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Inkstone酒吧门口冷冷清清,连招牌上的灯都没打开,几个员工正把门口摆着的花篮搬进店里。
看到他们往店里走,其中一个穿着西装马甲、戴着领结的男青年放下手里的花篮,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提醒了一句:“抱歉啊,我们今天不营业。”
祝好认出他是酒吧里的调酒师,之前来的两次都与他打过照面,便朝他招了招手:“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你们李老板的朋友。”
调酒师疑惑地扫了她一眼,想了想,恍然道:“哦,是你啊,想起来了。”
随即语调又降了下来,带着些失落:“你来找我们老板吗?他今天有事,不在店里。”
祝好说:“我知道。”
调酒师看他们没有要走的意思,有些疑惑:“那你们——”
程述应道:“方便聊聊吗?”
“聊什么?”
“聊你们老板。”
调酒师皱着眉看了看程述,又看向祝好,脸上的疑惑更甚,还带了些戒备:“聊我们老板什么?”
程述没回答,淡淡地往灯光昏暗的酒吧里看了一眼,问道:“警察刚离开?”
调酒师一愣,随即扭头看了看四周,干咳一声,压低声音:“这事儿最好别外传,影响不好。”
祝好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陈少的死闹得沸沸扬扬,酒吧才刚开业生意就已经冷清不少,如果被人知道身为老板的李砚川被带到警局问话,那对酒吧的影响就更大了。
程述抬手向着酒吧的方向示意:“那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调酒师犹豫了一下,把手里的花篮交给其他同事,领着他们去了员工休息室。
门一锁上,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们怎么知道警察来过?”
祝好给他递上一张名片,拍了拍程述的肩膀道:“这位是我老大,他是个私家侦探,我们是来帮你们李老板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们可不光只会找猫找狗抓小三,还抓过很多坏人的,”
程述剜了她一眼 ,给了她一个“后面那句不说也行”的眼神。
调酒师接过名片仔细看了几眼,又还给祝好,眼神里透出不加掩饰的担忧:“老板被警察带走,是不是跟那个官二代的死有关系?”
程述没回答,反问道:“你在这儿工作多久了?”
调酒师答:“从老板把酒吧搬到这儿之前我就已经跟着他干了,应该有四五年了吧。”
“你们老板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人很好,一点架子都没有,认识那么久我几乎没看他跟人发过脾气。”
虽然跟李砚川认识没多久,但他留给祝好的也是这样的印象,连跟他共事四五年的人都这么评价的话,那应该不是伪装出来的。
祝好问调酒师:“你记不记得昨天晚上,吧台前面有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孩?”
调酒师点点头,昨天晚上客人并不多,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你们是想问那个穿豹纹短裙的女孩吧?刚才警察也问过我,还拿走了店里的监控录像。”
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问:“那女孩儿怎么了?”
程述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你把昨晚记得的事都跟我讲一讲,从她们走进酒吧开始,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尽量讲得详尽点儿。”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干巴,祝好早就习以为常了,不过她还是看出年轻气盛的调酒师对这带着命令的口吻有些不悦,便开口解释:“我听说那女孩儿跟李老板发生过冲突,这件事或许跟他被带进警局又有点儿关系,只有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我们才能想办法替他摆脱嫌疑。”
听闻是为了帮助李砚川,调酒师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他倚靠在桌沿上,垂下眼帘,陷入了回忆中。
孙菲菲和罗佳怡大概是晚上九点多来的酒吧,两个人打扮得很时尚,长得也很漂亮。昨晚酒吧里的客人并不多,所以调酒师对她们印象很深刻。
她们在吧台前坐下,点了两杯酒后,一开始只是聊聊八卦、用手机自拍,直到孙菲菲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李砚川,用胳膊肘碰了碰罗佳怡,朝着李砚川的方向对她使了个眼色。
罗佳怡眼神一瞥,会心地笑了笑,怂恿道:“那你还等什么,上啊,怕人家看不上你啊?”
孙菲菲“切”了一声:“我怕什么?老娘什么时候失败过?”
调酒师道:“我当时还跟她打赌,说我们老板没那么容易搞定,她非不信,说从来没有男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不过她正要过去搭讪,你就来了。”
祝好记起昨晚从她走进酒吧开始,孙菲菲和罗佳怡就频频往这边儿看,估计是一直在等她让位呢。
果不其然,调酒师继续道:“你前脚刚走,那个女孩就拿了两杯威士忌去了老板那一桌。”
调酒师当时也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偷偷观察着她的举动,毕竟跟李砚川搭讪的人不少,但几乎没有人成功过,也有打着客户的名义要他联系方式的,都被他用酒吧的客服号打发了。
祝好内心暗暗啧了声,以李砚川的身份地位,放在现实世界里绝不是什么纯情人设,这样的男人果然只存在乙游里。
不出所料,孙菲菲的搭讪并不顺利,一开始他们对话的声音并不大,调酒师没听清他们对话的内容,只看到李砚川礼貌地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看样子是婉拒了。
一般人被拒绝后都会知难而退,可孙菲菲一回头,看到罗佳怡和调酒师向她投来八卦的目光,不想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又转过头对李砚川软磨硬泡。
调酒师接着道:“老板可能是被她磨得不耐烦了,说如果能让他一个人安静一下,今晚的酒水他买单。那个女孩大概喝了酒有些上头了,觉着老板这话是看不起她,突然起身指着他骂了几句很难听的话。”
终于听到最关键的地方,祝好忙问:“她骂了什么?”
“她说——”调酒师顿了顿,仿佛在斟酌如何开口:“说我们老板装|逼,只是表面上假清高,背地里要么玩得很花,要么就是个垃圾同性恋,反正骂得挺难听的,当时老板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毕竟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在,我和她朋友赶紧上去拉住她劝了几句。”
祝好敏锐地从他的话里捕捉到一丝端倪,目光跟程述短暂一碰,接着飞快地打断了调酒师的话:“等等,‘垃圾’这个词是你自己添油加醋,还是她真的这么说了?”
调酒师瞪大双眼,急着为自己辩解:“她就是这么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改!”
程述问:“当时李砚川除了脸色不好,还表现出什么情绪吗?比如愤怒或者不满。”
调酒师仔细回想片刻,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胡搅蛮缠的客人了,而且我们过去劝阻后,那女孩有了台阶,立刻就转身离开了,而且走之前最后还是把酒钱给付了。”
看来所谓的“冲突”,不过是孙菲菲单方面输出。
程述又问:“她们离开的时候几点?”
许是刚被警察问过话,调酒师回答得很快:“凌晨一点半左右。”
“那你们老板呢?”
“他一直在店里呆到打烊,大概是凌晨四点吧,酒吧里的监控拍得很清楚,不过被警察拿走了。”
听到这里,祝好暗暗松了口气。
温珣初步判断孙菲菲的死亡时间是凌晨的两点到四点,如果李砚川四点才从酒吧离开,他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作案,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就很充分了。
*
从酒吧里出来,空气变得格外闷热潮湿,天空中压着一层厚厚的浊云,时不时有闷雷声响起。
趁着程述去取车的时候,祝好到马路对面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水。
收银台里的售货员换成了一个年轻小姑娘,看样子只有十八九岁,她拿着扫码机扫了半天也没扫出瓶身上的条码,急得满脸通红地向祝好道歉:“不好意思,我才来了两天,还不是很熟练。”
祝好笑着说没事,用袖子擦掉瓶身上的水,这才成功扫码结了账。
回到车里,她把一瓶水递给程述:“老大,有什么头绪吗?”
程述接过水拧开瓶盖却没有喝,而是很自然地塞回祝好手里,又把另一瓶没拧开的水拿过来:“我现在觉得你那位漂亮朋友——”
祝好不满地打断他:“说了人家有名字。”
“那个李砚川,嫌疑很大啊。”他拧开另一瓶水喝了一口,顿了顿:“陈少打了他的脸一拳,当天就死在后巷里,脸还被砸得稀巴烂。孙菲菲说他是垃圾,转眼尸体就被扔在垃圾堆里。”
“可是——”
程述抬手掐断她未完的话:“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查到现在,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两起案子的凶手不是李砚川,但又跟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你要说老秦怀疑他指使了其他人报复,也不是没有道理。”
祝好追问:“那你是怎么觉得的?”
他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露出沉吟不决的神色,祝好知道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便没有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攻击类型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敌意性或表达性攻击,另一种是工具性攻击,需要根据行为者攻击的目标或者攻击的回报来划分。”
这话开始得没头没脑,但祝好还是认真地侧耳聆听。
他继续道:“工具性攻击源于竞争或是想要从受害者那里获取他们所拥有的财物与身份,比如珠宝、钱财、领土等等。”
祝好接茬:“也就是抢劫或者偷盗?”
“可以这么理解。”
祝好思忖片刻:“凶手对陈少和孙菲菲的攻击明显抱有敌意,应该属于另一种攻击类型吧?”
程述点了点头:“敌意性或表达性的攻击,是对愤怒诱导条件的反应,比如攻击者受到的侮辱、攻击和自己的失败,这种攻击的目的在于在让被害人感受到痛苦,因此通常会伴随强烈、失控的愤怒情绪。”
这两起案子的犯罪现场都十分混乱无序,而且陈少和孙菲菲的尸体上存在着过度杀戮的痕迹,说明凶手行凶时处于极度愤怒的状态,他的意图不仅仅是将被害人杀死,而是想让他们感受到同等的痛苦。
祝好很快反应过来:如果凶手是受了李砚川的指使,那么顶多就是拿钱办事,把人杀了就行,根本不用再大费周章砸烂陈少的脸,或是把孙菲菲拖到垃圾堆里,毕竟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多此一举,甚至还有被人发现的危险。
愤怒,敌意,痛苦……
李砚川为了帮祝好解围被陈少打了一拳,又因为拒绝了孙菲菲的搭讪而被骂“垃圾”。这些情绪就算要有,也应该属于他才对。
凶手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些本应该属于李砚川的情绪,会在凶手身上表现出来?
祝好心头微动,喃喃了句:“会不会是——”
话说到一半又收住了,毕竟这只是个猜测,没有证据。
程述仿佛摸透了她的心思:“我们现在不是警察办案,不需要讲求证据,你可以按你所谓的‘直觉’大胆推测一下。”
祝好这才开口:“会不会是有人想要报复他,所以杀了那些跟他产生矛盾的人,然后嫁祸到他身上?”
程述很快否定:“如果是想要报复,与其费老大劲杀死两个无辜的人,直接对李砚川下手不是更快一些吗?”
有道理。
祝好有些发懵了:“那你说为什么?”
程述给她意见:“不如你换个思路,试着从凶手的角度去看这两起案子。”
从凶手的角度……
李砚川被陈少打了一拳,又遭到了威胁,所以他出手杀了陈少,还把他的脸砸烂。
而孙菲菲因为搭讪不成恼羞成怒,用‘垃圾’这个词辱骂了李砚川,所以凶手把孙菲菲杀了,扔在垃圾堆里。
祝好脑袋里打过一道闪:难道说,凶手是在李砚川不知情的情况下,替他除掉那些跟他“有仇”的人?
程述笑了一下,不置可否:“你有没有发现,两起案子的犯罪现场都十分凌乱,作案地点也是随机选择的,凶手甚至没想过把尸体藏起来,这说明他属于无序性犯罪者。”
“无序性犯罪者?”
他接着解释:“这种类型的犯罪者智商或文化程度不高,缺乏社交,做事冲动,杀人手段残忍,而且几乎不会考虑反侦查的问题。但由于缺乏计划,常常会在犯罪现场留下证据,就比如那个烟头。”
祝好迅速从他的分析里发觉了一丝端倪。
凶手既然属于无序性犯罪者,却能在把李砚川送回家后,却把他扶到床上,把向日葵插到花瓶里,甚至替他清理了衣服上的血迹。而李砚川家里只有他自己的指纹,说明他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十分小心地戴上手套,避免留下自己的指纹,从而连累李砚川。
这些行为与混乱的犯罪现场大相径庭。
程述扶着方向盘,沉吟片刻,给出结论:“凶手对李砚川抱有一种病态的幻想,他应该患有某些精神方面的疾病,并且已经很严重了,不过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他的意识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李砚川,甚至不惜为了他去杀人。”
一阵寒意窜上祝好的脊背,所有或明或暗的线索在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地对上扣,把事情的始末串联起来。
难怪这两起谋杀案总是隐隐约约指向李砚川,可他却总是一副蒙在鼓里的样子,祝好暗自庆幸自己的直觉没错,他果真对此毫不知情。
把程述“拉下水”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多了一个聪明的大脑,真相很快就近在咫尺了。
她浮夸地“啧”了一声,拍了拍程述的肩膀:“我终于知道秦警官当初为什么一定要想尽办法把你弄回警局了。”
程述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也浮夸地叹息:“可惜啊,被你那么一搅和,他暂时失去了我这么个天才。”
说回正题,这推测一切虽然看似合理,却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因为其中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这个人究竟是谁?
祝好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程述。
程述说:“从别墅区的监控上看,凶手把车开进小区后就径直开到李砚川家,说明他对小区的内部结构很了解,但他留在犯罪现场的烟头是个很便宜的牌子,所以不大可能是里面的业主。”
祝好也想到了这一点。
别墅区的安保措施十分严格,一般人没办法随意进出。对小区内部如此了解,如果不是业主的话,那最有可能就是物业的工作人员。
一道白色的闪电穿透云层,划破了漆黑的夜幕,随即闷雷声滚滚而来。
程述抬眼看了下黑沉沉的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先回去吧,明天再去物业打听打听。”
还要等到明天啊。
也是,毕竟这个点物业早就下班了,而且离开警局前秦聿风还收走了程述的证件,他们根本没有办法用警察的身份去问话。
祝好还是有些担忧:“李砚川会怎么样?”
程述斜她一眼:“你怎么那么关心他?”
祝好怼他:“不行吗?你吃醋啊?”
他嗤笑一声,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屑,差点把白眼翻到天上:“放心吧,孙菲菲遇害时他有不在场证明,警方找不到确凿的证据,最多只能拘留他24小时。他嘛,顶多就是坐久了屁股疼一些,不会渴着饿着的。”
*
回到家里洗漱完毕,祝好躺在床上,打开了控制面板,点开“剧情回顾”的选项,把时间拉到昨天晚上刚走进酒吧那一刻。
当时她的视线只是匆匆掠过吧台,并没有过多留意那些客人,所以在见到孙菲菲的第一眼才没有马上认出她来。
这回借着“剧情回顾”的暂停功能,她聚精会神注视着吧台前坐着的客人。
背对大门而坐的是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和高跟鞋的女人,看起来像是某家公司刚下班的白领,正一个人小酌。
再往前隔着两个座位是一对小情侣,他们靠在一起耳鬓厮磨讲着情话,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中,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小情侣旁边就是孙菲菲和罗佳怡,跟调酒师说的一样,两个人在祝好进来之前注意力就一直在李砚川身上,凑在一起不停窃窃私语。
陈少和孙菲菲被杀害时,距离他们与李砚川发生争执不过一两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凶手一定在场目睹了他们争执的过程,才会在事情发生不久后就对他们进行所谓“报复”。
然而酒吧里仅有的这几个客人,看起来都不像是能够狠下心用锤子把人砸死的狠角色。
难道会是酒吧里的员工吗?
也不对,警方最先开始调查的就是酒吧,就是如果是酒吧员工,应该早就被查出来了。
祝好毫无头绪,只好摁下播放键,继续观看剧情回顾。
随着脚步往李砚川的方向走去,她的目光也逐渐从吧台移开。然而就在余光处,她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穿着黑色T恤,头戴一顶鸭舌帽,面前放着一包烟。
她迅速暂停画
面,仔细观察桌上的烟盒,心脏砰砰直跳——那包烟跟程述在孙菲菲被害的现场找到的烟头是同一个牌子!
这个男人会是凶手吗?
角落里灯光昏暗,他几乎整个人都没在阴影之中,只能勉强看到他被鸭舌帽遮住大半的侧脸。
可惜她当时只是匆匆一瞥,之后一直跟李砚川谈话,再也没往那个方向看去,所以就算是剧情回顾也没法获得更多关于他的线索。
即便如此,她还是莫名觉得那张脸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跟他打过照面。
在哪儿呢?
她又把时间调到了酒吧开业那天晚上陈少把拳头砸向李砚川的那一刻。
剧情开始,李砚川趔趄着撞到了身后的装饰柱上,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接着几乎整个酒吧里的人都围了过来。虽然当时她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陈少和李砚川身上,但所幸还是习惯性地扫了人群一眼。
祝好一帧一帧摁下暂停键,视线在那些人脸上来回穿梭。时间不知不觉流逝,她眼睛都瞪得酸涩了,却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能跟那张侧脸重叠的面孔。
奇怪,难道说开业当天那个男人不在酒吧里吗?
可如果他不在酒吧,又怎么会知道李砚川被陈少打了呢?
折腾了一天,体力值又只剩下20了,祝好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混乱的思绪也随着席卷而来的困意掉进一片浆糊里,随即不知所踪。
她正要伸手关掉台灯,就听到窗外狂风大作,树枝被吹得哗啦啦作响,空气中隐约漂浮着一股潮湿的泥土气息,仿佛正孕育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第52章
李砚川住的别墅区算淮江市最富有的居民区之一,毗邻森林公园,距离核心商圈只有十分钟的车程,周边各种配套设施也十分齐全。
别墅区里绿化很好,宽敞的道路两旁种满香樟树,昨夜刚下完一场大雨,来的路上满地都是被雨水打落的树枝和叶子,然而别墅区的路面却十分干净,一片落叶也没见着。
物业的办公楼就在别墅区里,前台是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她把程述和祝好领进物业经理的办公室,请他们在待客的沙发坐下。
程述的视线毫不避讳地在她脸上转了一圈,直到她转身走出门外,祝好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他才把目光收回来。
经理姓谢,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梳着个油光锃亮的大背头,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请问有什么事吗?”
祝好说:“是这样的,我们想要向您了解点情况……”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他打断:“冒昧问一下,二位是哪号楼的业主?”
祝好客套地笑了一下,起身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前,说明来意:“我们是受这里的业主所托,来办点事的。”
谢经理接过名片只粗略扫了一眼,又上下打量着他俩,哈哈一笑,语气讥诮:“侦探?你们这是拿我寻开心吧?抱歉,物业是为业主服务的,不是跟你们玩过家家的。你们不是业主的话,请不要浪费我的工作时间。”
说完把名片往桌上一扔,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水,往门口的方向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离开。
看来没有警察证件,想要获取线索简直是寸步难行。
祝好侧头看了看程述,只见他抱着双臂,翘着二郎腿倚在沙发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笑了笑,波澜不惊地问了一句:“谢经理,您所谓的工作时间,是用来跟员工打情骂俏的吗?”
谢经理闻言脸色一变,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面露愠怒:“什么打情骂俏,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员工打情骂俏了?”
程述佯装无孤耸了耸肩:“虽然我只是个不入流的侦探,不过跟踪偷拍的经验多了,两个人之间什么关系,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可别质疑我的职业素养啊。”
“你……你胡说八道!无中生有!信口雌黄!赶紧走,不然我就叫保安了!”
谢经理激动得声音发颤,唾沫星子乱飞,恨不得把肚子里的成语全用上以证清白。然而他刻意加快的语速和多少的眼神,无一不透露着心虚。
程述转向站在办公桌前的祝好:“小助手,你们女孩子对化妆品比较了解,你看看谢经理保温杯上的唇印,跟刚才那个前台客服嘴上的口红颜色像不像?”
祝好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趁着谢经理没反应过来,一把捞起桌上的白色保温杯,端详着杯沿上那枚玫红色的口红印子,故作惊讶:“真的是同一个色号!”
说完眼神看向他桌上的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痛惜地摇了摇头:“啧,谢经理,你老婆知不知道你跟同事关系那么好呀?都共用一个杯子了。”
谢经理一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脸上的忐忑无处可藏。
祝好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才忍住没笑出声,她清了清嗓,适时唱起了白脸:“谢经理,我们要问的事只需要十分钟,不会耽误您为业主服务的。”
谢经理下颌微微抖动,脸上的肌肉略有扭曲,许久才不情不愿开口:“你们想问什么?”
祝好跟程述交换了一下眼神,转头对谢经理道:“想跟你打听个人。”
“什么人?”
程述调整了坐姿:“你们物业有没有这样一个员工,年龄在20到25岁之间,男性,身材瘦弱或者有某些方面的残疾,比如腿脚不太方便等。”
谢经理皱眉:“我们物业从上到下有上百名员工,这个范围太广了,还有什么其他特征吗?”
程述想了一下:“他从事的不是技能性的工作,也不需要与小区的住户沟通交流。”
“那就是保安、保洁一类的工作。”
程述继续缩小范围:“他性格很内向,几乎不和同事交流,常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发火,周围的人都不太愿意跟他接近。”
谢经理思忖片刻:“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人,他叫郑文昊,是个保洁,患有小儿麻痹症,腿脚不太利索,不过他半个月前已经被辞退了。”
祝好忙问:“为什么被辞退?”
“他跟同宿舍的人打架,而且……”谢经理顿了一下,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且什么?”
谢经理轻咳了一声:“没、没什么。”
祝好看出他有所隐瞒,想了想,试探性问道:“他是不是偷偷潜进过业主家里?”
凶手把李砚川送回家后,离开之前还不忘删掉监控录下的画面。能对李砚川家的布局如此了解,一定不是第一次进去了。
谢经理怔了一下,双手交叠支着下巴,纠结半天才开口:“有的业主会给我们留下家里的钥匙或密码锁的密码,以防出门在外时家里有突发情况,比如忘了关燃气,或者某个房间的门锁突然坏了打不开之类的,方便我们进去帮忙。郑文昊偷偷用物业的系统查到了某位业主家的密码,趁业主不在家时偷偷潜进去,被保安抓了个正着。”
祝好和程述交换了个眼神,问道:“他偷偷潜进去的那户人家,业主是不是李砚川?”
谢经理满脸愕然,似乎想不明白他怎么会知道,但又突然想起祝好说的“受这儿的业主所托”,便也没再深究,点点头道:“就是那位业主。”
“这件事你们告诉他了吗?”
谢经理抽出一张餐纸,擦掉脑门子上的细汗,轻轻摇头:“虽然这件事确实是物业的失职,但是当时我们仔细搜了他的身,并没有发现他从业主家里带走什么值钱的物品,为了不影响公司的声誉,就……就把事情压下来了。”
程述问:“也没报警?”
“没、没有。”谢经理心虚地干咳了一声,又急忙辩解:“不过我们当场就把他辞退了。”
“郑文昊的资料你们还留着吗?”
谢经理点点头,在电脑上点了几下,把屏幕转向他们。
郑文昊的档案看起来并十分普通,没有任何不寻常之处。不过他文化程度不高,身高也不到一米七,还患有小儿麻痹症,这些特征倒是跟程述的侧写相符。
端详着屏幕上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庞,祝好的心猛地一紧: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郑文昊跟
剧情回顾里只能看到侧脸的那个男人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依旧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在哪儿跟他打过照面。
程述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谢经理,刚才你说郑文昊跟宿舍里的人打架,原因是什么?”
“具体的我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找个跟他同宿舍的人来问问。”物业经理拿起手机刚要拨电话,突然想起了什么,干巴巴地对他笑了一下:“对了,那个,口红的事……”
程述抱着胳膊,嘴角弯起一个弧度:“放心吧,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你听我一声劝,既然有老婆孩子了就别想着在外面乱搞,我可不敢保证你夫人不会成为我的客户。”
谢经理眼角一抽,腮帮子上肉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皮肤黝黑的男人走了进来,哈着腰对着谢经理挥了挥手掌:“谢经理,您找我?”
“这是小王,之前跟郑文昊一个宿舍的。”谢经理介绍完,又转向被唤作小王的保安:“小王,他们要问你一些关于郑文昊的问题,你配合一下。”
小王面露疑惑,但碍于谢经理在也不好多问,只说:“什么事?”
祝好也不跟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问道:“你平时跟郑文昊接触多吗?”
小王看了谢经理一眼,答道:“不算吧,我们宿舍有三房一厅,每个房间住俩人,他住我隔壁,我俩不是一个房间的。”
程述道:“说说看,他这人平时怎么样?”
“他?他看起来挺老实的,总是独来独往,也不爱说话,我们一开始去KTV或者小搓一顿都会问他一句,可他每次都拒绝,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了。”小王犹豫了一下,接着道:“而且吧,他那方面有些不正常。”
程述皱眉:“哪方面?”
小王给他递了个“你懂的”的眼神:“就是……我们平时会买些那种杂志或者小电影互相传阅,但他从不参与,好像对那方面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他跟别人打架是怎么回事?”
“你说打架那件事啊。”小王眼神瞥向谢经理,等到应允后才继续回答:“当时我们对他也挺好奇的,所以跟他一个房间的老张就趁他值班时偷偷翻了他的衣柜,你猜猜看,他在里面找到了什么?”
说到关键处,怎么还吊人胃口呢?
祝好忙问:“什么?”
小王看了看祝好,欲言又止,欠身靠到程述耳边,用手虚掩着嘴说了几句话。
祝好的八卦之心燃烧到极致,谢经理亦是如此,两人不约而同凑上前想听个明白。
程述倒是没阻止谢经理,却斜了祝好一眼,伸出一只手抵在她的脑门上,把她挡在一臂之外。
祝好急得不行,只能竖起耳朵仔细听,奈何小王把声音压得太低,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愣是什么也没听到。
小王说完那几句,又恢复了正常音量,清了清嗓,面上满是嫌弃:“你说一个正常男人怎么会有那种玩意儿?我们当时也是好奇,正围在一起研究呢,他突然就回来了。看到我们手里的东西,他脸色变得很难看,大声质问我们为什么要乱翻他的衣柜。”
祝好问:“他衣柜里有什么啊?”
小王抿了抿嘴,没回答,又接着道:“当时老张也挺难为情,主动跟他道了歉,我们都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结果他突然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就要跟老张拼命,大伙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一刀就砍到了老张胳膊上。”
“当时我们都吓坏了,赶紧把他拦住,幸好那把刀太久没用过,刀口都钝了,只留了一道血印子,不然老张那条胳膊估计得废。本来我们都打算报警了,不过老张觉得自己乱翻他东西有错在先,而且伤得也不重,就没再追究,跟他要了几百块钱就当私了了。”
原本郑文昊就不合群,从那件事之后,更是没人敢跟他搭话了,路上碰见都恨不得绕开走。
擅闯李砚川家也是在那之后不久发生的,那天晚上保安正巡逻,却看到有人鬼鬼祟祟从李砚川家出来。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打开手电筒照过去,竟发现是郑文昊。
这件事上报给经理后,经理也派人把他全身上下仔细搜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他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他也死活不肯说出自己进业主家干什么去了。
经理斟酌再三,不想把事情闹大,便把他辞退了,同时叮嘱其他人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谁也不许说出去。
祝好还惦记着郑文昊的衣柜里到底藏了什么,刚要开口追问,就瞥见小王的腰间别着一个长条形的黑色塑料管,比手机大不了多少。
她心念一动,忙问:“这个是什么?”
“这个啊?”小王取下那个塑料管,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物业给我们保安配的电击棒,能当手电筒用,遇到危险还能防身。”
程述接过电击棒拿在手上左右翻看,小王提醒他:“哎,你小心点,这个虽然电不死人,但也足够把人电晕了。”
“你们宿舍住了几个保安?”程述突然问。
话题转换得太快,小王愣了一下,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三个,我、老谢还有另一个人。”
“你们当中是不是有人弄丢过电击棒?”程述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在郑文昊被辞退之后。”
小王闻言,眼珠子瞪得老大,满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第53章
从别墅区出来已经接近傍晚,车在晚高峰的车流中缓缓行驶了一段路后,停靠在路边。
见程述“咔嚓”解开安全带,祝好不明所以:“去哪儿?”
他打开车门,敲了敲手腕上的表:“吃饭。”
在一条巷子里七拐八拐片刻后,一家装修复古的港式茶餐厅出现在眼前。
程述领着祝好走进去,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把桌上的菜单推到她面前:“想吃什么自己点。”
祝好有些迟疑:“你今天怎么那么大方?”
他答得漫不经心:“就当提前庆祝跑车到手吧。”
祝好眼睛一亮:“你能确定郑文昊就是凶手吗?”
“不能。”
不能还庆祝个啥啊。
吐槽归吐槽,有便宜还是要占的。
祝好招手叫来服务员,翻开菜单:“要一份牛腩乌冬面和一杯鸳鸯奶茶,老大,你点什么?”
“帮我要份乌冬面和一杯柠檬茶就行。”
祝好“唔”了一声:“那我再要一份西多士……”说着若无其事地用余光看了程述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再加一个菠萝油和一份咖喱鱼蛋,先这样。”
服务员应了一声,转身进后厨下单去了。
程述无奈地白了祝好一眼:“还‘先这样’,点那么多你吃得完么?”
正值饭点,茶餐厅里人声鼎沸,十分热闹。隔壁桌有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把玩具枪在走道上来回穿梭,对着店里用餐的客人“biubiubiu”地开枪。而他妈妈只顾着跟同桌的朋友聊天,完全没有要制止他的意思。
当小男孩第三次把枪口对准祝好时,祝好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低声恐吓道:“你再到处乱跑,我就让这个叔叔把你吃掉。”
小男孩下意识抬头看了面无表情的程述一眼,登时吓得脸色煞白,抱着玩具枪乖乖回到了隔壁桌坐下了 。
程述:“……”
菜很快上齐,祝好叉起一块沾满炼奶的西多士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所以现在可以让秦警官把郑文昊带回去问话了吗?”
程述拆开一对筷子,反问道:“你有证据吗?”
祝好着急说话,就着奶茶艰难地吧嘴里的食物咽下去,拍了拍胸口顺气:“他偷溜进李砚川家,还偷走了保安的电击棒,这些还不是证据吗?”
“就算这些事都是他做的,有哪一件能直接证明人就是他杀的?”
祝好噎住了:“那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证据?”
程述说:“至少先得确定陈志恒和孙菲菲遇害那两天晚上他的行踪,这样才能知道他是否与被害人有过交集,当然,能找到他杀人用的凶器就更好了。”
祝好若有所思,刚把手伸向咖喱鱼蛋,就被他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先吃主食。”
“怎么跟我爸似的。”她嘟囔着把手收回来,拆了筷子扒了乌冬面。有了西多士打底,面还没吃几口,就已经觉得饱了。
看着程述慢条斯理夹起一块叉烧,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孙菲菲和李砚川在其争执的那天晚上,我好像在酒吧里看见过郑文昊。”
程述抬眼看她:“好像?”
祝好咬着筷尾,又仔细回忆了一下在剧情回顾里看到的那张侧脸:“嗯,好像。”
程述停下筷子,跟她对视:“记忆的形成是一个动态演化的过程,每当我们重新回想一次经历,或者遇到了相似的事件,就很容易和其他想法或记忆形成连接。记忆的准确性依赖于我们的回忆和重构,而大脑会依据需求,无意识地篡改一些记忆,你以为的‘看到’,说不定只是大脑通过逻辑运算补全的回忆而已。”
祝好懒得听他那长篇大论的分析,一脸认真地辩解:“不是脑补,我真的看到他了。”
程述嗤笑:“你刚刚说的还是‘好像’呢。除非你跟个监控似的能把那天晚上的记忆重新回放一遍,不然就别把话说得那么满。”
祝好撇了撇嘴,不说话了。她确实能,但剧情回顾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说出来谁信呢?
喝了两口奶茶,她心念微动:“要不你给秦警官打个电话,让他查一下酒吧里的监控,再跟郑文昊的照片对比一下,不就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过酒吧了?”
这个提议终于得到了程述的认可,他想了想,放下筷子掏出手机,给秦聿风打去电话。
祝好慢悠悠用吸管搅着杯中的奶茶,趁着程述打电话的功夫,悄咪咪拿起筷子把吃不完的牛腩夹到他碗里。片刻后看他没什么反应,刚要把剩下的鱼蛋也夹过去,就被他眼角飞来的一记眼刀给截住了。
对她说了句“自己点的自己吃完”后,电话也刚好接通。
“喂,老秦?”
电话那头传来秦聿风带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干什么?”
“想让你帮我查个监控,找个人。”
“查什么监控,你看我像很闲的样子吗?我这边有个麻烦……”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尖锐的女声打断了:“你说谁是麻烦?都已经三天了,好不容易抓到个人,怎么又放走了?你们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
听筒里传出的声音喧嚣又混乱,那一声声中气十足的怒吼在其中格外突出,程述忍不住皱着眉头,把手机拿远了些。
哪怕他没开免提,祝好还是一下子就认出那是陈少母亲的声音,下意识停下筷子凝神静听。
秦聿风叹了口气,听起来十分无奈:“女士,你冷静点。”
电话那头的怒骂还在继续:“……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你还什么队长呢,纳税人的钱就是用来养你们这样的废物吗?你有空打电话,怎么没空去抓人?”
话刚落音,只听“啪”的一声,手机像是被狠狠摔在地上,紧接着倏然被挂断,只剩下一阵忙音。
程述看着手机屏幕,忍不住乐了。看来秦聿风不仅是遇到了麻烦,还是个超级大麻烦。
他低头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把郑文昊的资料发了过去,才把手机揣回兜里:“老秦现在自身难保,估计一时半会也没法查到什么,我们还是先想办法弄清楚郑文昊在哪儿吧。”
祝好咬着吸管,若有所思。物业公司的谢经理说过,郑文昊自从离职后就从宿舍搬了出去,手机也打不通,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没有了警方的帮助,祝好只能在模糊不清的记忆里搜索到底在哪里见过他,正思索着,突然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咚”一下砸进奶茶里,把她吓了一激灵。
定睛一看,原来是隔壁桌的大人到前台结账去了,那个调皮小男孩在座位上消停了没几分钟,又开始坐不住了,把沙拉里吃剩的小番茄抛着玩,好巧不巧,正好扔进了祝好的杯子。
见祝好咬牙切齿地捏紧拳头,小男孩脸色一变,转身追着母亲的背影跑去,却不小心跟忙着上菜的服务员撞了个正着,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脚踝哇哇大哭起来。
幸亏男孩的母亲虽然心大,但还算明事理,没把锅甩到服务员身上,只是赶紧蹲下身把小男孩从地上抱起来,招呼吓傻了的服务员去拿点冰块,并拍着小男孩裤子上的灰尘,安慰道:“不哭不哭,待会儿冰敷一下就好了。”
冰敷?
听到这个词,祝好心神一凛,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画面:那天她拉着李砚川去酒吧对面的便利店买药时,售货员也曾经给过他一个冰袋。
那个售货员……是个二十三四岁的男孩子,身高跟祝好差不多,长着一张略显稚嫩的娃娃脸。
她猛地抓住程述的手腕:“老大,我知道郑文昊在哪里了!”
*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本就处于下晚高峰期的市中心更加拥堵了,马路上汽车喇叭声和“你特么会不会开车”的叫骂声此起彼伏。
对着没打转向灯就试图变道的一辆奔驰竖了个中指后,程述把脑袋从车窗外收回来,拂掉头发上的雨水,转头问祝好:“你确定便利店那个售货员是郑文昊?”
祝好重重点头,刚才趁着堵车的功夫,她看过在便利店的剧情回顾,所以才会如此笃定。
难怪酒吧开业那天的剧情回顾无论重复几次,她都没有在人群中找到郑文昊——他那天根本不在酒吧里。
而郑文昊之所以知道李砚川被陈少揍了一拳,是因为祝好在便利店帮李砚川上药时,曾经聊起过这件事。
剧情回顾里,透过玻璃的反光,祝好看到郑文昊眼神一直往这边看,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愤怒。
大雨加上晚高峰期,原本只要十分钟车程的路开了快一个小时。车刚在路边停稳,祝好就打开车门冒着雨急匆匆往走向便利店。透过玻璃往里张望,却不见郑文昊的身影。
犹豫片刻,她推开门走进去,收银台里只有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咄咄逼人地对上回见过的那个年轻小姑娘说着什么。
“……说了多少遍,如果客人用现金支付,用泡泡糖代替找零就行,还有这抹布一定得放好——”女人抬头看见程述和祝好,语气陡然转变得热情起来:“哎,欢迎光临,想要买点什么?”
祝好从冰柜里拿了两瓶水放在柜台上,趁着小姑娘扫码的当儿,掏出手机打开郑文昊的照片问道:“姐,我想问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在你们这儿工作?”
女人接过手机瞅了一眼:“这不是小郑吗?”
祝好跟程述对了个眼神,连忙点头:“对,他今天不上班吗?”
“他——”女人刚要回答,突然反应过来:“你们是谁?”
祝好用胳膊肘碰了下程述,用眼神向他发出了“快使用美男计”的指令。
程述无奈地斜了她一眼,转头嘴角就弯起了一个人畜无害的弧度:“姐,郑文昊是我们朋友,我最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刚好知道他在你这里工作,就想着来问问。”
美男计果然奏效,女人瞥了他一眼,看他们有郑文昊的照片,又知道他的名字,也没再多问,回答道:“你们来晚了,他前几天刚被辞退。”
第54章
说到这个,女人就来气不打一处来。
不等祝好发问,她就“啪”一下把手里的抹布摔在柜台上,双手叉腰,怒目圆睁:“别说了,当时我看他人长得老实,腿脚又不方便,一时心软才同意让他来试工的。没想到来了没多久,有天晚上他私自把店给关了,不知去哪
里鬼混了几个小时,一直到天亮才回来。”
程述问:“是不是7月21号,也就是前天的事儿?”
女人回想片刻,愤愤地点头:“对,就是那天,我还是第二天看了监控才知道的。而且他还从店里顺走了一些东西,虽然不值几个钱吧,但这行为也算是盗窃了。要不是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我早就报警抓他了。”
祝好心头突突直跳,忙问:“他顺走了什么东西?”
女人掰着手指数:“一卷垃圾袋,一件雨衣……哦对了,还有一把锤子,也不知道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程述眉心一皱:“什么样的锤子?”
女人想了想,从收银台下方钻出来,走到五金工具那块区域找了一会儿,拿出一把铁锤递给程述:“就是这种。”
程述接过铁锤,拿在手上掂了掂,问道:“您有郑文昊的联系方式吗?”
女人拍了下大腿:“嗐,我那天辞退他时一气之下把他号码给删了,不过我知道他住哪儿。”
祝好和程述对视一眼:“在哪儿?”
“就在我一个牌友家的地下室,那地儿还是我给他找的。他说他没地方住,我看他可怜,就跟那个牌友打了招呼,连押金都没跟他要,你说他这是不是那什么……农夫与蛇?真是气死我了!”
祝好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姐,可以把他的地址给我们么?您放心,等我找到他,一定把他骂一顿。”
“是该骂,你们跟这种人也少来往些,别被他带坏了。”
女人没有怀疑,边说边从收银台的笔记本上扯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地址。
*
从便利店出来时天已经全黑了,倾盆的大雨一直哗啦啦下个不停,地面上反射的路灯和霓虹灯被雨水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
好在晚高峰期已过,马路上也没那么拥堵了。程述按着女人给的地址,把车开到一片老式的居民区。
女人给的地址是一家玻璃厂的家属楼,房子十分老旧。由于交通不便,很多从前的住户都早已经搬走了,这里的房子要么就或卖或出租,要么住的就是些行动不便的老人。
根据女人的描述,租给郑文昊的房子是她牌友家的地下室,本来是用来放置杂物的,但前两年举家搬到新城区后,这里的房子就租给别人了,地下室也一直空置着。
楼道的灯年久失修,早已亮不起来了,不知哪儿还渗着水,嘀嘀嗒嗒打在地上。台阶上附着一层厚厚的污垢,踩上去还带了些黏性。
程述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型手电筒自顾自走在前边,祝好扶着墙小心翼翼跟在他身后。来到地下室门前,程述示意她别动,把她挡在身后,轻轻敲了敲那扇破旧的木门。等待片刻,却无人应答。
他又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听了半晌,才说:“没动静。”
祝好低声问:“他是不是不在家?”
程述没回答,转身沿着楼梯来到居民楼前面,左右看了一会儿,挪开了几个沉重的花盆,露出了楼体上的半扇窗户。
之所以说是半扇,是因为地面比窗户高出一截,露在外面的那半扇似乎是地下室唯一的采光途径。
透过那半扇窗,能看到地下室里漆黑一片,程述半蹲在地上用手电筒往里照了照,里面果然空无一人。
祝好问:“现在怎么办?”
程述没回答,沉吟片刻,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问道:“有发夹吗?”
祝好不明所以,但还是把别在头上的碎发夹拆下来递给他。
他把发夹掰成一字型,又找了块砖头压住一端用力一弯,发夹就成了个L型。接着又回到地下室门口,把手电筒递给祝好:“帮我打光。”
祝好警惕起来:“你要干什么?”
他蹲下身把发夹伸进锁眼里,答非所问:“还好这种门锁型号很老,运气好的话,一个发夹就能打开。”
祝好心说我问的是这个吗?
她“嘶”地吸了口凉气,做贼似的往周围看了一眼,用气声问道:“我们这样算不算是私闯民宅啊?”
程述中指和大拇指捻着发夹,专注地在锁眼里鼓捣,头也不抬地回了句:“算。”
祝好无语:那还说得那么理直气壮。
片刻后,“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居然真的打开了。
程述把那个已经不能用的发夹还给祝好,又从口袋掏出一副手套递给她:“戴上,别乱翻东西。”
怪讲究的,都私闯民宅了,还不让人乱翻东西。
祝好边戴手套边小声嘀咕:“我们这样是不是犯法的呀?万一被抓了怎么办,要是我俩都进去了,谁给白眼狼喂饭?”
程述回头对她啧了一声:“别啰嗦,你到底进不进来?”
“进。”
程述轻轻推开木门,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股因常年不见阳光而形成的霉味立刻来势汹汹地扑面而来。
手电筒的光束能照到的范围有限,但已经足以把狭小的房间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房间甚至不能称为房间,大概只有五六平米,狭小且阴暗潮湿。墙上的白漆脱落了大半,露出半截灰色的水泥墙。
房间里东西不多,一张折叠的行军床、一个半开的行李箱就已经把逼仄的空间填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程述用脚踢开堆在地上的食品包装袋,拿着手电筒在房间里扫视一圈,又弯下身子照了照床底,随后便从里面拽出了一个黑色塑料袋。
他把手电筒递给祝好,小心翼翼地解开塑料袋上的结。
塑料袋里还套着个塑料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件雨衣和一把铁锤,锤子上沾满干涸的血迹,还挂着一缕栗色的头发。
祝好心头无端一跳:“这是……凶器吗?”
程述刚“嗯”了一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声音很轻微,但在这安静得诡谲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摘下手套,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压得有些低沉:“喂,老秦。”
对比之下,电话那头秦聿风的声音略显咋呼:“靠,这新手机用不习惯。老程,我查过了,孙菲菲遇害那天晚上,那个叫郑文昊的人确实在酒吧里出现过,他跟孙菲菲几乎是前后脚离开的。”
程述说:“嗯,我在他家找到了凶器。定位发给你,你马上带人过来。”
秦聿风沉默片刻,骂道:“你特么的,我不是让你在家休息么,你怎么跑别人家去了?你怎么找到他家的?”
过了一会儿,又反应过来:“不对,你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程述也没过多解释,只说了句“别废话,赶紧来”就挂断了电话,并给他发了个定位。
趁他发信息的当儿,祝好打着手电筒掀开行军床上的被褥和床单,发现床上有个鞋盒。
鞋盒里有一把伞,一本笔记本。笔记本十分精致,还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相较之下,与整个房间的环境显得很不协调。
程述接过手电筒照了照,说:“好像是个日记本,打开看看。”
翻看别人的日记不太好,哪怕对方很可能是个杀人犯。祝好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不好意思啊”,翻开了笔记本的第一页。
【6月13日大雨
今天下了好大的雨,我没带伞,只能像往常一样,一个人站在路边等雨停。这时一辆车慢慢开到我面前停下,你摁下车窗,递给我一把伞,让我早点回去,还嘱咐我注意安全。
你的笑容好像一缕阳光,驱散了天空中的阴霾。这是我们的第一次相遇,我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郑文昊的措辞很像小学
生写作文,字迹却十分工整,看得出他是抱着虔诚的态度一笔一画地记录下自己的心情。
【6月19日晴
昨天晚上我梦到你了,你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暖。你拉着我的手,跟我说了很多话,那些话我到现在还记得。
醒来之后我怅然了很久,如果能一直活在梦里,该有多好。】
【6月22日晴
今天我又在小区里见到你了,阳光照在你身上,仿佛给你镀上一层圣光。
你就像一个王子,神圣不可侵犯,而我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保洁员,灰头土脸,只能远远看着你。
本以为你永远也不会注意到我,可你竟然回头对我笑了一下。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条线把我们连在了一起吗?】
【6月30日
今天我鼓起勇气做了一件事,我去了你家,在你的浴缸里洗了个澡,躺在你的床上。枕头上残留着你的香味,让我舍不得离开。
我什么时候,能和你真正在一起?】
果然是本日记,而且似乎还是本恋爱日记。
其实祝好早就猜到了郑文昊应该喜欢同性,毕竟这么多年的BL漫画不是白看的,加上同宿舍的小王对他的描述以及他种种反常的行为,也能推测出日记里的那个“你”多半指的就是李砚川。
看来郑文昊确实不是第一次进李砚川家,只不过前几次侥幸没被抓到而已。
一想到有个陌生人曾在李砚川不知情的情况下溜进他家里,用他的浴缸洗澡,还睡了他的床,祝好就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
看来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也不是太安全。
她低声问:“老大,郑文昊是不是暗恋李砚川啊?”
程述没回答,只说:“接着往下看。”
祝好哦了一声,带着偷窥别人隐私的愧疚感,把日记本往后翻了一页。
第55章
【7月2日阴
可恶!可恶!这群该死的人,他们凭什么凭什么乱翻我的东西,凭什么嘲笑我?跟别人不一样,是一件很可耻的事吗?
我恨他们!
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太深了,只有每天晚上想着你,才能给我带来一丝慰藉。】
【7月5日小雨
今天午睡时我又梦到你了,在梦里,你不再那么遥不可及。我试着牵你的手,你也没有拒绝。
我鼓起勇气问你,你喜欢我吗?你给了我肯定的答案。
不敢相信,我们的心意竟是相通的!像你那么完美的人,竟然会属于我,我真的好开心。】
【7月9日晴
今天我早早就在我们的家里等你,酒吧即将开业,你每天都工作到凌晨才回来,一定很辛苦吧?
看着你熟睡的面容,我好想把你抱在怀里,摩挲你的发丝,亲吻你柔软的嘴唇。可我什么也没有做,只要能静静地看着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发誓,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7月8日阴
我想不明白,这明明就是我们的家,他们凭什么说我是擅自闯入?
不论我怎么解释他们都不愿相信我,还说要把我辞退。他们一定是嫉妒我,想拆散我们才这么说的,对吗?
不过你别担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离开你的,我一定会想办法留在你的身边。】
从7月5日的那个梦开始,日记的内容越来越不对劲,郑文昊似乎已经开始分不清什么是自己的幻想,什么是现实了,甚至不止一次潜进李砚川家里,趁他熟睡时在床边偷偷看着他。
一股恶寒从脚底顺着脊柱一层层往上爬,祝好头皮发麻,忍不住问程述:“老大,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程述沉吟道:“我猜,郑文昊是患上了一种叫‘钟情妄想’的心理疾病。”
“钟情妄想?”祝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程述解释:“这是一种妄想类的精神疾病,即便没有任何依据,患者也会坚定地认为自己被某人深爱着,且不受客观事实的纠正。这种精神疾病如果不及时接受治疗,有可能会让患者采取更极端的方式。”
更极端的方式?祝好心一紧,赶紧把日记往后翻,之后的内容果然愈加令人毛骨悚然。
【7月13日晴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从今天开始,我又能每天都跟你见面了。
虽然只能隔着一条马路远远看着你,但我的内心依旧被幸福填满。
我真的好爱你,你一定也一样吧?】
【7月20日晴
那个该死的官二代怎么可以这样对你!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吗?看到你受伤,我的心都要碎了,可当着你的面,却不敢说出一句关心的话。
我说过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我把他对你做的事情统统还了回去。
就在我完成这一切时,你出现了。我多想跟你分享这份喜悦,却发现你好像很害怕。没关系,我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7月21日晴
昨晚我们第一次一起回家,也是我第一次亲手为你插花,为你洗衣服。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好幸福,真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
离开之前,我从你口袋里带走了一只打火机作为定情信物,我想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对吗?
对了,今天我被便利店辞退了,我现在又变回了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可是我一点也不后悔,因为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一天的日记分成了两段,显然是在一天中不同的时段写下的,因为下一段的内容陡然之间充满了愤怒。
【喜欢同性有错吗?那个垃圾女人,她凭什么这么骂我们?
我本来不想杀她的,只想让她跟你道个歉,可她却十分不屑,还说我们像垃圾一样肮脏下贱,像她这样的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意义?所以我把她杀死了,看着她在地上挣扎的样子,我的内心无比畅快。
她才是垃圾!垃圾!垃圾!垃圾!】
与前面工整的字迹相比,这一段写得十分潦草,最后那几个“垃圾”笔痕很重,几乎要把纸张穿透。
【7月22日大雨
我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把我的心意告诉你。本来今天我特地去剪了头发,还换上了新买的衣服,期待着今晚的见面,可是在家等了你一个晚上,你都一直没回来。
你去了哪里?】
【7月23日大雨
我听说你被警察带走了,可这些明明都是我做的,不是你!我也想过自首,但如果这样,我们就要永远分离了。
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好痛好痛。
我向上天许了个愿,希望我们能永远在一起,于是今天下了一场好大的雨,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这一定是老天在告诉我,我们注定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等着我,我马上就去找你,我会等你回来,然后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正是今天。
祝好遍体生寒:能永远在一起的方法是什么?
该不会是……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她咬着微微发颤的后槽牙,从牙关里抽了口气,猛地转头看向程述,两人的目光不偏不倚撞在一起。
闪电乍起,划破天际,映得室内一片雪亮。
程述从她手里拿过日记本放回鞋盒里,果断朝着门口的方向一扬下巴:“走,去李砚川家。”
沉闷的雷声从头顶滚过,雨势越来越大,劈头盖脸打在车子的挡风玻璃上,丝毫
不给奋力工作的雨刷任何喘息的机会。
一路上祝好心急如焚,不停给李砚川打去电话,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是“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的机械女声。
程述双眼紧紧盯着前方的路,几乎将油门踩到底,一手紧握方向盘,一手摁下秦聿风的号码。
没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老秦,你在哪儿?”
秦聿风的声音在窗外漫天匝地的风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我正赶去你给的那个地址,已经快到了。”
祝好连忙问:“李砚川呢?”
“傍晚已经从警局回去了,怎么了?”
程述几乎是吼出来:“你现在马上调个头去李砚川的别墅,郑文昊应该在那儿。他现在精神状况很不稳定,李砚川有危险!”
*
别墅区门口值班的保安恰好是早上刚见过面的小王,他撑着伞绕到车窗前,隔着雨帘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程述和祝好:“你们怎么又来了?”
程述没有解释,只说:“快让我们进去,里面出事了。”
小王不明所以,面露迟疑,刚把手伸向腰间的对讲机想要向其他巡逻的保安求证一下,就听到对讲机里传出声响:“东南门的铁栅栏怎么缺了一截?快来几个人看看?”
祝好解开安全带,越过程述趴在车窗上急吼吼地催促:“郑文昊偷偷进了小区,他现在情绪不稳定,很危险!如果里面的业主出了差池,你能负责吗?”
听到郑文昊的名字,小王显然吓了一跳,但还是拿不定主意,手放在大门的开关上犹豫不决:“那……”
程述打断他:“别废话,警察马上就到,你赶紧先开门!”
小王被他这不容置疑的一声吼吓得一愣,咬了咬牙,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把门打开了。
报上李砚川家的门牌号后,程述撂下一句“赶紧让你们谢经理过来”,接着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冲破雨幕,在别墅区宽敞的道路上飞驰,风驰电掣开往李砚川家。
到了李砚川家附近,他才放慢车速,把车缓缓停在路边。
别墅的院子大门紧闭,越过围墙往里看去,整栋别墅一片漆黑,只有二楼的房间亮着昏暗的灯光。半透的窗帘上隐约映出个微微晃动的人影,从那瘦弱的身形上看并不是李砚川。
祝好惊得差点儿叫出声,郑文昊真的在屋里!可李砚川又在哪儿?
没一会儿,穿着雨衣的谢经理领着几个保安先匆匆赶来,没待细问,程述就先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先开门。
或许是小王在电话里头描述得太紧急,谢经理不敢迟疑,赶紧拿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院门。
走进院子里,祝好下意识先往车库看了一眼,发现李砚川的跑车和SUV都好端端地停在里面,但是SUV车前有两道湿漉漉的轮胎印子,地面上留着些水渍,看起来是刚回来不久。
程述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问谢经理要了密码锁的密码,一番尝试后,却发现别墅的门早已从里面反锁了。
祝好心急如焚,低声问他:“现在怎么办?”
程述双眉紧紧拧在一起,低头看了下表:“来不及等老秦了,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怎么进?”
他没说话,双手挡在额前遮住雨水,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发现书房的窗子还留着一道缝隙,立刻回身叮嘱谢经理去找个梯子。
不一会儿,两个保安就抬了个人字梯过来,这一番折腾动静不小,所幸密集的雷雨声淹没了大部分声响,窗边的人影只是微微移动了一下,似乎并未发觉窗外的异常。
雨势滂沱,程述浑身都被浇了个透,T恤湿漉漉地贴在身上,雨水不停顺着头发往下滴。
他示意保安把梯子架在书房下方,沿着梯子往上爬到窗前,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书房的窗子,片刻后,又怏怏地从梯子上下来了。
祝好随手从车上储物箱拿的一把破伞几乎要被狂风骤雨撕碎,根本起不到任何遮风挡雨的作用,索性把伞给扔了。
看到程述下来,她连忙问:“怎么样?”
“窗子能开,但是只能推开一半。”程述烦躁地捋了把脸上的雨水,吁了口气:“我没办法进去。”
祝好仰头看了看,那扇窗本就不大,又只能推开一半,程述人高马大,确实没法挤进去。
她定了定神,深深吸了口气:“我可以进去。”
第56章
程述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太危险了。”
祝好坚持:“你放心,我又不是去跟他干架的,我进去之后马上就给你开门。”
程述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手机,秦聿风还没赶到,目前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
他又抬头望着那个唯一透着光的房间,眼神有些闪烁,少见地犹豫了片刻,才低声叮嘱:“进去之后什么也别干,直接下楼给我开门,记住别弄出太大的动静,有事就往门外跑。”
祝好心说你当我是傻的啊,有事当然要跑了。虽然郑文昊身材瘦弱还患有小儿麻痹症,但性别不同体力也有悬殊,况且还不知道他手上会不会有凶器,自己当然不会选择去正面硬刚。
她潦草地点点头,掏出一根橡皮筋把湿漉漉的头发扎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梯子边缘,一只脚踩上梯子,刚要往上爬,程述突然又叫住她。
“你——”他垂下眼帘,捂着嘴干咳一声,顿了顿才道:“你没有编制,万一领盒饭了可不能算是因公殉职,拿不到赔偿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些刻意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
祝好觉得好笑,这人怎么那么不坦率呢,想让她注意安全直说不就好了,非得绕那么大的圈子。
但眼下情况太紧急,她实在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嗯了一声就要往上爬。没想到程述再一次叫住她,递给她一只小型手电筒,想了想,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弹簧刀塞到她口袋里,强调说:“记住,直接去开门,其他的什么也别做,我在门口等你。”
祝好愣了一下,一时没想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婆婆妈妈的,同一句话重复了那么多遍,但还是对他说了句:“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书房的窗子只能推开半人宽的缝,祝好沿着梯子爬到窗台上,紧紧抓着窗沿,先伸出一条腿往下探了探,确认能踩到地面后,才小心翼翼地侧身从半开的窗子往里挪动。
双脚都踩实后,她探头到窗外,对楼下的程述比了个OK的手势,才回身往周围看了一眼。
书房里一片漆黑,只有门缝底下透着些许淡淡的光亮。
祝好的心脏砰砰直跳,紧张得有些喘不上气。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差点被许安宁杀死的那个夜晚。
手心里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雨水,她差点儿连手电筒的开光都推不上去,只能默念了一声抱歉后,用书房摸起来质感很高级的窗帘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随着手电筒的光束亮起,她紧绷的心情才稍稍放松了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缓步往门口靠近。
幸亏书房里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踩在上面几乎听不到脚步声,但帆布鞋里进了水,走起路来发出“吱吱”的声响,她索性脱下被雨水浸湿的鞋子和袜子,光着脚走向门口,轻轻拧动门把手,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书房隔壁就是李砚川的卧室,卧室门没有完全锁紧,还留了一道半人宽的缝隙,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像是某人在自言自语。
“……亲爱的,别担心,我们马上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祝好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往房间里望了一眼。角度有些刁钻,她先是看到了地上铺满玫瑰花瓣,周围还摆着一圈燃着的大红蜡烛。烛焰摇曳,映得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微微晃漾。
她屏住呼吸,缓缓挪动身子,换了个角度。
一个瘦小的身
影背对着卧室门坐在床前,而床上躺着的正是李砚川,他双手被红绳绑着,头侧歪着,看上去不省人事。
这场景未免太过诡谲,祝好头皮一阵发麻:难道跟他们想的一样,郑文昊日记里所谓“永远在一起”的方法,就是要跟李砚川殉情吗?
但幸亏,郑文昊刚才说的是“马上就能在一起”,所以祝好能断定李砚川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多半是睡着或者晕过去了。
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去给程述开门。
她沿着楼梯往下走,担心会惊扰到郑文昊,特意关掉了手电筒。周遭又暗了下来,房间里微弱的烛光完全照不到楼梯上,祝好只能摸黑一点点慢慢往下挪。
她嘘着气,尽量把脚步放得很轻,但走到一半,意外还是发生了。楼梯上散落着几片玫瑰花瓣,黑暗中她一脚踩上去,脚底一滑,心也猛地收紧,下意识伸手抓住楼梯扶手,却还是没能稳住身子,一屁股坐在楼梯上。
这一下动静有点大,房间里的喃喃自语戛然而止,接着是郑文昊警惕的声音:“谁?”
祝好呼吸差点停滞,顾不上屁股传来的疼痛,也不敢回头张望,赶紧起身三两步跃下楼梯——反正都被发现了,也不在乎弄出什么声响了。
就在她跌跌撞撞奔往大门处时,只听楼上传来一声巨大的关门声——郑文昊倒是没跟上来,但是把卧室门给锁上了。
她不敢犹豫,极力稳住微微颤抖的手,摸索着打开了大门,看到早已在门口等候的程述,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才松下了,重重喘了几口气。
程述先是打上下打量了祝好一眼,确认她没缺胳膊少腿之后,才问:“怎么样?”
祝好言简意赅地把情况跟他说了一遍:“他们就在房间里,但是郑文昊把门给反锁了。”
程述没多言,摁亮屋里的灯后,兀自往楼上走去,祝好也赶紧揉着屁股跟上前。
一众保安交换了一下眼神,也犹犹豫豫地跟在他们身后,刚走没几步,程述突然回身抬起手,手掌朝向他们,示意他们别跟着:“郑文昊现在情绪不稳定,人太多容易刺激到他,你们都到楼下去等警察来就行。”
挤在楼梯口的几个保安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不知该不该听他吩咐,面面相觑,又不约而同看向身后的谢经理。
谢经理也拿不定主意,纠结了一会儿,讪讪地问程述:“侦探同志,你能确保不会出事吗?”
程述翻了个白眼,往楼上抬了抬手,没好气道:“要不你上?”
谢经理愣了一下,连忙摆手:“我、我还是去给警察带路吧。”说完朝着几个保安勾了勾手,示意他们跟自己一起到楼下等着。
程述走到二楼走廊上,停在李砚川房间门口,听了下屋里的动静,然后轻轻敲了敲门。
屋里传出郑文昊的声音:“你是谁,别进来!”
程述放缓语气:“郑文昊,我们是来帮你的。”
郑文昊停顿一下,接着突然愤怒地叫喊:“我不信!没有人会帮我,所有人都只会阻碍我,你们都滚!”
在这种情况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显然没有任何作用。
程述试着转动门把手,门果然被锁住了,他把祝好拨到一旁,然后运气蓄力,抬腿猛地踹向门锁处。
奈何高档别墅的门质量太好,踹了两脚门锁才略微松动了些,伴随着郑文昊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又离远几步,狠狠用背后撞向卧室门。撞到第三下时,门才终于轰然被撞开了。
这一下力道太大,一下子没收住,门开的瞬间,他也踉跄着进了房间。
祝好跟进去时,一眼就看到郑文昊一脸慌张地坐在床边,他显然也没料到程述真的能把门撞开,手里举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直指门口,颤声喊道:“你们别过来,不然我就、我就……”
程述顿住脚步,站定在离他两米开外的地方,轻笑了一声:“你就什么,难道你会杀了他吗?”
郑文昊一愣,轻轻摇了摇头,突然又想到什么,猛地一回头,恶狠狠盯着程述:“我、我……我会和他一起死!我们会永远在一起!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
或许是动静太大,李砚川终于从昏迷中缓缓苏醒。他眯着眼看了看周围,完全没弄清眼前的状况,紧皱着眉,脸上满是迷茫,下意识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却发现自己双手双脚都被束缚住,根本无法动弹,连嘴都被胶带封得死死的。
听到身后的动静,郑文昊转向李砚川,脸上的表情倏然变得温柔:“亲爱的,你醒了?”
李砚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目光从他脸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他手里拿把闪着寒光的水果刀上。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迷茫顿时化为恐惧,在床上挣扎着,嘴里发出惊恐的“呜呜”的声音。
“别怕,是我,我不会伤害你的。”郑文昊扶着他从床上坐起来,轻轻撕下他嘴上的胶带,柔声问道:“亲爱的,你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吗?”
李砚川大口喘着粗气,声音发颤:“你是谁?”
郑文昊动作一滞,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你在跟我开玩笑吧,我们明明共度了那么多个美好的夜晚,你怎么可能不记得我?”
“共度……夜晚?”李砚川更疑惑了,他缩在床头往四周看了一眼,又把探寻的目光投向祝好:“好好,发生了什么?这不是我房间吗?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程述对祝好使了个眼色,祝好心领神会,顺着郑文昊的话往下说:“李砚川,你不认得他了吗?你再仔细看看。”
李砚川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打量着郑文昊,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好像记不起来了……”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你怎么可能忘记我!”
郑文昊勃然大怒,手里的水果刀突然抵在李砚川的脖子上,李砚川吓得下意识往后一仰,脑袋却重重磕在床头上,躲无可躲,脸色苍白如纸。
第57章
看到李砚川痛得倒吸凉气,郑文昊慌忙松开手里的刀,手足无措地在他的后脑勺上一顿乱摸:“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吓你的,我实在太紧张了,所以才……你不会怪我的,对吗?”
李砚川已经被眼前的状况弄晕了,一脸复杂纷呈的表情,根本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反应,只是下意识地扭头躲开他的手。
郑文昊动作一滞,眼中的温度顿时冷却下来:“你为什么要躲着我?你害怕我吗?”
程述看准时机,刚往前迈了一步,郑文昊立刻抬手抓起匕首指着他,如临大敌地喝道他:“你别过来!”
他立刻顿住,后退两步靠在墙上,举起双手朝他笑了一下:“好好好,我不动。”
又指了指李砚川:“不过,你亲爱的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要不你帮他把手上的绳子解开吧?”
郑文昊虽然神智不太清醒,但警惕性还挺高,摇头道:“不行,他不认得我了,如果我把绳子解开,他马上就会离开我的!”
他着急而认真地解释:“我们不能分开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在一起。如果他真的记不起来,我就只能……”
李砚川刚要说些什么,就被祝好打断:“没错,你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而且他并没有忘记你。”
得到认可,郑文昊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把刀指向祝好:“你,我认得你,你是他朋友吧?”
祝好紧张得心脏砰砰直跳,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也对他笑:“是的,我们还见过两次面呢,一次是在便利店,一次是在酒吧里。李砚川跟我说过许多你们之间的事,其实每一件他都记得,只不过刚才晕过去,暂时失忆了而已。”
她边说边不动声色地给李砚川递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郑文昊大喜过望:“真的?他真的跟你提起过我?”
祝好点点头,语气十分诚恳:“真的,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小区里,那天下着大雨,他还给你送了把伞。”
她补充道:“是一把黑色的折叠伞,对吗?”
郑文昊也连连点头,转向李砚川:“是的,我把那把伞收得好好的,一直舍不得用。”
李砚川脑袋彻底宕机了,似
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屋子的人说的话全都围绕着自己,自己却一句都听不懂。
好在他还算听话,看懂了祝好的眼神之后就没再出声,只是默默蜷缩在床头。
祝好瞥了眼正沿着墙慢慢朝床边移动的程述,继续分散郑文昊的注意力:“你还做了好多让他很感动的事情,对吧?你送他回家,帮他插花,还帮他洗了衣服,这些他都一直记着呢。”
郑文昊低着头轻轻地笑了一声:“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
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浮现出淡淡的哀伤,声音也不自觉低沉下来:“我们的定情信物——那只打火机,被我弄丢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怪我,好吗?”
李砚川向祝好投来求助的眼光,见祝好朝他点头示意,才颤颤巍巍地回答:“我、我不怪你……”
郑文昊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真的吗?”
见李砚川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祝好赶紧接过话:“当然是真的,而且你还帮他除掉了那些伤害他的人,不是吗?”
“对,那些人,他们都该死!”提起陈少和孙菲菲,郑文昊情绪突然激动起来,通红的双眼里几乎要喷出火苗。
李砚川闻言猛地皱起双眉,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忍不住质问道:“陈少和那个女孩是你杀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伤害了你啊!我是为了你才这么做的!”郑文昊的脸上涌现出复仇后的快意:“那个富二代居然把你的脸打伤了!还有那个女人,她骂我们是垃圾!简直太可恶了,他们死有余辜……”
李砚川不可置信地摇头,喃喃道:“你简直是疯了……”
“连你也觉得我疯了?”郑文昊先是一愣,目光随之变得冷冽,嘴角勾出一抹自嘲般的笑:“对啊,从小他们就觉得我不正常,反应比别人慢半拍,腿脚也有问题,从来没有人愿意跟我玩。上中学时,我鼓起勇气跟喜欢的男孩子表白,他却在讲台上把我写的情书念给全班人听,让所有人都一起嘲笑我。”
“就连工作后,宿舍里的那些人也一样,偷偷翻我的衣柜,窥探我的隐私,伤害了我之后,却说自己只是在开玩笑,还说我太斤斤计较。”郑文昊抬头看着李砚川,眼框泛红,声音低沉又沙哑,像含了把沙砾:“只有你,跟他们不同。”
李砚川目光一颤,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郑文昊像是在跟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相遇的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当时我心情很糟糕,甚至想着要不要自我了结,可你就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送给我一把伞。你那么完美,却不会看不起卑劣、低贱的我。所以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愿意,也不会让其他人伤害你。”
“可是你为什么会觉得我疯了?那些人难道不该死吗?我做错了吗?”他稍平复的心情眼看又有崩溃的趋势,说起话来呼哧带喘,手里的刀也不停挥舞着。
电光火石之间,程述眸光一聚,纵身飞扑到床前,一把捏住郑文昊的手腕用力一扭,只听“哐当”一声,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论体型和体力,郑文昊根本不是程述的对手,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摁倒在床上无法动弹,两条手臂也死死反拧在身后。
一切发生得太快,郑文昊先是一愣,随即艰难地扭头看着李砚川,嚎啕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这样对我!”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阵躁动,紧接着是谢经理的声音:“警察同志,在楼上!他们在楼上!”
片刻后,秦聿风终于带着五六个警察鱼贯而入,从腰带上摘下手铐,铐住了郑文昊的双手,把他从床上拎起来。
程述长舒了口气,一只手扶着肩膀松了松关节,阴阳怪气道:“秦警官还亲自跑一趟呐?不如在警局里等着我把人送过去得了。”
秦聿风好脾气地笑了笑,解释道:“雨太大,近路都被水淹了,我们绕了好大一圈,多开了几十公里才赶过来。”
祝好从口袋里掏出程述给的那把弹簧刀,割开了李砚川手脚上的红绳。绳子刚一松开,李砚川就扑上前紧紧抱住她,全身仍止不住微微颤抖着。
祝好周身一凛,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虽然知道他这是受到惊吓后的反应,但这儿还有另一个可攻略对象在呢,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怪不好意思的。
正想着怎么样不失礼貌地推开他,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与李砚川的好感度+20,获得200积分。”
祝好差点没乐出声:“多少?你说多少?”
平时一次最多就只能提升5点好感度,这回一下子就提升了20!真不愧是过命的交情!
拿人手短,顾不上什么人多不多、好不好意思的,祝好把头靠在李砚川肩膀上,像哄小孩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哈。”
一张毛巾从天而降盖在她头上,程述在一旁笑了一声,冷嘲热讽道:“小助手,你要不先擦干身上的水再抱吧?”
祝好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浑身被雨水和汗水泡得湿哒哒、黏糊糊的,赶紧轻轻推开李砚川,用毛巾胡乱擦拭着身上的水。
两个警员架着郑文昊要离开,走到房间门口时,郑文昊挣扎了一下,不管警员怎么拉扯,愣是一动不动定在原地,回过头看着李砚川。
祝好从他悲怆的目光里看到了不舍。或许他也明白,从今夜之后,他再也没有回头路。
这一眼,就是永别。
李砚川也终于从恐惧中稍缓了些,他对上郑文昊的视线,一言不发地上前,轻轻给了他一个拥抱。
郑文昊双目瞪圆,片刻后,眼眶微微湿润,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谢,顺从地跟着警员离开了。
秦聿风看着一地的蜡烛和玫瑰花瓣,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言难尽。”程述也从一名警员手里接过毛巾,朝李砚川扬了扬下巴:“你问当事人吧。”
李砚川回到床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回忆许久,才开口回答:“我刚从警局回到家,太累了,想着回房间洗个澡,还没来得及开灯,就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刺痛,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就……就变成这样了。”
祝好余光看到角落里有个黑色的长条物体,拾起来一看,是个电击棒。她又掀开李砚川的衣服下摆,果然看到他背上有两个灰白色的电流斑。
也就是说,郑文昊是事先藏在房间里等他回来,趁他不备用电击棒偷袭他,才布置好房间里的一切。
如果不是程述和祝好及时赶到,他就真的要跟李砚川“殉情”了。
不过他真的会对李砚川下手吗?祝好也没有答案。
毕竟如果他真的想动手,刚才其实有很多次机会,但他最终还是没有伤害李砚川分毫。
程述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问道:“李老板,你对他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李砚川沉吟片刻,皱着眉答道:“我们也许在哪里见过一两次,但我没太留意,刚才听好好提到过送伞的事才想起来,我确实给小区里的一个保洁送过一把伞,但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会让他产生那么大的误会。”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不过他……是怎么进来的?”
祝好意味深长地瞥了在旁边赔笑的谢经理一眼:“谢经理,他怎么进来的?”
为了公司的声誉偷偷把事情压下来,甚至没提醒过李砚川修改大门密码的谢经理心虚地咳了一声,脸色憋得通红:“那个……业主,抱歉,我们一定会彻查到底的。”
*
秦聿风交代剩余的警员留在现场搜集证据后,朝着程述一招手:“大功臣,辛苦了,今晚我亲自开车送你们回家。”
程述嗤笑了
句“这还差不多”,大剌剌地打开车门,躺在副驾驶上。
雨后天晴,天上的浊云渐渐散去,月亮悄悄地露出半张脸。车行驶在万籁俱静的深夜里,车轮碾碎了水洼中清冷的月光。
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一放松,疲倦就席卷而来。祝好裹着毛巾蜷缩在后座,觉得脑袋仿佛有千斤重,整个人昏昏欲睡。
秦聿风把着方向盘,侧目看着低头摁手机的程述一眼,突然说了句:“我说老程,你最近怎么有点反常啊。”
程述头也不抬:“怎么了?”
“你的人生格言不是‘关我屁事’吗,这回怎么那么积极呢?”
程述耸了下肩膀,漫不经心道:“委托费给得够多呗,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听过么?”
“前两个月还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连房租都懒得挣,现在怎么把钱看得那么重了?”秦聿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真的是为了钱啊?”
空调的风吹得有些冷,祝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吸了吸鼻子,把身上的毛巾又裹紧了些。
程述不动声色地扭头瞥了她一眼,靠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顺手把空调关掉了:“你话可真多,闭嘴好好开车吧。”
第58章
一场雨把淮江市带进了秋天,雨后初晴,午后的阳光甚好,天空一片湛蓝,但空气里已经带着丝丝冷意了。
祝好躺在阁楼里,打开控制面板,点开商城,花50积分给自己挑了几件外套。
很好,随着积分一点点增长,游戏的体验感也越来越好了,商城里的东西想买就买,剧情回顾想看就看,再也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抠抠搜搜的,要花点积分还要掰手指算上半天。
祝好觉得自己还挺容易满足的。
她又查看了一下各个可攻略对象的基础资料,温珣和秦聿风的好感度都只有15,而李砚川后来者居上,好感度涨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30!
目前来看,李砚川应该是最容易攻略的角色了,不仅长得好看、会爆金币,就连好感度也是最高的。
最重要的是他拥有自己的酒吧,时间也相对自由些,不会像温珣和秦聿风那样一天天忙得脚不着地、永远只能在警局和案发现场见上面。
不过祝好也清楚,李砚川对自己的好感度飙升多半是因为吊桥效应,并不是真的喜欢她。
但是换个角度想,如果他再多被绑架几次,然后自己再英雄救美,那好感度岂不是很快就可以满级了?
祝好呸了自己一下,果然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虽然是在游戏里,但他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就这么诅咒他。
再说了,他因为受到惊吓已经在医院住了好几天了,再多来那么几次,估计要被吓掉半条命吧。
正胡思乱想,电话就响了起来,是李砚川。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祝好接起电话,那头就传来李砚川满怀热情的声音:“好好!”
祝好应了一声,关切地问:“李砚川,你身体好些了吗?”
李砚川听起来心情很不错:“嗯,没什么大碍,其实我昨天就出院了,只不过一直在忙家里和店里的事,没能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祝好也没计较,毕竟这一番折腾下来,他的别墅肯定免不了要重新修整一番,离开了那么多天,店里也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
又寒暄了几句,李砚川终于想到了给她打电话的重点:“对了,好好,今晚你和侦探先生有空吗?我想邀请你们正式来酒吧坐坐,顺便当面感谢你们。”
祝好犹豫了一会儿,她是没什么问题,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想让程述去参加这种“没有意义”的社交活动,简直难如登天。
想了想,还是先答应下来。
她掀开阁楼的门帘往客厅看去,程述正靠在沙发上看书,白眼狼一如既往趴在他身上打呼。
“老大,你饿了吗?”祝好趴在栏杆上,谄媚地笑了下:“今晚我们出去吃吧,我请客。”
程述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手里的书:“你又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祝好随口扯了个借口:“突然想吃点垃圾食品,但是自己去吃又有点无聊,所以——”
无论如何,先把他骗出门再说。
程述没有半点要进圈套的意思:“你就不能点个外卖吗?”
祝好啧了一声,语重心长道:“外面天气那么好,天天呆在家里多浪费啊。白眼狼都知道要多晒晒太阳身体才能保持健康,你一直窝在家里会长蘑菇的。”
程述觉得好笑:“我每天早上出去跑10公里的时候你都在呼呼大睡,怎么好意思对我说这种话的?”
祝好愣了下,没辙了。算了,自己去就自己去吧。
她怏怏地转身要回阁楼,程述却冷不丁“啪”一下把书合上,伸了个懒腰:“不过我正好要出去买点东西,顺便载上你吧。”
*
坐在餐厅里,程述喝了口可乐,突然问道:“对了,你那漂亮朋友怎么样了?”
本来这一顿饭祝好就吃得心不在焉,毕竟醉翁之意不在麦当当,她正谋划着待会要怎么说服程述去酒吧,没想到他主动提起了这茬,便摆出一副“哎,我差点儿忘了”的表情:“说到李砚川,他今晚请我们去他酒吧玩儿呢,不如酒顺便去一趟吧。”
程述无语:“十多公里的路程,怎么叫顺便?”
“反正都已经出门了,怎么不叫顺便?”祝好咬着薯条含含混混地说:“别忘了我们还没拿到酬劳呢。”
虽然程述没再提起过酬劳的事,但好歹是他救了李砚川的命。
她不算什么正义之士,要不是李砚川与剧情息息相关,她也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可这件事说到底跟程述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帮忙是出于情分,换做别人,怕是做不到像他一样挺身而出的,况且当时郑文昊手里还拿着刀呢,多危险啊。
这委托费不拿,她都替程述觉得吃亏。
程述没说话,双手插在外衣口袋里,向后靠在椅子上。相处久了,祝好也把他的脾气摸了个大概:不开口拒绝,一般就是默认了。
隔壁桌有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小姑娘嘻嘻哈哈地拿着手机自拍,但祝好看得出来她们的镜头显然是对着程述的——这种偷拍帅哥的事她熟,毕竟以前念书的时候也没少干。
程述其实条件挺好的,宽肩窄腰大高个,长得也不错,简单收拾一下精神多了,如果能把那臭脾气收一收,应该有挺多姑娘喜欢。
她轻轻用脚碰了下程述,八卦道:“哎,老大,你有什么择偶标准吗?”
程述答得漫不经心:“聪明,好看,能力强。”
真敷衍,祝好哦了一声:“那有个人挺符合的。”
“谁?”
“温主任。”
程述斜了她一眼:“滚。”
*
华灯初上,Inkstone酒吧大门的招牌又重新亮了起来,客人虽然不算多,但看起来也有回暖之势,祝好不由得从心底感到高兴,等程述停好车走过来,便迫不及待拉着他推开了酒吧大门。
李砚川正跟服务员交代着什么,看到他们进来也是满脸惊喜,赶紧把他们领到吧台前面,挑了个安静的好位置。
“你们要喝点什么,我给你们调。”
祝好惊讶:“你还会调酒?”
调酒师接过话茬:“老板当然会啦,当初还是他教的我呢。”
李砚川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不过我也很久没调了,可能有些手生。”
没想到程述十分不给面子,摆手拒绝:“我不喝酒,待会儿还要开车。”
李砚川说:“我帮你叫个代驾。”
“不用麻烦,给我来杯冰水就行。”
被拒绝的李砚川有些尴尬,挠了挠后脑勺,转身示意调酒师去给他打杯水。
祝好侧目看了程述一眼,心想早知道就不让他来了,之前不是一冰箱啤酒么 ,现在怎么又“我不喝酒”了。
她转头看了看一脸窘迫的李砚川,道:“李砚川,你给我调一杯酒吧。”
李砚川笑:“行,你想喝什么?”
祝好还没喝过鸡尾酒,一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说:“都行,你看着来。”
李砚川转身看了看架子上的酒,回头问她:“你喜欢吃草莓吗?”
“挺喜欢的。”
“那我给你做一杯StrawberryDaiquiri。”
祝好听得一头雾水,又不想暴露自己是个啥也不懂的土鳖,便胡乱点了点头。
李砚川往捣碎的草莓里倒入白朗姆酒、糖浆和青柠汁,放在摇酒壶里摇匀后倒进提前冰好的高脚杯,再往杯沿上放上一颗新鲜草莓,推到祝好面前,满脸期待地看着她:“你尝尝。”
祝好平时不太喝酒,她举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中和了大部分酒精味,比想象中的要好喝多了。
见她竖起大拇指,李砚川才如释重负地笑出来。
又闲聊了几句,他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好好,侦探先生,这回真的太感谢你们了,我想都没想过自己会碰到这种事,要不是你们及时出现,我可能莫名其妙就没了。”
程述显然不太习惯这个称呼,纠正他:“叫我程述就行。”
接着又开始发挥自己的毒舌本质:“也不算是莫名其妙,是你自己心太大了,被人跟踪那么多回,老巢都被偷了,你居然一点儿都没察觉。”
李砚川听出了他话里的嘲讽之意,尴尬地笑了笑:“前段时间酒吧装修,实在太忙了,我回家也就是睡一觉,确实没太注意家里的变化。”
祝好也帮他说话:“就是,一个人住那么大一栋别墅,多了什么、少了什么,或者什么东西移动了一点,确实也很难察觉嘛。”
李砚川继续刚才的话题:“这回你们帮了那么大的忙,我一定要有所表示,如果程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行,只要能做到的我一定不会推辞。”
鸡尾酒的量不多,祝好几口就喝完了,头脑微微有些发晕,听李砚川提起这茬,立马接过话:“他想要你那辆跑车。”
李砚川愣了一下:“你说车库里那辆吗?”
程述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我倒不是舍不得,不过那辆车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如果程先生真的喜欢,我可以带你去挑辆新的。”
程述抬手打断他的解释:“真不用,我住那破地方连个带顶的车库都没有,万一下个雨车就泡水了。”
李砚川坚持:“你们救了我,不可能只说句谢谢就完事的。”
程述想了想:“那你按正常的委托费付款就行……”
祝好脑袋昏昏沉沉,闻言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嘴:“跑车都不要了?不行不行,怕下雨,买个有顶的就行了呗。如果你就想开敞篷车也没关系,让李砚川给你买个车库好了。不对,我们那儿好像没有车库,要不我们换套房子吧,反正系统都说了他会爆金币,你别跟他客气。”
程述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挪开,看了她半天,转头问李砚川:“这酒度数多少?”
“40度的朗姆酒。”李砚川面露窘色:“我也没想到她酒量那么差。”
程述扶着额角叹了口气:“委托费的事以后再说吧,我先把她弄回去。”
第59章
这一觉祝好睡得很不舒服,睁开眼时,酒精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退,眼前仍是一片天旋地转,太阳穴也一抽一抽地疼。
缓了足足五分钟,她才从懵懵懂懂中挤出一线清明,片段式的记忆也逐渐涌入脑海中。
她只记得自己跟程述在李砚川的酒吧里聊天,李砚川给她调了一杯酸酸甜甜的酒,脑子里最后一个印象是他们聊到了跑车,然后……
然后发生了什么?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靠,真没用,怎么一杯酒就断片儿了。
她掀开身上胡乱盖着的毯子,发现自己身上还完完整整穿着昨天那套衣服,还好,至少没发生电视剧里演的那些酒后失德的狗血剧情。
她撑着床想要坐起身,手掌却触碰到一块滑溜溜的面料,不是床单的触感,低头一看,发现身下压着一套做工精细的裙子,紫色的丝绒材质。
嗯?这条裙子,怎么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全身如同过电一般,嗷一声从床上蹦起来。
楼下传来程述的声音:“怎么了你?”
“没、没事,有只蟑螂,我已经踩死了。”
潦草应付完,她捧着那条紫色的宫廷风丝绒晚礼服,颤抖着打开控制面板,点击查看自己的资料——
姓名:祝好
体力值:100
积分:15
15?
她的积分只剩下15?
不可能,这一定是个梦。
既然是个梦,那睡醒就好了。她紧闭双眼,身子一歪,栽倒在床上。
五分钟后,她倏地重新睁开眼,再次打开控制面板,上面还是显示她只有15点积分。
完了,不是做梦。
虽然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她居然用辛辛苦苦挣到的积分全换了这条华而不实的裙子,让自己一朝回到解放前。
祝好悲从中来,有一种攒了大半辈子的积蓄一夜之间被人骗光的感觉,万念俱灰地倒在地板上,把脸埋进那件宫廷风丝绒连衣裙里,眼泪刚要流下来,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了——不行,不能哭,这条裙子换算下来要5000块呢,弄脏了怎么办?
清晨的阳光从敞开的天窗透进阁楼里,均匀地撒在床上、地板上和祝好身上,但她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整个人如同被浸泡在冰冷又悲伤的深海里。
这种人生致暗的时刻,想要流两滴眼泪发泄一下还不舍得弄脏那么贵的衣服,世界上应该没有比这更悲惨的事了。
难过了会儿,她似乎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赶紧爬起来找纸笔,用不太清醒的头脑做起了计算题。
上一回查看面板时,她还有615积分,后来为了查明郑文昊的身份,使用了150积分查看了三段剧情回顾、50积分兑换了一次魅力值,又花50积分换了几件秋装;而李砚川的20点好感度加上剧情奖励一共是350积分,也就是说,她本来一共有715积分。
就算喝醉后用500积分换了这条裙子,应该还剩下215积分才对,为什么资料却显示她只有15点积分?
祝好赶紧唤出系统:“你们是不是出bug了?”
系统回答:“暂时没有检查到bug,宿主。”
不可能!没有bug,她的200积分上哪儿去了?
看她一副抓狂的模样,系统小心翼翼地询问:“需要查询积分的使用情况吗?”
还有这个功能?祝好顿了一下,选择了“是”。
片刻后,系统弹出对话框:“这边查询到您过去24小时内,兑换了‘紫色高级丝绒礼服’一件,以及‘粉色毛绒手铐’一对,共消耗700积分。”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祝好身子一僵,登时汗如雨下,恨不得穿越回昨天晚上扇自己一耳光:祝好,你是不是有病啊!好端端的喝什么酒!
晚礼服就算了,但……粉红色毛绒手铐?她兑换那玩意儿干啥!
更重要的问题是,那对手铐在哪儿?
她转动脑袋环顾四周,狭小的阁楼里除了一张床、两个书架和一个简易的衣柜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她起身在衣柜和床底翻找片刻,还是一无所获。
奇怪,难道是被她扔在酒吧里、车上或者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了?
系统贴心地提醒她:“宿主,您可以使用剧情回顾查看一下。”
这破系统是纯心来气她的吧?明知道她只剩下15点积分,什么功能都使用不了。
她忍不住捶了下床,长长地哀叹一声。
隔着一层楼板,她隐约听到程述的手机铃声响了。片刻后,地板又一次传来“笃笃”声:“小助手,醒了就下来洗漱,来活儿了。”
祝好敷衍地应了一声,把那条丝绒礼服叠整齐,小心翼翼地塞进衣柜里,又找了套干净衣服换上,怏怏地下了楼。
*
这一趟开得有点远,车子几乎穿过了大半个淮江市。一路上祝好都心不在焉的,再回过神时,
路边的景致不知何时已经从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变成了成片的灌木丛。
看样子,这回要去的是城郊。
算了,先别管什么粉红色毛绒手铐了,新的剧情开始了,还是破案要紧。
她转头问程述:“老大,这次又是什么案子?”
“听老秦说,应该是个抛尸案。”
看她一直在揉太阳穴,程述从储物箱里拿了瓶矿泉水扔给她,嗤笑一声:“你酒量不好就别学人家喝酒了,才一杯就醉成这样子。醉也就算了,酒品还差。”
酒品差?祝好一愣,有些紧张:“我……我干什么了?”
程述挑起一边眉毛,侧目看了她一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没事,不记得就算了。”
祝好心底一咯噔,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刚想继续追问,就听他说了句“到了”。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是座旧桥,路面坑坑洼洼的,路边也是杂草丛生,看起来有些年头没修过了。
这个地方离市区有近五十公里,十分荒凉。桥下是条河,河提上是一片连绵不绝的芦苇丛。许是刚下完雨,湍急的水流咆哮着奔流向前。
这么一看,这儿确实是个抛尸的好地方。
桥边已经停了五六辆警车,红蓝交替的警灯急促地闪烁着。痕检员的闪光灯不停闪烁,技侦也在忙着搜集现场物证。
程述把车停在警车后面,下了车径直往拉起警戒线的河堤走去。
河堤上的碎石有些湿滑,他穿着一双登山靴在前面走得飞快,祝好的帆布鞋鞋底没什么摩擦力,冷不丁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脚底一滑,顿时失去平衡。
眼看整个人就要向后倒去,腰间突然有股力量将她稳稳扶住,借力站稳后,才发现是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秦聿风。
秦聿风把太阳镜推到额头上,对她笑了笑:“当心点。”
祝好抚着胸口松了口气,也抱以一笑:“谢谢。”
秦聿风说了句“没事”,领着她往案发现场走。
为了配合她的步伐,他的步子迈得很小,走了几步抬头眯眼看了看刺眼的阳光,把太阳镜架回鼻梁上,过了一会儿又取下挂在领口,不时低头扯一下外套的衣角,捂着嘴轻咳了一声,几次偷偷瞥向祝好。
祝好余光把他这百八十个欲盖弥彰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猜到他应该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主动询问:“怎么了吗?秦警官。”
秦聿风本来还在做心理建设,突然被她这么一cue,还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也没什么,就是……上回在警局我的态度不是很好,你不要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又接着解释:“短时间发生两起杀人案,指向性太明显,我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有些钻牛角尖了,误会了你朋友,还对你说了重话,实在是抱歉。”
听到这里,祝好才堪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不让自己参与李砚川那件案子的事,忍不住“噗嗤”笑出来。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居然还惦记着呢。况且那本来也不是他的错,毕竟对一切可疑的人或事物持怀疑态度是警察的本能。
她宽慰道:“没关系,秦警官,你不提我都快忘了这茬了。”
“真的?”
“真的,你也别总是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祝好抬手指了指前面的程述:“你看看老大,脸皮厚得跟铜墙铁壁似的,坚信自己永远是对的,这点你得跟他学学。”
想了想,又补充道:“当然了,普通人能做到他的百分之三十就不错了,毕竟世界上脸皮像他那么厚的人少之又少。”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捂嘴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秦聿风如释重负:“那就好,不过改天我还是要请你吃个饭。”
祝好本想婉拒,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积分约等于0,能争取到多一些相处的机会也是好的,便点头答应了。
*
尸体和抛尸用的黑色行李箱已经被转移到了平坦的空地上,温珣和两个法医助理正蹲在一旁进行初步尸检。
被平放在塑料薄膜上的死者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孩,一头红色的长发格外显眼,扭曲、肿胀的脸上还画着夸张的大浓妆。她身穿一件低胸紧身的银色亮片连衣裙和一双黑色丝袜,胸口一朵红色的玫瑰花纹身格外显眼。
“好久不见,祝小姐。”
温珣一如既往地无视了程述,跟祝好打了个招呼后,对着法医助理比了个手势,助理点点头,掏出笔记本做好记录的准备。
“死者为女性,身高一米六左右,年龄在二十至二十五岁之间,初步推断死亡时间是八九个小时之前,也就是昨天晚上到九点到十点之间。”
他轻轻抬起死者的头颅,拨开她红色的长发,观察着她的颈部。将她放平后,又翻开她的眼皮仔细察看:“死者颈部有明显的索沟,受力均匀,在后颈处呈交叉状,眼睑结膜上有点状出血,初步断定死因是机械性窒息。”
“另外死者的四肢和面部有多处淤青和擦伤,手臂外侧有大量抵抗伤,说明死前应该遭到过殴打。”说着抓起她的手,仔细观察纤长的手指上镶着水钻的美甲,“运气好的话,应该能从她指甲缝里提取到凶手的DNA。”
程述一心二用,边听着温珣的分析,边戴上手套,在敞开的行李箱里翻找。片刻后,他从行李箱的夹层中抽出一张卡片。
卡片的印刷十分粗糙,上面是个穿着性感的兔女郎,旁边还有几个显眼的彩色大字:“天上人间,魅享PARTY”。
第60章
“经过DNA比对,死者名为姚雨欣,25岁,农村户口,家里父母务农,还有一个正在读大一的弟弟。她三年前来到淮江市,是‘魅享party’娱|乐城的陪酒小姐……”
警局会议室里,一名警员用激光笔指着白板上姚雨欣的照片,正在做案情讲解。
魅享party?这个名字听着有些耳熟。
祝好拿着那张卡片的照片看了又看,才记起来之前跟程述去找那个叫李福满的药贩子时,就是在这家KTV。
会议桌后排的两个警察用文件夹遮住脸,凑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声音飘到祝好耳朵里。
“诶,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咱们淮江市不太平啊,案子一起接一起。”
“对啊,怕不是死神来了吧?”
死神本人——坐在他们附近的祝好莫名有些汗流浃背,偷偷唤出系统,问道:“喂,这些案子都是因为我出现的吗?”
毕竟她的任务之一是破案,如果没有她,那么这些案子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系统回答:“宿主,在这个时空里,这些案子发生的时间视您完成剧情任务的进度而定,但是无论如何,它们都必然会发生,而且您也一定有机会参与其中。”
按进度而定?祝好琢磨着它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有一段剧情我一直不完成,那下一段剧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也就不会有人被伤害了?”
“宿主,换个角度想,如果一
起案子一直不解决,那受害者就永远等不到真相了。”
说得也是,祝好没再纠结这个问题,抽回神思,继续听案情讲解。
“……经过走访调查,姚雨欣昨天晚上本来应该9点到娱|乐城打卡的,但一直没出现,领班给她打了几个电话也无人接听。”
警员说完,将目光投向秦聿风。秦聿风嗯了一声,问道:“堪察组来说一下,抛尸现场有什么发现?”
堪察组的警员把几张照片发到众人手中:“发现尸体的河堤十分偏僻,那座桥本来是附近村镇通往淮江市的必经之路,自从修建了公路之后,就很少有人从这里经过了,已经荒废了五六年。”
“我们在凶手抛尸用的行李箱表面发现多处划痕,四个万向轮上也有大量泥沙,说明凶手是把车停在桥上之后,将行李箱拖到芦苇丛中抛弃的。另外,在行李箱上提取到几枚指纹,但是没有在数据库中找到匹配的人。”
秦聿风点点头,对温珣打了个手势:“温主任,你来说一下初步的尸检结果。”
温珣双手撑着扶手,从靠椅上站起来,把几张照片贴在白板中间,接过警员手中的激光笔:“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天晚上10点左右,她的颈部有一圈水平环绕的索沟,深度均匀,在后颈处交叉,索沟表面有皮下出血的症状,甲状软骨骨折,面部肿胀,眼睑有明显出血点,可以断定死因是被人从身后勒住颈部造成机械性窒息。”
“死者的面部和四肢、躯干均有大量淤青和擦伤,其中手臂上的伤比较重,说明她在死前遭到过暴力殴打,也曾作出过抵抗,但最后还是被凶手给勒死了。另外,我们在死者的指甲缝里提取到少量皮屑,推测是在反抗过程中抓伤凶手后留下的,DNA样本已经送去做比对了。”
秦聿风拿着照片对比了一下:“环状的索沟从前至后越来越偏上,说明凶手的身高应该比死者要高。”
温珣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也有可能凶手是在她蹲着或坐着的时候将她勒死的。”
秦聿风点点头,抬眼环视了会议室一圈,目光定格在程述身上:“老程,你有什么看法吗?”
程述低头翻看文件夹里现场勘查的照片,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笔,突然问:“报案人是谁?”
这个问题问得有些跳跃,所有人皆是愣了一下。
死者的身份已经查明,接下来只要调查清楚她被害前的行踪以及她的社会关系,排查近期跟她有过矛盾的人,再与采集到的生物信息样本做对比,不出意外很快就能找到凶手。
这种时候,为什么还要纠结报案人是谁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负责案情讲解的警员看向秦聿风,见他点头示意,才翻动手里的资料,回答道:“根据派出所的记录,报案人是名女性,于早上七点钟左右打的报警电话。”
程述又问:“她人呢?”
“报案人只说了在桥洞下发现尸体就挂断了,接警的村镇派出所也就不到十号人,平时处理过最大的案子也就是两户人家为了争地打架,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恶作剧,结果派了两个人去看,在那儿找了半天,才发现芦苇丛里真的有个大号行李箱。不过根据现场记录,他们并没有见到报案人本人。”
程述说:“查一下那个报案的号码。”
警员对他这副带着命令的口吻略有不爽,语气也不太友好:“有什么必要吗?”
程述手撑着额角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觉得没有必要?”
“报案人是名女性,或许是看到尸体太害怕、或者担心凶手报复才选择匿名报警,这样的情况并不少见。”
程述向后一靠,似笑非笑:“确实不少见,不过在电话里报案人说的是‘发现一具尸体’,她怎么就那么确定箱子里装的是尸体呢?”
另一名警员接过话茬:“不是有句话嘛,如果在野外发现行李箱,里面装的不是人民币就是人民。”
话刚落音,会议室里响起一阵稀稀拉拉的哄笑。
这种场合,祝好不好发表意见,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里听他们争论,突然听到秦聿风叫她的名字:“祝小姐,你觉得呢?”
此起彼伏的讨论和笑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祝好,目光中带着不解和疑惑,甚至夹带着一丝戏谑,似乎是想不明白为什么秦聿风会询问一个编外人员的见解。
出入警局的时间多了,其实祝好也认得警局、特别是刑警队的大部分人,但这些人对她和程述大多保持着虚伪的客套,并没有太过热情。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程述那人尽皆知的臭脾气,另一方面,在他们眼里,程述只不过是个编外人员,根本不是正儿八经的警察——就算是,那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祝好更不用说了,只不过是编外人员身边不起眼的小跟班、看到尸体还忍不住干呕的“关系户”。
别说他们,祝好也想不明白秦聿风为什么会让自己发表意见,但是身处目光中心的她扫视着那一张张傲慢的面孔,心里憋了一团气,总觉得自己应该当一回爽文女主。
她翻开文件夹,稍一沉思,不疾不徐道:“我也觉得有必要调查报案人的信息。”
秦聿风饶有兴趣地“哦?”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刚才也说了,这座桥位置很偏僻,距离最近的村子也有十几公里,平时鲜少有人经过,而箱子被丢弃的地方有大片的芦苇丛,连派出所的民警都找了挺久才发现。按理来说,箱子应该没那么容易被报案人发现才对。”
秦聿风看着她:“你的意思是,报案的人有嫌疑?”
祝好不敢妄下定论,只是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根据温主任的尸检结果,死者的死亡时间在昨晚10点左右,而从市区到抛尸地点大概需要四十分钟车程。也就是说,加上把尸体装进行李箱、再拖上车的时间,凶手至少要11点半之后才能完成抛尸。”
“报案人报案的时间是早上7点钟,当时天才刚蒙蒙亮,距离凶手抛尸的时间也不过才七个小时左右,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被扔在桥洞下的行李箱,未免太过凑巧了。我不能确定报案人有没有嫌疑,但她或许目睹了凶手抛尸的过程,才能准确地知道具体位置,所以找到她,应该能获得一些线索。”
她刚一收声,会议室里就陷入了沉默。
秦聿风等了片刻,见没人说话,叩了叩桌子问道:“还有人有其他意见吗?”
警员们隐晦地交换着眼神,都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假意翻看文件,过了一会儿才陆陆续续摇头。
靠!难怪大家都喜欢看爽文呢,原来这就是打脸的快乐!
秦聿风看向祝好,抿嘴对她笑了笑。
系统响起提示音:“与秦聿风的好感度+5,获得50积分。”
祝好内心暗喜,这50积分跟之前的700多比起来是寒酸了些,但总比没有好,至少在关键时候还能看看剧情回顾什么的。
会议结束前,秦聿风安排了一组人负责查看发现尸体前八小时内出城路口的所有监控,排查可疑车辆;一组人负责走访摸排姚雨欣的社会关系;还有一组人负责查明报案人的信息。
分配完任务,秦聿风合上手里的文件,对着程述一勾手:“老程,辛苦你和祝小姐跟我跑一趟,去姚雨欣家看看。”
*
魅享party娱|乐城附近有一片城中村,这里的房子连甍接栋,建得格外拥挤,房子之间大多只留着一条不超过一米宽的羊肠小道,而且里面堆满杂物。
这些房子多是自建房,最多只有六层楼,因为超过六层就必须安装电梯了。房主把每一层都分成了五六个单间,分别出租给附近的外来务工人员,争取利益最大化。
姚雨欣就住在这样的地方,房租带水电费只要一千块钱出头,她住的那间房在六楼的走廊尽头,有的人嫌晦气,不好租出去,房东就便宜了一百块钱租给了姚雨欣。
秦聿风问前来开门的房东:“她当初是一个人来签的租房合同吗?”
房东大妈在一大串钥匙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姚雨欣房间的那一把,听他这么问,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警察同志,我这栋房子有差不多四十户租户呢,这么多人,我哪儿记得住……哎,找到了。”
她用钥匙开了门,略带嫌弃地哀叹
一声:“唉,这个房间将来怕是更不好租出去啰。”
这个不足十平米的房间几乎见不到阳光,有一股子潮湿的霉味。房间的三分之一划分出一个卫生间和一个简易的厨房,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张床、一张沙发和一个简易的衣柜。
厨房里没有锅碗瓢盆,而是放了一面小小的梳妆镜和若干廉价且颜色浮夸的化妆品,俨然被姚雨欣当成了梳妆打扮的地方。
衣柜里挂着一些乱七八糟的衣服,多是做工粗糙的蕾丝吊带短裙和情趣内衣。
祝好拉开床头柜,里面放着几个散装的避孕套和一张被揉成团的纸,她把纸展开,发现是一张药店的小票,时间是半个月之前。
秦聿风接过那张小票看了一眼:“生理盐水、纱布、烫伤膏……她是有哪儿被烫伤了吗?”
程述说:“回去让温主任检查一下就知道了。”
他们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这里虽然略显凌乱,但并没有发现打斗痕迹,说明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从房间出来,穿过狭长阴暗的走廊时,秦聿风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一阵,嗯了几声后把手机放回兜里,捏了捏程述的肩膀,笑道:“技术部查了报案人的电话,是个虚拟号码,无法定位。”
又接着道:“怎么报个案还那么遮遮掩掩呢,有点儿意思啊,老程。”
程述没搭话,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摆出一副“我早就说了”的表情。
走到楼梯拐角处,他们与一个染着黄头发的人擦肩而过,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诶,程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