚才,还没驶出小区。”
“把车牌号发给我。”李砚川挂断电话,抬头看着祝好:“好好,现在要怎么办?”
祝好的大脑飞快运转,首先想到的是给程述打个电话,可手指在屏幕上停留片刻,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韩瑾真的是去销毁证据的,那么等程述和秦聿风赶到的时候,她的车早就不知道开到哪儿去了。再调监控一个一个路口排查的话,证据早就被烧个精光了。
不如先跟上去,至少先确定她的行踪,路上再通知他们也不迟。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拿起桌上的望远镜,转头问李砚川:“李砚川,你的车是自动档吗?”
李砚川旋即反应过来:“你要跟着她吗?”
祝好点点头。
李砚川摘下围裙,不由分说拉起她的手:“走,我载你去。”
第73章
韩瑾的车离开别墅区开往市中心,受到大雨的影响,市中心的车流十分缓慢,李砚川那辆黑色的SUV跟韩瑾的红色轿车之间保持着几辆车的距离,不近不远,刚好便于观察,又不至于被发现。
这样的路况虽然可以很好地掩饰他们跟踪的目的,但前面时不时变道插队的车还是会扰乱视线,有几回李砚川差点就跟丢了。
开了一段后,韩瑾大概也被拥堵的交通烦得不行,干脆一拐弯上了高架桥,又在中途从辅路驶进了环城公路。
祝好的双眼一刻不离紧盯着她那辆红色的小轿车,时不时指挥李砚川放慢速度,别跟得太明显了,当心让她察觉到被人跟着。
韩瑾的车从环城公路一直开往城郊,出了城,路上只剩下零星的几辆车,路面也从平整的柏油路变成了泥泞的土路,好在李砚川的SUV底盘足够高,驶在泥路上也不会打滑或者颠簸。
祝好暗自庆幸把他给带上了,否则就算他真的愿意把车借给她,她也不一定敢开。这辆车看着就不便宜,万一不小心撞坏,她把自己给卖了也不够赔的。
城外的路上车越来越少,开到最后,就只剩下韩瑾的红色轿车和他们一前一后缓缓而行。
为了不让她起疑,祝好让李砚川把车拐进一条小道里,估摸着韩瑾的车开出去几十米了,才关掉了车灯,继续远远跟在她身后。
好在韩瑾似乎对这条路也不太熟悉,加上天上下着雨,路面坑坑洼洼,她的车速极慢,即便只有微弱的路灯照路,也不至于跟丢。
这段路十分僻静,按理来说,韩瑾想要处理罪证,随便在找个角落烧掉就可以,可她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她这是要去哪儿呢?
祝好心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她该不会是要去杜俊明抛尸的地方吧?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程述打个电话,却发现一格信号也没有,便转向李砚川:“李砚川,你手机能借我用一下吗?”
李砚川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
祝好接过手机点开屏幕,不出所料,他的手机同样没有信号。可那天来
抛尸现场时,这段路分明是有信号的。
“或许是雨太大,附近的信号塔受损了。”李砚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的路,问她:“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跟上去吗?”
祝好纠结了一会儿,咬咬牙:“跟!”
就算真的有什么事儿,他们二打一难道还打不过韩瑾吗?更何况她的手上还受着伤呢。
车又往前开了约莫十公里,前方路段的景致也越来越熟悉,很快就开到了那座旧桥的桥头,韩瑾的车果然在桥上停了下来。
祝好让李砚川把车停在几十米开外的路边,用茂密的树丛遮住了大半车身。她探身出窗外,把望远镜架在眼前,世界倏然变成了一片绿色——没想到程述这望远镜居然还带了夜视功能。
透过厚重的雨幕,能看到韩瑾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件雨衣穿上,然后艰难地用缠着绷带的双手抱起一个箱子——看样子,就是那个隐藏线索。
除此之外,她手上还提了个黑色塑料袋,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
警方从来没有对外公布过抛尸的地点,她却能独自驾车来这儿,看来那个神秘的报警电话十有八九就是她打的。
不过祝好还有一点想不明白,警方排查过杜俊明抛尸那段时间前后的所有车辆,并没有在其中发现她的身影,她又是怎么知道杜俊明把尸体扔在了这儿?
难道说,是姚雨欣跟杜俊明共同谋划了这起互换身份的案子,所以她才会知道抛尸地点吗?
不对,按照杜俊明那样自私自利的性格,如果知道姚雨欣背叛了他,一定会恼羞成怒,第一时间把她供出来。
再者,从审讯记录来看,他杀人完全是激情犯罪,而且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杀死的根本不是姚雨欣。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祝好再次掏出手机,仍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这里离市中心将近五十公里路程,雨天泥泞的路更是不好走。他们就这么一路走走停停开过来,居然也花了将近两个小时。
即便是有信号、能打通电话,等秦聿风他们到的时候,韩瑾早就处理好所罪证溜之大吉了。
眼下还是尽可能地保留证据要紧。
祝好掏出手机,开启了录像,虽然夜间拍摄的画面有些模糊,但放大后还是能看清车牌号和韩瑾的身影,作为证据已经足够了。
韩瑾关了后备箱,抱着箱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桥边的阶梯,看样子是往河堤去了。
祝好收起望远镜,转身问李砚川:“有伞吗?”
身上被淋湿倒不打紧,但万一真的找到了什么重要证物,可得好好保护起来。
李砚川从储物箱里摸出一把光是掂在手里就已经能感受到价格不菲的伞递给祝好,祝好接过伞就要拉开车门,手腕却被李砚川一把攥住。
“好好,你一个人要过去吗?”他一脸担忧。
祝好点头:“嗯。”
“我跟你一起。”
“不用,我一个人去就行。”
李砚川没松手,还是很坚持:“我跟你一起。”
祝好顿了一下,抿了抿嘴,试探性地问:“李砚川,你该不是……害怕了吧?”
李砚川不置可否,眼底一闪而过的心虚早已说明一切,但嘴上还是给自己找补:“好好,分开行动总是会出事的,只有待在一块儿最安全,恐怖片里都是这么演的。”
祝好:“……”
看来就算是乙游的男主,也免不了把面子看得很重要。
不过他说得还挺有道理,两个人行动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祝好一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行,那就一起吧。”
顿了顿,又压低声音敲打他:“你跟在我身后,别发出声音……也不用摆出那么凝重的表情,我们只是去跟踪,又不是去赴死的。”
河堤边上的石头淋了雨后更湿滑了,有了上回的经验,祝好的十根脚趾头恨不得死死抠住鞋底,每一步都走得如履薄冰。
李砚川紧张得大气不敢出,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后。
密密麻麻的芦苇随风摆动,像是无数黑幢幢的影子,在河堤上延伸成一层幕布,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
祝好余光瞥见李砚川脚上买双泡在泥水里的纯手工制作的皮鞋,不禁有些替他心疼,早知道就提醒他换一双便宜点儿的鞋子了。
透过芦苇的罅隙,隐约可以看到桥洞下面亮起一簇火焰,风吹得焰头跃动,墙上映出的人影也被扯得摇摇晃晃,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祝好压低身子,拨开芦苇丛,把望远镜架在眼前,看清了那个蹲在地上点火的人影——是韩瑾没错,她果然是打算烧毁罪证吗?
韩瑾先是从黑色塑料袋里拿出了一沓纸,那个装着隐藏线索的箱子就放在她身旁的泥地上,却没有马上打开。
祝好调整了望远镜的焦距,看清她手里是一沓油黄色的纸钱。
她跪坐在泥地里,把纸钱一张一张扔进火堆里,嘴里喃喃着什么,先是小声啜泣,随后大颗的眼泪开始顺着脸庞滑落。
“小瑾,对不起……虽然你说过……但我还是……很不安……”
断断续续的声音被风雨裹挟,刚勉强听清几个词,又很快被卷进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既然她是叫着韩瑾的名字给她烧纸钱,祝好如今已经十分笃定,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偷走了韩瑾身份的姚雨欣。
难道说,她大晚上来到这儿,是为了祭拜那个被自己夺走身份的妹妹的吗?
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出于愧疚,还是忏悔?
祝好的一条胳膊被李砚川抱得死紧,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恨不得把自己做成一个人体挂件,牢牢扒在她身上。
他弓着身子,附在祝好耳边颤声问道:“好好,那个……是人还是鬼啊?”
狂风骤雨里,纱帐似的芦苇丛中,一个身着白衣的女人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中边低声哭泣,边烧着手里的冥币——这幅场景着实有些诡谲,饶是祝好受过各种恐怖片的洗礼,也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当身边只有比自己还要怂几百倍、紧紧扒拉着她一条胳膊的李砚川时,一种保护幼小的责任感油然而生,给她平添了几份勇气。
祝好安慰他:“放心吧,肯定是人。”
毕竟做了鬼还要给自己烧纸钱的话,未免也太惨了点儿。
姚雨欣很快烧完了纸钱,她抱着膝盖在火堆前呆坐了一会儿,转身把那个装着隐藏线索的箱子拉到跟前。
这是要开始处理证据了吗?祝好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呼吸几乎要停滞,甚至没注意到自己拿着望远镜的手都在抖。
望远镜里,姚雨欣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顶红色的假发。
祝好突然想到,韩瑾的尸体被发现时,正是染着一头红发。
虽然神经极度紧绷,但她还是隐隐发觉有哪里不太对劲——本是红色头发的姚雨欣为了假扮成韩瑾,把头发染回了黑色,只有在需要扮演自己的时候才会戴上红色假发。
可韩瑾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红色?她的养父母难道就没有察觉吗?
没等她把思绪捋清,就看到姚雨欣一把将假发扔进火堆里。
火光很快吞噬了半顶假发,她又从箱子里拿出一沓纸——看起来像是文件、资料一类的东西。
祝好心一凛:这些纸看起来显然比那顶假发重要多了,当然也更容易销毁。
不行,不能让她这么做!
她的脑子转得飞快,很快得出了两个方案:一,直接冲上前揭穿她。可自己不是警察,更没有执法权,而且万一把她惹急了,撒手把那些纸扔进火堆里,那么所有的证据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这么看来,只能冒险尝试第二个方案。
祝好艰难地把胳膊从李砚川怀里抽出来,蹲下身在脚下的泥水里摸索半天,找到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块。
她把石块递给李砚川,压低声音对他说:“把石块扔进河里,用力点儿。”
李砚川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接过石头,奋力往河里扔去。他胳膊长,力气大,石头砸在水面,发出巨大的声响。
声音穿透厚重的雨幕传到了姚雨欣的耳朵里,祝好看到她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吓得身形一滞,手里的文件也掉落了一地。
做了亏心事的人果然容易心慌,更别提身处这样的环境中了。
姚雨欣缓缓从地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探身往河流的方向看了看,又四处张望片刻,似乎没发觉什么异常,于是松了口气,弯下腰用缠着绷带的手从地上捡起那些文件。
祝好赶紧用胳膊肘捅了下李砚川,示意他再扔一块。李砚川意会,从泥水里摸了一块石头,又一次砸向河面。
“扑通”一声巨响,就算在漫天匝地的大雨里也格外清晰。姚雨欣这回似乎真的被吓到了,脸上瞬间写满了惊恐,也顾不得管地上的文件了,后退几步后连滚带爬沿着阶梯往桥上跑。
没过一会儿,桥上就亮起了车灯,同时响起了马达发动和车轮碾着泥水远去的声音。
祝好赶忙收起望远镜,拉着李砚川,踩着泥泞一脚深一脚浅往桥洞里跑。
火堆还在燃烧,那顶假发已经被烧掉了大半,地上散落的文件里也有几张被溅起的火星点燃。
李砚川当机立断脱下身上的外套甩向火堆,外套被大雨浇透,还在不停淌水,很快就把火给扑灭了。
祝好松了口气,捡起其中一张纸,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英文,而且尽是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以她勉强过了六级的英语水平也只看懂了几个词,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份病历。
她把散落的文件一张张拾起来,跟剩下的半顶假发一起装回箱子里,抬起头才注意到李砚川浑身都被大雨淋了个透,鞋子和裤腿上全是泥,头发也狼狈不堪地贴在那张漂亮的脸上。
虽然知道现在自己的形象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但她还是忍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他笑出声来。
李砚川茫然地愣怔片刻,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祝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一起笑起来。
系统响起提示音:“跟李砚川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心说这一趟可真没白来。
笑了一会儿,李砚川向她伸出一只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又抱起那只箱子,对她道:“好好,我们先回去吧。”
祝好点点头,撑开伞遮在他头顶——反正她身上都已经湿透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这箱证物。
走了几步,李砚川突然腾出一只手,轻轻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一起撑吧,天气凉,再淋雨会感冒的。”
祝好浑身一僵,脸颊莫名烧起来,低着头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幸亏夜色浓重,李砚川应该看不到她红到发烫的耳尖。
回到车里,祝好抱着双臂打了个喷嚏,李砚川把箱子放在后座,打开了空调的暖风,又抽了几张纸巾细心地替她擦掉脸上的雨水:“好好,现在我们去哪儿?”
吹着暖风,身体也渐渐回暖。祝好掏出手机摁亮屏幕,还好,虽然淋了雨,但手机还能用,只不过还是一格信号也没有。
一番折腾下来,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2点了,这个点警局早就下班了。
祝好想了想:“我们先回侦探先生那儿。”
第74章
雨势渐小,淅淅沥沥地打在挡风玻璃上,雨刮的频率也逐渐慢了下来。
李砚川堪堪从刚才的经历中缓过神来,余光看到祝好靠在座椅发呆,便没话找话跟她闲聊起来:“好好,你经常会面对那么危险的事情吗?”
祝好一耸肩:“这算什么,我之前遇到的事儿可危险多了。”
“有多危险?”
他脸上的讶异让祝好觉得倍儿有面子,无端有些骄傲,猛地坐直了:“有一回我被一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用板砖拍晕了,她还给我注射了麻醉剂,把我带到一个废弃的筒子楼里,差点儿把我给一刀给剁死了……”
李砚川听得入神,不时偏头看她,差点儿没把车开到马路牙子上,祝好赶紧伸手把紧他的方向盘,提醒道:“哎,你看着点儿路。”
他从愕然中回过神来,调整好方向,又问:“被注射了麻醉剂,那你后来是怎么逃脱的?”
祝好含糊答道:“可能是危机时刻肾上腺素爆发了吧,总之就是身上突然有了力气,然后就……就这么逃脱了。”
李砚川没有怀疑,含笑的眼眸里满是赞赏:“好好,你真勇敢。”
祝好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着摸了摸鼻梁。
车刚开到城郊,手机就不停震动起来。祝好打开屏幕一看,发现终于有信号了,紧接着信息像是憋了很久似的,一条接一条从屏幕下方弹出来,居然都是程述发来的。
发那么多信息,难道是他们查到了什么新的线索吗?她赶紧点开看了一眼。
“真不回来了?”
“那我锁门了。”
“?”
“关机了?”
“我真锁门了。”
“?”
几乎是每隔半个小时一条的频率,其中还有几个未接电话。
祝好:“……”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要知道这家伙平时惜字如金,每次回复信息不是“哦”就是“嗯”,要么干脆只回一个“OK”的表情,今天打的字甚至比平时一个星期加起来还要多,怕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吧。
她点开对话框,想把今晚跌宕起伏的经历一股脑告诉他,打了一长串字,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就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是他。
“白眼狼好像生病了。”
祝好吓了一跳,赶紧把编辑好的文字全都删了,回了句:“它怎么了?”
程述回复得飞快:“你回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看到她面露担忧,李砚川问:“怎么了?”
祝好眉头紧锁:“老大说白眼狼不舒服,不知道怎么了。”
李砚川安慰她:“没事,马上就到了。”
说着又踩了脚油门。
车很快开到老城区,来过两次之后,李砚川已经把路记得很熟了。
七拐八拐开过那些错综复杂的巷子后,他把车停在楼下,从后座抱起那只箱子:“好好,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祝好嗯了一声,余光瞥见顶楼窗前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当她抬头往上看时,却又空无一人。
李砚川不常来老居民区,跟在祝好身后走在低矮阴暗、环境跟他家厕所都没法比的筒子楼楼道里,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
幸亏三楼房东大妈早就关门睡觉了,否则看到祝好大半夜带着个男人回家,明天指定会添油加醋跟左邻右舍宣传一番。
祝好用钥匙打开门时,程述跟往常一样懒散地倚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上无聊的广告节目,恨不得把“我已经在这儿躺了很久了,刚才从窗户往下看的人绝不是我”这句话写在脸上。听到开门声,他才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哟,回来了?”
祝好没理会他,第一时间从地上捞起前来迎接的白眼狼,检查它有无异样,白眼狼不太乐意被人抱着,扭动着肥硕的身躯边嚎叫边奋力挣扎,怎么看都不像是生病的模样。
她问程述:“白眼狼怎么了?”
程述坐直身子,伸了个懒腰,潦草应付她:“不知道,刚刚还病恹恹的,现在突然没事了。”
家里出现新鲜的两脚兽,祝好一松手,白眼狼就迫不及待从她怀里跳下来,叼着玩具老鼠屁颠屁颠跑过去想要蹭蹭
李砚川的裤腿,即将靠近时又有些嫌弃他脏兮兮的,干脆往地上一躺,肚皮朝天,对他眨巴眼睛。
李砚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它的脑袋,夹着嗓子跟它说话:“嗨,你就是白眼狼呀?久仰大名,今天终于见到本尊了。”
程述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他俩一眼:“你们大半夜玩儿了什么刺激的项目?弄成这样。”
祝好这才想起正事,把放在地上的箱子抱起来搁在茶几上:“我们刚才跟着韩——不对,跟着姚雨欣——去了杜俊明抛尸的地方,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程述眸光一凛:“你们去跟踪她了?”
祝好没注意到他微变的脸色,兀自掏出手机点开那段视频递给他:“她去了杜俊明抛尸的那个地方,给韩瑾烧了纸钱,还差点把箱子里的这些东西给烧了。你看,我把过程全都拍下来了!”
程述接过手机,一言不发地看完视频,又打开茶几上的箱子看了一眼,却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微皱着眉问:“为什么不先给我……或者老秦打个电话?”
祝好解释道:“我想打来着,可出了城就一直没信号。”
李砚川补充了一句:“估计是雨太大,那一带信号塔出毛病了。”
祝好这时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还拘谨地站在门边,连忙摆手招呼他:“李砚川,你过来坐会儿。”
说完又推了推程述,示意他给李砚川腾个位置:“老大,我跟你说,今天李砚川可帮了大忙了,如果没有他,说不定姚雨欣就要把这些东西销毁了。”
李砚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就不坐了,身上都是泥,待会儿把家里弄脏了。”
程述抱着双臂靠在沙发里,没有任何挪窝的打算,不咸不淡地对他说了句:“辛苦了,李老板,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大概是听出了他话里送客的意味,李砚川礼貌一颔首:“那我就先回去了,好好,你记得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祝好本想留他再坐会儿,但时间确实也不早了,加上有他在也不方便跟程述讨论案情,便起身送他:“李砚川,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
李砚川粲然一笑:“没关系,下次想吃牛排记得来找我。”
祝好把他送到门口,又目送他下了楼。再回到屋里时,程述正拧着双眉翻看着箱子里那打文件。
她凑上前邀功:“我就说了韩瑾房间床底那个箱子里装的是证据吧,我刚才大概看了下,这些好像是病历之类的,不过全是英文,你能看得懂吗?”
程述不置可否,侧目瞥她一眼:“你先去洗澡吧。”
祝好摆摆手表示无所谓,毕竟回来的路上车上的暖气开得很足,身上的雨水几乎都被烤干了。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箱子里那顶假发和那些病历,真的是什么有价值的隐藏线索吗?
“如果这些病历属于韩瑾,是不是就能说明——阿嚏!”她打了个喷嚏,眨着眼睛揉了揉鼻子。
程述停下翻动文件的手,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里透露着不容置疑:“先去洗澡。”
身上的衣服湿了又干,确实不太好受,祝好没再坚持,哦了一声,回阁楼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卫生间里。
关上门后,她照了照镜子,才发现现在的自己确实挺狼狈的:湿漉漉的刘海儿一缕缕耷拉在额前,全身上下全是泥点,几乎没一处干净的地方,被暴雨淋湿的衣服虽然不滴水了,但经过车上的暖气那么一烘,散发出一股奇怪的铁锈味儿。
难怪程述坚持要让她先洗澡呢,估计是被熏得不行了吧。
祝好一心想着那一箱子的隐藏线索,草草冲了个澡,洗掉了身上和头发的泥水后,换上了干净衣服。等她回到客厅时,却发现程述根本没在看那些文件,而是在厨房里不知道鼓捣着什么。
她坐在沙发上,用毛巾擦拭滴水的发梢,问他:“老大,你在干什么?”
程述没回答,过了一会儿,端着个碗从厨房里出来,放在她面前:“把这个喝了,去吹干头发。”
祝好看着碗里热气升腾的棕红色液体,狐疑地问他:“这是什么?”
“姜糖水,驱寒的。”程述把碗放在茶几上,重新拿起那打文件翻阅起来。
祝好把毛巾搭在脑袋上,对着碗口吹了吹气,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一股暖流从舌尖蔓延到胃里,生姜的辛辣和红糖的甘甜融合得恰到好处。
她偏头看了程述一眼,嘀咕道:“你今天怎么对我那么好。”
程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你要是生病了,我可没空照顾你。”
祝好撇了撇嘴,又喝了口姜糖水,端着碗凑到他旁边:“怎么样,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程述没吭声,目光停留在那些文件上,过了一会儿,突然叫她的名字:“祝好。”
“嗯?”
他眼帘微微一垂,清了清嗓,似乎是刻意把自己的声线拿捏得清冷又平静,顿了顿,才说:“你下次能不能别擅自行动?”
祝好倏然一愣,没想到这茬儿还没过去,下意识想要辩解:“我本来想给你打电话的,但是时间太紧急了,我担心姚雨欣把证据毁掉,那这个案子唯一的线索就断了……”
“到底是线索重要,还是命重要?”
她有些心虚,但还是忍不住嘟囔:“没那么严重吧,就一个姚雨欣而已……”
话还没说完,就被程述打断:“万一她有帮凶呢?万一她身上有凶器呢?万一她豁出去了,就是要以命相拼呢?你应付得来吗?你那个漂亮朋友应付得来吗?”
祝好被他扔过来的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脑袋发懵,讷讷道:“我当然是确认了没危险才行动的,我又不傻。”
“我希望你是真的不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出了事——”
她一摆手,接过话茬:“我知道,我没有编制,万一领了盒饭也不能算是因公殉职,拿不到赔偿的。放心吧,这句话我熟记于心。”
程述抬起眼皮,喉结上下一滑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又本能地咽了回去,只是叹了口气,从茶几上拿起那些文件:“我刚刚看过了,这些的确是韩瑾的病历。”
话题跳转得太快,祝好险些没跟上,愣怔片刻才反应过来:“真的?她生了什么病。”
“肺癌,晚期。”
第75章
第二天一早,秦聿风刚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办公桌上放着一只脏兮兮、沾满泥土的箱子。
他微微皱眉,疑惑地看向四仰八叉躺在靠椅上、把他的办公室当成自家休息室的程述:“这什么?”
程述屈起手指叩了叩箱子:“送给你的证据大礼包。”
秦聿风把手里的咖啡放在一旁,狐疑地打开了箱子,看到了那打文件和被烧得只剩下一半的红色假发,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跟姚雨欣案子有关的证物。
“这……怎么来的?”
程述指了指无精打采倚在沙发上的祝好:“是这位勇敢的侦探小姐带着普通市民雨夜跟踪犯罪嫌疑人,重回抛尸现场,装神弄鬼把人吓跑后带回来的。”
虽然昨晚及时洗了热水澡,也喝了姜糖水,但祝好一早起来还是有些鼻塞流涕,脑袋也昏沉沉的,她一时没听出程述语气里的调侃,还以为他是在跟秦聿风称赞自己,不自觉坐直身子,胸前的红领巾仿佛更鲜艳了。
秦聿风没太听明白程述的话,他戴上手套,拎起那顶红色假发看了一眼,又拿起那打病历翻了翻:“怎么全是洋文呢,一个字都看不懂。老程,你翻译一下。”
程述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怼他:“让你以前上课都在睡觉呢?这是韩瑾在M国的病历,上面说她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并且出现了骨转移。”
“肺癌晚期?”
程述点点头,问道:“尸体没让家属带走吧?”
秦聿
风呵呵冷笑了一声:“家属都快让你吓尿了,哪儿还敢提把尸体带走的事儿?现在还放在殡仪馆呢。”
程述耸了耸肩,没有半点愧疚之意:“那就辛苦我们尊敬的温主任解剖一下吧,等解剖结果出来,我们就有充分的证据了。”
秦聿风掏出手机给温珣打了个电话,让他马上对行李箱里发现的尸体进行解剖,重点检查死者的肺部是否出现病变。
挂掉电话后,他拿起那几张天书似的病历翻来覆去看了几眼,啧啧感慨:“如果死的真的是韩瑾,那姚雨欣也太狠了吧,明知道自己的妹妹只有这一点时间可活了,还要对她下死手。”
程述把两条长腿交叠着搭在他办公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不然呢?如果韩瑾病死了,她的家人一定会知道,那姚雨欣还怎么取代她的位置?只有让她以姚雨欣的身份死去,自己才能神不知鬼不觉成为韩瑾。”
没错,只要能证明死者肺部确实出现了癌变,再结合病历的内容,就能确定死去的是韩瑾而非姚雨欣了。
然而祝好总觉得有什么被遗漏的东西飞快地从脑海里掠过,可每当她凝神想要专注思考时,那一点儿思绪却又转瞬消失。
她打坐似的盘腿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程述余光一扫,看到她虚眯着双眼正在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问:“小助手,有什么灵感?”
祝好回过神来,吸溜着鼻涕,嘟囔了句:“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程述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你的‘直觉’又跟你说了什么?”
她咬着指甲摇了摇头:“说不上来。”
——事情看似明朗,实际上却有太多问题没有合理的解释,比如姚雨欣是怎么知道杜俊明抛尸的地点?策划跟娜娜吵架的人,究竟是谁?那顶假发的作用到底是什么?韩瑾又为什么会主动去找杜俊明呢?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警员探头进来,对秦聿风道:“秦队,我们刚刚查到,韩瑾的身份证购买了今天中午十一点钟飞往M国的机票。”
祝好一愣,虽然昨天装神弄鬼暂时吓走了姚雨欣,但她回去缓过神后应该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跟踪了,也知道只要自己留在淮江市一天,就会面临着身份暴露的危险,所以才会连夜买好机票。
只要离开了这里,回到M国,就不会再有人纠结她的身份,她也就能彻底成为真正的韩瑾了。
秦聿风猛地皱眉,低头看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不到三个小时,果断对着警员一摆手:“走,马上带人跟我去机场。”
淮江市的机场建在市郊,距离市中心有三十公里左右的直线距离。就算是走高速,也需要将近一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
秦聿风把红蓝警灯往车顶一放,一路上风驰电掣,几乎要将油门踩到底,终于在四十分钟内顺利到达机场。
祝好本就头昏脑胀的,又跟个破麻袋似的在后座被甩来甩去几十分钟,等车在机场门口停稳时,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下车后扶着车门缓了好一会儿,踉跄着一路小跑才跟上秦聿风和程述的四条长腿。
门口的保安被一众满脸严肃、匆匆而来的便衣警员吓了一跳,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警棍,在看过秦聿风的证件后,才如释重负,打开闸门放他们通行。
然而就算赶在飞机起飞前顺利到达,但想要在偌大的机场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秦聿风派个了警员联系航班客服查询姚雨欣的登机信息,指挥其他人分散在机场各处寻找她的身影,转身却看到程述看着机场指示牌发呆。
他拍了拍程述的肩膀:“老程?”
程述应了一声,沉吟片刻:“国际航班至少要提前120分钟值机,现在距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小时左右,姚雨欣应该很早就到了机场,并且已经过了安检,在登机口等着了。”
——姚雨欣出身小山村,虽然在大城市生活了将近十年,但几乎所有的收入都寄回家里,更别提出去旅游了。她从没去过比淮江市更远的地方、自然也从没坐过飞机。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一定比规定的时间还要提前更久到达机场,办理好一切手续,才能确保从未坐过飞机的自己能够顺利踏上去往M国的航班。
他话刚落音,秦聿风已经拎着对讲机朝着安检口跑去,匆忙出示了证件后,快速通过安检,到达了机场登机口。
祝好的步伐跟脑袋一样越来越沉重,但还是强打精神,目光不停在来往的人群中逡巡。
不知是感冒的症状、还是晕车的后遗症,她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来不及跟秦聿风打声招呼就捂着嘴朝卫生间跑去,却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
抚着胸口缓了缓,祝好试探叫出她的名字:“姚雨欣。”
那个背影骤然一僵,下意识偏了下头,随即又迅速转身,用缠着绷带的手扶着脸上的墨镜,步履不停地继续往前走。
祝好往前几步,在她走进卫生间之前拦住了她,又一次叫了她的名字:“姚雨欣,我知道是你。”
姚雨欣这才停下脚步,犹豫片刻后回过头来,目光落在匆匆赶来的程述和秦聿风身上,脸上的惊异迅速转换成茫然:“你们认错了,我是韩瑾,姚雨欣是我姐姐。”
紧接着又岔开了话题:“警察同志,这么巧,你们也要坐飞机吗?”
程述掐着腰,半带嘲讽地扫了她一眼:“爱谁谁吧,不过韩小姐不是患了肺癌吗?还是晚期,怎么看起来跟个没事人一样?”
姚雨欣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皱着眉干笑一下,继续装傻充愣:“什么肺癌?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听不懂没关系,跟我们回警局好好聊聊,就什么都明白了。”
“理由呢?”她似乎是拿准了警方没有确凿的证据,缓缓摘下太阳镜,弯起嘴角:“你们要带我回警局,总得有个理由吧?”
见她颇有些不见棺材不落泪之势,祝好一手撑住膝盖,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点开了昨晚的视频:“视频里的这个人是你没错吧?”
姚雨欣目光扫过手机屏幕,倏然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大方承认:“是我没错,不过我去郊外祭拜我姐姐,有什么问题吗?”
“警方从来没有公布过抛尸地点,你又怎么知道的呢?”
“抛尸地点?我不知道这是抛尸地点啊。”她摇摇头,露出了一脸恰到好处的迷茫:“我之所以会去那儿,是因为我和姐姐的手机里都装了共享位置的软件。虽然我和她感情不深,但毕竟亲姐妹一场,所以想给她烧点纸钱,就查了一下她最后的行踪,希望能送她最后一程,没想到误打误撞到了抛尸现场……不过,这也犯不着进警局吧?”
这个解释几乎找不到漏洞,程述紧拧双眉提示她:“除了纸钱,就没有烧其他东西?”
出乎意料的,姚雨欣承认得很爽快:“有,还有她送我的一顶假发。”
“还少了点儿东西吧。”秦聿风从外套口袋里拿出病历,举到她面前:“这份差点儿被你烧掉的病历你认得吗?上面写的是韩瑾的名字,诊断结果是肺癌晚期。”
姚雨欣扫了一眼,耸了耸肩:“全国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名叫韩瑾的人应该不止我一个吧?再说了,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烧掉的就是这份病历呢?”
祝好心一凛:她说得没错,视频拍摄的环境并不好,虽然模糊辨认出了她的身影,但却没办法证明她烧掉的具体是什么。
秦聿风没心情再跟她绕圈子,直接了当地问道:“姚小姐,你别再自欺欺人了。死去的其实是你的妹妹韩瑾,对吧?我希望你能跟我们回去,把一切解释清楚。”
姚雨欣扶着额角,露出一个半酸不苦的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警察同志,你们真的把我弄糊涂了,一会儿说我得了
癌症,一会说我死了,可我不是好好地站在这儿吗?”
几个人神情各异地在机场的厕所门口对峙着,旅客来去匆匆,至多也只是略带好奇地扫他们一眼,又一头扎进各自的行程里。
机场的广播突然响起提示音:“尊敬的旅客,您乘坐的M607航班即将开始登机,请携带您的全部行李,准备好登机牌,从23号登机口登机,祝您旅途愉快!”
“警察同志,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登机了。”
姚雨欣把太阳镜架回鼻梁上,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提着挎包转身走向登机口,仿佛只要再往前几步,她就能脱胎换骨,彻底跟过去的自己道别,迎来全新的生活。
秦聿风和程述飞快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无奈的是,面前这个女人实在聪明得有些出乎了他们的意料;无力的是,他们明明知晓所有真相,却没有确凿的证据阻止她离开。
祝好胸腔里像是塞了一团火,她扶着墙晃了晃生疼的脑袋,深吸一口气,对着姚雨欣逐渐融进刺眼的阳光里的背影道:“姚雨欣,这一切都是韩瑾策划的,对吧?”
此话一出,秦聿风和程述都向她投去惊疑不定的目光,姚雨欣脚步一顿,愣在原地。
祝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胀得快要炸掉,然而就在这头脑好似一团浆糊的时刻,一个清晰的想法却穿云破雾般涌现出来。
之前他们只想着如何证明现在的韩瑾就是姚雨欣,而真正的韩瑾已经被设计杀死,所以一直在姐妹俩的身份问题上钻牛角尖,却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
姚雨欣是个只有初中学历的陪酒公主,就连被杜俊明家暴都只会忍气吞声、从没想过要报警,又怎么会有能力设计一个如此复杂的棋局,能把警方都耍得团团转?
只有受过良好教育、思维敏捷的韩瑾,才最有可能亲手策划这一切。
姚雨欣并不是要占有韩瑾的身份,而是她们从一开始就商量好了,要互换身份。而这个计划不论离开两人中的谁,都没有办法真正实行。
秦聿风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双眼紧盯着姚雨欣停滞的背影,接起电话,摁下免提:“温主任,你说。”
温珣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即便在人声鼎沸的登机口也清晰可闻:“死者的肺部的确出现了严重病变,肿瘤体积占据了肺叶的大部分空间,压迫到了肺组织。换句话说,就算没被勒死,她的寿命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祝好抹掉额头渗出来的冷汗,顺着温珣的话继续说下去:“韩瑾发现自己肺癌晚期,生命只剩下最后一个月,所以她决定在这倒计时的时间里,把自己的人生……送给你。”
姚雨欣背对着他们轻叹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全身止不住微微颤抖。
第76章
登机口的VIP等候区里,姚雨欣交叉着双腿端坐在椅子上,与祝好、程述和秦聿风默然相对。
秦聿风率先开口:“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他们没有证据把姚雨欣带回警局,依她的要求,想知道点什么,只能在这儿谈。
姚雨欣没有马上说话,落地玻璃外传来飞机的轰鸣声,她抬头看了眼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外的客机,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再回头时,眼眶已经泛红。
第一次知道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是大概一个月前。
那天天微亮时,魅享party也终于结束一夜的纸醉金迷。姚雨欣被客人灌了好几杯酒,在厕所里扶着墙吐了一轮,洗了把脸,才踩着高跟鞋走下娱|乐城门口的阶梯。
她揉了揉额角,像往常一样往家里走,准备在路上买个包子垫垫肚子,然后回到那个见不到阳光的出租屋里睡上一觉。
当跟她长相相似、气质却完全不同的韩瑾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时,她还以为是自己酒劲儿没过,出现了幻觉。
韩瑾拦住她,轻声唤了她一声:“姐姐。”
姚雨欣眯着眼看了她许久,说道:“你认错人了,我没有妹妹。”
“我没有认错。”韩瑾回答得快速而笃定,表情有些复杂:“姐姐,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找到你,你的养父母没有跟你说实话,你其实是被他们领养的……”
姚雨欣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将红色的长发拢到耳后,绕过她离开了。
她在夜场摸爬滚打多年,总是习惯性对所有人和事抱着怀疑的态度,不会因为几句话就轻易相信韩瑾。
而韩瑾身上那套质感十足的套装裙和肩上那个价格约等于她一整年房租的背包,更是让她不敢直视。
宿醉的姚雨欣回家补了个觉,再醒来时,差点儿以为这件事只是自己酒没醒的幻想。没想到晚上当她梳妆打扮好,刚要出发去上班时,又在楼下看到了等候多时的韩瑾。
没等她开口发问,韩瑾就一把扯住她,往她手里塞了几本书:“这是我出版的小说,每本的版权费都在百万以上,我身上这个包两万块钱,手镯和吊坠也都是最新款的。”
说着又指了指路边停着的那辆跟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红色轿车:“还有这辆车,是我养父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就算转手卖出去,也能值个六七十万。”
姚雨欣听得一头雾水,甩开她的手,皱着眉呵斥:“你到底想干什么?”
韩瑾默了片刻,咬着嘴唇低声说道:“我想把这些,连同我的生活,全都给你。”
程述轻笑一声:“所以,你心动了?”
姚雨欣反问:“换作是你,你不心动吗?”
程述没说话,抬了抬手,示意她接着说。
一开始,姚雨欣还有些犹豫,没有马上答应。其实对自己是家里收养的这件事,她从小多少有点耳闻,只是爸妈不说,她也没有深究,更没想过自己还有个双胞胎妹妹。
而现在这个双胞胎妹妹突然出现,要把自己拥有的一切都给她,说不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最后,她只是留下了韩瑾的联系方式,说自己需要时间考虑考虑。
那天晚上,姚雨欣如往常一样陪着一桌子形色各异的客人喝酒调笑,其中一个胖子喝得酩酊大醉,在包厢里闹事。她上前劝阻,却被他往头上倒了瓶啤酒,狠狠甩了个巴掌,还叫嚣着一个三陪有什么了不起的。
保安来把客人带走后,姚雨欣借口去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她掏出手机,给韩瑾打去了电话。
说到这里,她用休息室的一次性水杯喝了口水,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反正我贱命一条,就算她是在骗我,我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但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我改变命运的机会。”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姚雨欣再也不用为了生计奔波劳碌,不用陪客人推杯换盏到天亮,更不用在被骂了难听的话之后还要陪着笑说没事了。
第二天,韩瑾趁着家里没人时,带着姚雨欣去了自家的别墅。她指着墙上挂着的合照,告诉她哪个是自己的养父母,哪些是其他亲戚,又把家里每个房间、每样东西的用途都一一向她说明。
姚雨欣看着眼前装修奢华的别墅,一时间有些恍惚——自己真的可以住在这种地方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韩瑾又带着她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高级发廊,让她把一头粗糙的红发染黑,接着又带她去了医院,给胸前那个红色的玫瑰纹身做了激光清洗,最后把她带到商场,给她挑了好几套名牌服装和首饰。
这样一来,从外观上看,两个人几乎没了区别。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交易——毕竟虽然是双胞胎,但是两个人从出生后就分开生活,没有任何感情可言,可在相处过程中,两人却逐渐在彼此身上发现了越来越多的共同点。
比如她们都喜欢吃甜食,尤其是巧克力味的甜品;两人都不喜欢、且不擅长运动;她们小时候都养过宠物狗,还都起名叫小白,不同的是,姚雨欣养的是隔壁家送的小土狗,而韩瑾养的是一条血统名贵的京巴。
那天晚上,两个人像一对真正的姐妹,仰面躺在姚雨欣那个逼仄又不见天日的出租屋的床上,聊了很久很久。
韩瑾把自己从小到大写的日记都交给姚雨欣,不厌其烦跟她讲述生活中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又把相册翻出来,将每一张面孔的名字、以及与他们之间的故事,都一一告诉了她。
看着日记本上隽秀的笔迹和照片上一张张鲜活的笑脸,姚
雨欣不自觉露出了笑容,就仿佛自己也把这么美好的人生经历过了一次。
终于,她忍不住问韩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实在想不明白,韩瑾为什么会舍得把如此美好的人生送给她?
韩瑾的神色忽然变得落寞,起身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诊断书递给她。
姚雨欣接过诊断书,发现上面全是英文,她一个字也看不懂。
韩瑾幽幽叹了口气,语气却很平静:“我得了肺癌,晚期,并且已经出现了骨转移。”
几个月前,正在为新书做准备的韩瑾突然开始咳嗽,一开始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只吃了点感冒药和止咳糖浆。
不久后,她开始觉得背后肩胛骨疼痛难忍、全身乏力,咳嗽也越来越厉害,夜晚尤甚,而且咳出来的痰里还带着红血丝,这才意识到严重性,赶紧去了医院。
医院安排她做了很多检查,结果出来后,她看着诊断书上那一个个从没见过的英文单词有些发懵,而医生凝重的表情却无端让她心头发瘆、遍体生寒。
“医生说我的生命只剩下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如果进行化疗,或许能再延长一些。”
只不过这个“一些”是多久,医生也没法给出个确切的答案。
那天晚上,养父养母照例给韩瑾打视频,询问她在M国的近况。
养父母将她领养回家时已年近不惑,不知不觉间,岁月在他们脸上镌刻了道道深痕。这些年来,他们始终待她去亲生女儿一般,尽力给予她最好的生活和教育,在她决定出国时,也没有以爱为名将她绑在身边。
看着屏幕里养父母慈祥的笑脸,韩瑾鼻尖发酸,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把生病的消息告诉他们。
她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往常一样陪他们聊工作、聊家常。末了,她突然问道:“妈,您之前跟我说过,我还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对吗?”
再后来,她打点好在M国的一切,以探亲的名义回到淮江市。经过多方打听,终于找到了双胞胎姐姐,也就是姚雨欣的下落。
韩瑾蓄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顺着眼角横流而下:“我的爸爸妈妈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甚至还没好好陪伴他们,生命就要走到尽头了。”
姚雨欣问:“你不想让他们体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所以想让我代替你,去陪伴他们?”
韩瑾看着天花板,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置可否,擦掉了眼泪,又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工作?”
姚雨欣下意识皱了皱眉,眼脸微微一垂,没有说话。
方才她还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近了一些,没想到韩瑾一个疑问,又陡然让她感受到了彼此之间的云泥之别。从小养尊处优的韩瑾,怎么能理解像她一样在底层温饱线上挣扎的人?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我的父母——或者说是养父母——只是普通的农民,家里很穷,还有个弟弟,所以我很早就辍学出来打工了。”
她转了个身,手指轻轻摩挲着韩瑾的脸,仿佛在照镜子:“我爸妈这辈子就想盖个大房子,弟弟又考上了一所三本大学,学费很贵,一年要好几万。我没什么本事,也就这张脸还看得过去吧,在这儿陪酒,能赚到多一点儿钱,就能寄回家了。”
韩瑾闻言,刷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面露愠怒:“他们根本是在吸你的血!你怎么能为了这些出卖自己的尊严呢?”
姚雨欣说:“我知道,可他们是我的家人,我不能坐视不管。”
“你难道看不出来他们根本就是在利用你吗?”
姚雨欣苦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是在利用我吗?”
韩瑾下意识一抬头,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又飞快错开。
姚雨欣从床上坐起来,转身要走,韩瑾却一把扯住她的手,扯下她的领子,露出背后那些触目惊心的淤痕:“这些伤又是怎么弄的?”
“不关你的事。”她回答得生硬,眼珠子却不自觉瞥向手机桌面上和杜俊明的合照。
韩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追问:“是不是他干的?”
姚雨欣微微一挣,扯起领子,遮住了前胸后背的淤青。
“为什么不跟他分手?”
姚雨欣还是沉默。
当初杜俊明出手保护了她时,她第一次有了被爱和关心的感觉,所以心甘情愿倾其所有把一切都给他。可时间一长,他就不再掩饰自己暴戾的性格,稍不顺心就对她拳脚相加。
她不是没向杜俊明提过分手,可每次她刚试探性地说出口,换来的就是一顿更粗暴的毒打,时间一长,她也就默默接受了。
那些一闪而过的挣扎和逃脱的念头,最终都静谧地消失在习惯性的逆来顺受里。她的人生向来如此,或许是她活该吧。
韩瑾长长叹了口气,半晌后,她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拉住了姚雨欣的手:“姐姐,你帮了我,我也想帮你。”
第77章
第二天再见到韩瑾时,姚雨欣吓了一跳,只见她不知什么时候把那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染成了红色,脚踩一双高跟鞋,身上还穿着一件廉价的亮片短裙。
她在姚雨欣面前转了个圈,问她:“姐姐,怎么样?我看起来像不像之前的你?”
姚雨欣的声音压得很沉:“我当时有些生气,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在嘲笑我吗?但她只说这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让我先别多过问,按她说的去做就行。”
她们一起去了纹身店,韩瑾拿出照片,要求纹身师按照姚雨欣胸前那朵红色玫瑰给她纹上一个一模一样的纹身。
离开纹身店后,她把一串钥匙交到了姚雨欣手里,对她说:“从现在起,你就是韩瑾,而我就是姚雨欣。”
这对双胞胎姐妹从那天开始就互换了身份,姚雨欣搬进了韩家的大别墅里,开着韩父给韩瑾买的小轿车,吃着保姆做的精致饭菜。
而韩瑾则搬进了姚雨欣的出租屋里,穿上了她的那些廉价短裙,代替她去娱|乐城上班。
当然,姚雨欣也努力兑现对韩瑾的承诺,尽可能地花时间去陪伴韩父韩母。
她十分珍惜这样的生活,家人给予的关心和爱护,是她在过去二十多年里从未曾、也不敢想象的。
为了让自己与韩瑾更像一些,她把韩瑾写的小说、日记翻来覆去看了十几遍,几乎要把里面的字字句句都背下来,还会对着镜子模仿韩瑾的一瞥一笑、一言一行。
时间久了,她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韩瑾。
期间两个人当然也会碰面,只不过联系时用的都是以韩瑾的名字办的电话卡,所以一开始警方并没有从姚雨欣的通话记录中查到端倪。
程述突然打断她:“你知道她要去找杜俊明的事吗?”
姚雨欣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两个人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在姚雨欣的出租屋里。
韩父韩母一直没对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儿产生怀疑,就算偶尔性格或举止上的差别令他们疑惑,姚雨欣也能用“在国外呆太久,不习惯”敷衍过去。
韩瑾躺在床上,看着姚雨欣拍的那些和韩父韩母相处的视频,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把手机还给姚雨欣,握住她的手:“姐姐,我还需要你做最后几件事,等事情结束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再有姚雨欣,也不会有吸血的家人和会动手打人的男朋友了。”
秦聿风问:“她让你做了什么?”
姚雨欣顿了顿,说:“她给了我一顶假发,让我买一只最大号的行李箱送到杜俊明家,并趁他熟睡时在他手机里装上定位软件。”
“还有呢?”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纱布的双手:“还有,让我想办法把指纹弄掉,因为这是区别同卵双胞胎身份的唯一方式。”
程述一挑眉,问道:“你就没问过她
原因?”
姚雨欣自嘲地笑了笑:“小瑾学历高,头脑比我聪明,虽然我不明白她想干什么,但一定有她的理由。”
“她为什么不亲自去?”
“那个时候,她的病已经很严重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整夜整夜咳嗽,只能靠大量的止痛药来缓解癌症晚期带来的疼痛感,为了不暴露,她去世前的几天,我都会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戴上假发,继续去娱|乐城上班。”
姚雨欣缠着纱布的双手圈着水杯,目光落在杯中微微晃荡的水面上,刚刚干涸的眼角重新泛起泪光:“也是在那时候,我才知道娜娜和‘我’发生过争执的事。”
程述问她:“所以那个发现尸体的报警电话也是你打的?”
“小瑾去找杜俊明之前,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留意杜俊明当天晚上的定位,第二天早上报警说在那儿发现了尸体。”
她声音微颤,似乎是在强忍着情绪:“当时我隐隐猜到她想干什么,拼命阻止她,可她却很坚定,说这是她最后的心愿。”
——姚雨欣还记得在最后的那个电话里,与她的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相比,韩瑾显得十分平静,甚至还带着几分释然。
她说:“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只有‘姚雨欣’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你才能成为真正的韩瑾。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要帮我照顾好我爸妈的。”
那天晚上,姚雨欣一夜未眠,第二天天一亮,就按韩瑾交代的那样,用之前下载好的定位软件查看了杜俊明前一天晚上停留时间最久的位置,然后打去了报警电话。
祝好突然想到之前查阅杜俊明的审讯记录时,曾看到过他对行凶过程的描述。
——【为什么要杀了姚雨欣?】
——【她跟我提了分手,还说了很多很难听的话,似乎故意想要激怒我。我当时狠狠甩了她几巴掌,又踹了几脚,平时只要我一动手,她马上就老实了,可那天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不管我下手多狠,她都没停下来。】
——【然后呢?】
——【然后……她态度很嚣张,让我有本事就弄死她,不然我就不是个男人。我当时气昏了头,正好看到桌上放着一捆绳子,我就……就勒住了她的脖子,等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没了呼吸。】
当时韩瑾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能做到如此坦然地赴死呢?
她一开始找到姚雨欣,或许只是为了让她代替自己去陪伴自己的养父母。可最后她却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亲手把伤害姐姐的人送进监狱,替她除掉了后患。
祝好一时也说不清她到底算是自私,还是无私。
秦聿风微微向后靠在座椅里,抱着双臂,眯起眼睛看着姚雨欣:“你说的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有什么证据吗?”
姚雨欣默了片刻,从手提包里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这是她出事的第二天,定时发送到我邮箱的一段视频。她说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这段视频不要让人看到,但如果警方真的怀疑到我身上,就可以把这段视频给你们看。”
视频的背景是韩瑾的房间,当时的她还是黑色的头发,拍摄时间应该是在与姚雨欣交谈后的那个晚上。
她轻轻扯下自己的睡衣领口,露出白皙、没有纹身的脖颈,对着镜头露出一个淡淡、又略带苦涩的笑容:“警察同志,你好,我是韩瑾。”
说完又分别在十只手指头上涂上印泥,将指纹一一印在纸上,展示在镜头前:“这是我的指纹。”
做完这一切,她对着镜头,语气平静、面无波澜地说道:“我得了肺癌,医生说我活不长了,我不希望我的养父母因为我的死伤心难过,所以我恳求我的双胞胎姐姐姚雨欣能代替我继续赡养、照顾他们。”
“接下来是我的计划:姚雨欣的男友杜俊明有家暴的前科,性格暴躁易怒,我会想办法激怒他,让他将我杀死。另外,我会以‘姚雨欣’的身份将自己的DNA留在数据库里,以便警方在发现我的尸体时能尽快确认死者就是我——或者说,确认死者就是姚雨欣。”
“录制视频的目的,是为了向警方证明,所有一切,包括我的死亡,都是我一手策划的,与姚雨欣无关。在此之前,她对这些并不知情,所以不应当受到任何惩罚。而我本人希望警方遵从我的意愿,不要将这一切告诉我的养父母,因为我不想让他们体会到失去爱女的痛苦。”
“我把这份指纹以及的我亲笔自述放在奥斯特健身馆306号储物箱里,钥匙就放在前台,报上我的名字就能拿到。感谢警方的辛苦调查,给你们添麻烦了,实在抱歉。”
屏幕暗下,视频在这里戛然而止。
秦聿风和程述对视了一眼,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离开了休息室,应该是派人查证去了。
程述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撑着下巴,以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其实刚才完全可以离开,你知道我们并没有证据带走你,可为什么还要选择放弃航班,留下来跟我们解释这些?”
姚雨欣低下头,飞快地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苦笑:“自从知道小瑾去世之后,我的良心每分每秒都在受到谴责,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决定,但还是觉得十分愧疚。”
“不得不承认,我其实很自私,自私到让妹妹以我的身份被殴打、被勒死,然后自己再以她的身份继续活下去,享受曾经属于她的一切。或许有机会让我把这件事说出来……能让我好受一些。”
过了一会儿,秦聿风重新回到休息室里,手指点了点桌面:“姚小姐,在我们调查清楚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淮江市,我一会儿会安排车辆把你送你回家。”
姚雨欣没说话,只是拭去眼角的泪水,轻轻点了点头。
祝好的耳边终于响起系统提示音:“恭喜您顺利完成本次剧情!”
她长舒一口气,虽然警方那边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进行后续的确认,但对她来说,这个阶段的剧情总算是顺利完成了。
秋天的淮江市天气渐寒,风里携带着丝丝冷意,刚走出机场,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只觉得脑袋一片浑浑噩噩,头痛得像是有人不停用电钻在钻她的太阳穴,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刚才在休息室好不容易压下来的反胃又一次卷土重来。
看来她还是太高估自己的身体素质了,昨晚因为找到证据太兴奋,没感觉到难受,但风寒在身体里经过一夜发酵,最终还是把她压垮了。
躺在车后座上,她闭着双眼,紧抿嘴唇,想要把一阵接一阵漫上喉头的恶心给压下去,突然听到程述问她:“小助手,你今天话怎么那么少?”
祝好忍了又忍,才艰难地嘟哝道:“我有点儿难受。”
程述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难受?为什么难受?”
祝好全身发烫,身上却又不时有一阵阵寒意袭来,这种冷热交替的感觉搅得她眉心和鼻尖上都渗出了一层冷腻的汗珠。
她蜷缩在后座上,缓缓摇了摇头。
迷糊中,她感觉车停了下来,后座的车门被打开,一只手轻轻覆在她额头上,接着一件带着熟悉的沐浴露香味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方才的寒意顿时消散不少。
程述的声音朦朦胧胧,像是隔着一层水墙传进她耳朵里:“她发烧了,老秦,先送
我们回家吧。”
秦聿风应了一声,车子又启动了,这回车速很慢,晃晃悠悠的。途中他似乎接了个电话,不过大概是怕把她吵醒,刻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也不知开了多久,车子再次平稳停下,有人把她从后座上抱下来,她下意识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程述,不知怎么的觉得安心不少,又理所当然地把眼睛闭上了。
“你行么,老程,要不我来吧?”
“别啰嗦,这点伤算什么,去忙你的吧。”
程述抱着她下了车,一步一步上了楼,途中还不时嘀咕:“怎么那么沉呢。”
祝好想反驳说自己一点儿也不沉,一定是他最近疏于锻炼、肱二头肌退化了,又想到他手臂上的伤还没好全,自己不应该那么苛刻,算了,暂且放他一马。
然而这些话都只在脑子里打了个转,她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索性放松身心,任由思绪逐渐坠入意识的深渊。
第78章
祝好自诩身体素质还不错,平时连头疼脑热都不常有,印象中上一回生病已经是两三年前了。
当时她还在读大学,假期放假回家时不知是上火还是感染了风寒,突然在某个夜里发起了高烧,还咳得撕心裂肺,甚至咳出了血沫子,差点儿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她躺在床上,突然有些委屈,眼泪控制不住扑簌往下掉,枕头都湿了一大片。
从前每次她有个头疼脑热的,爸爸都急得不行,明明吃点药就能好,他非要大半夜背着她上医院,边跑还边念叨:“好好,你可别出什么事,不然我怎么跟你妈交代呀。”
再早一点儿,妈妈还在的时候,每次祝好一咳嗽,她都会煮一碗梨汤端到床前喂给她。
祝好还记得梨汤里面放了百合、川贝和冰糖,吃起来暖暖甜甜的。
那天晚上哭了一会儿,她还是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拖着病恹恹的身子去了医院,孤伶伶地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排队取药,一个人打车回家。
后来病好了再一回想,又觉得自己太矫情,有什么好哭的,一个人去医院看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这回的高烧也是来势汹汹,祝好只觉得头痛欲裂,太阳穴每一次抽动都伴随着剧烈的胀痛,全身皮肤像是被削薄了好几次,哪怕碰到身下柔软的被褥也觉得生疼。
半梦半醒中,她听到程述象征性地敲了敲阁楼的门框,但又懒得回话,便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阁楼的灯被摁亮了,隔着一层眼皮,祝好也觉得有些刺眼,下意识用被子蒙住头。
她听到程述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接着肩膀被他轻轻拍了拍:“起来吃药。”
祝好只觉得浑身无力,四肢百骸沉重得像是灌了铅,费力地摇了摇头,从喉咙里咕哝道:“我不想动。”
程述不由分说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她整个人怏怏地靠在床头,差点儿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唇边突然有一瞬温热的触感,她微微睁眼,看到程述端着装了药的碗,把勺子递到了她嘴边。
祝好眼珠子向下盯着勺子里棕色的药液,过载的大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妈呀,程述在喂她喝药?这是病得太重,出现了幻觉吗?
正犹豫到底要不要喝下去,就听到程述催促她:“你是不是烧傻了,连张嘴都不会了?”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张嘴,勺子送到嘴里,舌尖上的苦味让她清醒了大半:什么,居然不是幻觉?!
即便她实在没什么心思贫嘴,但眯眼端详程述片刻后,还是忍不住问他:“老大,你是被附身了吗?”
程述语气懒洋洋的,连眼皮都懒得掀开:“别啰嗦,你以为我想管你?你要是病死在阁楼里,这就是间凶宅了,到时候房东大妈不得骂死我啊?”
她松了口气,能在人难受得半死时说出这么没有人性的话,除了他也没谁了。
程述又从碗里舀了一勺药,祝好反应过来,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如临大敌向后缩了缩:“我、我自己来就行。”
憋着气一股脑把药喝光,浓缩的苦味直窜到天灵盖,祝好的五官差点皱成一团,她咂了咂嘴,把碗还给程述,又蜷回被窝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免疫系统加上比命还苦的药能尽早打败病毒。
程述端着碗下楼去了,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又渐行渐近,祝好微微睁眼,看到他把一杯水放在床头,对她说了句:“水放这儿,渴了自己喝。”
困意席卷而来,她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又听他说了句“有事就喊我”,但所有声响很快就化成一片朦胧,随着铺天盖地的疲倦不知所终。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恍惚间做了很多梦,先是梦见白眼狼一下子吃了二十个罐头,身子急剧膨胀,差点把整间屋子都撑破了;然后是爸爸在床边俯身看她,接着爸爸的脸突然变成了程述,程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给她挪了下被子,又转身走了……
迷蒙中,她甚至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只觉得许多画面走马观花似的从脑子里闪过,等她从乱梦中睁眼时,天已经亮了。
祝好浑身汗涔涔,像是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似的,第一反应就是转头看了看四周——还好,墙壁、窗子都好好的,没有任何破损,说明白眼狼应该也没有偷吃二十个罐头。
稍微活动了一下,她惊讶地发现除了精神还有些萎顿之外,发热、头疼和反胃这些不适感都一并消失了。
她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一套新的睡衣,想去洗个热水澡。刚走到客厅,就看到程述歪着脑袋睡在沙发上,身上的毯子有一半滑落在地上,被白眼狼当成了猫窝。
她趴在沙发靠背上居高临下看了他一会儿,才轻轻推了推他:“诶,老大,你怎么不回房间里睡?”
程述缓缓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些将醒未醒时的茫然,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我怕你叫我我听不到……”
随即好像瞬间清醒过来,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身,挠了挠鸟窝似的头发,迅速把话转了个弯:“你怎么醒了,还烧吗?”
祝好病没好全,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愣了片刻才摸了下自己的额头:“应该不烧了吧。”
话说出口,才发现喉咙有些干哑,便用力清了清嗓子。
程述瞥了眼她手里的浴巾和睡衣,皱了皱眉:“刚退烧別马上洗澡,用热毛巾擦擦身子就行。”
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我去买早餐,想吃什么,顺便给你带。”
昨天除了那碗比命还苦的药,祝好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此刻嘴里寡淡得要命。
她想了想:“炸鸡。”
程述:“……”
从他那凉飕飕的眼神上看,吐槽的话大概已经到了嘴边,只不过顾及到她还是个病号,又把话咽了回去。简单洗漱后,他随意把额前散落的头发捋到后脑,拎起一件外套出了门。
祝好蹲下身随意撸了撸竖着尾巴在脚边打转的白眼狼,然后进卫生间,用热水沾湿毛巾洗了把脸,又把身子擦了一遍,换上干净的睡衣,整个人轻松不少。
她坐在沙发上,打开了控制面板,发现加上完成剧情后的奖励,积分又变成了315点,虽然不及之前的三分之一,但好歹正呈现上升之势,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程述没一会儿就提着两个袋子回来了,把其中一个袋子放在餐桌上后,又转身进了厨房。
祝好满怀期待地打开桌上的袋子——果不其然,没有炸鸡,只有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
程述打开水龙头,余光窥到她一脸失望,嗤笑一声:“你还真想吃炸鸡啊?嗓子不想要了?”
祝好当然知道吃大病初愈就炸鸡不太现实,刚才也就是随口一提,但是白粥未免也太清淡了些。不过她饿了一天一夜,肚子空空,也顾不上挑食了,对着碗口吹了吹气,温温吞吞地低头喝粥。
程述不知在厨房里鼓捣着什么,从祝好的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掐着腰站在灶台前的背影。白粥吃到一半时,他才端着一只碗出来搁在她面前。
祝好看着琥珀色的汤汁里白色的梨块,以及点缀其中的红枣和枸杞,心头微动,一时间有些晃神:“这是什么?”
话说出口,才后知后觉自己是
在明知故问。
程述又转身进了厨房,把锅放进洗碗池里,头也不回地答道:“梨汤,清热止咳的,你没喝过吗?”
当然喝过。只是自从爸爸妈妈离开后,她就再也没有自己做过——也不是不会做,只是不知怎么的,好像下意识地避开了这道饮品。
她没说话,把粥挪到一旁,用勺子舀了点梨汤喝了一口。
大概是冰糖放得不多的缘故,这碗梨汤没有妈妈以前做的那么香甜浓稠,但是又恰好凸显了梨子的清甜。
她低头搅动碗里的梨块,问程述:“你怎么会做这个?”
“以前小霜身子弱,总是咳嗽,吃了这个会好得快一些。”
程述从厨房里出来,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巾擦手,语气平静,毫无波澜。
听到程霜的名字,祝好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那个装满关于指甲油杀手资料的房间。
距离自己来到这儿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案子也破了好几个,但指甲油杀手却一直没有出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过多少个剧情,才能全部通关,回到现实世界。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述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想不明白谁会一大早来家里。
打开门的瞬间,疑惑瞬间变为了惊讶,还隐隐夹带着一丝嫌弃:“李老板,你怎么来了……”
李砚川?
祝好倏尔一愣,停下手中的勺子,抻长脖子向门口望去。
见程述没有请他进门的意思,李砚川也没挪动脚步,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我昨天给好好发信息,她说她生病了,我就想着来看看她……”
祝好昨天一整天意识模糊,此刻大脑才终于开始开始慢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收到李砚川的信息,更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复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门口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诶,老程,怎么客人来了你也不请人家进屋啊?走,李老板,先进去坐。”
下一秒,就看到秦聿风伸手把程述拨到一旁,揽着李砚川的肩膀兀自往屋里走。走了两步,又转头对着身后喊了一句:“温主任,你快点儿!”
第79章
秦聿风一进门就瞥到了餐桌旁的祝好,他松开李砚川,走上前跟她打招呼:“祝小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你们——”祝好偏头看了看他身后的温珣和李砚川:“怎么会一起来这儿?”
李砚川掂了掂手里的两袋包装精致的礼盒,满脸笑意:“我想着给你带点东西补补身子,正好在楼下碰到上回见过的这位警察同志,他说他也是来看你的,我们就一起上来了。”
面对这些不请自来的家伙,程述仿佛一只地盘被入侵的猫,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每个毛孔都向外散发着“老子现在很不爽”的气息。
他瞥了温珣一眼,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温主任呢?怎么有空屈尊降贵来我这儿啊?”
祝好也对温珣的出现感到有些吃惊,毕竟他平时忙得恨不得在鞋底装上两个车轱辘:“温主任今天不忙吗?”
温珣一如既往地忽略了程述,对祝好露出一脸和煦的微笑:“我已经快两年没休过假了,刚申请了一段时间的公休,听秦队说你病了,就顺便跟他一起过来看看你。”
祝好精神为之一振:三个可攻略对象居然同时出现了,还都是冲着自己来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为爱扯头花的修罗场吗?
秦聿风轻车熟路地打开冰箱拿了三瓶苏打水,给温珣和李砚川一人递了一瓶,临时充当起了“主人”的角色,招呼他们:“都站着干嘛呀,去沙发上坐会儿吧。”
温珣接过水,四下打量屋子一眼,抿着嘴扶了扶眼镜,阴阳怪气地叹息一声:“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程大侦探居然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太低调了。”
程述面不改色一挑眉,嘴上也不输:“这叫大隐隐于市,温主任这种深受外国资本主义荼毒的海龟怎么能理解呢?”
感受到了乙游的快乐,祝好觉得病瞬间好了大半,完全忘记了自己还是一副头发蓬乱、满面油光,吊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吃梨汤的形象,两眼放光留意着客厅的动静,期待着待会儿会上演什么刺激的新剧情。
客厅本就不宽敞,突然塞进三个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一时间显得更逼仄了。
温珣和李砚川是第一次见面,彼此之间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简单地做了自我介绍后,十分默契地各自坐在沙发的一头。
客厅里的沙发大概有一米八长,平时程述睡在上面还要微微弓着身子,如果他们三个双开门并排坐着,几乎就要挨在一起了。
秦聿风大概也是觉得这样太别扭,就没跟他们挤沙发,而是坐在了程述那张早已沦为白眼狼的御用猫窝的办公椅上。
白眼狼的领地意识没有程述那么强,它甚至没有因为自己的御榻被占领而生气——毕竟平时天天面对两张熟面孔,早就已经看腻了,家里突然出现那么多新鲜的人类,它表现得紧张又兴奋,叼着自己的玩具老鼠在客厅里乱转,物色着要宠幸的对象,颇有种第一次逛窑子的既视感。
站在原地甩着尾巴思考了一会儿,它首先选择了距离他最近的李砚川,李砚川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它立刻不要脸地就地一躺,向其展示自己毛茸茸的肚皮,恨不得把“狠狠摸我”四个字写在脸上。
勉为其难陪李砚川玩了几分钟后,它翻动着肥硕的身躯从地上起来,高高翘起鸡毛掸子似的大尾巴走到温珣脚下转了一圈,在他的裤腿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后,开始琢磨要去他腿上坐坐。没想到刚扭动屁股摆出起跳的准备姿势,就被温珣一个喷嚏吓得蹿出两米远。
温珣吸了下鼻子,抬起眼镜揉了揉眼睛,抱歉地对它说:“对不起啊,小猫咪,我对你有点儿过敏。”
秦聿风连人带椅挪到白眼狼面前,把它从地上拎起来掂了掂:“还小猫咪呢,这家伙都快要被养成长毛猪了,你瞧瞧,膀大腰圆的。”
白眼狼显然对他这句评价很是不爽,手舞足蹈奋力挣扎着,抗议似的嗷了一声,好不容易才从秦聿风怀里“刑满释放”,赶紧叼着老鼠一溜烟钻进了沙发底下,并默默在花生仁大的脑子里给本次新光顾的两脚兽打了负分。
同样不爽的还有程述,他看着不知为何同时出现在家里的三个人,差点把白眼翻上天:“我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秦聿风拍了拍身上的猫毛,不以为意一耸肩:“当然是来看祝小姐了,难不成还是来看你的?”
程述不耐烦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抬手一指蓬头垢面的祝好:“有什么好看的,能吃能喝,能走能动,刚才还吵着要吃炸鸡,一时半会死不
了。那么稀罕,你们干脆把她领回家得了。”
这话一说出口,祝好就看到李砚川神色微微动了动,她心一紧,赶紧伸腿从桌下踢了程述一脚:“说什么呢,你别想不认账,我可是付了房租的。”
虽然他的大别墅跟阁楼相比,环境舒适不少,但如果真搬进去,那就没办法提升跟秦聿风和温珣的好感度、也没机会直接参与剧情了。
祝好也知道当海王不好,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将来有多少剧情要走,没点积分傍身实在没什么安全感,所以她还是得多方面获取资源,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程述挨了一脚,支着下巴半带嘲讽地扫了她一眼:“我看你是好得差不多了,都有力气踹人了。”
祝好回了他一个白眼,低头喝了两口梨汤,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秦聿风:“秦警官,韩瑾的事儿怎么样了?”
秦聿风向后靠在办公椅上:“我派人去了韩瑾说的那家健身馆,找到了她放在储物箱里的手写信和指纹,经过对比,字迹确实属于她,指纹也与尸体的一致。可以断定,她说的都是真的。”
祝好点点头:“也就是说,这件事确实跟姚雨欣没关系吗?”
“倒也不是完全没关系,她这样的情况,属于知情不报。”说着他随手拆开桌上的一包肉干,抽出一条放在嘴里嚼吧嚼吧:“不过我们的责任只是查出真相,至于她会不会受到处罚,那就是司法机关的事儿了。”
白眼狼听到动静,从沙发下面爬出来,蹲在秦聿风面前眼巴巴看着他,一脸的谄媚,似乎早已把几分钟前的恩怨情仇抛之脑后。
面对白眼狼态度的突然转变,他不由得疑惑起来:“老程,你们这只长毛猪怎么一直在看我啊?”
程述似笑非笑,抬手指了指他手里的袋子:“你看看包装袋上写的什么。”
秦聿风不明所以,翻过包装袋看了一眼,皱起眉头:“又是洋文?cat……cat什么?”
温珣好心提醒他:“‘catsnacks’,就是猫零食。”
他脸色一变,赶紧“呸”一声把嘴里的肉干吐出来,跑到卫生间漱口去了。
程述仿佛是等这一幕等了很久,坐在餐桌旁险些笑岔气。
秦聿风从卫生间出来时,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嘴,往程述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你小子故意的是吧,行,不欢迎我,你看我下次还来不来。”
“这句话你说了一万遍了,以后你最好是别来。”程述笑够了,毫不留情地一挥手,下了逐客令:“好了,东西也请你们吃了,人你们也看够了,没什么事就赶紧回去吧,我昨天为了照顾你们这位祝小姐一晚没睡好,现在要补觉了。”
祝好有些失望,这家伙简直就是自己攻略路上的绊脚石,扯头花剧情还没开始上演呢,怎么就开始往外赶人了。
李砚川率先起身,礼貌一颔首:“好好,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这些东西别忘了吃。”
“我也走了,回去还得写报告。”秦聿风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又转向祝好:“祝小姐,这回的案子你辛苦了,多休息几天,把身体养好些。”
祝好捧着那碗没喝完的梨汤点了点头。
程述懒洋洋一抬眼:“对了,厨房里的垃圾顺便帮我带下去,我就替那只长毛猪原谅你了。”
秦聿风暗骂一声国粹,还是转身走进厨房提了袋垃圾出来,早在门口等候的温珣替他开了门。
祝好看程述没有丝毫要送客的意思,便起身到门口送他们:“拜拜,下次有空再来——”
程述“砰”地关上门,截断了她的话音:“不会再有下次了。”
*
凉雨洗过的秋风渐冷,虽然艳阳高照,但阳光里没有一丝暖意。
这天祝好正披着毯子坐在床上翻看程述放在阁楼里那些刑侦学的书籍,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看了眼屏幕,竟然是温珣打来的电话。
祝好摁下接听键,他清润又平稳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祝小姐,你病好了吗?”
得益于程述每天一碗比命还苦的中药,祝好的病第三天就基本好全了,除了偶尔咳嗽、吸溜两下鼻子之外,其他的症状几乎全部消失。
这几天她几乎“足不出户”,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享受着跟白眼狼差不多的待遇。
一开始倒是过得挺开心,但是时间一长,她又有些蠢蠢欲动,开始期待着下一阶段的剧情什么时候才能开启。
祝好回他:“已经好得差不多啦,怎么了吗?”
温珣:“明天有空吗?我想请你帮个忙。”
帮忙?自己能帮他什么忙?
祝好愣了一下,问他:“怎么了?”
“是这样的,我妈妈要从国外回来一趟,刚好过几天是她生日,我想去商场给她挑个礼物。”电话那头的温珣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担心我的眼光不太好,所以想请你帮我参考一下。”
没等祝好回答,他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或者没时间,就不麻烦你了,你不用太为难。”
——李砚川太热情,秦聿风又太直男,与他们相比,温珣应该是三个可攻略对象中最有分寸、也是最好相处的了。
只是碍于职业原因,每次跟他见面的地点不是案发现场就是解剖室,除了案情之外的交流更是少之又少,以至于过完那么多个剧情,跟他的好感的还是最低的。
祝好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提升好感度的机会,一口答应下来:“我没问题,什么时候去?”
温珣有些惊喜:“真的吗?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去接你?”
祝好嗯了一声:“行,那明天见。”
第80章
跟温珣约定的时间在翌日午后。
祝好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把及肩的头发扎成了个半丸子头,换上了前一天晚上在系统商城里精心挑选的针织外套和小裙子。
她拧开口红的盖子,刚对着镜子把口红涂好,温珣的电话正好打了进来:“祝小姐,我到楼下了。”
透过阁楼的天窗往楼下望去,楼下停着一辆白色轿车,温珣从驾驶室的车窗探出头来,朝着她的方向摆了摆手。
“稍等,我这就下去。”祝好回到镜子前抿了抿口红,背起小挎包下了楼。
程述跟往常一样靠在沙发上,一只手臂搭在后脑,一只手架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阳光透过客厅的窗子落在他身上,给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描上一层金边……
祝好不经意瞥了他一眼,明明有一张好皮囊,却因为那一副对任何事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态度,无端给人一种退休老大爷的气质。
听到脚步声,他懒洋洋地冲她一掀眼皮:“又干嘛去?”
祝好:“玩儿去。”
他索然无味地抽回目光,继续低头看书:“真能耐,病才刚好就想着往外跑。”
相处的时间长了,祝好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不形于色,但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本想怼他两句,但想到这些天他照顾自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是象征性地解释几句:“我跟温主任约好了,去帮他给他妈妈挑个礼物。”
他听了,露出一个带着揶揄的笑:“这么快就见到家长这一步了?”
祝好不满地刮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呢?”
他没再吭声,顿了顿,又突然开口:“今天室外温度只有15度,你这么穿出门,如果再生病就等着自生自灭吧。”
祝好刚系好一只脚的鞋带,闻言单脚蹦到厨房,打开窗子,伸手感受了一下室外的温度,确实有些凉意。虽然难得出去玩儿一回,但温度还是比风度重要多了,想了想,她还是回阁楼把小裙子换成了牛仔裤。
走到三楼时,祝好心虚地往房东大妈的大门敞开的屋子里看了一眼,好在她正抱着小白狗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上的狗血肥皂剧,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经过,这才松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朝楼下走去。
温珣正靠在车旁低头摁手机,一手插在口袋里,双腿放松地在前交叠。他身穿剪裁得体的灰色风衣,内里搭了件黑色高领针织衫,下身是笔挺的西裤和一双黑色皮鞋,衬出颀长匀称的身材。
祝好一路小跑来他身旁:“抱歉啊,温主任,让你久等了。”
他收起手机,没有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十分绅士地为祝好打开副驾驶的门,镜片后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带着笑意:“没关系,今天天气很好,晒晒太阳也挺舒服。”
温珣的车外表看起来很低调,内饰却质感十足,车里收拾得很干净,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质香气。祝好坐惯了程述那辆跟他的人生态度一样随便的手动档,一下子还有些不适应,差点连调整车窗的按键都没找到。
温珣贴心地替她把车窗开了一条缝,启动了车子。
祝好有心想找话题闲聊:“温主任……”
温珣微微转头对她笑了一下:“祝好,不是工作场合我们就别那么正式了,直接称呼名
字就行。”
很好,没像李砚川那样一上来就“好好”,真不愧是拥有超绝分寸感的成熟男人。
祝好点点头,也回以一笑:“温珣,你妈妈是一直生活在国外吗?”
温珣开车的方式跟他的性格一样稳重,就算碰到不打灯随意变道的车也不会发火,只是稍稍减速,让对方先过。
“嗯,她是一位小有名气的美容整形医师,在国外拥有一家连锁的整形机构,按照她的愿望,我本来也应该当一名整形医生的。”
从整形医生到法医,虽然都是“医”,但其中的跨度未免也太大了些。
祝好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那你怎么会选择当法医呢?”
温珣双手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两个原因吧,首先我对美丑这件事并不敏感,换句话说,我觉得每个人都有独属自己的美,没必要为了迎合谁的眼光而去做出改变。”
又补充道:“我对整形没有偏见,毕竟整形不只是为了变美,还可以让那些因为先天缺陷或后天意外的人的生活得到极大改善,不过我妈妈已经是很很厉害的整形医师了,手下还有一大批优秀的学生,不缺我一个。”
祝好问:“另一个原因呢?”
温珣一本正经道:“当法医不会有医患纠纷。”
祝好:“……”
不愧是法医,连笑话都那么冷。
今天不是休息日,商场里人不多,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站在宽阔的商场中庭,祝好转头问温珣:“你妈妈喜欢什么呢?”
“这个嘛……”温珣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想着请你来帮我参考一下。”
祝好想了想:“你有你妈妈的照片吗?”
温珣点点头,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一张合影递给她:“这是去年圣诞节我跟她的合影。”
照片里的女人身穿一套合身的黑色连衣裙,面容旖丽,一头乌发随意扎着,有几缕散落在耳边,笑起来眉眼微微上挑,可以看出温珣那双桃花眼就是遗传自她了。
祝好环视商场一圈,目光定格在一家饰品店。她没有太多给妈妈送礼物的经验,不过想来,首饰应该是不会出错的选择。
站在门口的店员哈欠刚打到一半,看到有客人进来,立刻换上一副职业的微笑:“欢迎光临,请问想看些什么?”
祝好目光在琳琅满目的玻璃柜台里逡巡片刻,指着一枚蝴蝶兰形状、花心部分镶嵌着红宝石的胸针上:“这个怎么样?优雅大方,跟你妈妈的气质很搭。”
店员连忙附和:“小姐眼光真是不错,这枚胸针是纯手工制作的,中间镶嵌的是天然红宝石,蝴蝶兰又寓意着幸福和美好,很适合送给长辈。”
说完戴好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胸针从玻璃柜里拿出来,放在木质的托盘上。
饰品店里有一整面装饰的玻璃墙面,祝好抬眼的瞬间,正好对上墙面上反射出来的一双眼睛,她心一紧,下意识扭头看向店门外。
温珣循着她的视线看去,问她:“怎么了吗?”
门外空无一人,仿佛刚刚只是她的错觉。祝好抽回目光,摇了摇头:“没事。”
温珣拿起胸针端详了一会儿,连价格也没问,就说:“就这个吧,麻烦帮我包起来,谢谢。”
祝好愣了一下:挑选礼物的任务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她甚至还没找到提升好感度的机会呢。
拎着包装好的胸针走出商场,回到车旁,温珣突然问:“祝好,你今天还有什么别的事要忙吗?”
祝好摇头:“没有。”
“我知道有个展馆有很特别的巡回展,你要不要——”
能有更多相处的机会,祝好简直求之不得,甚至没问他是什么展览就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一起吧。”
*
半个小时后,站在城郊一家展馆门前,闻着熟悉的福尔马林味,祝好的嘴角抽了抽:“这是……”
温珣笑着解释:“这是一个名为‘生命的艺术’的巡回展,会有很多不同形态的人体标本展出,我一直想找机会来看看。”
祝好:“……”
工作时天天跟尸体打交道,没想到休假了,休闲娱乐的项目还是来看尸体。
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不过都已经到这儿了,现在反悔也不太好,祝好只能跟着他往展馆里走。
展馆内部虽然灯光明亮,但里面全是形态各异的人体标本,还有泡在福尔马林的脏器和完整的骨骼,无端增添了一丝阴森的气息。
加上这个主题的展览实在不符合普通人的喜好,所以里面的观众是少之又少,偌大的展厅里加上他们就只有寥寥几人。
温珣一路走,一路给祝好做讲解:“这些是从胚胎到婴儿形态的标本,这是很罕见的连体婴的解剖,他们共享同一个心脏,还有这个——”
他自顾自地指着玻璃展柜里由无数弯曲缠绕的红色细线组成的一个人体,感慨道:“这是人体所有的动脉血管,居然能做到全剥离式地呈现出来,简直就是艺术品。”
祝好有些心不在焉,敷衍地附和了几句,不动声色地四处张望着。
从在饰品店开始,她就总觉得有一道目光在跟随他们,可每次回头,身后的人要么就是在看别处,要么就是根本没人,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祝好,这个展览对你来说是不是挺无聊的?”
温珣的话让她抽回神思,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挺有趣的,不过——”
看她微微皱眉,温询问:“怎么了吗?”
她回神笑了笑,摇头道:“没事,可能是我多心了。”
“真没事?”
“没事。”她弯下腰看着玻璃柜里的大脑切片,岔开话题:“温珣,你长得那么帅,家境又那么好,为什么会没谈过恋爱啊?”
温珣耸了耸肩,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工作太忙了,天天泡在解剖室,里面根本没人会正眼看我。”
祝好:“……”
这个冷笑话让展馆的温度又下降了一些。
温珣镜片后的眼角弯了弯:“开玩笑的,像我们这个职业,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每天还要跟各种各样的尸体打交道,很多人都会觉得膈应。不过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你跟我平时接触的人都不一样,总是那么有活力”
“你平时接触的……”祝好顿了顿:“不都是尸体吗?”
——有活力的话,那可就不得了了。
两人对视一眼,没忍住笑出声来。
离开展馆时,天已经黑了。
时间接近七点钟,展馆差不多到了闭馆的时间,里面的观众也所剩无几,昏暗的停车场里更是空无一人。
走到车边,祝好想起来自己还没告诉程述今晚不回去吃饭的事,便从挎包里掏出手机,刚拨通电话,就看到温珣皱眉“咦”了一声,接着蹲下身查看车轮。
祝好问:“怎么了吗?”
温珣捻着下巴,有些疑惑:“奇怪,车胎怎么会漏气呢?”
祝好还没来得及搭话,电话就接通了,听筒里传来程述懒洋洋的声音:“喂?干什么。”
“老大,我——”
话说到一半,祝好却顿住了,余光看到似乎有两个黑影在朝这边靠近,心里一咯噔,身上的汗毛登时立起一片,连忙扯了扯温珣的衣袖。
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没有反应的时间,一只粗糙的大手就捂住了她的口鼻,紧接着颈侧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叮了一下。
祝好脑袋里的警铃瞬间被拉响,下意识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一阵僵麻,手机也“啪”一下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