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屋里登时变得极度安静,连白眼狼都感受到气氛不太不对劲,一头钻进了沙发底下。


    祝好感觉自己仿佛身处逼仄的审讯室,心虚和不安如同乌云般笼罩在心头。


    程述既然怀疑她,为什么还要让她住下来?


    是可怜她无家可归么?


    ——不对,这个人性子冷淡得很,在他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怜悯”两个字。


    还是说,他是想利用她引出指甲油杀手?


    也不太对,毕竟事情真相大白,那天晚上袭击她只是模仿作案的许安宁,真正的指甲油杀手到现在还没个影儿。


    那还能是什么?


    难道说,他喜欢……呸,绝对不可能。


    十万八千个念头在祝好的脑海里搅成一团浆糊,让她如芒刺在背,坐立不安。


    程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平静的声线把她的焦躁压了下来:“我之所以让你留下来,是因为许安宁的案子你帮了不少忙,我不喜欢欠人情,你缺个地方住,而我家又刚好有个空余的阁楼,仅此而已。”


    祝好不着痕迹地瞥了他一眼:“所以让我当你的助手只是个借口?”


    他摇头:“也不算是,你观察和推理的能力确实比普通人强一些,有你当助手,不亏。”


    虽然理由给得很充分,但祝好还是觉得不踏实:“你就不担心我是什么坏人,半夜提着菜刀去你房间砍你吗?”


    程述无奈地轻笑一声:“如果你真的有什么坏心思,比起提着菜刀到我房间砍我,还不如在饭菜里下毒简单些。”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思忖片刻,决定说些什么来打消他的疑虑:“其实,你对我的那些怀疑我都可以解释。”


    ——他对自己的怀疑,无非出于两个原因,一是系统里查询不到她的身份,二是时有时无的记忆,这也是目前出现在她身上两个最大的bug。


    关于记忆——全都怪到许安宁那一板砖就行,反正人的脑子本来就是个神奇的东西,莫名其妙被敲了一下,谁也说不准什么记得住,什么记不住。


    关于身份——那更好解释了,只要一口咬死自己什么也不记得就好了,系统查不出来是系统的锅,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正打着腹稿,就听到程述扬起音调“哦”了一声:“那你解释一下,既然你说你身无分文,那你在超市买的那些东西和你身上的衣服是怎么来的?”


    祝好愣住了,本以为一个钢铁直**本不会关心她每天穿了什么衣服这种小事,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起这个。


    幸亏她的cpu配置不错,心念电转间,就酝酿出一套听起来滴水不漏的说辞:“还记得你在楼下宠物店办的会员卡吗?”


    程述眯了眯眼,没说话。


    “我想着反正白眼狼也没有生病,钱放在那儿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用得上,所以就让他们把钱退回来了,有好几百呢。”


    她佯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啊,老大,不过爱美之心人皆


    有之,我总不能真的穿着你买的那套妈妈装出门吧?大不了……这钱你从我工资里扣就行。”


    说话的时候,她刻意没有直视程述的眼睛,而是垂下眼帘,把目光转向地板——她知道说谎时如果直视对方眼睛,是急于想知道对方能否戳破自己的谎言;而目光向下,则是羞愧的表现。


    这个举动就是为了证明给他看:她没有在撒谎,并且还为自己私吞了几百块钱而感到惭愧。


    或许是被她精湛的演技折服了,程述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起身收拾好碗筷扔进水槽里:“算了,以后我给你留点现金,起码足够你日常开销。早点休息吧,明天起来别忘了把碗洗了。”


    看起来是糊弄过去了,祝好暗暗松了口气,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程述转身往房间里走,突然又顿住脚步:“对了,我的人生信条是‘关我屁事’,其实我对你的秘密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你如果不想说,我也不会过问。所以你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安心住着就是了。”


    *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程述果然没再提起那天的事,祝好也渐渐放下防备。


    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两个人默契地互不干扰。


    祝好除了每天象征性做些家务、整理书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客户资料之外,就是随便做点吃的糊弄过去。程述一般没什么意见,有什么吃什么,实在不爱吃就索性自己动手做,日子倒也过得相安无事。


    时间一长,祝好又开始有些不安:上一回的两个剧情几乎是无缝衔接,这回那么多天过去了,为什么一点提示都没有?


    她唤出那个毫无存在感的系统,问道:“不是已经进入下一阶段的剧情了吗?为什么还没有新的案件出现?”


    系统回她:“宿主,案件的触发是随机的,请耐心等待。”


    耐心等待?等多久?有什么触发条件?


    最重要的是,没有案子的时候她要干些什么?


    面对祝好一连串的疑问,系统尴尬地干咳一声:“咳,宿主,这是个乙女游戏,别忘了您的任务不止是过剧情。”


    祝好一拍脑袋:对啊,差点儿忘了这茬。也就是说,每段剧情之间多出来的时间就是让她用来攻略NPC的。


    她打开控制面板,逐一点开可攻略对象的资料。


    两个剧情点结束了,目前与秦聿风和温珣的好感度都是15点,而刚出场的李砚川只有5点,距离满级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究竟怎么样才能快速地提升好感度呢?


    遇事不决问某度,她打开手机,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输入一行字:“如何谈恋爱?”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对:现在还没到恋爱阶段呢。


    于是把字删掉,换成“如何追求男生”,然后点进了其中一个标题为“吐血整理五招女追男的不败攻略”的页面。


    这五招不败攻略如下:1.与心仪的男生建立友谊,保持联系;2.找他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忙;3.对他喜欢的事情感兴趣;4.不经意的身体接触;5.适当展示自己的魅力。


    这几条理论看着简单,但对于实操经验为0的祝好来说简直是地狱级的难度。


    虽然目前与几个可攻略对象相处得都不错,但都是纯得不能再纯的朋友关系。


    秦聿风和温珣一天天的忙得要死,除了有案子时会碰面,其他时间祝好根本不好意思打扰他们。


    只见过一面的李砚川除了给祝好留下一个天然呆的印象之外,其他一概不了解,更别说进一步发展了。


    以前玩推理游戏碰到过不去的关卡时,查一查攻略就能通关了,可这个乙游自由度高到离谱就算了,连个提示都不给,这真的不是为难她吗?


    祝好倒在床上深深叹了口气,刚要放下手机,就看到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发件人是李砚川。


    她点开信息,发现是一张邀请函,上面写着:“尊敬的祝好小姐,诚挚邀请您参加Inkstone酒吧的开业庆典,欢迎到场。”


    时间是今晚的8点钟。


    噢,想起来了,之前他说过开业了会邀请她去玩儿,本来只当是句客套话,没想到他真的发来了邀请函。


    她心念一动,这不就是“不败攻略”的第一条——与心仪的男生建立友谊,保持联系的好机会吗!


    虽然她不喜欢喝酒,但这一趟没准能提升跟李砚川的好感度,甚至是触发新的案件剧情,总之再怎么也比憋在家里跟程述大眼瞪小眼要强得多。


    于是她回道:“OK,一定准时到。”


    李砚川很快又回复了一条信息:“别忘了带上福尔摩斯先生。”


    祝好皱了皱眉:福尔摩斯?说的是程述吗?


    说起来,没有工作的时候,她几乎没怎么看到程述出门。


    除了每天早上雷打不动出去运动两个小时之外,他几乎和白眼狼一起长在了沙发里,不是看无聊的警匪电影打发时间,就是研读那些乏味的专业书籍。


    虽然知道他大概率不愿意去,祝好还是从床上起来,撩开帘子对着楼下问了一句:“老大,今晚我朋友的酒吧开业,你要一起去吗?”


    “不去。”不出所料,程述想也没想就果断地拒绝了。


    行吧,不去就不去,祝好刚要退回阁楼,突然又想到什么,眼珠子转了转,问他:“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朋友?”


    程述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我说了我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


    这个回答让祝好很满意,但又忍不住嘀咕:“一天天闷在家里多难受,去交点新朋友不好吗?”


    他扬了扬手里那本《尸体变化图鉴》,面露不耐:“有什么好的,人际关系比尸体还要难处理。”


    祝好:……


    行吧,福尔摩斯不愿出门,她也不好勉强,撂下一句“晚饭你自己解决”后就回到阁楼里。


    既然是出去玩,肯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祝好从床底翻出在系统商城里兑换的衣服,从里面挑了一件之前一直没敢穿的背心连衣裙换上,算了算目前的积分还算充裕,于是又在商城里换了一些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淡妆。


    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在楼下花店包了一束向日葵,拦了辆的士,报上了酒吧地址。


    酒吧门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李砚川站在门口,脸上挂着笑,不断和前来庆贺的人握手致谢。


    他身穿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下摆扎进黑色西裤里,搭配一双巴洛克风格皮鞋,一副矜贵清隽的贵公子形象。


    “祝小姐,你来了。”将一位客人送进酒吧里后,他转头看见站在路边发愣的祝好,笑盈盈地看着她手里的花:“送给我的吗?”


    庆祝开业的花篮摆满酒吧门口,一个比一个华丽,衬得怀里那束向日葵有些磕碜,祝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把花举到他面前。


    李砚川接过花道了声谢,往她身后看了一眼,问道:“侦探先生没来吗?”


    祝好耸了耸肩:“侦探先生觉得处理尸体太麻烦,所以决定不杀人。”


    李砚川神色茫然  ,但还是礼貌地报以一笑,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先到里面找个位置坐坐,东西随便点,所有的消费都算我的。”


    酒吧内场光线明暗不定,衣着光鲜亮丽的年轻男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跟着音乐摇头晃脑,喝酒聊天,好不热闹。


    祝好有些后悔,她其实不太适应这种寻欢作乐,醉生梦死的场合,难怪程述不愿意来,闹腾的地方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跟渡劫没什么区别。


    不过来都来了,她也不好马上离开,只好在酒吧中央的吧台旁边找了个靠角落的高脚椅坐下来,点了杯不含酒精的气泡饮,看着吧台里调酒师眼花缭乱的调酒动作打发时间。


    “美女。”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她循声扭头,看到身后站着一个胸口印着驴牌logo,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脸上挂着油腻腻的笑。


    祝好感觉来者不善,转过头没搭理他。


    男人也不气恼,兀自在她旁边的空位坐下,拨弄着额前的碎发:“美女别那么冷漠嘛,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第42章


    祝好瞅了他一眼,敷衍地应付道:“我男朋友去洗手间了,马上就回来。”


    男人半笑不笑,脸上带着戏谑:“可我观察了你半个小时了,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坐在这儿呢,你男朋友在洗手间里那么久,估计是肾不太好吧,要不要考虑换个肾好一点儿的人?”


    祝好有些烦躁,将脸扭过一旁,把拒绝表现得很明显,希望男人能识趣地离开。可他却没有要走的意思,自顾自对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给这位小姐来一杯莫吉托,算在我账上。”


    这人是脸皮太厚还是不会看人脸色?


    祝好直截了当地抬手拒绝:“谢谢啊,不用破费了,我不喝酒,我只是来给朋友捧场的。”


    男人不依不饶:“哟,李老板的朋友不就是我的朋友吗?那你更得喝一杯了,来酒吧不喝酒,还叫什么捧场。”


    祝好不想再跟他纠缠,只想尽快脱身,冷冰冰地回应:“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说完就要从椅子上下来。


    没想到男人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唇角勾着不怀好意的笑:“别走啊,酒还没调好呢,你这样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救命,这游戏的策划是怎么想到那么老套的情节的。


    再就是,这种时候应该有个人出来英雄救美才对吧?


    然而左看右看,祝好却发现周围似乎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好硬着头皮,扬起声调对男人说了句:“先生,我要走了,请你放手。”


    “可以啊,你陪我喝完这杯酒我就让你走。”男人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另一只手拍了拍高脚椅示意祝好坐下。


    祝好僵在原地,正思考着要不要从系统兑换个100体力值给男人甩一耳光,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少今晚怎么有时间大驾光临?”


    她回过头,看到李砚川端着酒杯,笑眯眯地朝这边走来。


    被称为陈少的男人这才不情愿地松开了祝好的手,勉强对李砚川笑了一下:“李老板新店开业,我当然要来给你庆祝啦。怎么,不欢迎?”


    李砚川把酒杯搁在吧台上,十分自然地挡在祝好身前:“当然欢迎,不过这里是公共场合,还请陈少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


    陈少冷冷笑了一下:“言行?我言行怎么了?我只是想请这位姑娘尝一杯李老板店里的酒,不过分吧?”


    李砚川也笑:“请喝酒不过分,但也要看姑娘意愿呢。姑娘不愿意喝,我们还是不要勉强的好,陈少是个君子,这个道理您应该明白。”


    那位陈少比李砚川矮了一个头,抬起脸狠狠地盯着他:“李砚川,我劝你别多管闲事,你新店开业,我来喝酒是给你面子,信不信只要我一开口,淮江市所有的酒水供应商都不敢给你供货?”


    李砚川任他咋呼,好脾气地点点头:“当然信,我从来没有质疑过陈少的实力。”


    他的语气不卑不亢,还带着些客气,很明显是在陈少台阶下了。


    然而这话在陈少听来却有些刺耳,他眼睛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刚才还在喝酒聊天的人正纷纷往这边看,面子上更是有些挂不住,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嘴上叫嚣道:“那你特么的还多管闲事?”


    李砚川闻言敛起了笑容:“抱歉,这位小姐是我朋友,我不能让你在我店里乱来。”


    陈少怒极反笑:“乱来?我就请她喝杯酒,你说我是乱来?”


    李砚川不置可否:“陈少,搭讪也要注意分寸。”


    陡然之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眼看人群逐渐往这边聚拢,祝好头都大了,这开业活动搞得好好的,怎么还吵起来了呢。


    她刚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就看到陈少神色一凛,恶狠狠说了句“用不着你教我做事”,而后突然抬手扬拳挥向李砚川。


    事情发生得太快,李砚川大概没料到他会动手,一时躲闪不及,被他一拳砸到左脸,踉跄着退了几步,后背撞到了酒吧的装饰柱上。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尖叫,忙着看热闹的人这才堪堪反应过来,迅速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七手八脚扶住李砚川,另一拨人则象征性地拦住陈少。


    一时间,酒吧里乱作一团,直到保安赶来,骚动的人群才安静下来。


    保安看到李砚川被打,拿起手机就要报警,却被他拦住了。


    他一手捂着左脸,一手朝着人群挥了挥:“没事,小误会而已,大家散了吧。”


    等人群渐渐散去,他走到陈少面前,陪着笑捏了捏他的肩膀:“陈少,今天我开业,应该是个高兴的日子。您打了我一拳,气也应该消了,今晚您所有的消费都包在我身上,玩得尽兴点儿。”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一拳虽然打在李砚川脸上,陈少的手也疼得不行,他揉了揉手指关节,从鼻腔里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李砚川招呼酒保给陈少拿了瓶看起来挺贵的洋酒,赔了句不是,才向着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祝好轻轻勾了勾手:“祝小姐,我带你到处去转转。”


    “等等。”陈少叫住他们,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祝好:“不喝酒也行,留个联系方式总可以吧?”


    那副咄咄逼人的嘴脸让李砚川刚稍微缓和的神情又冷冽下来,祝好生怕他们又打起来,赶紧接过陈少的手机快速输下了一串号码后还到他手里,拉起李砚川挤进人群里。


    走到灯光亮起的地方,祝好才发现他脸颊肿起了一片淤青,嘴角还被陈少手上的戒指划出一道血痕。


    她心里愧疚极了,皱着眉头问:“你这儿有药箱吗?”


    李砚川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


    祝好严肃地摇摇头:“不行,小伤也要及时处理。”说完便拉起他往酒吧门外走。


    这么赏心悦目的一张脸,可不能毁了。


    这一闹就闹到了大半夜,路上的药店都关门了,只有马路对面还有家24小时营业便利店亮着灯。


    便利店里没什么客人,一个年轻的男性员工正坐在收银台后面对着手机发呆,看到有人推门进来,他从收银台后站起身,说了句欢迎光临。


    幸亏便利店里还能买到些应急的药物,祝好手忙脚乱从货架上挑了碘伏、棉签和一包创可贴,付钱的时候,收银员抬眼看了看李砚川脸上的淤肿,从身后的冰柜里拿了一个冰袋递给他。


    李砚川笑着跟他说了声谢谢,他轻轻点了点头,没说话。


    便利店里有供客人休息的桌椅,祝好拧开瓶盖,用棉签沾了些碘伏给李砚川嘴角的伤口消毒。


    她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但碰到伤口时,李砚川还是忍不住“嘶”地吸了口凉气。


    祝好咬了咬嘴唇,面露愧色:“真是抱歉啊,害你受伤了。”


    李砚川把冰袋捂在脸上,摆了摆手:“不用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话虽如此,但事情毕竟是因她而起,李砚川如果不上前阻拦,也不会因此受伤。


    祝好撕下创可贴背面的塑料膜,小心翼翼贴在他脸上,又问:“那个陈少,你跟他认识吗?”


    李砚川顿了一下,轻轻点头:“算不上认识吧,他是个有名的花花公子,总之你下回再见到他,记得尽量远离就好,他的电话你也别接。”


    祝好得意地笑:“放心吧,我给他的不是我的号码。”


    反正这辈子估计跟陈少也见不上第二面了,因为她刚


    才在他手机里输入的是程述的手机号,如果他真的打过去,绝对会被程述骂到狗血淋头。


    李砚川跟她对视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讶异,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对那位侦探先生更好奇了。”


    “我知道你很好奇,但还是别好奇了,等你真的见到他一定会很失望的。”祝好把创可贴的包装揉成一团,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陈少那么过分,你怎么还给他免单?”


    李砚川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他爸爸是个不小的官儿,职位正好又是跟工商有关的,他平时就飞扬跋扈惯了,到处蹭吃蹭喝,这一带的很多店铺老板对他都是敢怒不敢言,我这也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毕竟真的把他惹急了对我也没好处。”


    祝好皱了皱眉:“你们就没想过报警什么的?”


    李砚川稍稍压低声音:“没用的,陈家的势力庞大,这里的片警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报警说不定还会遭到报复。”


    没想到在游戏里的社会也有这么阴暗的一面,祝好胸口像是塞了把冰碴儿,沉甸甸冷冰冰。


    有的没的聊了一会儿,李砚川看了下手上的表,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了,抬头对祝好道:“陈少估计还没走,你还是别回酒吧了,我送你回去吧。”


    祝好摇头婉拒:“不用不用,今天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李砚川没理会她的拒绝,起身对她笑了笑:“那不行,送女士回家是义务,就当你是感谢你今天带来的向日葵了。”


    *


    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祝好轻手轻脚打开家门,客厅里一片漆黑,而程述房间的门缝底下居然还亮着光。


    都这个点了,他还醒着吗?


    祝好也没多想,洗漱完毕后回到阁楼里,裹着毯子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直到被一阵“笃笃”的敲击声吵醒,她才迷迷糊糊睁眼。


    发了一会儿呆后,“笃笃”声还在继续,她掀开门帘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发现程述正在用扫帚的杆子捅天花板,无奈叹了口气:“你在干什么?”


    程述抬眼看她,语气平静:“叫你起床。”


    祝好:……


    真是很特别的唤醒方式。


    看到她醒了,程述把扫帚往角落一扔,拍了拍袖子:“赶紧起来,老秦刚打来电话,来活儿了。”


    诶,这是触发了新剧情吗?


    祝好来了精神,赶紧换好衣服,梳洗完毕后匆匆出了门。


    路上,程述把着方向盘不停地打着哈欠,看起来很是疲倦。


    祝好问:“你昨晚没睡好?”


    他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哪来的傻叉大半夜给我打电话,把我吵醒了。”


    祝好心虚地干咳一声,把脸转向窗外,却发现这条路有些熟悉,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转头问他:“老大,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程述漫不经心地回答:“老秦说市中心一家酒吧的后巷发生了命案。”


    祝好:“……那家酒吧不会叫Inkstone吧?”


    程述没说话,侧目瞥了她一眼,脸上分明写着“你怎么知道”。


    她揉了揉太阳穴,长叹了一口气,突然觉得柯南这个称号应该留给自己。


    第43章


    Inkstone酒吧夜晚才开始营业,这时正值清晨,酒吧大门紧锁,发生命案的后巷前后两头都拉起了警戒线,勘查组正忙碌而有序地采集证据。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员已经认得程述和祝好了,看到他们过来,主动递上了鞋套和手套。


    首先发现尸体的清洁工大妈正坐在巷口接受警员的问询,她看起来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抱着保温杯的双手还在打颤,嘴里一直在重复“造孽啊”“我要做噩梦了”。


    祝好谨慎起来,能把人吓成这样,待会儿一定会有什么血次呼啦的场景突然冲撞视线。


    她站在巷子口定了定神,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才掀起警戒线,跟在程述身后走上前。


    发生凶案的现场离酒吧后门不远,一个男人直挺挺倒在地上,呈俯卧姿势,头冲着墙倒方向,身下有一大片血泊。还没怎么靠近,一股浓略的酒精味和血腥味就扑面而来。


    祝好抻长脖子看了一眼,才发现死者后脑勺不知被什么砸得血肉模糊,像一个四分五裂的西瓜。


    她一下子没忍住,后退几步离远了些,扶着墙干呕起来。


    这么刺激的的画面,果然无论看多少次都无法习惯。


    温珣蹲在地上,轻轻掰动死者的四肢:“尸僵已经扩展到全身了,可以推断死亡时间是4到6小时之前。”


    秦聿风低头看了下手腕上的表:“也就是凌晨两点到四点,死因能确定吗?”


    温珣小心翼翼地拨开伤口上的头发,低头仔细观察:“后脑部分遭到反复打击后严重崩裂,导致颅骨粉碎性骨折,脑组织外溢,死因应该是急性颅脑损伤。从伤口形态上看,凶器应该是某种钝器,比如锤子一类。”


    秦聿风点点头,转头看到程述正蹲在墙边,便问:“老程,你有什么发现?”


    程述扯下口罩凑近砖墙嗅了嗅,又皱着眉头把口罩拉了起来:“骚味很重,这位兄弟最近估计是有点儿上火。”


    秦聿风捏紧口罩的边缘,也在墙边蹲下:“你意思是他在这儿撒尿时,被人从身后偷袭的?”


    温珣和法医助理小心翼翼地把死者翻了个面儿,他的裤链半开着,白色的裤子上果然还留着些黄色的尿渍。


    他的半张脸跟后脑勺一样也被砸得稀巴烂,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貌。


    祝好的视线迅速从那张稀烂的脸上挪开,又落在死者胸前那个巨大的驴牌logo上,脸色唰一下白了,直到程述叫了她几声才堪堪回过神来,连忙从尸体身上收回目光:“什么?”


    程述满脸无奈看着她:“我让你去给我找把尺子——算了,我自己去吧,你要是不舒服就到一边儿呆着去,别在这里碍事。”


    换做平时,祝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怼回去,然而这回她只是默默找了个不近不远、刚好能听到他们谈话内容的角落蹲了下来,双手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


    死者虽然脸部被毁,但身高、身型还有那件T恤,跟昨晚搭讪她的陈少简直一模一样。


    她太阳穴直突突:不会吧,不会真的那么巧吧?


    离地面不远的墙上有一些呈现飞溅状的血迹,程述找堪察组的警员要来尺子量了一下:“离地23厘米,应该是凶手挥动凶器时甩出来的血痕。”


    秦聿风道:“从这个高度上看,死者是趴在地上时被袭击的吧?”


    程述点头应道:“死者体型不算瘦弱,凶手一定是先用了某种方法让他失去了反抗能力,等他倒地后才攻击他的,说明这是一起有预谋的作案。”


    说完朝着温珣扬了扬下巴:“温主任,正脸的伤口有什么特征?”


    温珣戴着手套,用食指和中指轻轻翻动伤口上的皮肉:“正脸的伤口几乎没有生活反应,应该是死后伤。”


    秦聿风皱着眉啧了一声:“可真够狠的,明明后脑勺那几下人就已经不行了,还要在他脸上补几锤子,看起来凶手要么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来,要么就是跟他的恩怨不小。”


    程述蹲下身,伸手从死者的口袋里摸出手机和钱包,拿在手里翻了翻:“可以排除第一种猜测了,杀了人还把这些东西留下,说明凶手根本不担心别人发现死者的身份。”


    秦聿风打开钱包,从里面找到了一张身份证,念出了上面的名字:“陈志恒……”


    一个负责维持秩序的小警员接过话茬:“陈志恒?不会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陈少吧?”


    “哪个陈少?”


    小警员语气很是不屑:“他是个纨绔子弟,听说他爸是当官的,这家伙仗着他爸的关系平时就没少干坏事儿,仇家可不少,指不定就是哪个看他不顺眼的人把他杀了呢。”


    果然是他!


    祝好汗流浃背,默默把头埋在膝盖里,试图把存在感降到最低。


    剧情的进展未免也太魔幻了吧,昨天还笃定这辈子都不会跟陈少见上第二面,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被啪啪打脸了。


    程述伸了个懒腰,把陈少的手机递给秦聿风:“如果是仇杀,那他脸上的死后伤就很好解释了,先从最近与他有过争执的人开始查起就行。”


    秦聿风拿过手机,点开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凌晨一点拨出去的,通话时间26秒,这号码……”


    他抬头看着程述,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摁下了拨通键。


    下一秒,程述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述迟疑片刻,摘下手套,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又看了看秦聿风,一时有些茫然。


    秦聿风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程述的手机铃声也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后,秦聿风率先开口:“老程,你认识他?”


    程述脸上出现了少见的疑惑,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拿着那张身份证,认真地跟那张稀烂的脸对比了一下,摇头道:“不认识。”


    秦聿风神情严肃:“既然不认识,他最后一通电话怎么是打给你的?”


    程述耸了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你问我,我问谁?”


    此时蹲在角落里的祝好恨不得立刻消失,内心呐喊:别问我就行,我什么都不知道。


    秦聿风盯着程述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那你昨晚一点左右接到过什么电话吗?”


    程述拿出手机划拉了一下,恍然道:“靠,原来吵醒我的是这孙子。”


    秦聿风问:“他说了什么?”


    程述回忆了一下:“说我长得很漂亮,他对我一见钟情,让我去跟他喝一杯。”


    祝好往角落里靠了靠:救命啊,为什么地上没有缝可以钻进去?


    身为程述多年的好友,秦聿风对他的性子了如指掌,眼里满是无奈:“然后呢,你不会让他去死吧?”


    程述不置可否:“大半夜吵醒我,不让他去死,难道还要给他送上三百六十五个祝福?”


    秦聿风:……


    温珣:……


    秦聿风把手机装进物证袋里,递给一旁的警员,转头对程述道:“老程,你知道这句话对凶杀案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程述嘴角勾起笑:“解释清楚?我解释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他给我打错一个电话,秦警官就又要把我当成嫌疑人审问?”


    秦聿风冷着脸:“不是审问,我只是觉得太巧了。他的电话打错到你那儿,偏偏人还死了。老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程述也有些不耐烦了:“是是是,他打了个电话把我吵醒,我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摸到酒吧后巷,正好看到他随地大小便,觉得这人道德败坏又没有公德心,就一棒槌把他敲死了,还把他的脸砸得稀巴烂。秦队,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秦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下颌微微抽动,似乎是在用自己的道德素养强压住心头怒火。


    眼看再不把事情说清楚,他俩又要吵起来了。祝好扶着额角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秦聿风身旁,心虚地压低了声音:“……秦警官,其实吧,这件事我可以解释一下。”


    ……


    听完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聿风皱着眉沉吟片刻,把目光转向正在被法医助理装进尸袋的尸体:“你是说,这个人昨晚想请你喝酒,但被你拒绝了。”


    温珣纠正道:“秦队,这不叫请喝酒,这叫骚扰。”


    秦聿风尴尬地轻咳一声:“抱歉,是我措辞不当。不过我还是没弄懂,这个陈少为什么会有老程的号码?”


    祝好讪讪地解释:“他非要我留下联系方式才肯让我走,我就……”


    说完不自觉往秦聿风身后躲了躲,觉得自己在程述的死亡凝视中一寸一寸矮了下去。


    程述翻了个白眼:“算了,这回不跟你计较,下次再有这种事麻烦你留秦警官的号码吧,免得他天天都怀疑我杀了人。”


    秦聿风好脾气地笑着捏了捏他的肩膀,又转向祝好:“下回你可以留我的号码,我不介意。对了,你刚刚说昨晚有人替你解围,那个人是谁?”


    祝好指了指酒吧后门:“就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叫李砚川,陈少还打了他一拳。”


    “他还手了吗?”


    祝好摇头。


    程述突然发问:“他被打的是哪儿?”


    祝好回想片刻,抬起手在程述脸上比划了一下:“左脸。”


    秦聿风脸上笑意消失,眼底闪过一丝谨慎的试探:“那你们之后去了哪儿?”


    祝好指了指马路对面:“在对面便利店呆了一会儿,我帮他给伤口上了药,然后他就送我回家了。到家的时候……应该是凌晨一点半左右。老大,当时你不是还没睡吗?”


    秦聿风跟程述对了个眼神,从他那儿得到了肯定答案后,才接着问:“你知道送你回家之后,那个叫李砚川的去了哪儿吗?”


    祝好想了想,昨天是开业庆典,客人很多,李砚川送她回家的路上告诉她酒吧要营业到凌晨,估计他是回酒吧招待来宾去了。


    程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看来我们得去找你的这位李老板聊聊。”


    祝好愣住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们这是把李砚川当成嫌疑人了,连忙替他开脱:“不不不,不会是他做的,你们一定是误会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不是他?”程述抱着胳膊,眯眼看着被装进尸袋里的尸体:“从死者后脑的伤口上看明显是过度杀戮,而过度杀戮多半是因为个人恩怨。而且在他死亡后,凶手还往他左脸来了几下,这可是十分典型的复仇行为。”


    祝好心里咯噔一下,一时竟无法反驳,同时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因为秦聿风和温珣职业的关系,她下意识觉得游戏里所有的可攻略对象都是好人,可万一不是呢?


    第44章


    李砚川家的住址是一个高档别墅区,离酒吧也就十多分钟的车程。


    路上,坐在副驾驶的秦聿风接了个电话,祝好瞥见他转过头侧目看了她一眼,视线相撞的瞬间,又猝然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压低声音应了几声“嗯”。


    祝好知道这是警员在向他汇报对她昨晚行程的调查情况,毕竟陈少跟李砚川的争执是因她而起,秦聿风对她有所质疑也不奇怪。


    她知道自己是清白的,不过……陈少的死,真的和李砚川有关吗?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默默叹了口气,思绪乱成一团。直到听见秦聿风叫她的名字,才陡然抽回神思:“抱歉,我在想事情。”


    秦聿风笑了笑表示无妨:“祝小姐,你跟那位李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祝好调整了一下坐姿,把跟李砚川认识的过程跟他说了一遍,顿了顿,又说:“秦警官,我真的觉得他不像坏人。”


    程述把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讥诮:“那你觉得许安宁和方诗言像坏人吗?”


    祝好一愣,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的话虽然带着嘲讽意味,但是不无道理,毕竟坏人从不会把自己的罪行写在脸上。


    秦聿风看她表情不对劲,温声宽慰道:“祝小姐,我也不想怀疑你的朋友,所以我们才要调查清楚,还他清白,你说对吧?”


    这话听着舒服多了,而且十分在理,只有查明真相,才能知道这个案子跟李砚川到底有没有关系。


    别墅区安保措施森严,门口的保安拿着秦聿风的警官证仔仔细细对比了大半天才开门放行。


    程述揿上车窗,不满地喃喃道:“有钱人屁


    事真多。”


    秦聿风嗤笑:“你这辆破车的价钱还买不起这儿半个卫生间,一看就不是业主,不查你查谁?”


    祝好忍不住问:“这儿的房子很贵吗?”


    “也不算贵吧,老程再抓那么三五百个小三,应该也能买得起。”


    祝好掏出手机用计算器算了算,对着屏幕上那一长串0倒吸了一口凉气——拥有一家规模不小的酒吧,还能买得起这么贵的房子,李砚川真不愧是被系统誉为会爆金币的男人。


    揿响门铃好一会儿,门上的对讲机里才传出李砚川略带疲倦的声线:“谁?”


    秦聿风给往旁边站了些,给祝好腾出一个位置。祝好心领神会,清了清嗓,对着对讲机道:“李老板,是我,祝好。”


    “祝小姐?”李砚川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声音听起来困顿又茫然,只是含糊地说了句稍等。


    片刻后,门打开了。他探出半个脑袋:“祝小姐,你怎么会——”


    顿了一下,他才发现祝好身后的程述和秦聿风,语气登时更疑惑了:“这两位是?”


    “这是刑警队的队长秦聿风,这是程述,是我的——”祝好扭头看了下程述,不情不愿道:“老板。”


    李砚川抬起耷拉着的眼皮,强打精神笑了一下,把门打开对他们招了招手:“福尔摩斯先生?久仰大名,先进来坐。”


    程述茫然地看向祝好:“什么福尔摩斯?”


    祝好耸了耸肩,没打算跟他多作解释。


    别墅有两层,门前是一小片草坪,旁边是个车库,车库里停着一辆红色的跑车和一辆黑色的越野车。


    李砚川带他们走进屋里,请他们在真皮沙发上坐下。趁他泡茶的当儿,祝好扫视了屋内一圈。


    屋里的装修和家具跟Inkstone酒吧,都是一样以浅灰色为主,其中缀以一些亮色的装饰,不难看出每样东西都是经过屋主的精心搭配和挑选,处处透露着低调的奢华。


    大理石桌上的白色陶瓷花瓶里插着几只盛放的向日葵,应该就是祝好昨晚送的那一束,连包装纸都被仔细叠好,整整齐齐地放在桌上。


    李砚川端着几杯热茶从厨房里出来,他还穿着昨天的那条西裤,上半身松松垮垮地披了件黑色的真丝睡袍,腰间的腰带系得很随意,敞开的领口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膛,半长的头发随意拢在耳后,左脸颧骨上的淤青和嘴角的伤痕还清晰可见,但丝毫没有对他的美貌产生任何影响,反而看着更让人怜惜了。


    靠,一大早就能看到这样美好的画面,还真是——


    还没等祝好想出合适的形容词,李砚川就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大方地回了一个微笑:“祝小姐,喝茶。”


    她莫名有了一种偷窥被抓的心虚,脸颊发烫,耳尖蓦地红了,慌慌张张地收回目光,端起杯子猛喝了一口,又被滚烫的茶水烫得舌尖发麻,手忙脚乱地放下杯子用手在面前扇风。


    坐在边上的程述无奈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分明写着“丢人”二字。


    好在李砚川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这些小动作,在沙发上坐下后,他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个药瓶。


    祝好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他晃了晃药瓶,抿唇淡淡一笑:“没事,昨晚喝了太多酒,胃不舒服。晚上还一直做噩梦,现在头也有些疼。”


    就着茶水把药吃下去后,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对了,你们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顾及祝好的感受,秦聿风的语气很缓和:“是这样的,李先生,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李砚川不解地皱眉:“了解什么情况?”


    秦聿风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到他眼前,问道:“这个人你认识吗?”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很快就认出了照片里的人:“这不是陈少吗?”


    说完又转头看向祝好:“祝小姐应该也认识,昨晚在酒吧里他还骚扰你了,不是吗?”


    祝好抿了抿嘴,没说话。


    李砚川还想说些什么,就被秦聿风的问话打断了:“你跟这个陈少关系怎么样?算是熟人吗?”


    他无奈地笑了笑:“如果经常到店里白吃白喝也算熟的话,那是挺熟的。”


    程述突然问了一句:“他经常白吃白喝,你应该挺恨他的吧?”


    “恨倒不至于,他吃吃喝喝那点钱也不多,不过他确实很招人厌。”李砚川苦笑:“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喜欢一个仗着家里的关系嚣张跋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官二代吧?”


    程述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杯子:“听说他还揍了你一拳,你就没有想过要报复?”


    对话进行到这里,李砚川似乎才刚从困乏中清醒了一些,终于发现大清早警察登门拜访这件事的不合理之处:“等等,我有点懵,为什么你们会问我关于陈少的问题?发生什么了事吗?”


    秦聿风也不跟他绕圈子了,把手机上的照片划拉到下一张,屏幕上顿时出现了陈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今天早上有人在你们酒吧的后巷发现了陈志恒——也就是陈少的尸体。”


    李砚川的视线落在屏幕上,眼底闪过一抹讶色,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的:“你们没搞错吧?这真的是陈少?他、他怎么死的?”


    和往常一样,祝好没有参与他们的谈话,但她的眼神一刻也没离开李砚川的脸庞——倒不是因为他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而是她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李砚川表现出来的惊异不像是装的,惊异之中甚至还带了些恐惧,这是普通人第一次看到不打码的尸体照片时的正常反应。


    祝好觉得,他似乎真的对陈少的死一无所知。


    秦聿风接着问:“李先生,今天凌晨两点到四点这段时间你在哪儿?”


    “两点到四点?”李砚川喝了口茶,定了定神,垂眼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昨晚我送祝小姐回家,再回到酒吧时应该是两点左右,当时酒吧里还有很多客人,我陪他们喝了不少酒,觉得晕乎乎的,等我醒来时就已经在家里了。”


    程述眯起眼:“谁送你回来的?”


    “可能是酒吧里的员工吧。”他停顿了很久,似乎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但最后还是揉着太阳穴叹息道:“抱歉啊,我昨晚真的喝太多,有些断片儿了。”


    秦聿风和程述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明显的猜疑。


    程述冷不丁换了个话题:“你这别墅挺大啊,一个人住?”


    李砚川嗯了一声:“对,一个人。”


    “介意我参观一下吗?”


    “当然可以。”


    得到应允后,程述对着祝好勾了勾手,示意她跟自己一起。


    漫不经心地在一楼转悠了一圈,他问:“李先生,我可以去你房间看看吗?”


    李砚川坐直身子,似乎有些谨慎:“侦探先生想要看什么呢?”


    程述笑着答了一句“随便转转”。


    李砚川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可以的,不过我最近忙着酒吧开业的事,也没请阿姨打扫,房间可能有些乱。”


    说完欠身想从沙发上起来带路,却被秦聿风按住肩膀温和地笑了笑:“李先生,别着急,昨天晚上还能记得住什么,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李砚川依言只好坐回沙发里,抬手指了指二楼:“楼上右手边第二间就是我的房间。”


    祝好看到程述对她使了个眼神,便跟他一起沿着扶梯上了二楼,径直推开了李砚川房间的门。


    房间里窗帘没拉开,一片昏暗。摁开灯,屋里才亮堂起来。


    正如他所说,房间有些凌乱,床上的被子掀开一半,看起来他确实是急急忙忙起身开的门。另外床头放着半杯没喝完的水,床边的椅子上则堆着几件衣服。


    程述在房间里转了一下,推开浴室的门走了进去,片刻后,里面传出他的声音:“小助手,还记得你那位朋友昨天穿的是什么衣服吗?”


    祝好想了想:“好像是一件白色的衬衫。”


    “进来看看。”


    她往前两步站在


    浴室门口,看到程述戴上手套,把手伸进装满水的洗手池里一捞,提起一件淌水的白色衣服。


    他抖开衣服问:“是这件吗?”


    祝好对他的举动有些疑惑,但还是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确认了就是昨天见到李砚川时他身上穿的衬衫。


    她一句“怎么了”还没问出口,程述一只手指勾着衣领就往楼下走去,闲散地倚靠在扶梯栏杆上,向着沙发上的李砚川扬了扬那件还在滴水的衬衫,笑里带着几分狡黠:“看来李先生挺爱干净啊,喝了那么多酒还不忘记先把衣服洗了。”


    祝好听出他话里有话,心底咯噔一下,转头看向李砚川。


    第45章


    看着程述手里那件衬衫,李砚川神色茫然:“这是我昨天穿的衣服没错,可是我不记得自己洗了衣服啊。”


    程述把衬衫举到面前嗅了一下:“如果我嗅觉没问题的话,这件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醋味。”


    李砚川一时反应不及,双眉紧蹙:“什么意思?”


    程述笑得意味深长:“你是不是也不知道醋加上牙膏或者小苏打,可以用来清理衣物上的血渍?”


    李砚川愣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程述好一会儿,似乎是把这句话放在脑子里来来回回咂摸了好几遍,才隐约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试探性地问:“你们不会怀疑是我杀了陈少吧?”


    祝好脑袋上冒出三条黑线:他们在他家里坐了快一个小时,他不会才刚刚反应过来吧?


    如果不是装的,那他就是个笨蛋美人。


    见他们沉默不语,李砚川唰一下站起来,急得眼眶都泛红了:“我、我没有杀人啊,祝小姐,你要相信我,我昨晚真的喝多了,什么也记不清了,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我酒吧的员工,或者去查查小区的监控!”


    “说到监控,”秦聿风抬起头,眼神在屋里一扫:“李先生一个人住那么大的别墅,应该也装了监控吧?”


    李砚川一拍脑门,忙不迭点头:“我差点忘了,你们稍等。”


    说完急匆匆起身上楼,从书房里抱了台笔记本电脑下来。


    然而当他打开电脑,点开监控摄像头的文件夹时,却发现里面所有记录都消失了,连回收站也空空如也。


    他抓了抓头发,有些懊恼:“奇怪,怎么记录都没有了,连摄像头都被关掉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述呵呵冷笑一声:“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了?”


    李砚川还想说些什么,但程述没给他机会,把那件衣服装进一个大的物证袋后,他给秦聿风递了个眼神。


    秦聿风心领神会,起身拍了拍李砚川的肩膀:“李先生,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等会儿我的同事会来你家采集一些物证,希望你能配合。近期如果有什么出行计划恐怕得取消了,在案子结束之前,我们需要随时找你问话。”


    李砚川咬着嘴唇看向祝好,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犹豫再三却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


    回警局的路上,祝好思绪翻涌,一直在想着李砚川的事。


    按照程述和秦聿风和推测,陈少的死很可能是因为个人恩怨。而最近跟他有过争执的,除了自己,就只有李砚川了。


    他打了李砚川的左脸一拳,而李砚川也把他的左脸砸得稀巴烂——这个报仇的理由虽然听着很合理,可真的有人会因为被揍了一拳就要杀人吗?


    可是李砚川身上又存在着诸多无法解释的疑点,比如那件特地清洗过的衣服,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以及折叠整齐的包装纸——如果他真的喝得不省人事,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又怎么会有余力去做这些?


    难道说所谓“醉酒”,就像她一开始进入游戏时的“失忆”一样,只是一个用来掩盖某种真相的借口?


    祝好心里那杆秤不停摇摆,她不想相信李砚川是凶手,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说服自己。


    这游戏不会真的那么丧心病狂,给她安排了一个表面斯斯文文,背地里杀人如麻的可攻略对象吧?


    难道这次剧情的结局,是要她亲手把李砚川送进监狱?


    要不唤出系统问一下吧——


    这个念头只在祝好脑子里闪过一秒钟,就立刻被她否决了。


    想都不用想,以那个破系统的尿性,一定会以一句“不能剧透”来搪塞过去。


    大概是看她坐立不安,秦聿风出言安慰:“祝小姐,你别着急,堪察组已经在李砚川家取证了,如果这个案子跟他无关,我们一定不会冤枉他。”


    祝好满腹思绪有些压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觉得人是他杀的吗?”


    秦聿风沉吟片刻,答得模棱两可:“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够证明他与这件事有关。”


    言下之意,就是李砚川已经有了作案动机,现在就差找到相关证据了。


    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程述冷不丁嗤笑一声:“小助手,你是不是被美色迷得晕头转向了?”


    祝好一愣,脱口而出:“我不是我没有!”


    “没有吗?你就差把眼睛贴在人家脸上了。”


    祝好扬着下颌,理不直气也壮:“我、我那是在观察他的表情!”


    程述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有些好笑:“那你说说看,都观察到什么了?”


    为了表明自己并非好色之徒,祝好清了清嗓,刻意把自己的声线拿捏得平静又专业:“他在回答问题的时候,虽然语焉不详,可是并没有一些例如摸鼻子、摸后颈,或者跷二郎腿之类用来掩饰紧张的动作,而且他回忆时眼睛看向斜下方,说明他不是在编造谎言。”


    程述收起嬉皮笑脸,手指有规律地敲击着方向盘:“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习惯在了生活中撒谎,就算是微表情也看不出端倪。你跟你这位漂亮的朋友认识多久了,就那么笃定他不是在骗你?”


    祝好一下子噎住了,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颓然往后座一靠,瘪着嘴不再搭理他。


    回到警局,程述先去停车,祝好跟在秦聿风身后走进办公大楼里。


    待客室好像很热闹,隐约传出一阵喧哗。


    祝好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烧起来,刚循声望去,就听到门“砰”一声被打开,一个西装革履、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扶着一个边哭边骂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个穿着时尚的男青年。


    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脸上的妆都花了大半,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到底谁是这个案子的负责人,不把杀害我儿子的凶手找出来,我跟你们没完!”


    听到这些话,祝好很快反应过来,他们多半是陈少的家人,正为了他的死在闹事呢。


    这样的场面秦聿风估计见得不少,他本想绕着走,却被几个负责接待的小警员用求助的眼神拦住了,只好停下脚步,象征性地扶起地上的女人:“女士,你冷静一点,我们已经在调查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杀害令郎的凶手——”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一声怒喝给打断了:“我儿子被人杀死了,你们不赶紧去抓人,还在这里干什么呢?”


    祝好不想沾上一点儿麻烦,往后退了两步刚要离开,却不经意与那个男青年对视了一眼,很快认出他昨天


    晚上也在酒吧里出现过,看样子应该是陈少的跟班。


    男青年也认出了她,弯下腰在女人耳边低语了几句,女人顿时止住了哭声,双眼一瞪,从地上一跃而起,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往祝好的方向冲过来。


    祝好感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头皮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女人竟然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抡起手中的名牌包劈头盖脸砸向她。她下意识伸手一挡,但手臂还是被结结实实砸了好几下。


    靠,她这是拿了什么怨种炮灰剧本吗?一天天的不是被人拿刀追杀,就是莫名其妙挨揍。


    场面一时间乱作一团,众人七手八脚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女人扯开,她全然没有了刚才那副悲戚的模样,伸直手臂指着祝好的鼻子怒骂:“你!就是你!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祝好的手臂火辣辣的疼,一句友好的问候还卡在喉咙里,听到她这番没头没脑的污蔑,熊熊怒火更是猛地蹿上心头,抡圆巴掌正要扇回去,却被一股力量钳住了。


    她回过头,看到程述站在她身后,一只手轻松攥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凌厉的眼神凝成一把利刺,泛着冷光从女人身上扫过。


    他平日里看着就是一副不好惹的臭脸,女人被他这么一瞅,嚣张的气焰登时矮了几分,但嘴上还是嚷嚷:“这个女的很可疑,一定是她勾引我儿子不成,恼羞成怒把他杀了,你们这群警察到底干什么吃的,赶紧把她抓起来!”


    程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撒泼,语气平静:“秦队,在警局闹事,算是寻衅滋事了吧?要不要把这位女士带去隔离室冷静一下?”


    女人一愣,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号啕大哭:“我的乖儿子啊,你那么孝顺,那么懂事,到底是哪个天杀的要这样对你啊!连具完整的身体都没有留给你!我诅咒他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我只是想替你讨一个说法,我有错吗?!”


    饶是秦聿风脾气再好,也被她这番无理取闹的举动气得冒火,冷着脸厉喝道:“女士,这里是警局,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悲痛,但是你再阻碍我们的工作,我就没办法跟你客气了。”


    女人的哭喊声戛然而止,身旁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也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扯住她:“行了,先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又转头对秦聿风颔首道:“警察同志,辛苦你们了,一定要尽快抓到杀害志恒的凶手,还我们一个公道。”


    这话听着客套,但祝好还是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隐藏极深的压迫感。


    秦聿风没说话,潦草地点了点头,向着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示意小警员先把人送走。


    闹剧终于落下帷幕,警员们各自散开,重新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


    程述倚在秦聿风办公室里的沙发上,把一张打印纸折成飞机,眯着眼在面前比划。


    看祝好忿忿不平地理着被抓得乱糟糟的头发,他突然轻笑一声:“想不到你还会还手呢。”


    想到那个来不及扇回去的巴掌,祝好气不打一出来:“她能打我,我怎么就不能打回去?亏我还叫你一声老大,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啊,光拦我不拦她。”


    程述撇了撇嘴,把纸飞机往前一投,飞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稳准地落进垃圾桶里。


    “把巴掌还回去是最基本的礼仪,但是下次动手记得避开监控,免得被留下把柄。”


    说话间,秦聿风抓着一打文件匆匆推开门,身上仿佛裹着一团浓重的怨气。他走到饮水机旁打了杯水一饮而尽,长呼一口气,才堪堪把脸上的烦躁和郁闷压下去。


    没等祝好提问,他就先开口解释:“刚才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青年是陈志恒的跟班,昨晚他也在酒吧里,只是有事提前离开了,我们也确认了他的不在场证明。他倒是提供了一份可能与陈志恒有过恩怨的人员名单,只不过——”


    他扬了扬手上的纸,叹了口气:“我粗略数了下,大概有一百多号人,这还只是他目前能记起来的,这个陈少还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完又打了杯水猛灌几口,低声骂了一句:“上头那帮坐办公室吹空调的真特么站着不嫌腰疼,七十二小时内抓到人,说得倒是轻松。”


    陈少身份特殊,他爸妈来警局这么一闹,警局的领导自然就把压力给到了身为队长的秦聿风身上,难怪他脸色那么难看。


    祝好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李砚川——”


    秦聿风耐着性子回答:“我们从他家采集了一些生物样本,包括指纹、毛发,以及一些可疑的痕迹,温主任已经在加班做检验了,小区里的监控和证人口供也在同步调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你放心。”


    程述双手交叉着搭在后脑勺上,像领导听汇报似的听完了秦聿风的话,悠哉悠哉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老秦。你看这儿也没我什么事儿了,那我们明天见吧。”


    秦聿风把纸杯揉成一团砸到他怀里,大手一挥:“要滚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程述不要脸地嘿嘿一笑,把纸杯扔进垃圾桶里,起身伸了个懒腰:“小助手,我们滚了。”


    祝好刚“嗯”了一声,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掏出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信息,发件人正是李砚川。


    她莫名有些心虚,不着痕迹地抬眼看了看秦聿风和程述,确认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后,才悄悄点开信息。


    信息的内容是:“祝小姐,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可能跟陈少的死有关。”


    祝好心底一跳,正犹豫要不要告诉秦聿风,手机又震了起来,是李砚川发来的第二条信息——


    “我可以单独跟你聊聊吗?”


    第46章


    祝好没有回复,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揣回兜里,跟在程述身后出了警局,心里却直犯嘀咕,不停琢磨着李砚川这两条信息的意思。


    单独跟她聊聊,能聊什么?既然是跟陈少的死有关的事,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警察呢?


    难道他让自己去找他,是有别的目的?


    不行,不安全,小命要紧,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要不还是当做没看到吧。


    程述启动了车子,看她还在外面磨磨蹭蹭,揿下车窗探出头不耐烦地问:“干什么呢,赶紧上车。”


    祝好哦了一声,拉开门把手的瞬间,白天在李砚川家时他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闯进脑海里。


    当时他应该就有什么话想要对她说,但碍于秦聿风和程述在场,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难道他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想告诉自己?


    她忽地改变了主意:“老大,你先回去,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一会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程述斜眼看她:“你要去干什么?”


    “你不是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么?”


    他没想到会被祝好呛这一下,眼角一抽,点头道:“行,那你可别随便把我号码留给别人。”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不感兴趣”,他毫不留情地关上车窗,一脚油门把车开出警局,驶入了车流中。


    祝好松了口气,掏出手机回复了李砚川的信息:“在你的酒吧里见面,我现在过去。”


    李砚川很快回复:“好,我已经在了。”


    祝好回了个“就到”,伸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报上了Inkstone酒吧的地址。


    发生命案的地方是后巷,所以酒吧还是能正常营业,但多少还是受到了影响。与昨夜的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相比,今晚的Inkstone门可罗雀,显得格外冷清。


    酒吧里放着的蓝调音乐让气氛略显沉郁,只有吧台前面的高脚椅上零零散散坐了几个客人,连调酒师都在无所事事地刷手机打发时间。


    祝好特地把见面的地点选在这里,也是看好这一点——有人在,但人不多。


    有人在,那她就是安全的,就算李砚川不是好人,也不至于在别人面前动手;人不多,就能保证谈话的私密性,毕竟他们要聊的可不是“今天天气如何”“晚饭吃了什么”这种日常话题。


    她粗略扫了一眼为数不多的几位客人,注意到其中有两个打扮得很时髦的女孩子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眼神不时往角落里瞟。


    顺着她们的视线望去,就看到李砚川坐在卡座里发呆,他面前放了一杯喝到一半的酒,金黄色的液体在昏暗的灯下泛着光。


    祝好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正好对上那双带着些许醉意的眸子。


    李砚川对她笑了一下,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水单递给她:“你来了,要喝点什么吗?我让调酒师做。”


    想到自己对面坐的人还没有摆脱杀人的嫌疑,祝好多了几份谨慎,摇摇头说不用,然后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李老板,你脸上的伤好些了吗?”


    李砚川答非所问:“可以不要叫我李老板吗?听着好生疏,你叫我名字就好。”


    祝好也不扭捏:“行,那你也别叫我祝小姐了,叫我——”


    他认真地看着她:“我可以叫你好好吗?”


    好好?


    祝好耳廓发烫,虽然他是可攻略对象,但才见过几面就这么叫,是不是有点……太亲密了?


    见她没搭茬,李砚川眼睛一垂:“不行吗?”


    语气里还带了些委屈。


    美色攻击简直太犯规了!


    她双手遮在眼前,胡乱地点了点头:“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那以后我就叫你好好了。”得到应允的李砚川抬起杯子喝了一口酒,眯眼对她笑:“好好,我犹豫了好久才给你发了信息,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祝好从美色中抽回神思,突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把险些被带偏的话题扯了回来:“你刚才说你想到了陈少有关的事情?”


    “其实也不能说是想到吧。”李砚川脸上的笑意蓦然消失,变得严肃起来:“今天我不是说过我做了一整晚的噩梦么?我觉得……我好像在梦里见过那个场景。”


    祝好“咕咚”咽了口唾沫,问:“什么场景?”


    他扶着额角,似乎是在努力搜索脑子里的记忆:“阴暗的巷子,倒在地上的人,还有好多血……但是一切都很模糊,就像是很多很多碎片拼凑在一起,让人分不清真假虚实。”


    祝好心一惊,这不就是陈少遇害时的场景吗?


    她蹙眉问道:“你今天怎么不跟秦警官说呢?”


    “因为我不确定究竟是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什么。而且说实话,我有点儿害怕。”顿了顿,他问道:“好好,你能不能帮帮我?”


    祝好一愣:帮什么?怎么帮?


    目前得到的线索实在太少了,只凭他一面之词,她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只好宽慰道:“警方已经在调查了,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李砚川低头看着手里的杯子,祝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杯中的酒正随着他颤抖的手微微晃动。


    他深吸一口气,把声音压得很低:“好好,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杀了人?”


    祝好心跳莫名加速,喉头发干,条件反射般看了一眼周围。


    吧台前面客人都在喝酒闲聊,只有那两个坐在一起的女孩儿眼神频频往他们这边看。


    祝好知道她们当然不是在看自己,十有八九是被李砚川那张好看得人神共愤的脸吸引住了,但是这个卡座离吧台有一定距离,他们的谈话应该不会轻易被听到。


    她收回思绪,转向李砚川:“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因为那个场景太真实了,真实得不像是一个梦,更像是我亲身经历的事情。可如果我真的看到了那样的场景,不就说明是我杀了陈少吗?”


    他讷讷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站满了鲜血。


    祝好头皮一麻,脑子里闪过一帧帧电影片段,什么《致命ID》、《惊魂记》、《秘窗》……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格分裂?


    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试探:“李砚川,你有没有出现过突然失忆的情况?就是莫名其妙丢失了某一段记忆,怎么也想不起来。”


    李砚川认真地回想片刻,摇了摇头:“没有,只有昨晚。不过昨晚我真的是喝太多断片儿了,平时不会这样的。”


    也是,虽然只与他接触了几次,但他一贯表现出来的谦卑、和善以及些许清澈的愚蠢倒是一直没有变过,怎么看都不像是人格分裂。


    祝好撇了撇嘴,剧情走向果然不会那么容易让她猜到。


    李砚川抿了一口酒,苦笑道:“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觉得心里很不踏实,昨晚的事情我想了很久,但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我很害怕自己真的杀了人,更害怕自己没杀人却莫名背负罪名。我不敢告诉警察,因为我觉得他们不会相信我说的话,多半会以为我是疯了。”


    “也许是出于直觉吧,我总觉得你是唯一会相信我、也是唯一能帮我的人。我想请你帮我找出真相,好吗?”


    祝好心里明白,这并不是什么“直觉”,而是作为可攻略对象之一,他还保留了一些最初始的设定,所以他对她的信任可以说是出于本能。


    “李砚川,你看着我。”她双手搭在桌上,欠身向前,注视着他的眼睛:“你能跟我保证,你真的对陈少的死一无所知吗?”


    李砚川也回望着她,一字一顿地回答:“我能保证。”


    “也没有买通或者指使任何人杀他?”


    他答得果决:“没有。”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他琥珀色的眸子炯炯发亮,像一汪清澈透明的泉眼,没有掺杂一丝谎言的味道。


    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祝好决定将所有的疑虑抛之脑后:去他X的三思而后行,既然他选择相信自己,那她也选择相信他、同时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次。


    她重重点头:“好,我帮你。”


    李砚川仿佛抓住救命稻草,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艰难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好好。”


    系统响起提示音:“与李砚川的好感度加5,获得50积分。”


    换做平时,获得积分能让祝好开心很久,然而这时她心事重重,有些高兴不起来,而且眼下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虽然答应了要帮李砚川,但至于怎么帮,她没有任何头绪。


    她在脑海里搜索着之前看过的电影、电视剧,每当主角希望证人能回忆起与案件有关的细节时,首先会做的就是引导他们重新回到案发前的时间线。


    认真思忖片刻后,她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压低了声音:“我想让你回想一下昨天晚上你能记起来的事情,你可以闭上眼睛吗?”


    李砚川点点头,郑重其事地把眼睛闭上,交握的双手搭在桌沿,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


    “想象一下,这时候你送完我回家,停好车后,刚回到酒吧门口。你推开门,酒吧里是不是还有很多客人?”


    他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对,当时大部分宾客都没有离开,他们看到我走进酒吧,纷纷端着酒杯过来向我道贺。”


    “陈少也在其中吗?”


    他神情专注,看起来很努力地回忆着,片刻后才回答:“我不记得有看过他的身影,还以为他早就离开了。像他那样每天花天酒地的人,经常一天晚上辗转好几个场子,所以我也没有多想。”


    祝好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还挺有成为心理医生的潜质,她换了个姿势,手支着下巴,继续引导他:“然后呢?”


    “然后……敬酒的人纷纷散去,我因为喝了太多酒后劲上来了,觉得有点头晕,就借故离开人群,想到员工休息室里躺一下。”


    “当时休息室里有其他人吗?”


    李砚川摇头:“没有,当时员工都忙着招待客人,休息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那你在休息室里还看到了什么特别的吗?”


    “我……”李砚川的表情舒展了一些:“我看到了员工把你送我的向日葵摆在桌上,就想着要先把它放到车里,这样回家的时候就不会忘记带上它了。”


    祝好心头一暖,忍不住抿嘴笑了一下,幸亏李砚川闭着眼睛才没有发觉。


    她清了清嗓,继续问:“那你为什么要走后门呢?”


    李砚川微微蹙眉:“因为走正门会不可避免会


    碰上许多客人,我喝了太多酒,不能再继续喝了,但又不想驳了客人的面子,所以选择从后门悄悄离开。”


    祝好脑子里浮出一个念头:难道说他从后门离开时,无意间撞见了后巷里陈少的尸体,又因为喝了太多酒,意识模糊,误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接着问:“你的员工有看到你吗?”


    李砚川还是摇头:“警察找他们问过话,没有人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知道我进了休息室之后就没有在酒吧里出现过。”


    也就是说,他抱着向日葵从后门离开后就没有再回到酒吧里,他的记忆也是从那时起戛然而止。酒吧后门和停车场都没有安装监控,没有人能证明他之后是直接回了家,还是去了其他地方。


    祝好还有太多猜测和疑问,但是警方的调查才刚刚开始,有用的线索实在太少。目前他们能做的,就只有耐心等待了。


    第47章


    结束谈话时已经是十一点多了,李砚川喝了酒不能开车,但还是坚持给祝好叫了专车,目送她上车后才回到酒吧里。


    奔波了一整天,祝好疲惫不堪,一直在打哈欠。临睡时她突然想起很久没查看系统了,便点开了控制面板。


    商城那一栏多了个小红点,点开一看,原来是更新了可兑换的商品。


    体力值旁边的选项本来是个问号,现在变成了“魅力值”,上面的介绍写着“对可攻略对象散发魅力吧,聆听他们内心的话语!”。


    什么意思?看不懂,现在也没精力去研究。


    她又点开了“服饰”的选项。


    自从上回提过反馈意见后,商城里倒是上架了许多日常服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开发人员还是没有放弃设计那些华而不实的大裙摆礼服。


    其中一件看起来十分华贵的宫廷风丝绒礼服倒是挺好看,只不过需要500积分才能兑换。


    她忍不住吐槽:“穿上这件衣服应该会变得刀枪不入吧?”


    系统听不出她的阴阳怪气,热情地解释:“宿主,这件裙子没有防御功能,但是能让您变得光彩照人,令可攻略对象对您欲罢不能。”


    祝好嫌弃地撇了撇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挺光彩照人的,根本用不着这条裙子。


    退出服饰那一栏后,她刚点开“礼物”,系统抑扬顿挫的声音冷不丁在脑海中响起。


    “宿主,七夕节快到了,我们特地上架了许多限量礼物。赠送给可攻略对象,可以随机提高你们之间的好感度哦!而且现在还有限时优惠,十分划算!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还在等什么?快来购买吧!”


    祝好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什么大卖场,系统宛若热情的售货员大妈正拿着一个大喇叭不停在她耳边推销新产品。


    她点开新上架的礼物,逐一查看价格和功能。


    ——限量黑胶唱片:100积分,悠扬的音乐是约会时调节气氛的最佳单品!


    ——香醇红酒:150积分,与心仪对象小酌一杯,情迷意乱时或许会发生浪漫的事情哦!


    祝好皱着眉继续往下看。


    ——条纹领带:180积分,领带除了作为装饰,或许还有其他(不能说)的作用呢!


    ——粉红色毛绒手铐:200积分……


    等等,怎么越来越离谱了,这是什么十八禁游戏吗?


    再说了,兑换一件礼物需要消耗那么多积分,获得的好感度居然是随机的?万一她送了个200积分的礼物,只换来5点好感度,那岂不是亏大了?


    不行不行,这赌狗谁爱当谁当。


    系统有些失望:“宿主,您真的不考虑吗?这些限量版商品错过了可就不再上架了哦!”


    祝好没搭理它,默默退出商城,点开自己的资料,面板上显示出一串数值——


    姓名:祝好


    体力:20


    积分:615


    原来体力值只剩下20了,难怪她身心交瘁,疲惫不堪。


    也是,这一天她就没停下来过,先是去案发现场跟尸体打了照面,从李砚川家回来又莫名被陈少那不讲理的老妈揍了一顿,最后还当了回心理咨询师,一整天下来牛马都没她忙。


    不过上一段剧情全凭她的聪明才智完成了,几乎没用到系统的功能,不知不觉居然积攒那么了多积分。祝好有些得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在游戏里横着走,根本用不着靠什么七夕礼物来获取好感度。


    再说了,感情这种事情应改在日常中慢慢培养,怎么能靠送礼物去快速提升呢?


    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系统后,她毫不留情地关掉控制面板,准备好好睡一觉,把消耗的那80点体力给补回来。


    或许是前一天实在太过疲惫,这一晚她睡得很好,梦里所有的积分都变成了金光闪闪的小人,手拉着手连成了一座桥。祝好沿着那座桥走啊走,最后竟然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太好了,终于可以把电脑里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删掉了!她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右键单击桌面那个装满小黄漫的文件夹,刚要点下“删除”,耳边突然响起一阵烦人的“笃笃”声。


    紧接着,整个房间突然变得扭曲,手里的鼠标逐渐变大,而她的身体极速缩小,变成了一个光点,不受控制地钻进了电脑屏幕里。


    倏然睁开眼时,天色已经亮了。


    “笃笃”声变得更急促了,祝好艰难从床上爬起来,趴在楼梯扶手上对着客厅中央手持扫帚的程述哀叹一声:“老大,你能不能换个温和点儿的唤醒方式,比如说打个电话什么的?”


    程述放下扫帚,白她一眼:“楼上楼下的,还打什么电话?”


    “你就不担心天花板被你捅穿了,房东大妈来找你麻烦吗?”


    他弯腰把在腿边撒娇的白眼狼抱到饭碗前,打开猫粮的袋子:“这你就别操心了,倒是你,还说包一日三餐呢,天天睡到自然醒,我就从来没吃到过你做的早餐。”


    祝好开启防御系统,自动忽略了他的牢骚。她一眼瞅见餐桌上已经放着一袋早餐了,赶紧换好衣服洗漱好来到餐桌旁,拆开袋子,拿起流沙包咬了一口,不要脸地埋怨:“怎么才买了一个,还不够我塞牙缝的。”


    程述把猫粮倒进白眼狼的碗里,没头没脑地答了一句:“反正待会儿都要吐,吃太多也是浪费。”


    祝好腮帮子被包子塞得满满当当,像一只储粮的仓鼠,听到这句话她心生警惕,停止了咀嚼,口齿不清地问道:“什么意思?”


    程述起身看着她,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初步的尸检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待会儿我们要去温主任的解剖室见见那位陈少。”


    *


    站在警局门口,祝好深吸一口气,突然满脸痛苦地弯下腰捂着肚子:“诶,我肚子好疼,可能要去上个厕所,你们先开始吧,不用等我,我待会儿就回来。”


    程述停下脚步,斜乜她一眼:“能不能想个有创意点儿的借口?”


    祝好动作一滞,既然被拆穿,那索性不装了。


    她哭丧着脸耍赖:“好好好,我承认我是怂货行了吧?你放过我吧,为什么非要我进解剖室啊?”


    那些血次呼啦的案发现场就已经够挑战极限了,“解剖室”这三个字光是听着就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她根本不想面对解剖台上那些开膛破肚的尸体,经历一回,怕是半个月都吃不下荤菜了吧。


    “反正总要面对的,你就当早死早超生吧,我的助手可不能那么没用。”程述的语气不容置疑:“别磨蹭,赶紧走。”


    祝好还是第一次进法医解剖室,这里温度很低,两层口罩也阻挡不了无孔不入的福尔马林和血腥


    味儿。不锈钢解剖台上,陈少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像一座隆起的山脉。


    她站在门口踟蹰不前,不停给自己加油打气:祝好,你是最棒的,不能让那个姓程的看不起你,你一定能战胜自己,这只是个游戏,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呕——早知道就不吃早餐了。


    穿着解剖服的温珣弯着眉眼,俯身低声问她:“很不适应吧?我在学校第一次上解剖课也是好几天都吃不下饭。相较之下,你已经比我厉害很多了。”


    祝好知道他多半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忍不住暗自感慨他真是个大好人,等这次剧情结束获得奖励之后,一定要给兑换一件特别的礼物送给他。


    当然了,粉红色毛绒手铐除外。


    “啧,我们温主任真是善解人意。”程述不合时宜地出现在两人中间,一把勾住温珣的脖子把他带到验尸台前:“不过现在除了安慰我的小助手,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温珣朝他翻了个白眼,戴上手套,开始了工作。


    即将掀开盖住尸体的白布时,他顿了一下,给祝好递了个眼神:“为了更清晰地观察颅骨的受损情况,我们把死者的头皮切开了。”


    祝好知道他是在提醒自己要做好心理准备,强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关系,我可以。”


    然而当白布掀开时,她还是忍不住喉头一翻,差点儿没吐出来。


    陈少全身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头部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干净了,头皮上有被切开的痕迹。


    温珣迅速进入工作状态,对着尸体认真分析起来:“死者的死亡是前天凌晨2点,身上没有反抗痕迹,死因是颅骨粉碎性骨折,骨折线从枕部一直延伸到颅底,脑组织也有一定程度的损伤。跟之前判断的一样,是由钝器击打造成的,而且凶手下手很重,是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


    秦聿风站在解剖台的另一侧,皱着眉问:“能确定凶器吗?”


    温珣指着陈少头颅上的创口:“接触面很小,但力度很大。从伤口形状上看,楞边圆滑,而且我在伤口里检测出少量金属成分,由此可以判断凶器应该是市面上里最常见的铁锤。”


    秦聿风闻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如果是普通铁锤,那从凶器源头确定凶手的身份无异于大海捞针。毕竟这样的铁锤满大街都能买得到,而且现在72小时也过去了近三分之一,可想而知他的压力有多大。


    “我还有一个发现。”温珣让助手把陈少的尸体翻了个面儿,指着他的后腰:“你们看看这个。”


    祝好忍住恶心,凑近看了一眼,发现他的后腰上有两个灰白色的圆点,忍不住提问:“这是什么?”


    温珣回答:“这是电流斑,又被称为电流印记,是带电的导体与皮肤接触时造成的损伤。也就是说,死者生前遭受过电击,虽然不致命,但是会让他肢体麻木无力,足以限制住他的行动。”


    也就是说,跟程述和秦聿风之前推测的一样,凶手是利用电击棒一类的物品从身后袭击了陈志恒。因为事发突然,他又毫无防备,所以很快就失去意识倒在地上,随后凶手才开始用铁锤锤击他的后脑,导致了他的死亡。


    程述啧了一声:“这个凶手虽然手段残忍,但应该对自己的体型和力量没什么自信,所以出于自保心理,他需要先将受害者控制住,避免遭到反抗。”


    李砚川比陈少要高一个头,看起来也比他强壮一些,这是不是就能说明他不是凶手了?


    还没等祝好提出自己的推测,秦聿风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紧皱,仿佛还没接通就已经预料到对面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说。”他握着手机听了一会儿,眼神不经意地从祝好身上扫过,低声道:“知道了,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秦聿风脸色阴沉,不加掩饰地叹了口气:“市中心附近的巷子里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同样是头部受创。”


    第48章


    程述从后视镜里瞥了后座的温珣一眼,阴阳怪气道:“我说温主任,您今儿怎么不坐你们法医专车了,非要来坐我这小破车,不嫌挤得慌么。”


    温珣把他的话当成耳旁风,完全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兀自拧开一瓶水递给祝好:“祝小姐,秋天快到了,天气干燥,你多喝点水。”


    看温珣没搭茬,程述又转向秦聿风抱怨起来:“老秦你也是,真把我当免费司机使了?局里车那么多,为什么每回都要开我的?”


    副驾上的秦聿风低头翻看手里的文件,不耐烦地回了句:“小气吧啦的,又不是不给你报销油钱。”


    这三个人一旦凑在一起,除了工作的时候能安静点,其他时间基本都是互相挖苦和嘲讽对方。


    祝好无心在意他们的拌嘴,她接过温珣递来的水喝了一口,余光瞥见秦聿风手中的文件里夹着几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哪个地方的监控,便欠身凑上前问了一句:“秦警官,这是哪儿呀?”


    秦聿风回答:“李砚川住的那个别墅区。”


    祝好心念微动,斟酌着语气问:“拍到李砚川的车了吗?”


    秦聿风没什么防备,把调查结果大致跟她说了一遍。


    经过询问,酒吧的员工证实李砚川在回到员工休息室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但所有人都在忙着接待宾客,没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而小区里的监控显示他在凌晨2点46分从大门进入,径直开向他家里。小区的安保系统录入了他的车牌号,所以闸门自动打开了。


    由于角度问题,加上夜间的监控有些模糊,只能隐约分辨出驾驶座上的人穿了件黑衣服,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车辆进入小区后,径直驶向了李砚川的别墅。


    秦聿风把照片递给她:“痕检在他家里采集到了几组指纹,一一排除嫌疑之后,剩下的只有李砚川自己的。另外,他的车内部明显经过清理,但我们还是在后座上发现了少量血迹。”


    温珣接过话茬:“对了,你们带回来那件衣服虽然被清洗过,不过联苯胺试验呈现阳性,说明衣服曾经粘上过血液。”


    祝好翻看着照片,听到他们的话,心一沉,一时有些着急:“可是监控不是拍到了开车的是个穿黑色衣服的人吗?李砚川那天穿的明明是白色衣服。”


    程述哼笑:“衣服穿上就不能换了?”


    祝好反驳:“我记得昨天去他家的时候,车库里的车看起来没有任何剐蹭痕迹,甚至连停车入库都十分标准,这显然不是一个酒醉的人能够做到的吧。”


    “祝小姐,你说的这些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就算开车的人不是他,也不能说明案子跟他没有关系,对方或许是他的同伙,或者受他指使呢?”


    祝好脱口而出:“不会的,他没有同伙。”


    “你怎么能肯定他没有同伙?”或许是急火攻心,秦聿风的语气流露出少见的不耐烦,但他很快敛起了这种情绪,略一停顿后,语气也放缓了一些:“当然,在没有实际证据之前,这一切都只是推测。等DNA的比对结果出来,才能知道他车上的血迹是不是属于陈志恒的。”


    祝好没说话,把照片还给秦聿风后,悻悻地靠在座椅上。


    她相信李砚川没有杀人,但眼下太多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他,身为警察的秦聿风不可能无缘无故放弃对他的调查。


    现在只能默默祈祷,待会儿要去的那个案发现场千万不要和他有关。


    *


    车很快开到了案发现场附近,这儿距离李砚川的酒吧大概大约有一公里,发现尸体的地方又是一条没有监控的窄巷。


    刚从车上下来,就有警员迎上前打招呼:“秦队,你来了。”


    晌午的阳光有些刺眼,秦聿风把挂在领口的太阳镜架在鼻梁上,问道:“这边什么情况?”


    警员给他们递上鞋套和手套:“报案人是个拾荒的老头,想来这儿找点废品去卖钱,结果就看到死者被人扔在垃圾堆里。一开始那老头儿还以为是什么成人玩具,扒开垃圾之后才发现是个死人,吓得魂都快没了。”


    说着掀开警戒线,把他们往巷子里领。


    巷子约二三十米长,左右两边是画满涂鸦的高墙,墙边堆放着各种杂物。涂鸦已经开始掉色,说明这里鲜少有人经过。


    警员接着道:“我们在现场找到了死者的挎包,包里的证件显示她名叫孙菲菲,是一家化妆品公司的销售。”


    孙菲菲被发现时就躺在一个垃圾桶旁边,身上覆盖着纸板、酒瓶、用过的纸尿布、腐败的食物,甚至还有一只干瘪的死老鼠,硕大的绿头苍蝇围着她嗡嗡乱转。


    祝好本以为经历了解剖室的洗礼,自己的承受能力又变强了一些,可当血腥味混合着垃圾发酵的腐臭冲进鼻腔时,胃里还是不受控制地泛着酸水。


    距离孙菲菲尸体十米开外有一滩已经凝固的血迹、飞溅的血点,以及一道带血的拖拽痕迹。很显然,凶手是先将她杀害后,再把她拖到这儿来的。


    刑事照相人员记录完毕后,秦聿风招呼几个警员将孙菲菲身上的垃圾收集起来一起带回去。


    随着垃圾一点点被移走,孙菲菲的尸体逐渐呈现。她以一个扭曲的姿势侧躺在角落里,半边脑袋凹陷,栗色的长发上凝固着黑色的血。


    看着她身上沾满血污的紧身吊带上衣和豹纹短裙,祝好心头一悸,无端觉得这身打扮看起来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儿见过,却又一时对不上号。


    她定了定神,安慰自己世界上应该不会有那么巧合的事,没准只是自己多虑了呢。


    温珣让法医助理把孙菲菲的尸体放在事先铺好的塑料布上,戴上手套轻轻掰动孙菲菲的下颌,又翻检了她后脑的伤口。


    过了一会儿,他给出结论:“尸斑处于坠积期,结合尸僵的程度来看,死亡时间应该在8-10小时之前。死者面部完整,后脑有叠加的打击伤,枕骨骨折严重,伤口的形状跟之前那名死者十分相似,凶器应该也是手握式的敲击工具,最有可能的还是铁锤。”


    “身上没有反抗痕迹,但她的手臂和侧脸有十分明显的拖拽伤。她应该也是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被人从身后偷袭,凶手下手很果断,第一下就把她打倒在地,随后又在她的后脑补了几下,在她失去反抗能力后,抓住她的脚踝把她拖到这儿。”


    秦聿风问:“有被性侵的痕迹吗?”


    “衣着完整,大腿内侧没有损伤,基本可以排除性侵的可能。”


    祝好想到了陈少身上的电流斑,接过秦聿风的话继续问:“那她有没有被电击过?”


    温珣轻轻卷起孙菲菲身上的吊带衫仔细检查了一遍,摇了摇头:“后腰上没有,其他部位暂时还不知道,需要把尸体带回去进行进一步的检验。”


    秦聿风点点头,走向巷子另一头,对着蹲在地上观察血迹的程述提出疑问:“老程,有什么发现?”


    “作案手法和作案工具都很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连续犯案。”


    程述望着那摊血迹沉吟许久,似乎是在脑中还原着案发经过。


    “当时孙菲菲就站在这路口,凶手跟踪了她一路,在进入巷子之后才叫住她。他们两人之间或许有过一段对话,但是不欢而散。等孙菲菲转身要离开时,他突然拿出凶器往她的后脑砸去。他的攻击充满了愤怒,每一锤下去,都在尽力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说着走到角落里,蹲下身从地上拾起一截烟头举到眼前,双眉微蹙:“前两天下过一场雨,如果这个烟头早就扔在这儿,应该会有被水泡过的痕迹,所以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凶手要么就是在这儿蹲守着孙菲菲,要么就是把她打倒后,蹲在这儿看着她死去。”


    祝好不禁打了个寒噤:“这么变态的吗?”


    程述把烟头放进秦聿风递过来的物证袋里:“杀戮会使他肾上腺素飙升,给他带来无以伦比的快感,而当受害者停止挣扎以后,这种快感就会在顷刻间荡然无存。所以他会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看着地上的尸体细细回味着这种感觉。”


    秦聿风看着物证袋里的烟头:“这个牌子的烟六块钱一包,说明凶手的经济水平一般,应该没有固定工作,或者处于失业状态。不过他砸烂了陈志恒的面部,而孙菲菲的面部完好无缺,这又是为什么?”


    程述眯起眼睛:“从他们后脑的伤口上看,两起案子都存在过度杀戮的行为,反映出凶手强烈的仇恨心理,我推测孙菲菲跟陈志恒一样,死前都与他有过争执,只不过他对两位受害者的看法有些不一样。”


    秦聿风哦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


    “如果说凶手砸烂陈志恒的脸是一种极端的报复行为,那把孙菲菲拖到垃圾桶旁边,并把垃圾倒在她身上,则更像是……”


    祝好灵光一闪,接过他的话:“一种蔑视。”


    程述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讶色,同时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嘴角:“继续。”


    看他少见地没有挖苦自己,祝好有些得意:“凶手大费周章把尸体拖动了十来米扔到垃圾堆里,还把垃圾全都盖在她身上,说明在他眼里,死者就等同于一件垃圾。”


    他挑了挑眉:“有点进步啊,小助手。”


    旁边的小警员低估了一句:“有那么玄乎么?我觉得凶手只是担心尸体被人发现,才用垃圾把她盖住的。”


    “死者遇袭的地方靠近巷口,而巷口出去就是条冷冷清清的小路,大晚上根本没什么人经过。”程述指了指垃圾桶:“如果他的目的是把尸体藏起来,那么你觉得是把垃圾桶拖过去简单一些,还是把人拖过来简单一些?”


    小警员一愣,面色涨得通红,讪讪地噤了声。


    秦聿风看出他的窘迫,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联系上孙菲菲的家人了吗?”


    小警员回答:“她的家人都在外地,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过我们从她的最近通话中找到了一个最常出现的号码,打过去后是她一个名叫罗佳怡的朋友接的,说她们昨晚还在一起喝酒,但分开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她,还以为她是喝醉睡着了。”


    秦聿风点点头:“先把尸体运带回去,通知罗佳怡到警局去认尸,其他人留下来继续搜查。”


    警员们应了声是,纷纷忙活去了。秦聿风再次把太阳镜架回鼻梁上,招手示意程述和祝好先走。


    走到巷子口时,祝好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放大镜图标,同时耳边响起系统“发现隐藏线索”的提示音。


    她内心一喜:隐藏功能终于又出现了!


    顺着放大镜提示的方向看去,角落里有一丛茂密的杂草,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的,但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晌午阳光的照射下隐隐反光。


    她做贼似的左右张望片刻,确认没人注意到自己后,才戴上手套轻轻拨开杂草,里面果然静静躺着一只金属打火机。


    这打火机难道是凶手不小心落在这儿的?


    拾起打火机的瞬间,她头皮过电似的一阵发麻——打火机上刻着一个logo。这个logo她认得,跟Inkstone酒吧门口招牌上的一模一样。


    该死,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又出现了跟李砚川有关系的东西?


    还没等她把这个问题想明白,却面临着更棘手的问题:她该怎么办好?


    要把打火机偷偷藏起来吗?


    ——不行,虽然是在游戏里,但这么做可是帮助毁灭、伪造证据罪,犯法的啊喂!


    要告诉秦聿风吗?


    ——可他本来就对李砚川抱着怀疑态度,这个打火机又来自Inkstone酒吧,无疑会加重李砚川的嫌疑。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身后突然传来秦


    聿风的声音:“祝小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祝好吓了一激灵,手里的打火机差点没掉在地上。


    好了,这下不用纠结了,直接被抓了个现行。


    她只好起身,若无其事地把把火机交到秦聿风手里:“我、我刚刚在路边捡到这个,觉得挺好看的,就……多看了两眼。”


    这话听着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甚至没办法说服她自己。


    秦聿风接过打火机端详片刻,抬头问她:“这上面的logo是李砚川那家酒吧的吧。”


    祝好故作惊讶地“哈”了一声:“是、是吗?不会那么巧吧?我也不太确定,也许只是长得像吧。”


    话说到一半,她下意识把手伸向后颈,又猛地意识到这是撒谎时的典型反应,只能“不经意”地撩了下耳边根本不存在的碎发。


    秦聿风目光在她脸上盘桓了一阵,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把打火机装进物证袋里,交给了身边的警员。


    第49章


    刚回到警局,就有警员过来告知罗佳怡已经在会客室等着了,秦聿风应了一声,交代警员去调取案发现场附近两公里的监控记录,再调查一下孙菲菲的社会关系,自己则马不停蹄去了会客室。


    这真的是个乙游吗?可攻略对象一天天忙得跟个陀螺似的,除了工作之外多一句话都说不上,更别谈什么攻略不攻略的了。


    祝好叹了口气,看向躺在椅子里假寐的程述,心想这人拿着警局那么高的工资,怎么能睡得那么心安理得的。


    她伸长腿用脚尖轻轻踢了下程述的小腿:“老大,我问你个问题。”


    程述眼睛都懒得睁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干什么?”


    “如果——”祝好想了想,特别把“如果”这个词强调了一遍:“我是说如果,有人梦到了跟案发现场一模一样的场景,可人又确实不是他杀的,会不会是什么灵异事件?比如……鬼上身之类的。”


    程述微微掀起眼皮斜乜她:“你那脑瓜子又在琢磨什么东西,没看到外边儿墙上贴的标语吗?‘破除封建迷信,共创科学社会’,小心秦警官抓你去上思想教育课。”


    祝好:“……”


    不是灵异事件,也不是人格分裂,那究竟还能怎么解释李砚川梦到陈少死亡现场的事儿?


    难道真的只是个巧合?


    大概是看她冥思苦想,愁眉苦脸的,程述还是简明扼要地回答了她的问题:“你说的这种情况,有可能是选择性失忆。”


    选择性失忆?这对祝好来说可是个新鲜词汇,她连忙坐直身子,侧耳聆听。


    程述接着解释:“人类的大脑有自我保护机制,在受到某种外部刺激时,会潜意识遗忘一些自己不愿记得的事情。”


    外部刺激?


    比如说……凶杀案的现场?


    祝好支起胳膊托着腮,双眼写满了求知欲:“能不能再展开说说?”


    程述耐心耗尽,转动椅子面向她:“阁楼里有那么多书,回头你自己慢慢查去,顺便充实一下你的脑袋瓜子,省得一天到晚就知道睡睡睡,还说要做一个月的家务呢,连白眼狼的屎都是我铲的……”


    祝好举起一只手,掌心朝向他,义正言辞道:“打住,程大侦探。我们在探讨严肃的学术问题,可以不要扯到这些无关紧要的家务事上面吗?”


    程述眼角一抽,到了嘴边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那副吃瘪的表情把祝好逗乐了,刚想再戏谑几句,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秦聿风一阵风似的推门走进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就用卷起的文件指了指门口,对程述道:“老程,你出去一下。”


    程述不情不愿:“你要干嘛?”


    秦聿风没有回答,不耐烦地扬了扬下颌,语气有些生硬:“别管我要干嘛,你出去就行,我有事要单独跟祝小姐聊。”


    有事要单独跟她聊?


    看着秦聿风阴沉的脸色,祝好心里突了一下:这么严肃的表情,怕不是什么好事。


    程述给她递了个幸灾乐祸的眼神,起身把椅子推到秦聿风旁边,做了个“请”的手势,往门外走去。


    随着门锁“咔哒”一声合上,办公室陡然之间变得格外安静,连墙上时钟的滴答声都显得有些聒噪。


    祝好不自觉坐得板板正正,双手搭在膝盖上,像一个犯错之后等着挨批的学生。


    可等了半天,秦聿风却没有说话,而是靠在椅子里,低头翻着手里的文件。


    祝好犹豫了一下,决定率先打破这安静到诡异的气氛,干巴巴地笑了一声,问道:“秦警官,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聊吗?”


    秦聿风抬眼,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又毫无波澜地收了回去:“昨天晚上你去了李砚川的酒吧?”


    祝好心头无端一跳,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她咽了口唾沫,心虚地点了点头,讪讪地问:“你怎么知道?”


    “最新一名遇害者孙菲菲和她的朋友昨天晚上也在那家酒吧里,她们偷偷拍下了李砚川的照片。”他从文件里抽出一张照片举到祝好面前:“李砚川对面这个女孩儿是你没错吧?”


    祝好定睛一看,照片里确实是面对面坐着的她和李砚川,脑袋里登时警铃大作——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孙菲菲的打扮看着很熟悉了。


    昨天晚上坐在吧台前面一直频频往他们这边看的那两个女孩,就是孙菲菲和她的朋友。


    这剧情的发展还真是有够狗血的,绕了老半天,又绕回了Inkstone酒吧,仿佛不把所有不利的证据都引到李砚川身上,系统就不肯善罢甘休似的。


    人证物证齐全,她也没办法狡辩,只好如实回答:“是我。”


    秦聿风眼中的温度骤降,语气也严厉起来:“祝小姐,我知道李砚川是你的朋友,但在我这儿他是两起谋杀案的嫌疑人。你身为调查人员,私下还跟他有联系,这不合规矩,知道吗?”


    认识这么些天,祝好从没有见过秦聿风对自己摆出这副声色俱厉的模样,莫名有了一种上学时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斗的既视感,整个人变得唯唯诺诺,在他的审视的目光中一寸一寸矮了下去。


    她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忐忑不安地道歉:“对不起啊,秦警官,给你添麻烦了。”


    又主动解释:“我只是看他心情不好,安慰了他几句,晚上十一点多就回家了,还是他给我叫的专车,我到家的时候老大还没睡呢,不信你可以问问他。”


    秦聿风扶着额角叹了口气,半晌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稍稍缓和了些:“我没有怀疑你,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李砚川都跟你说了什么?”


    祝好点点头,然而斟酌片刻,还是没把李砚川“梦到”案发现场的事告诉他——毕竟这事儿太玄乎了,她还没有任何头绪,说出来也只能加重李砚川的嫌疑。


    她不动声色藏起小心思,露出一个无辜的笑:“他只是跟我吐了些苦水而已,你也知道他的酒吧才刚开业就碰上这种事,对生意肯定会有影响的,所以他昨天心情很郁闷。不过你放心,关于案子的事情我一个字没向他透露,我发誓。”


    后面这句话倒是没有撒谎,所以她的底气很足。


    秦聿风没有接茬,他双手抱胸靠在椅子里,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却又一时找不出她话里的破绽。


    办公室里的空气又安静下来,祝好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问:“秦警官,这起案子也跟李砚川有关系吗?”


    秦聿风重重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看着她:“祝小姐,从今天开始,我不能再向你透露这起案子的信息了,抱歉。”


    “可是——”


    他却抬起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这件事一开始是我欠考虑了,你和他是朋友,一定没办法心无旁骛地去参与调查。我能理解你,如果犯罪嫌疑人是老程,我扪心自问也不一定能完全做到客观公正。”


    祝好心里咯噔一下,完了,自己这是要被他踢出队伍了吗——虽然她也没真的在队伍里,但借着程述助手的名义,还是能直接参与到调查中,然而秦聿风这句话等于直接把她排除在外了。


    这可怎


    么办好?拿不到线索,剧情根本无法继续下去。


    不对,就算她不能参与调查,但程述可以啊。他的原则性没有秦聿风那么强,到时候旁敲侧击、软磨硬泡,大不了再多承担点家务,应该还能打听到一点线索。


    还没等祝好松一口气,秦聿风的下一句话就如晴天霹雳一般,毫不留情地劈碎了她的计划和幻想:“我会给你和老程放几天假,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祝好还想说些什么,话刚到嘴边,就被他一个不容置疑的眼神给怼了回去,只好悻悻地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秦聿风把手里的文件不轻不重地掼在桌上,向门口方向抬了抬手:“没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这就下逐客令了?


    祝好起身往门口走,一颗心沉到谷底。


    看来秦聿风是不会向她透露任何跟案子有关的事情了。可万一李砚川真的不是凶手,又被定了罪,那这个剧情岂不是永远也不能完成了?


    怎么办?


    心念电转间,她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虽然有些不道德,但眼下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能放手一试。


    见她站在门前磨磨蹭蹭,秦聿风问:“祝小姐,还有事吗?”


    祝好迅速打开控制面板,点进商城,选择了“魅力值”。


    系统弹出提示:“请问确定要用50积分兑换魅力值吗?”


    她选择了“是”。


    “魅力值”的简介写的是“对可攻略对象散发魅力吧!聆听他们内心的话语”。


    “内心的话语”暂且可以理解为不想、不愿或者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秦聿风不想说不出口的话,是不是也包含案件的细节呢?


    虽然这么做很不道德,甚至有利用人之嫌,但祝好实在是迫不得已。


    毕竟剧情的发展不受系统控制,更不受她的控制,她根本没时间在每一次决定前深思熟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办法把剧情带回到原定的结局。


    在心里哐哐给秦聿风磕了两个响头后,她收起满腹心猿意马,转身注视着他的眼睛:“秦警官,可以告诉我孙菲菲的朋友都说了什么吗?”


    秦聿风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给出了答案:“在你离开后,孙菲菲去找了李砚川,想问他要联系方式,被他拒绝了。她平时脾气就很冲,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就跟李砚川起了点争执……”


    魅力值果然有用!


    祝好还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话,他却突然顿住了,眼神里充满迷茫,似乎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不受控制地说出这些。


    才几句话就结束了?甚至还没听到最关键的点呢!


    系统解释:“宿主,魅力值的作用只能持续十秒钟。”


    什么黑心游戏!当初兑换体力值还能持续10分钟,这50积分花得也太亏了!


    她咬咬牙,再次打开商城选择了“魅力值”,系统却弹出提示:“抱歉,魅力值24小时内只能使用一次。”


    祝好:“……”


    看她突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秦聿风更是茫然不解:“我刚才……”


    祝好只能装傻:“刚才怎么了?”


    秦聿风愣怔了一下,低头揉捏着自己的眉心:“没什么,等案子有结果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这几天你就当放个假吧。”


    第50章


    住在三楼的房东大妈早早吃过晚饭,正坐在门口帮怀里的小白狗梳毛。


    听到脚步声,小白狗龇牙咧嘴地朝着程述狂吠起来,房东大妈哟呵一声乐了:“小白跟哥哥姐姐问好呢?真乖。”


    又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小程,你们吃饭没有?”


    程述不动声色地瞪了小白狗一眼,举了举手里的塑料袋,对房东大妈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买了菜,正要回去做呢。”


    走到楼梯拐角处,他才压低声音对蔫头耷脑的祝好啧了一声:“你可真行,知道我不想上班,还给我弄了个带薪假期。今晚想吃什么,我心情好,我做饭。”


    难得他提出要主动做饭,但祝好实在没什么心情,她潦草地摇头:“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你自己吃吧。”


    回到家里,祝好换了鞋子,敷衍地摸了摸在门口迎接他们的白眼狼,心事重重地上了阁楼,狠狠把自己砸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杀害陈少的凶手还没找到,短短一天时间又多了一位受害者,而且都跟李砚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案子本身就已经够扑朔迷离了,如今不能从秦聿风那里得到警方掌握的线索,剧情根本推进不下去。


    怎么办好呢?


    趴了一会儿,她从床上爬起来,目光在床旁边的书架上逡巡片刻,最终锁定了一本心理学的书籍。


    与其这么消沉下去,还不如找点事情做,比如说多看点书,充实一下自己的脑袋瓜子。


    她把书翻到“记忆障碍”那一部分,找到了关于“选择性失忆”的内容,细细阅读起来。


    选择性失忆是一种心理防御机制,个体在受到外界强烈刺激或脑部受伤之后,面临无法处理的心理压力时,可能会选择性地忘记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以减轻内心的痛苦,缓解负面情绪。


    这种失忆可能表现为遗忘特定事件或信息点、遗忘日常琐事、情感麻木、时间定向障碍、人格解体等症状,但其他方面的记忆则可以不受干扰。


    跟程述讲的大差不差,不过稍微具体了些。


    祝好捻着下巴琢磨:受到外部刺激后遗忘特定的事件或信息点,这倒是跟李砚川对“梦境”的描述十分相似。


    难道他真的亲眼目睹了凶手杀人的现场,大脑受到了刺激,产生防御机制,所以自动把整件事深埋在潜意识里,导致他只记得一些零星的片段?


    可如果按程述所说,凶手会留在现场回味杀人带来的快感,那他应该也看到了想要从后巷离开的李砚川才对。下手如此心狠手辣的一个人,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他?


    祝好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但还没等她理清思路,那点模糊的灵感就如游鱼般飞速消失在思绪的缝隙中。


    不知道李砚川现在怎么样了……


    既然自己已经不是直接参与办案的人员了,那以普通朋友的身份跟他联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犹豫片刻,祝好拿起手机拨通了李砚川的号码,片刻后,电话那头却传来“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她看着屏幕皱了皱眉,又接连打了两次,回答她的还是那道机械的女声。


    怎么回事?


    她看了下时间,这会儿Inkstone酒吧应该已经开始营业了,反正闲着也没事干,既然电话打不通,不如去酒吧里找他当面聊聊。


    一番思考后,祝好背上挎包,轻手轻脚下了楼往门口走去。


    程述背对着她站在厨房灶台前,正把一盘搅拌好的蛋液倒进锅里,听到客厅传来的动静,回头瞅了她一眼:“去哪儿?”


    “去——”祝好一时想不到合理的借口,脖子一梗,呛道:“你不是对别人的事儿没兴趣么?”


    程述低头翻炒着锅里的鸡蛋:“我是没兴趣,不过你秦警官叮嘱我要看好你,别让你到处乱跑。还有,如果你是想去找你那个漂亮朋友的话还是别费劲了,刚才老秦已经派人把他带回警局了。”


    祝好神色一僵,整个人愣住了:李砚川被带回警局了?为什么?


    就算涉及到凶杀案的DNA检测不需要排队,但至少也应该要两天才能出结果吧,警方为什么会把李砚川带回局里问话?


    程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头也不抬地问了句:“你白天是不是在案发现场捡到了一个打火机?”


    是因为那只打火机吗?


    祝好记得火机是酒吧派发的,所有客户都能免费领取,而孙菲菲又刚好去过酒吧,说不定是从她身上不小心掉落的呢。


    再说了,就算孙菲菲跟李砚川发生过争执,也不能单凭这个


    就把他抓走吧?


    除非,警方还有更确凿的证据。


    她一言不发地看着程述的背影,等着他揭盅。


    “那个火机上面有李砚川的指纹。”程述把炒好的鸡蛋盛到盘子里,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只有他的指纹。”


    祝好满脸错愕:“???!!!……”


    完了,这下完了,这不明摆着要把罪名扣死在李砚川头上吗?


    程述端着盘子从厨房里出来时被吓了一跳,只见祝好万念俱灰地倒在沙发上,周围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黑色阴影几乎要把她吞没。


    他有些无语:“没必要吧?只凭一枚指纹也没法给他定罪,警察把他带去警局只是配合调查而已。”


    祝好脸上的失落不加掩饰,嘴里喃喃:“要不是我捡到那个打火机,他就不会被带走了。”


    程述叹了口气,把盘子搁在餐桌上:“你当警察是吃白饭的啊?找到那个打火机只是早晚的事,你只不过运气好,比他们快了一步而已。”


    祝好没吭声,抱着腿蜷在沙发角落,满脑子都是李砚川脖子上套着个枷锁,跪在地上大喊“大人冤枉”的场景。


    太可怜了,实在太可怜了。


    不仅李砚川可怜,自己也惨兮兮的,本以为触发了隐藏线索能迎来转机,结果是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流下两滴眼泪。


    程述一屁股坐在茶几上,满脸无奈地看着她:“我说你,为了一个刚认识几天的男人就掉眼泪,不至于吧?”


    祝好瘪着嘴,满脸怅然:“你懂个屁……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查清真相的,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程述觉得好笑:“你就那么相信他?凭什么?”


    祝好吸溜着鼻子,含混不清道:“凭直觉。”


    “凭直觉。”程述轻笑一声,阴阳怪气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起身到厨房去拿碗筷:“哭够了就起来吃饭。”


    “你自己吃,我不饿——”话还没说完,肚子就不争气地抗议了一声,祝好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随便吃两口就行。”


    她支着胳膊从沙发上坐起来,抽了张纸巾抹掉眼泪,端坐在餐桌前,接过程述递来的饭碗和筷子,勉为其难夹起一块鸡蛋塞进嘴里。


    该说不说,还挺好吃。


    她戒备瞅了程述一眼,提防着他对自己冷嘲热讽,看他没什么反应,又不动声色地把一个鸡翅夹到碗里,猛扒了几口饭。


    流了几滴眼泪发泄完心情,空荡荡的胃也填饱了,祝好又恢复了那股精神劲儿,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眼珠子一转,停下筷子:“老大,我们下个季度的房租有着落了吗?”


    程述抬眼看她:“问这个干嘛?”


    “我这不是关心一下嘛。”祝好夹起一个鸡腿放进他碗里,摆出一个谄媚的笑:“如果现在有一个委托——报酬很丰厚的那种,摆在你面前,你接不接?”


    程述看着碗里的鸡腿,想也不想:“不接。”


    “你就不问问我是什么委托?”


    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笑:“除了帮你那位漂亮朋友的忙还能是什么。”


    “什么漂亮朋友,人家有名字,他叫李砚川。”祝好语气转了个弯,语重心长道:“你想想,他那么有钱,如果你能帮他洗清嫌疑,那好处是不是大大的有?至少下一个季度的房租你都不需要担心了。”


    程述毫不领情:“我现在也不需要担心,警局发的工资够用了。”


    祝好用筷尾敲了敲桌沿,说得振振有词:“你这人目光怎么这么短浅呢?一个季度之后还有下一个季度,万一你这侦探事务所做大做强了,是不是还得换个大点儿的地方?搬家和装修要不要花钱?再往长远了想,你这辈子总不能就这么单着吧,将来谈恋爱、哄女朋友开心要不要花钱?钱嘛,当然越多越好,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听完她蹦豆子似的说了一大堆,程述掀起眼皮,目光在她脸上转了一圈:“你考虑得还挺周到,连终身大事都替我规划好了。”


    “那可不!”祝好只当他是夸奖,满脸期待:“那你接不接?”


    他贱兮兮地笑了笑:“不接。”


    祝好瞬间垮了脸,嘟囔了句“没劲儿”,伸手把鸡腿从他碗里夹回来,刚要狠狠地咬一口,就听到他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如果他真的给得够多,也不是不能考虑。”


    祝好愣了一下,眼睛一亮,飞速把鸡腿还到他碗里:“绝对够多,要多少有多少,要不到时候我跟他商量商量,把他车库里那辆跑车要过来都行。”


    程述倒是没纠结酬劳的问题,换了个话题问她:“所以昨天晚上你去酒吧找他,不只是单纯地安慰他吧?”


    既然话都说开了,祝好也不再隐瞒,点了点头:“还记得我们去他家的时候,他说过自己一直在做梦,一晚上都没睡好吗?”


    她把筷子搁在碗边,正色道:“他说他梦到了阴暗的巷子、倒在地上的人还有很多血,我刚才查了一下你说的‘选择性失忆’,觉得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受到了惊吓,大脑自动把这件事屏蔽了。”


    程述还是那个问题:“你连选择性失忆都想到了,就没想过事情真的是他做的?”


    祝好实话实说:“想过,不过我还是选择相信他。”


    “为什么?”


    为什么?总不能告诉他因为李砚川是个可攻略对象,她觉得可攻略对象都是好人,所以选择相信他吧?


    祝好懒得解释,含糊地敷衍道:“一,直觉。二,直觉。三,因为他长得好看,好看的人就是能获得更多信任。再说了,他现在也算是我们的雇主,我们要帮他查清真相,首先就不能把他摆在嫌疑人的位置上。”


    程述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老秦让你在家休息,你偏要跟他对着干,还要把我拉下水。”


    祝好理直气壮:“怎么说话呢!这哪叫对着干?顶多算是……场外援助。”


    也不知是觉得无奈还是好笑,程述弯着嘴角摇了摇头,不过倒是对她这一番歪理邪说没有再深究。


    祝好咬着筷子,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你这算是……答应了?”


    程述专注低头吃饭,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谁会跟钱过不去,这不是你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