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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宅斗冠军 别人不挑剩下也不给我……


    资本来到世间, 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马克思.夏


    休息室角落灯光昏暗,夏迟蜷在沙发里,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在他脸上, 他手指飞快地滑动着,游戏音效开得很低,却仍能听见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已经连输了五把。


    冯漫推门进来时, 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她捏着手里的文件,眼神在夏迟脸上打探着:“夏迟,有个事儿要跟你说。”


    游戏里小人又一次倒下, 装备散了一地, 都被别人捡去。夏迟抿着唇,重新开局,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


    “《左边》的男二, ”冯漫顿了一下,“定了郝帅。”


    夏迟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僵了半秒,随即更加用力戳着屏幕,像是在跟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较劲。


    冯漫走近两步,香水味飘了过来:“不过你放心, 男四是我们的。”


    “嗯。”夏迟突然出声,声音闷闷的, 眼睛仍盯着屏幕。


    【我就知道,不是别人挑剩下的也不给我。】


    冯漫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夏迟把自己往沙发里缩了又缩,整个人快被宽大的卫衣吞没,发顶翘起一撮呆毛, 像只被雨淋湿后背对着人群舔毛的小狗。


    “怎么?不高兴?”


    夏迟垂下眼睫,喉结微动:“没有。”


    【难得你还惦记着我,哪里就难过死我了呢?】


    【既然定了我又换人,想必是我不如人家。既然我不如人,当初何必巴巴找了我来,倒是白白让人在这儿伤心。】


    冯漫看着他一米八大个子窝沙发里,活像个受了委屈的林黛玉,忍不住打趣。


    “你是对袁玉珍有意见?”


    夏迟指尖蜷了蜷:“没有的事。”


    嘴上说着没有,心里却在默默告状。


    【她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是个多心的人,只当她藏奸了。】


    【昨儿说男二是我,我便来了,今儿又说换人了,我倒不明白了。】


    【她给我的机会,又给了别人,下次再让我过来,可不能了。】


    冯漫忍着笑,往他那儿挪了挪:“袁制片也有她的难处。”


    【这话说的,倒显得我斤斤计较了。】


    【我没这么大福气攀受,比不得某些锦鲤,我不过是草木人儿罢了。】


    【今儿得罪了我事儿小,明儿那些个流量小生都得罪了,这事儿岂不大了?】


    冯漫终于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行了。”她伸手戳戳夏迟的额头,“袁制片这人我了解,这次委屈了你,下次肯定加倍补偿的。”


    【你瞧,又开始画饼了,我要是信了,怕是要哭断肠去了。】


    【也不用同我好一阵歹一阵的,要恼就撂开了手,何必再说这些话?】


    夏迟撇了撇嘴,把脸埋进手机屏幕,只露出一双幽怨的眼睛。


    冯漫慢悠悠收回手指,忍不住想逗逗他:“哎哟,说来也怪——”她故意拖长尾音,“今儿签合同的时候发现男四的片酬居然和男二差不多呢。袁制片这账算得……可真有意思。”


    夏迟耳朵尖儿动了动,却还撑着没抬头。


    “哦,对了,”冯漫装作突然想起的样子,从包里拿出手机晃了晃,“袁玉珍特意交代财务把片酬预支给你,这会儿……”


    她瞥了眼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你卡上了吧?”


    “真的?”夏迟猛地抬起头,方才还耷拉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手忙脚乱去翻手机,连卫衣帽子翻到头上都顾不上整理。


    冯漫压着嘴角走到饮水机旁,刚接半杯水,就听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八成是那个傻小子激动得从沙发上滚下来了。


    接着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


    【一、二、三、四、五、六个零……】


    数到最后尾音都飘了。


    【不不不,一定是我数错了,再数一遍……】


    夏迟颤抖着,手指头都快戳屏幕里了。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啊啊啊啊!】


    【谁给我上坟烧纸钱了吗……】


    夏迟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冯漫面前,眼睛亮得吓人:“漫姐!我请你吃火锅!不!吃日料!啊不对!法餐!吃法餐!!!”


    冯漫淡定地抿了口水:“行啊,先欠着,你得先陪我去个饭局。”


    夏迟瞬间僵住,瞳孔地震:“啊?”


    【完了完了!】


    【刚给钱就要去饭局,漫姐这不是把我论斤卖了吧?!】


    【姐我社恐晚期,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冯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想什么呢?是森雅经纪人约的局。”


    夏迟一脸问号:“仙女姐姐的经纪人?”


    【冯漫真牛逼,连森雅经纪人都认识,人家可是京圈公主。】


    还不是沾了你的光,冯漫狐假虎威。


    “森雅点名要跟你合作呢。”


    夏迟:“啊?”


    【仙女姐姐啥时候注意到我了?】


    【难不成她发现我帮她挡了那一脚,正好保住了她的宝宝?】


    【我就知道做好事一定会有好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更美的事还在后头呢,冯漫回头看着神兽。


    “明天约在X会所,等我消息!”


    ***


    夏迟对X会所是没有什么概念的,直到他推开那扇鎏金大门。


    眼前一片开朗,宽广的中央大厅竟藏着一座微型热带雨林。二十余种珍惜阔叶树在恒温恒湿系统中舒展着叶片,巴西红木打造的景观台悬浮在人工溪流之上,水底游动着价值六位数的过背金龙鱼。


    夏迟站在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的亚克力水族箱旁,成群的小丑鱼在珊瑚中穿梭,一条龇牙咧嘴的鲸鲨缓慢游弋。


    “我去!”他小声惊叹,手指无意识揪住冯漫的衣襟。


    冯漫强作镇定抬了抬下巴:“还行吧。”其实手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X俱乐部的豪横在圈儿内是出了名的,据说连地砖都是意大利空运过来,她也是头一回来。


    侍者端着香槟从浮雕立柱间穿过,夏迟盯着人家托盘上的鱼子酱看了三秒,突然凑到冯漫耳旁:“这一勺够我半年房租吧?”


    “出息。”冯漫压低声音,“这边儿随便开瓶酒就够买你那破公寓的厕所了。知道为什么这里叫X会所吗?”她压低声音,“能进来的不是有X个亿,就是有X个局级关系。”


    夏迟嘴里发苦。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有些人生来就是牛马。】


    【可能他们吃过最多的苦,也不过冰美式……】


    【我喝蜜雪都要第二杯半价,人家拿拉菲漱口……】


    【这钱要是给了我……】他偷偷掐了一下大腿,【算了,顶多敢买两碗豆腐脑,吃一碗倒一碗……”


    夏迟:“真是沾了神仙姐姐的光了,没想到仙女真的住在仙界。”


    “这是她未婚夫贺家的产业……”


    冯漫心里也在打鼓,按道理讲,这种高端会所根本不应该对他们这样的人开放……


    除非……


    目光突然落在夏迟的巴掌脸上。


    年轻人浓密的睫毛在灯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因紧张而不断滚动的喉结带着种未经世事的青涩。


    除非森雅这次邀约,根本醉翁之意不在酒。


    两人被侍者引至一间雅致的包间,檀木屏风后飘出沉香的气息。夏迟目不转睛盯着墙上那幅苏绣的针脚,包厢门突然被轻轻推开。


    “哎呀,可把你们盼来了!”


    一道明艳的身影带着香风翩然而至。来人一袭Dior最新季套装,利落的线条勾勒出女强人的气场,眉眼与森雅极其相似,只不过高耸的鼻梁和饱满的苹果肌略显僵硬。


    她手腕上的翡翠镯子随着动作泛着水光,一看就是老坑玻璃种的珍品。


    冯漫立即起身:“森总!”她悄悄拽了下夏迟的衣角,“这位是星耀传媒的森总,既是森雅的姐姐,也是经纪人。”


    森瑶笑着摆手:“什么总不总的,雅雅临时有些事,要我先过来招呼着。”


    “森总您太客气了,您的大名圈内谁不知啊。”冯漫热情地握住森瑶的手,脸都快笑烂了——这可简直是握住了直通京圈顶级资源的金钥匙!


    两人正寒暄着,森瑶的目光突然越过冯漫,眼神一亮,“这位就是夏迟吧,真人比照片还要俊朗呢。”


    夏迟连忙鞠躬:“森总好。”


    “哎呀!”森瑶笑眯眯对他道,“阿雅总是跟我说起你,说你在片场特别照顾她,上次威亚出问题,多亏你反应快。你不知道我这个当姐姐的,知道了有多后怕。”


    夏迟脑子一时僵住了,结结巴巴道:“啊……那个……都是应该的……”


    【威亚出问题?森雅是这么跟经纪人讲的?】


    【仙女姐姐真是好心肠……】


    森瑶笑容僵硬在脸上,瞳孔微微放大,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冯漫敏锐地察觉到异常,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相接——


    “哈……”都心领神会笑了一声。


    夏迟茫然地眨了眨眼,总觉得两位女士的笑容里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像是——暗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


    脑中警铃大作。


    “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呐。”


    森瑶目光倏地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突然拉起他的手拍了拍:“说来也怪,一看见这孩子就觉得特别投缘。”


    【是吗?】


    夏迟受宠若惊。


    【我头确实挺圆的,哈哈……】


    【不过……能不能先放开我的手啊,这时长都够问诊把脉了。】


    夏迟脸上带着笑,不动声色把手抽回去,悄悄在裤缝擦了擦汗湿了的掌心。


    【漫姐真的把我卖了?】


    【不!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


    【我拒绝潜规则!】


    【富婆姐姐,我还想自己努力呢!】


    空气一片寂静。


    森瑶愕然。


    冯漫再一次起了杀心。


    一片安静中,夏迟忍不住瞟了富婆两眼,撇了撇嘴。


    【颈部吸脂,鼻尖延长,腰腹环吸,太阳穴填充,丰臀……】


    【这是整了多少次啊。】


    【怪不得这个岁数了,脸跟瓷娃娃一样。】


    【都成妖精了。】


    “……”


    森瑶脸一阵红一阵一阵白。


    冯漫在一旁以手挡脸。


    完了,这回又黄了。


    【再整下去,就该永垂不朽了!】


    夏迟突然在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知不知道,人生最最痛苦的是什么——】


    【是人死了,钱还没花完……】


    森瑶:“???”


    第42章 宅斗冠军 我要当……舅舅了?……


    森瑶都怀疑自己听岔了。


    人走了, 钱没花完……


    说的是我?


    汗水湿透衣背,森瑶一早就听妹妹说起过片场有这位人物,不仅能看出森雅怀有身孕, 更是连杜斌全的家事都算得一清二楚。


    没想到祥瑞第一次见面就开口断人生死。


    冯漫扶额, 自家艺人简直是“柯南圣体”,走哪儿都能发现不为人知的秘密。


    得,时间还长, 吃瓜也不能站着吃,冯漫驾轻就熟赶紧拽着两人入座。


    “森总这皮肤状态真年轻啊,”冯漫笑着切入话题, 她可太知道森瑶想知道什么, 承上启下往那儿引。


    “哪儿像我啊,都长细纹了。”


    “诶~”森瑶也是个人精,立刻明白了冯漫的用意, 冲她摆了摆手:“年龄都摆着呢, 哪里还能年轻,都是花过钱的,刚打了水光针呢。”


    冯漫:“哟,您这是在哪个美容院做的?明儿我也去试一试。”


    【得了吧,你又做不起, 那点子钱顶多买几个玻尿酸分子。】


    夏迟闷不吭声腹诽。


    【人家干细胞素都打几回了,还有什么纳米微针, 线雕,每隔几个月都在往美容院送钱。】


    【那脸都快成教科文组织非物质文化遗产了。】


    森瑶和冯漫都笑得很僵硬, 这话还怎么聊下去。


    【是生活在平行世界吗?】


    【有钱居然往脸上招呼,不像我,都炫嘴里了。】


    夏迟自省中……


    【天生聚宝盆的面相啊, 】夏迟啧嘴,【财帛宫丰隆,既寿永昌的命数……可惜啊,动了刀子,折了气运,终遭皮相之劫。】


    森瑶手腕一颤,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咔”地一声磕在黄花梨桌沿上,她低头看去,只见通透的玉面赫然现出一道蛛网般的裂痕。


    冯漫眼皮一跳:“这……”


    她心里飞快盘算着传世翡翠的市场价,不禁替森瑶捏了一把汗。


    森瑶指尖抚过玉镯的裂痕,却道:“裂得好裂得妙,玉碎挡灾……挡灾……”


    【哟,还是一块灵玉呢,裂得不错,下次还这样裂……】


    【不过挡了这次,也顶不住这人老往美容院跑。】


    【整形手术的死亡率是剖宫产手术的三倍,任你有多少钱都没用。】


    【阎王爷放你一马,架不住你在鬼门关蹦迪啊。】


    夏迟突然想起了森雅,她能在圈子里混得好,多亏有这个能干又为她操心的姐姐,森瑶若出了事,森雅该多伤心,公司又有谁能撑得起来。


    “森总,我最近看了一本相书,您这面相,天庭如满月,地阁似载舟,连眉梢这颗小痣都恰在“财帛位”上,是大富大贵之相啊!”


    他目光落在森瑶的鼻梁,“尤其这山根,看似平缓实则暗藏聚宝盆的格局,一针玻尿酸下去,怕是会漏财,可万万不再能动了。”


    【漏财是小事,死人是大事!】


    【血管栓塞,救都没法救。】


    【我也只能提醒道这里了,愿她能看在钱的份子上,悬崖勒马。】


    森瑶:“!!!”


    不动乐,打死都不动了。


    暗自把约好的整容医生拉黑。


    冯漫赶紧打圆场:“唉,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说话没轻没重……”


    “诶,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森瑶突然笑起来,眼角泛起细纹,“我和雅雅小时候长得可像啦,连我妈都分不清我们。”


    她转动着玉镯,“后来她越来越漂亮,人人见着都说她比我好看,都成了我的心理阴影了,只能拼命学习拼命考试,挣了钱就折腾自己的脸。既然你说这是招财鼻,那我可得好好供着。”


    冯漫宽慰她:“天天对着森雅那张建模脸,哪个不容貌焦虑?理解理解。”


    森瑶眯着眼睛看着夏迟,总算亲身体会到森雅为何看重他了:“小夏这孩子啊,真是难得。”她突然夹了一块松露蒸饺到夏迟碟中,“如今圈子里,像这样俊朗可爱,又心地纯善的年轻人可不多了。”


    冯漫敏锐地捕捉到话中深意,立即笑着接话:“森总过奖了,这孩子就是朴实,嘴比较笨……”


    “朴实才好。”她手腕一转,从包里优雅地抽出剧本:“正好合作方有部贺岁档《金玉满堂》,缺个像模像样的男孩子……”


    冯漫眼睛一亮,立刻接过来:“森总这是……”


    “男三号,澳门取景两周。”森瑶抿了一口红茶,红唇在杯沿留下个暧昧的印子:“不过嘛,还要看看你们档期合不合适……”


    “好说好说……”冯漫的嘴角比ak都难压。


    她举起酒杯,两只高脚杯在空中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


    【什么意思?】


    【这是成交了?这么轻松吗?】


    【贺岁档!这是要发啊!】


    【也到了收获的季节了?老天爷终于给我喂饭吃了!!!】


    【薪酬是多少啊?说说听听。】


    【小爷我也是拿过七位数的人了,可不能再比这少……】


    得了便宜您就闭嘴吧!


    冯漫恨不得捂住他的脑子。


    夏迟在冯漫眼神镇压下,礼礼貌貌道谢:“谢谢森总提携。”


    森瑶:“诶,不用谢我,都是雅雅的意思,要谢,你得亲自去谢她。诶对了,雅雅在茶汀晒太阳呢,她呀,新戏杀青后一直在叨念着你,你去陪雅雅聊会儿,正好她助理不在,有人在身边儿正好有个照应。


    冯漫这一听,就知道不白来,神兽过了森瑶这一关,应该还有别的用处。


    “我和森总还有些细细节要谈,你可要好好照顾着人家大明星。”


    “嗯,好的。”


    夏迟听两人这样说,便出了包间,往茶汀去了。


    茶汀不远,拐几个弯儿就到了。


    大明星森雅正坐在窗边休息,空旷的大厅就她一个人,不知是不是包了场。


    森雅斜靠在软椅上,真丝的长裙裹着略微显怀的身子,在腰腹处堆叠出柔软的褶皱。她无意识轻抚着小腹,素颜的脸颊浮着淡淡的水光,却衬得那双杏眼更加清透。


    不知为什么,离开了聚光灯的森雅显得有些落寞。


    夏迟想起前些日子的风波。


    那时森雅刚怀孕不久,孕早期本该是最低调保密的阶段,可某些人一番骚操作,硬是将她的隐私撕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演变成一场全民围猎的狂欢。


    营销号含沙射影,媒体拿着放大镜各种分析她近期活动的腰围变化,狗仔无孔不入,甚至偷拍到了她的B超单,热搜词条下,恶毒的揣测和低俗的玩笑混做一团,仿佛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随意解剖的公共话题。


    直到极为重量级媒体人接连发文怒斥:


    “曝光隐私涉嫌违法,建议森雅团队直接报警。”


    “怀孕本是一场生命的修行,何时成了全民审判的罪证?在座各位,谁不是母亲经历艰辛带来人间的?”


    “孕期需要的是静养,而不是集体霸凌。”


    最后更是引得某官媒下场发表锐评:“当社会对准妈妈的恶意,大过对生命的敬畏,我们该反思的是集体的道德贫血。”


    这些振聋发聩的质问如冷水泼醒众人,舆论这才转向。热搜被撤下,几个跳得最欢的营销号悄悄删帖,那些被恶意剪辑的视频,断章取义的采访,渐渐沉进互联网角落里。


    森雅团队始终没有回应。


    也没有把张宁远和罗明的事抖出去。


    那天晚上杜斌全不知从哪儿弄了张百年老店的私房菜单,硬是把姜南、张宁远,还有胡乱卸了妆一脸懵逼的夏迟摁在红木八仙桌旁。


    夏迟战战兢兢缩在角落,手里被塞了杯58度的茅台,杜斌全粗着嗓子威胁他:“不喝就是不给老杜面子!”


    酒过三巡,杜斌全突然“啪”地摔了筷子,“今儿非得把话说开!”他一把搂住张宁远的脖子,酒气喷了对方一脸。“咱们是爷们儿,爷们儿要脸!!我知道你肯定有委屈,但不管有什么样的委屈,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得给森雅赔个不是!”


    张宁远被灌了几杯烈酒,人已经垮得不成样子。他弓着背蜷椅子上,脸上潮红一片,手指深深插进发间胡乱撕扯,帅气的发型早被抓成鸡窝,几缕头发支棱着。


    衬衣领口被他扯开一片,他神经质地“嘿嘿”傻笑,肩膀耸得跟触电一样,而后眼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啪啪砸了下来,大颗大颗顺着鼻梁滚落。


    他浑身散了筋一样滑下椅子,给森雅跪下了。


    森雅和杜斌全都傻了。


    酒精冲垮了最后一道堤坝,所有用意志力维持的体面尽数碎去,张宁远张着嘴,喉咙剧烈滚动,那种压抑的、被搅碎在胸腔里的呜咽,比任何嚎啕都来得惨烈。


    哭到最后——场面彻底颠倒了过来,本该被道歉的森雅手忙脚乱地给他递纸巾,和事佬杜斌全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似的叨念“没事了啊”。局外人夏迟也拎着垃圾桶过来由着他吐个昏天黑地。


    最后一群人全伺候他去了。


    【仙女姐姐好心肠,还是原谅了张宁远。】


    夏迟忍不住想。


    森雅似听见了什么,突然偏过头来,阳光透过露台上的树影在她睫毛上洒下细碎的金粉,她冲着夏迟的方向莞尔一笑:“小夏,快过来。”


    “森雅姐!”夏迟凑上前,眼睛亮晶晶打量着她:“您这气色比之前好很多呢……”


    “是嘛?”森雅捧着脸,眼角弯成月牙,对他的话十分受用。“最近终于能睡整觉了,小家伙总算是体谅妈妈了。”


    她伸手示意夏迟坐下:“最近还在罗剑组里拍戏?”


    森雅这么一问,像根细针轻轻戳在夏迟心尖上。


    他眼前蓦地闪过姜南厌恶的眼神。


    心里一酸,他咧开嘴角,呵呵一笑。


    “已经杀青了,正愁没戏可拍呢……”


    “那正好——”


    森雅瞧着他这幅湿漉漉的小狗模样,指尖不自觉穿过他微卷的发梢。


    夏迟的头发比她想象中还要柔软,像抚摸一团晒过太阳的蒲公英。


    “我们合作方下半年要开一部剧,正缺个像你这样帅气的男演员,有没有兴趣?”


    “森总都跟我说过啦~”夏迟瓮声瓮气带着闷闷的鼻音,“森雅姐你真好,有资源还想着我。”


    “谁让你……”森雅顿了一下,手轻轻搭在隆起的小腹上,“碰巧救了我的宝宝呢?”


    “等这个小家伙出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让他喊你舅舅好不好?”


    “舅舅?”


    这个词像一颗裹着蜜的子弹,猝不及防击中了夏迟的心脏。


    他张了张嘴,恍惚地望着森雅温柔的眉眼。


    【我要当……舅舅了?】


    两个字在他舌尖滚过,带着陌生的甜味。


    【舅舅……不是就是家人?】


    【我有……家人了……】


    第43章 宅斗冠军 这不明摆着敲杠杆儿?……


    【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了。】


    夏迟眼睛湿漉漉的, 裂开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森雅忍不住再次伸手揉了揉他蓬松的发顶,像是在安抚一只找到归处的幼兽。


    “傻孩子……怎么就高兴成这样……”


    夏迟慌忙用袖子抹脸,抽了抽鼻子, 突然对着森雅的孕肚做起了鬼脸:“小外甥快出来——舅舅给你买糖果儿……”


    小外甥???


    神兽这是透漏了孩子的性别??


    “对了。”森雅突然想到什么, 指尖轻轻点了点太阳穴,“你还没用饭吧?”


    她朝某方向示意,“我特意让人备了些茶点, 就放在里间的小桌上。”


    夏迟这才注意到,这茶汀别有洞天,绕过那扇雕花屏风, 后头还藏着个雅致的隔间。


    隔间里面布置清幽, 一尊鎏金香炉正吐着袅袅青烟,酸枝木案几上整齐摆着几样精巧的茶食:抹茶馅儿的茶果子做成一朵朵小花,琥珀色的蜂蜜山药糕冒着热气, 旁边配了盏打好的抹茶, 茶筅留下的细密泡沫像初春的新雪。


    隔间另一头连着外面的阳台,风清日好,晒着太阳吃点心,别有一番滋味。


    夏迟颤巍巍掂起一块枫叶状的茶果子咬了一口。


    【这特么是人间应该有的东西?】


    【吃一口能成仙吧……】


    【就知道后宫嫔妃争风吃醋不是为了皇帝老头,有这个谁不争啊!】


    【明儿就写个饕餮传之吃遍后宫顺便把皇帝给攻略喽。】


    噗嗤——


    好像是森雅笑了一声。


    夏迟停下动作, 竖起耳朵。


    不知是不是人少的缘故,外边的动静都听得一清二楚。


    好像有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由远及近, 随后是椅子被拉开的轻响,一道带着冷意的女声道:“久仰了, 森小姐,我是贺子勋的母亲。”


    夏迟吃着山药糕差点噎住。


    【贺子勋?的母亲?】


    森雅从来没有公开回应过恋情,但她与她那位神秘的圈外男友的轶事, 一直都是娱乐圈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传说。


    传说她未婚夫是地产大户贺氏集团的二公子,贺子勋。两人相识于一场慈善晚宴,初出茅庐的森雅一袭墨绿色旗袍,眼波流转间便让这位贵公子沦陷,自此,向来眼高于顶的太子爷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追爱征程。


    最轰动的一次,是贺子勋包下整个游轮为森雅庆生,甲板上铺满从荷兰空运的郁金香,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拼出她的名字。


    两人秘密交往四年,直到去年被狗仔拍到在私人岛屿拥吻,恋情才浮出水面,面对铺天盖地的报道,森雅始终保持着神秘的微笑,可她无名指上多出的那枚稀世粉钻,无声地宣示着爱情的甜蜜。


    但婚期迟迟没定,有人说是贺家看不起戏子出身的森雅,更中意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有人说贺子勋风流成性,给不了森雅想要的安稳,也有人说森雅以事业为重,现在结婚无异于自断前程。


    舆论八卦终于在森雅怀孕被推上热搜的那一刻达到了爆点,狗仔的长枪短炮日日埋伏在森雅周围,却不见当初高调示爱的太子爷,只留下森雅日渐明显的孕肚,和无数猜测的目光。


    又想到方才那句高冷的“久仰了,森小姐。”


    手里的糕点突然变得难以下咽。


    夏迟屏住呼吸,透过屏风的镂空雕花,看见一个贵妇人坐在森雅面前,穿着定制的套装,颈间一串莹润的祖母绿项链,下巴微微抬起,透着一股不容亲近的疏离。


    森雅自软榻上徐徐起身,姿态端庄却不显拘谨,眸光清正,既不刻意逢迎,也不曾流露半分倨傲。


    “贺夫人好。”


    “子勋呢?”见贺夫人独自落座,森雅眸光微动,视线先扫向她来的方向:“我记得是他约我过来的。”


    “这种小事,我来处理也是一样的。”贺夫人口气轻松。


    森雅眼中闪过微不可查的暗淡,很快又被长睫掩去。


    侍者端来茶水,贺夫人优雅地端起青瓷茶盏,红唇在杯沿留下一个完美的唇印。


    “你们的事,子勋都跟我说了。”她突然抬头,目光犀利地划过森雅的孕肚,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森雅咬了一下唇:“我和子勋商量好了……”她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个孩子,我们要留下。”


    “呵。”贺夫人突然轻笑一声,杯底和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响,“子勋这孩子啊……”她慢条斯理整理着丝巾,“年轻气盛,也未必懂事,做事全凭一时冲动。”她微妙地顿了顿,“今天说要星星,明天可能连月亮都嫌碍眼呢。”


    贺母语气淡淡的,每一句都不明说,却又每一句都在暗示。


    暗示她的儿子反悔了。


    【卧靠!】


    屏风后传来一阵叫骂。


    【这老太婆几个意思?】


    【什么子勋年轻?你儿子追人的时候可没见您拦着啊!】


    【早不说晚不说,等森雅姐的肚子都显怀了,您开始演“豪门恶婆婆”的戏码了。】


    【怀了孩子,男方不着急是不是?到现在才约着跟人家相见。】


    【套路孕呢!这不是明摆着想敲杠杆儿?】


    森雅慵懒地靠在软枕上,阳光从背后照来,在她周身镀了层柔光。孕期的荷尔蒙让她肌肤泛着珍珠般的莹润,真丝长裙隆起的弧度非但不显臃肿,反倒添了几分母性的圣洁,最刺眼的是她脸颊那抹绯色,是多少保养品都养不出的鲜活气色。


    贺母的目光像毒蛇吐信般缓缓逡巡,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即便是怀着身孕,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只可惜,终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戏子。


    她抿了口茶,算是给自己找回了些许平衡。


    “你也正当红,前途无量,不会真的就为了生个孩子激流勇退,放弃你的大好事业,我说对吧。” 她语气温柔得像在规劝自家侄女。


    “我们家人都很重视家庭和传统,希望你能做出明智的决定,为孩子也为自己负起责任。”


    贺母优雅地从铂金包里抽出一张支票,轻飘飘推到森雅面前。


    “这件事,说到底是我们子勋不懂事。”她红唇轻启,“让你平白损伤身子,这一千万就当是补偿……”


    【我擦!】


    【有病吧!】


    【我们森雅一个通告都不止一千万,你搁这羞辱谁呢?】


    【这老太婆是宅斗剧看多了?】


    森雅耳边嗡地一声。


    她早就预想过这样的场景,可当支票拿出来的那一瞬,还是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脸上。


    指尖不受控地发抖,她突然想起得知怀孕的消息时,贺子勋欣喜若狂抱着她转圈儿的样子。


    “爸妈那边交给我。”贺子勋回去禀明父母之前,把脸贴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上,“我把祖传的那对龙凤镯要来,咱们孩子戴着肯定好看。”


    可飞机一落地,所有通讯戛然而止。森雅发给他的消息全部显示未读,连特意注册的孕期APP上,他精心设置的“准爸爸提醒”也再没更新过。


    直至昨日,森雅收到一条信息。


    “明日X会所茶汀见。”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耳鬓厮磨的四年。


    X会所是贺家控股的企业,森雅曾作为贺子勋的恋人出入过无数次,而今天,同样的地点,意义天差地别。


    森雅发现自己还是高估了贺子勋,这孙子连出面都不敢,来的是贺子勋的妈妈。


    “这是贺子勋的意思?”森雅问。


    “算是吧。”贺母回答。


    森雅深吸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贺子勋的电话号码,还是关机。


    面前贺母一脸得意看着她。


    得了吧,她心想,像你这样的,我见多了。


    老娘这辈子打过的小三比苍蝇都多,那些找上门来可怜巴巴想要留下孩子,到最后还不是一张支票搞定。


    “不够?”贺母:“你说吧,想要多少钱?”


    森雅目光一黯。


    “这么跟你说吧,我们贺家的家门原本就不是光凭意愿就能嫁进来的,不比那些小门小户,娱乐圈鱼龙混杂,我们是不愿意沾上的,你年轻,存了什么心思我都懂。我劝你一句,还是要把心思放在正道上。”


    贺母唇上涂着复古的绛红色,唇角的笑容却不温暖,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像是在观赏一场拙劣的表演。


    【我去,什么门这么难进,南天门?】


    【真当自己是王母娘娘?小心我手拿西瓜刀,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死八婆。】


    他偷瞄贺夫人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活像是旧社会的当家主母。


    【还嫌娱乐圈乱?贺家那些子破事儿都能养活一个兔区了。】


    【贺董事长三房四房争家产的新闻都快屠版财经频道了。】


    【大少爷更是给多大脸现多大脸……】


    【也就出了贺子勋一个纯情大男孩儿,可惜被养成了妈宝男。】


    【有福之女不进无福之门,森雅姐快跑哇!】


    森雅也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来,见贺夫人这种档次,也不愿意继续跟她拉扯。


    “既然贺夫人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她优雅地交叠双手,似笑非笑。


    “您贺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自然是瞧不上我们这些所谓‘小门小户’的,不过您在这高门大户里又过得如何,想必也冷暖自知。我听说,贺董事长上个月在黄浦江边买了套豪宅……”


    森雅话说一半,贺夫人脸色一白,眼中射出毒光。


    谁不知道前几日的新闻,贺董事长给四房买了豪宅,明着打她的脸呢。


    第44章 宅斗冠军 我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漂亮!森雅姐这波输出直接封神!】


    【看看这气场!这姿态!这精准的打击!】


    【贺夫人脖子上那翡翠都要气裂了吧!】


    【都是第一次做人, 谁饶得过谁啊!】


    夏迟在屏风后赞叹。


    森雅轻轻笑了一下:“我森雅要嫁人,图的是两情相悦,如今看来……”目光扫过那张支票, “贺家这趟浑水倒是蹚不得了, 哦,倒是要谢谢您今日的点醒。”


    她拎包动作极其优雅。


    起身时,将支票缓缓推回:“这些钱您还是留着打点三房四房吧。”


    “等等——”


    贺母将她一军不成, 有些被动。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本不该插手,”她骄傲地抬了抬眉角, “但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她意有所指地扫过森雅的孕肚, “我们贺家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家。”


    “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就实话跟你说了,我这个当母亲的, 不赞成你们的婚事, 但你若执意想生下这个孩子,还是可以好好谈谈,但我们贺家要娶的是正经家的姑娘,你若愿意洗心革面,把工作辞了, 别再出去抛头露面,回来好好相夫教子, 我们……还是可以考虑考虑。”


    【考虑你大爷。】


    【什么正经家姑娘,我们森雅姐正儿八经中央电影学院毕业, 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要身家有身家, 配您家那个二世祖绰绰有余好吧!】


    【你又是什么正经家的好人,自己都是小三儿扶正,没点ac数……】


    【还相夫教子?神州大地怎么到处都是这种清朝遗老。】


    【裹小脚还裹出优越感了。】


    “不用考虑了,我也能看明白,你们贺家家大业大,实在是我高攀不起的。”


    森雅看着贺夫人道,“请贺夫人替我转达贺子勋,我俩关系自此到头,他今天不出现,以后也就不用出现了。”


    森雅转身潇洒地向外走去,身后突然传来焦急的呼喊。


    “森雅!等等——”


    一人踩着慌乱的脚步冲了进来,来人双眼红肿,凌乱的头发垂落在泛红的眼角,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皱得像抹布,领带歪歪斜斜挂在脖子上,眼下浓重的青黑在惨白的脸上格外扎眼,活脱脱一个狼狈的醉汉模样。


    夏迟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我去!什么情况?!偷听墙角的不止我一个人?!】


    【额……这男的……是贺子勋?】


    他眯起眼,看着贺子勋那副狼狈样。


    【让我猜猜,让我猜猜,不会是贺子勋听信了母亲的挑唆,认为森雅怀孕是为了钱吧。】


    【跟森雅姐在一起四年了,连她是什么人都看不明白?来这一出。】


    【刚躲着不出来,任由自己亲妈羞辱森雅,现在演什么情深似海呢?】


    贺子勋跪在地上,手指颤抖着悬在半空,最终只抓到森雅裙子的一角。


    “森雅……我错了……”他声音哑到不成样子,“我怎么会蠢到……去怀疑你……”


    话未说完,就撞上森雅的眼神——那里结着从未有过的寒霜。


    沉默在屋子里蔓延。


    “贺子勋。”森雅突然笑了,笑意未达眼底,“你真是……”她轻轻摇头,像是在惋惜什么,“太让人失望了。”


    森雅转身的瞬间,真丝旗袍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度,像握不住的水流。


    贺子勋突然发了疯似地扇自己耳光。


    “我是混蛋,我不该听信那些话!”他的脸颊迅速红肿起来,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在额前,“我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对你……”


    “子勋!”贺母在一旁尖叫:“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男儿膝下有黄金,她不过是个戏子,你跪她做什么……”


    “够了!”贺子勋猛地抬头,眼底布满血丝,“要不是你非要搞成这样……”


    “森雅……”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子勋!你有点子骨气!”


    贺母的手猛地拍在茶几上,转而又指着森雅道:“你装什么清高,不过是想母凭子贵……子勋冷落你这么多天,你不是照样没去打胎?既然怀了我们贺家的种,不是来逼婚还能图什么?!”


    “妈!”贺子勋突然爆喝一声,额角青筋暴起:“您非要毁了我才甘心吗?”


    他颤抖着手拿起桌上的支票:“您知道她去年的代言费有多少吗?是这张支票的十倍!”


    贺母被怼得无言,精心修饰的柳叶眉扭曲成奇怪的弧度,她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贺子勋通红的眼神吓住——这个向来温顺的儿子,此刻眼里满是濒临崩溃的绝望。


    【就是……】


    【当这里是宅斗剧拍摄现场呢。】


    【估计这辈子跟各路小三小四斗法,早就把脑子斗坏了,看谁都居心叵测……】


    【酱缸里待久了,看见森雅这样独立飒爽的,简直跟见了天敌似的。】


    【人家森雅姐的征途是星辰大海,稀得跟你在四方宅院里搞雌竞!】


    森雅静静地注视着贺子勋,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水。


    “你大可听你母亲的,去找那些名门淑女,”她突然轻笑了一声,“我虽一时眼拙看错了人,但也不是谁都在意你们贺家那点虚名。”


    “森雅,求你别这样……”贺子勋的声音支离破碎,“这四年来,我最幸福的事,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颤抖着将手贴在森雅的小腹,却被他轻轻避开,这个拒绝的动作让贺子勋濒临崩溃。


    “我求你了,森雅,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我也爱你。”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里面是对精致的龙凤镯,内侧刻着“To our little star”


    “森雅,就算你看在宝宝的份上,求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


    他哽咽着将镯子举道森雅面前:“都是我一时糊涂,求求你,消消气,你也不想孩子没有爸爸。”


    森雅的目光落在他摊开的掌心,手镯玲珑可爱,就像未来的宝宝在向她招手。


    贺子勋双眼通红,目光赤诚又可怜。


    记忆潮水般涌来,那么多甜蜜的日子真实的存在着,贺子勋是个温柔又细致的恋人,像春雨般浸润着她每一个忙碌的日子。


    可此刻他跪地哀求的姿态,与当初被贺夫人一个电话叫走的背影重叠着。


    夏迟躲在屏风后,瞅着贺子勋的面相。


    【这个贺子勋,倒是个痴情种!】


    【眉峰坚毅,目含秋水,本该是个情深义重的主儿……】


    他掐了掐指尖,又忍不住摇头。


    【可惜耳垂肥厚无主见,容易被人操控。】


    【狼窝里养出一只优柔寡断的兔子来,上床找不着媳妇儿,下床找不着鞋……】


    【这辈子就是俩字——窝囊。】


    森雅望着贺子勋也是叹了一口气。


    【森雅姐到底该怎么办啊,难不成真要为了孩子跟这个妈宝男结婚?】


    【不行,好歹是宝宝的舅舅,怎么可以看着她往火坑里跳,我得给森雅姐算一卦。】


    【我算算,我算算……】


    森雅突然侧过脸,仔细听着动静。


    【吓!离为火,变卦天雷无妄……】


    【这要是嫁进了贺家,不出三年就得离!】


    森雅:“!!!!”


    贺子勋见森雅脸上怒气稍解,双眼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还以为她终于消了气,赶紧把婴儿手镯放在她掌心,又拉住森雅的手道。


    贺子勋:“森雅,我会对你好的,我已经让律师起草好了文件,等宝宝出生,我名下15%的股份都会转到你名下。”


    【什么!结了婚就得跟婆婆住在一起?】


    【就贺夫人这种婆婆,一辈子斗志昂扬,跟大房斗,跟婆婆斗,完了又跟小三儿斗,将来还要跟儿媳斗。】


    【森雅你行事磊落,是斗不过这种人了,她只会让你乳腺结节。】


    【拿儿子当丈夫,拿丈夫当儿子的雌竞专家还是离远些比较好。】


    贺子勋:“森雅,我一定会为你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就在圣托里尼的悬崖教堂边,你最喜欢的那个蓝顶的……”


    【什么?还得生二胎?二胎还必须是男孩儿?】


    【这个贺夫人还撺掇贺子勋给孩子做亲子鉴定!关键贺子勋这老六真的就答应了。】


    【永远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贺夫人背地里抱怨几句,这二百五就跑去劝森雅息影!!!】


    【想想都为森雅难过,都已经混成一姐了,钱挣够了名不缺,可结了婚还要接受金丝雀的命运,像森雅这种事业心强又争强好胜的,怎么能忍得了。】


    贺子勋:“我会请各界名流和亲朋好友到场,让共同见证我们的爱情……”


    【哇,这个豪门版的巨婴,脐带还没剪断,在亲妈和妻子之间来回摇摆,永远在关键时刻玩消失。】


    【森雅孕反最严重的时候,贺夫人一句“男人不该伺候孕妇”,他就真的连续两周没有露面!】


    【关键人家还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我都为你顶撞我妈了!股份都转给你了!宝宝的东西我全买过了啊!】


    【合着好人全让他当了,恶名全让森雅背了!】


    “我会每天晚上给孩子讲故事,等他会走路了,我们就去挪威看鲸鱼……”


    贺子勋声音突然哽住,眼里包着憧憬的泪水:“你……你记得吗?去年我们在斐济,你说要带孩子看那里的星空……”


    【离婚正逢孩子上幼儿园的当口,贺家绝对会动用关系抢抚养权!】


    【就这么水灵灵地,借腹生子了,然后把森雅踢出去了???!!!】


    【只因为多了一张纸,生了孩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森雅!这是你唯一的孩子啊!】


    森雅:“!!!!!”


    好险!


    差点儿被感动到了……


    第45章 神雀堕火 神雀堕火,恶鬼食香


    【宅斗最终以贺母撺掇两人离婚并且贺家夺得孩子的抚养权结束!】


    【贺母完胜!】


    【森雅贺子勋最终会走向互相怨恨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贺母会卡着探视权拿捏森雅, 迫得她向自己低头臣服,极尽羞辱之词!!!】


    【女人真可怜,单单结个婚, 便踏入绝境, 好坏全凭婆家良心,已经混到森雅这么个地位了,怎么还是要被一女多吃。】


    【你可是森雅啊, 艳压群芳的森雅,一枝独秀的森雅,最高收视率缔造者, 金熊金梅双料影后, 无人超越的票房神话,怎么可以被人借腹生子吃干抹净再一脚踹开!!】


    “唉——”


    森雅看着跪在眼前信誓旦旦的男人,一声叹息。


    贺子勋眼底的憧憬亮得刺眼, 仿佛已经看见了那些虚幻的幸福画面, 他的声音热切得近乎恳求: “森雅,我会让你过上最幸福的生活。会让我们的孩子,在满满的爱里长大。”


    【南姐,千万别松口,我求你了, 求你了!】


    夏迟恨不得给她磕一个。


    【无论他多爱你,都改变不了他是妈宝男这一事实。】


    “贺子勋, 我知道你说这些话,都是真心的。”


    森雅抽回手的动作干净利落, 像是甩掉了什么不洁之物。


    “可你若兑现不了今日的话,真心就是百无一用的陷阱,只会把我拉进地狱。”


    贺子勋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皮肤上, 带着令人不适的粘腻感,就像一场即将融化的梦。


    “我不结婚——”她抬眸时眼神清明如镜,嘴角弯起,“也挺好的。”


    【呼——】


    不远的地方有人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逃过一劫……】


    森雅轻抚小腹:“我执意留下这个孩子,不过是觉得和他有缘,至于孩子父亲是谁……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贺子勋:“森雅,不要说气话……”


    森雅:“这不是气话,我生的孩子,必须是我的孩子,更不能成为刺向我的匕首。”


    贺子勋茫然:“森雅,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森小姐,你总得为孩子想想,”贺夫人一脸讥诮,“你就不怕孩子长大后,被人指着脊梁骨说来路不正……”


    “贺夫人多虑了,现在早就不是女子必须依附夫家的年代了,去父留子这个词,您该好好了解一下。我既然生了他,自然担得起,至于父亲这个角色……”


    森雅眉目一扫。


    “你若不配为人父,孩子叫你一声叔叔,也未尝不可……”


    贺子勋:“……”


    【???】


    【叔叔?】


    【不行!我这个舅舅不答应!!他凭什么跟我平起平坐,这妈宝男也配!】


    森雅原本冷着脸,听到夏迟这番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把对面母子俩都笑懵了。


    贺夫人恼羞成怒:“森雅,你一个知名演员,一个公众人物,未婚生子,就不怕被人耻笑!”


    “贺夫人,”森雅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您这话说得……好像我森雅是靠贞节牌坊吃饭似的,人生在世,不就是你笑话笑话我,我笑话笑话你?”


    她优雅地看向贺母,就像看着蝼蚁一般:“我若是怕流言蜚语,还能走到今天。”


    森雅缓缓抬起手,纤细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她轻轻转动无名指上那枚价值连城的粉钻,宝石离开指节的瞬间闪过一丝哀伤的火彩。


    “咔哒”一声清响,戒指落在桌面上。


    窗外卷进一阵穿堂风,那风掠过森雅空荡荡的无名指,也吹散了所有的誓言。


    贺子勋瞳孔剧烈收缩——他见过森雅这样的神情。


    那种从容不迫的决绝,恰如那年慈善晚宴,她拒绝投资方潜规则时昂起下巴的模样。


    就是那个瞬间,他不可救药爱上了她。


    而现在,同样的眼神在告诉他:这场爱情,到头了。


    “森雅……”


    呼唤破碎在风里。


    森雅头也不回走了。


    【森雅漂亮!威武!】


    【永远不要回头!!!】


    【你永远是我的女神!!!】


    【不过森雅姐,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还在里头呢……】


    夏迟隔着屏风不知所措。


    【就这样闯出去也不合适啊!】


    【不过还好,那儿有个阳台。】


    夏迟朝屏风外那对残兵败将做了个鬼脸,蹑手蹑脚从阳台穿出去。


    阳台连着的户外楼梯直通会所后头的高尔夫球场,十八洞绿茵如波浪般起伏,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中央人工湖像块被随意丢弃的玻璃,倒映着蓝天白云。


    湖畔一排地中海风格的白色景观房,如散落的珍珠点缀着。


    夏迟在迷宫般的欧式花园里转得头晕眼花,差点找不到回去的路,直到看见灌木丛中灰白的建筑,想都没想扎进去。


    【上个厕所先。】


    甩着手上的水珠从厕所隔间出来,右眼皮突然跳得跟打架子鼓似的。


    “嘶——”他轻轻抽了一口气,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等等,哪只是灾来着?”


    莫名心慌起来。


    保险起见,还是给自己卜了一卦。


    他今天带了三枚铜钱,往洗手台上一掷,铜钱滴溜溜转了半天,最后排成个“坎为水”的凶相。


    夏迟盯着那卦象脸都绿了。


    【扫把星临头!大凶!】


    【……】


    【此地不宜久留哇……】


    【赶紧走。】


    后背发凉,正想快步离开洗手间,却在门口跟一方脸男撞个正着,那人眉间黢黑,眼下卧蚕发青,活脱脱一副淫||虫入脑的灾星模样!


    好死不死,一个要出去,一个要进来。


    “借过。”夏迟往门框贴了贴。


    那男的却像是没听见似的,故意放慢脚步,明明门宽足够两人并行,他却偏要贴着夏迟的后背蹭过去,动作刻意又缓慢,仿佛在挑衅。


    夏迟浑身一僵,一只肥厚的手掌在他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


    整个人如遭雷劈般遭了雷劈,后知后觉自己被人占了便宜。


    夏迟猛地转身,正对上对方戏谑的眼神。


    【沃——日——】


    怒火“噌”地窜上天灵盖,拳头攥的关节发白。


    【老子堂堂天机道人转世,居然被个杂碎揩了油!】


    【还是只河马成了精!】


    然而那方脸河马精却丝毫不慌,反倒从鼻腔拱出一声嗤笑,那笑容透着一股荒诞,仿佛一个掘墓自焚的人,还要扭着屁股在坟头蹦迪,嚣张得令人发指。


    而后摇摇晃晃地走进厕所隔间,好似刚才的一切不过是随手而为,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


    两个魁梧的大汉走过来一左一右堵在厕所门口,黑色西装下的肌肉几乎要撑爆布料。


    右边那个络腮胡看着夏迟,粗糙的手指关节捏得咔咔响。


    【……】


    满腔怒火见好就收,好汉不吃眼前亏。


    【溜了溜了。】


    正准备往反方向走,空气中残留着的古龙水混合着人渣味儿兜头扑来。


    脑海中冷不丁蹦出来一句判词。


    【神雀堕火,恶鬼食香。】


    【原来这河马精竟然是地狱嵖岈鬼托生,此鬼生前最喜淫人妻女,死后本该在油锅地狱受刑,苍天造孽竟让他投胎转世,竟还成了权贵之子。】


    【今天不知又要嚯嚯哪位神雀。】


    【还好,这淫||虫印堂发暗,离死期也不远了。】


    【早晚要遭天谴的人,还要不要管?】


    他掐着指头犯了难。


    【管的话……免不得要引火烧身……】


    想着那人一脸淫||荡的模样,夏迟打了个哆嗦。毕竟只继承了天机道人的卜天之术,肉体凡胎决计打不过门口那俩保镖。


    【算了,简单教训他一下,算是对得起良心。】


    夏迟深吸一口气,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寒光。


    他佯装整理衣袖,实则从袖口夹出一张朱砂写就的“窜天符”,符纸在掌心无风自动,隐约浮现出一道黑气。


    趁着方脸男从隔间出来,在洗手台俯身掬水的瞬间,夏迟指尖轻弹。黄符如活物般窜出,精准地贴在那人后颈,触肤即化。


    “且看你这软脚鬼还怎么食香。” 夏迟一脸坏笑。


    “窜天符”会让方脸男在接下来二十四小时内腹泻不止,窜上一天,淫||虫上脑也决计施展不开,也算是给“神雀”一个机会,中不中用就看命了。


    做完这一切,夏迟心情愉悦,哼着小曲儿往回走。


    只听“咻”的一声,一道黑影顺着路沿一闪而过,伴随着“嘻嘻哈哈”的鬼叫声,惊得夏迟毛骨悚然。


    “老鼠?”


    夏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耳鸣了。


    一连打了几个哆嗦。


    穿过雾气缭绕的花园小径,芭蕉叶湿漉漉地蹭过他的肩膀。正欲快步走向会所后门,突然——


    “咔,咔——”


    两声极其轻快的快门声从右侧的凤尾竹后传来,夏迟耳朵微动,猛地转头,瞥见竹叶间隙闪过一道金属冷光。


    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精准地穿过灌木丛拽住某人衣领,用力一拉。


    面面相觑,夏迟的眉毛都快挑到发际线了。


    “四眼代拍!”


    “擦边儿道士?”


    还真是老熟人。


    夏迟对这张面孔再熟悉不过——屠百万,圈内人称“屠四眼”,上次在《无声》剧组偷拍被罗剑导演扭送派出所,出来后贼心不死,没几天就裹着伪装趴在片场外的梧桐树上。据说他的长焦镜头隔着五百米都能精准拍到演员的睫毛膏有没有花。


    夏迟眯起眼,上下打量着一身“装备”却穿着服务员制服的屠百万,嘴角不自觉上扬,他随手整了整衣领,撩了一下刘海。


    “你不会……在偷拍我吧?”


    【我有站哥了?】


    虚荣心蹭蹭蹭上涨。


    【哟,小伙儿眼光不错啊,这边儿新资源刚到手还没捂热呢,就买上股了。】


    屠百万隔着厚如瓶底的眼镜片,眼神古怪地看着他,还不忘兜头泼他一盆冷水。


    “你***不就演了个程西来,有个***好拍的。”


    夏迟一听“程西来”这个名字,顿时感觉自己的黑历史又厚了一层,跳进黄河都洗不白的那种。


    “那你干嘛跟着我?”


    “我呸,你以为你是**的顶流。”


    四眼代拍还是像第一次遇到的那样,满嘴生化武器。


    “就你这鳖孙儿一十八线小透明,粉丝数还没老子微博小号多,老子怕你?图你**的盒饭领得勤!”


    夏迟被他怼得耳根发烫。


    屠百万左瞻右顾,连拖带拽把他塞进茂密的散尾葵后。


    “嘘,小声点儿,老子进来一趟可不容易。”


    拉扯的瞬间,夏迟看见屠百万脸上有块淤青,眼镜片也裂开了一个,头发上还挂着泥巴,想必是为了进会所吃了些苦。


    莫名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慨,若不是生活所迫,谁也不会冒着三天两顿打的风险干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便随他缩在树丛后头,活像两张偷瓜的猹。


    屠百万跟变色龙似得整个人趴在灌木丛里,脖子上还挂着大炮筒,手里稳稳托着无人机操控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显示屏,那专注程度,怕是连狙击手看了都要自愧不如。


    “啧啧啧……”夏迟忍不住揶揄他:“你有这毅力干啥不行,这代拍是非当不可吗?”


    “***懂个球,”屠百万白了他一眼:“你**不也就是个死跑龙套的,都是下九流,谁**瞧不起谁啊。”


    夏迟被怼得一时语塞,梗着脖子,把手往袖口一踹,心里不服气。


    “其实我是一个演员。”


    【才不是什么死跑龙套的。】


    【接下来还有三部剧要拍呢,没准就飞升成顶流了,今天你对爷爱答不理,明日爷让你高攀不起,哼!】


    【而且小爷我天机道人下凡,还会算命呢!】


    “知道知道,”屠百万正专心致志看着操作器屏幕,头也没回。“导演跟制片人说你**是祥瑞转世嘛,留在剧组能避凶纳吉,还打算砸资源捧你……”


    “???”


    信息量太大,夏迟有些懵。


    【难道真被冯漫猜对了,罗剑看中自己只是图个吉利……】


    【这家伙不是被赶出剧组了吗?怎么还能听到罗剑说话?】


    【难道他窃听到的?】


    【祥瑞?】


    【是导演寒碜我?还是这四眼在寒碜我?】


    夏迟脑袋乱作一团。


    “啧……你这孙子怎么这么啰嗦……”


    屠百万百忙中抽出空,斜瞥了他一眼:“装得还挺像,把罗剑都忽悠住,你这神棍不简单啊。要不,给老子算算,老子这烂命几何?”


    夏迟没接茬,三枚铜钱在掌心无声翻飞。卦象落定的瞬间,他瞳孔猛地一缩——


    【居然还是个故人——】


    夏迟不支声,目光变得有些同情。


    过了一会儿没话找话:“你搁这儿到底蹲谁呢?”


    四眼不耐烦地把他往后扒拉:“起开,别烦老子,今儿有个史诗级大新闻,够老子挣一大票的。”


    【史诗级大新闻?】


    【难道是森雅?】


    【森雅刚刚被偷拍了?】


    夏迟心头猛地一紧。


    这些站姐站哥人脉网四通八达无孔不入,在背地里安监控、窃听器的本事比私生更专业,能窃听罗剑就能窃听森雅,知道森雅今天要约见贺子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不过,森雅所在的位置好像不在这个方向吧。


    夏迟屏住呼吸,往屠四海身边挪了一挪,脑袋悄悄探了过去。


    操作器显示屏上正是人工湖旁边的地中海式白色景观房。


    画面中瀑布飞泻,假山嶙峋,两边石头的夹缝间恰好框出白房子的门和一整扇落地窗。


    “真会找角度……”夏迟暗自咋舌。


    这屠百万不愧是资深代拍,竟将无人机埋伏在窗户对面的假山上,这刁钻的机位,寻常人根本无从察觉。


    娱乐圈向来暗流涌动,这般大费周章,不知又要爆出什么惊天秘闻。


    夏迟朝景观房方向望去,正有一人从房子里出来,沿着小路朝外走去。


    肉眼看不清楚,但透过屠百万那八倍放大的镜头,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人约摸五十左右年纪,却丝毫不显老态,一袭剪裁考究的亚麻休闲装,衬得身形挺拔如松,略泛银丝的鬓角修剪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他微微弯着嘴角,一副很惬意的模样。


    夏迟觉得这人眼熟,仔细一瞧,这不是光辉传媒的掌门人唐博嘛,娱乐圈四大恶人之一唐老虎,上次在罗剑的孙子的满月宴上见过。


    【唐博?】


    【他怎么会在这儿?】


    【光辉传媒不都说要资产重组了,这大爷还笑得出来?】


    夏迟看着那阴沉的笑脸,不知为何心底窜起一丝寒意。


    思绪跳跃到另一件事上——


    【姜南的合约这个月末就要到期了呀,也不知道解约顺不顺利。】


    胸口发闷,掌心的铜钱烫得几乎要烙进皮肉。


    无数念头在潜意识里尖叫,却看不清也抓不住,眼前仿佛蒙着一层挥散不去的阴影,手指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烦躁地扯了扯衣领,眼角瞥见屠四海咧开的嘴角,仿佛要见证什么惊天的秘密。


    随即想到一件事,这个屠四海,以前好像是姜南的代拍,总是狗皮膏药似得围着姜南的剧组转,今天又出现在这里……


    “你是来拍姜南的?”夏迟嗓音陡然低沉。


    屠四海不理他。


    一阵惊雷在脑海中炸裂——唐博诡异的笑容、姜南即将到期的合约、屠四海口中史诗级大新闻……以及在厕所外碰到的那个方脸人渣。


    心脏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神雀堕火,恶鬼食香。”


    【神雀,神雀……】


    【姜南不会就是那个倒霉的神雀吧!】


    第46章 神雀堕火 我助你逆天改命!


    【雀饮寒泉, 鸩丧其贞,朱砂染喙,明月蒙尘。】


    “艹!这帮畜生竟然下药?!”


    夏迟拽紧拳头。


    屠百万原本全神贯注盯着显示屏, 手指操控无人机慢慢靠近别墅的窗口。可当“下药”二字传入耳中, 他猛地一哆嗦,无人机差点儿跌下。


    缓缓抬头,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滚圆:“你特么还真能算出来。”


    夏迟满身煞气澎湃如海, 目光杀气腾腾,一把揪住屠百万的领口把他摁在地上,咆哮着。


    “你早就知道唐博要下黑手, 还特么蹲在这儿等猛料?!我***!”


    拳头裹挟着劲风狠狠砸在脸上, “咔嚓”一声脆响,另一个镜片应声碎裂。


    屠百万慌忙抬手格挡,却被夏迟一个反扣按在泥里。平日里蔫了吧唧的小龙套, 此刻爆发出的力道竟让他这个常年蹲点的代拍都挣脱不得。


    “疯狗啊你!”屠百万挨了几拳, 终于一个肘击顶开夏迟,连滚带爬退到树根后,一抹脸,全是血沫子。


    夏迟单膝跪地,像一头发狠的公牛剧烈喘息, 指节上的血珠把铜钱染得猩红,他眼神狠厉:“老子瞎了眼, 刚还同情你,你这吃人血馒头的杂碎, 不修福报活该六亲死绝,等着孤老终身吧。”


    六亲死绝!孤老终生?


    屠百万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原地。


    夏迟踉跄着站起来, 拨开灌木丛往别墅方向跑去,人都快消失了在拐角又突然折返回来。


    屠百万目光呆滞,还沉浸在夏迟的诅咒中不得解脱,见煞神又回来,还以为要来个回笼揍,连忙抱住脑袋。夏迟却伸手将他偷来的服务员制服快速剥下,套在自己身上。


    制服松垮,但也无妨,他正了正领结,头也不回朝着龙潭虎穴奔去。


    沿着高尔夫球场边缘疾行,脚下是丝绒般的进口草坪,十八洞绿茵像被精心熨烫过的绿毯,人造湖泊倒映着观景别墅白色的尖顶,几艘小型游艇安静地停靠在岸边。


    绕过树林,穿过拱门,别墅沿着人工湖岸线一字排开,夏迟在假山对面停住脚步。


    深吸几口气,让喘息平复下来,他踏上台阶,叩响门铃。


    “客房服务。”


    声音有些发颤,心跳如雷贯耳。


    门开的瞬间,后颈汗毛倏地竖起——正是方才在洗手间门口对他掰响指节的络腮胡保镖!


    “啥事儿!!不是说了别打扰吗!”保镖粗吼一声,十分不耐烦盯着他,却没能将眼前这个“服务生”与方才走廊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联系起来。


    夏迟紧绷的身子稍稍放松,暗自庆幸临时伪装起了效果,他来的路上把厚厚的刘海全部抿到脑后,借着喷泉水固定,露出光洁的额头,服务员的制服和刚才休闲的模样派若两人。


    “您……您点的果盘……”夏迟故意将嗓子压得沙哑。


    络腮胡浓眉一拧:“还点了果盘儿?”


    侧头往屋内张望的瞬间,夏迟瞥见另一个保镖正站在窗子旁边。


    抽水马桶的声音在里头轰然作响。


    电光火石之隙,夏迟手腕一抖,什么东西“叮”地一声滚在地上,与此同时,两道黄符从袖口滑出,如游蛇般贴着门脚倏地钻入,眨眼间便消失在两名保镖身后。


    络腮胡闻声低头,目光在地上扫视一圈儿却什么都没发现。他不耐烦咂了一下嘴,蒲扇般大手一伸:“果盘是吧?给我就行了。”


    “……”


    夏迟没带果盘儿。


    掌心沁出冷汗,夏迟硬着头皮挤出一个殷勤的笑容。


    “刚刚姜先生说水果要多冰镇会儿,后厨正用液氮急冻着呢。我来是想问问姜先生是想要三分冰呢,还是想要五分冰,又或者是七分冰,若姜先生想要全冰,就得多等些时间了,如果姜先生觉得时间合适,我现在把果盘端过来也行。”


    他故意把“姜先生”重复了又重复,络腮胡并没有质疑,反倒被这一堆废话气得瞪眼。


    “没带来你说个毛线,滚!这里不许任何人打扰!”


    门“砰”地合上。


    夏迟松了一口气,悄悄退到假山后头,数着时间。


    恰好五分钟,别墅大门被猛地撞开。两个彪形大汉夹着腿冲出来,一手攥着纸巾盒,一手死死捂住腹部,活像两个快要被扎破的水袋。


    络腮胡率先冲进旁边的小树林,另一个保镖表情痛苦地跟上。


    两人消失的瞬间,夏迟拉开门,取出卡在门栓底下的铜钱,闪身而入。


    迎面是挑高七米的大客厅,整面落地窗如同巨幕,将碧蓝的人工湖与翠绿的高尔夫球场框进视野。宽大的L型沙发正对着落地窗,桌子上散乱地摊开几份文件。


    两支高脚杯立在一边,杯底残留的红酒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沙发扶手上趴着个平头,夏迟认识,是姜南的贴身助理。


    踩着悬浮楼梯疾奔而上,推开卧室门的瞬间,浓烈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夏迟呼吸骤然停滞,眼前的画面像一把钝刀,生生劈进他脑海。


    姜南深陷在丝绸床褥间,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痛苦地绷着身子。


    他的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如同被烫伤的绸缎,修长的十指死死揪住床单,喉咙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要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别……碰……”


    他喘息着,睫毛剧烈颤抖,却睁不开眼。


    浴室方向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水马桶的响动,某个色胆包天的衣冠禽兽此刻怕是正瘫在马桶上一泻千里。


    一种近乎劫后余生的战栗顺着脊椎爬上来。


    夏迟庆幸到感天谢地,自己偶然间多管闲事,给姜南留下一线生机,否则此刻怕是早被拆吃入腹,成为另一个行尸走肉般的张宁远。


    心疼旋即漫上来,淹得他几乎窒息。


    那个最重体面的姜南,像只被雨淋透的雏鸟,在药效支配下不受控制地发颤。


    夏迟想带他离开,刚触碰到手腕,对方就像被烙铁烫到般浑身一颤,随之蜷缩成防御的姿势,膝盖死死抵住胸口,拉出一道无形的屏障。


    “滚……开……”


    声音破碎,像砂纸磨过粗粝的墙面,半睁的眼里蒙着一层水雾,衬衫早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起伏的胸膛。


    夏迟的手握成拳,看着姜南无意识抓挠自己的手臂,抓出几道刺目的血痕。


    心都碎了。


    【姜南,姜南,你别怕,是我啊。】


    他在心里默念。


    姜南睫毛一颤,涣散的瞳孔艰难地聚焦,眼前却始终一片混沌,只有那个声音清晰在耳畔。


    【姜南,是我,我带你走!】


    温热的手掌勾起他的手臂,姜南没再躲开,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蜷,被暴雨淋透的鸟儿终于找到了遮天的屋檐。


    他微微仰起头,额前湿发黏在泛红的脸颊上,嘴唇开合几次才挤出气音。


    “夏……迟……是……你吗?”


    含糊的辨认让夏迟心尖一颤,眼泪立即滚落。


    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在肩上,呼吸间的热气灼烧着夏迟的脖颈。一滴水珠从两人紧贴的皮肤间滑落,不知是姜南的冷汗,还是眼中没忍住的湿意。


    小心翼翼踩着楼梯向下走,姜南垂落的手臂伴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瘦如薄刀的腕骨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脆弱。


    尽管已经尽力放轻脚步,悬浮楼梯还是发出咯吱咯吱的震颤声。


    楼上再次传来抽水马桶的轰鸣,谁在喊保镖的名字,紧接着浴室的门被“咔嚓”拧开。


    夏迟加快脚步,转眼走到门口,就在他即将踏出别墅的刹那——


    一阵诡异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像是有人用指甲刮擦着玻璃,那声音忽高忽低,时而像幼童嬉闹,时而又变成老妪的呜咽,毛骨悚然的回音在空旷的别墅里回荡。


    “嘻嘻嘻……哈哈哈哈……”


    夏迟后背猛地窜起冷汗,惊回头,却见落地窗帘无风自动,隐约露出个佝偻的黑影。


    那是个黄鼠狼大小的东西,通体乌黑如墨,却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四肢反向扭曲着趴在地上,脖颈歪斜,一双与人类相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紧了他。


    “嘻嘻嘻……哈哈哈……”


    那东西突然咧开嘴,露出满嘴细密的尖牙。


    夏迟的血瞬间冻结,下意识后退半步,可就在他眨眼的刹那——


    唰!


    那东西化作一道残影消失了。


    小鬼。


    夏迟想起这个词。


    一些身负血债、良心不安的权贵,往往不惜重金,远赴东南亚寻找灵媒豢养小鬼。


    这些小鬼多为夭折的婴灵,经邪法炼化,认主护身,但凡有冤魂靠近,或心怀敌意者,皆会被驱逐、报复。


    夏迟记得第一次听见这笑声,是在花园旁的洗手间外,他的“窜天符”刚刚附身在河马精身上。


    不详的阴影爬上心头,他猛地将姜南往背上一颠,十指死死扣住对方膝弯,脚下发力狂奔起来。


    路过小树林,迎面撞上个络腮胡大汉,面色惨白,腿抖得跟筛糠一样。


    夏迟一溜烟从他面前跑过,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风在耳边呼啸,两侧树影化作绿色的洪流,极速向后退去。夏迟背着姜南在日光下狂奔,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猎豹,每一块肌肉都绷到极致。


    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络腮胡显然已经软着脚追了上来,夏迟甚至能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咒骂声,夹杂着对讲机里断断续续的指令。


    日光透过树影,在视线里拉长成流线,夏迟的呼吸灼烧着喉咙,鞋底踏过石板路、草地、碎石小径,脚步声惊起树丛中的乌鸦、翠鸟、蝴蝶。


    姜南胸膛紧贴着他的脊背,手指攥紧他的衣领,仿佛在祈求——快逃!


    转过最后一个弯,会所大门隔着迷宫般的花园摇摇招手,而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


    夏迟刹住脚,突然朝安静的树丛大喊。


    “我知道,你痛恨这世道不公,至亲离散,尝尽人间冷暖,满身抱负郁郁不得志,是这世道负你!”


    “今天,你若帮我,我发誓替你逆天改命,助你平步青云,享尽荣华富贵!!!”


    树丛动了一下,里面的人犹犹豫豫却没有出来。


    夏迟咬咬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猛地摔在地上。


    ——他刚到手的七位数,一分都没来得及花。


    “我知道,你家人需要透析续命,才不折手段做这些脏事!这卡里有三百万,密码六个六,你帮我拦下后面的人,钱全给你——”


    被扒得只剩老头背心和裤衩的屠四海一下子蹿出来,眼睛红得跟核桃似的,应该是偷偷哭过了。


    他快速捡起地上银行卡揣进口袋。


    “艹,骗我你**是孙子!”


    第47章 神雀堕火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呃,……


    屠百万挨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毕竟是个书生, 身经百战也只有被打的经验,穿着老头背心和红裤衩从树丛里钻出来,一猛子抱住络腮胡大腿, 络腮胡还以为自己遇到了变态。


    下手格外狠。


    屠百万疼得龇牙咧嘴, 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但舍得一身剐,还是想吃夏迟画的饼,牛皮糖一样不撒手。


    络腮胡的拳脚暴风雨般落在他身上。


    X会所主楼的轮廓在树影间渐渐浮现, 灰白的墙面泛着冷光。夏迟的双腿早已失去知觉,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姜南伏在他背上, 滚烫的额头贴着他的后颈, 呼吸轻得几乎察觉不到。


    【姜南,撑住……】


    夏迟牙关咬紧,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再坚持一下……】


    【漫姐和森雅就在前面。】


    汗水从下巴滴落, 砸在石子路上, 他用力箍住姜南的膝弯。


    【我带你回家。】


    “唰!”


    一道黑影从他两脚之间窜过,速度快得几乎要将影子留下。


    路旁的绣球花丛簌簌晃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正窸窸窣窣钻过灌木底部,很快又归于平静。


    夏迟感觉一双邪恶的眼睛正在那叶子底下盯着他,他冷汗直下, 抬脚加快速度。


    “嘻嘻嘻……哈哈哈……”


    毛骨悚然的笑声突然在身后响起,他倏地转身, 花影摇动,什么都看不见……


    哒哒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像是某种湿黏的物体拍打着地面上。


    背上姜南不知感觉到什么,牙齿咬得咯咯响,胳膊不安地扭动, 像是要甩掉什么。


    夏迟僵硬地转头,在极近的距离对上一张噩梦般的脸——脑袋只有鸡蛋大小,却诡异地长着完整的人类五官,黢黑的皮肤像从酱油里捞出来的,眼睛大得不成比例,黑眼珠几乎占满眼眶,瞳仁散发着血腥的光,两个黑洞鼻孔下,一张大嘴兴奋地咧开。


    “啊——!”


    尖叫声划破空气,夏迟肾上腺素飙升,跳起来想要甩开这怪物,鬼脸眨眼间又没了。


    花丛终于停止了晃动,四周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方才隐约的嬉笑也戛然而止。只有风在空荡荡的路上打着转,卷起几片零落的花瓣。


    还有他粗重的喘息声。


    茫然四顾,找不到那家伙的鬼影,夏迟满头大汗,强迫自己支棱起来——得赶快离开这里!!


    腿却冻住一般。


    缓缓低头——那个黝黑的小鬼正死死箍着他的小腿,腐烂的脸颊紧贴着皮肤,渗出粘腻的脓液,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笑。


    腥臭的吐息喷在夏迟腿上,被触碰的皮肤立刻泛起一片乌紫。


    小鬼眼中张扬着嗜血的兴奋,“咔嚓”,张口咬下。


    剧痛炸裂的瞬间,好似一把烧红的利刃直劈进骨髓,夏迟觉得整个世界都扭曲了,随之而来的麻木感如同潮水漫上来,一寸寸吞噬着他的知觉。


    手开始不听使唤,像是被抽走了筋骨。


    背上的姜南一寸寸往下滑落,眼看就要砸到碎石子路上,夏迟忍着剧痛,向身后茂密的绣球花丛倒退,在姜南坠入花间的刹那,他整个人也向后倒去。


    茂密的花枝簌簌颤动,他重重跌进花海,被柔软的枝叶拖住,花瓣漫天飞舞,纷纷扬扬似惊起的蝶,又轻轻落下,如同一场浪漫的葬礼。


    毒液在血管里肆虐,身体开始失去知觉,隐约感到姜南不远处挣扎,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夏迟感觉自己正在死去。


    “呃——”


    姜南在跌落的冲击中猛然惊醒。


    他似坠入一片紫云深处。


    绣球花沉甸甸的花枝泛滥成海,硕大的花簇在风里轻轻摇曳,像是无数场未做完的梦重叠在一起。淡紫色的雾气浮动在花叶之间,日光从层层叠叠的花隙漏下,蕾丝般铺了他一身。


    他微微偏头,一滴露水从花心滴落,顺着他的颈线蜿蜒而下,冰凉如泪。


    姜南缓缓支起上半身,枝干在身下发出细碎的呻|吟。


    恍惚年少时漫长的午睡,在蝉鸣呱噪的夏日傍晚独自醒来,枕边还留着未干的汗渍,暮光斜斜切过空荡的房间。


    那种熟悉的、无来由的焦躁和孤独漫上心头,好似被全世界抛弃。


    太过安静,静得能听见花瓣坠地的声响。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到另一个没有痛苦的世界——直到他隔着花丛,看见那个僵硬的身影,和他死死攥紧自己的,无法分开的手。


    他眯起眼睛凑近,拨开摇曳花影,终于看清了那张苍白的脸——高挺的鼻尖凝着汗珠,红红的狗狗眼尾有滴眼泪将落未落,下颌线好看得像瓷器一般。


    这人……他一定在哪里见过。


    【姜南,你快走!】


    那人的身体如同被冰封住一般,只有睫毛剧烈颤动着,眼神绝望。


    他没有张嘴,可声音却像是在哀求。


    【去旁边会所,去找森雅,去找人报警都行,快!】


    他在说些什么?


    姜南的视线黏在那双锗色的唇瓣上,随着呼吸一开一合,像是暗夜里颤动的玫瑰。


    他无意识的吞咽着口水,喉结滚动间,胸腔里烧起一团燥热的火。


    绣球花的幽香突然变得甜腻起来,他鬼使神差倾身向前。


    躺在花丛里的人像极了描着花瓣的礼盒包裹起来的精致甜点——苍白的肌肤是奶油,凌乱的发丝是融化的焦糖,而那双不断吐出热气的唇,分明是浸了蜜酒的樱桃。


    叶子在耳边沙沙作响,他听见的每一声喘息都化作细小的钩子,正慢条斯理地绞紧他的欲望。


    这太诱人了,姜南模糊地想,可身体却像是被蛛网黏住的飞蛾,朝着那诱人的甜味越陷越深。


    【姜南……姜南!】


    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潮湿的颤抖,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可落在姜南耳中,却像是隔了一层蜜糖般粘稠的雾,里头是阳光晒透了的浆果,轻轻一碰就会渗出汁液。


    他恍惚觉得,那人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撩拨他心底的欲望。


    呼吸不知何时变得沉重。


    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身体已经先一步倾了过去,绣球花在他们之间簌簌颤抖,落下一片淡紫色的阴影。


    太近了,近到能看清他骤然收缩的瞳孔,印着自己沉迷的脸。


    吻落下来的瞬间,夏迟的呼吸卡在喉咙,姜南的唇滚烫,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碾上来,像是野兽在标记自己的猎物,炽热而蛮横地撬开他的防线。


    “唔——!”


    惊呼被尽数吞没,姜南的手掌不知何时扣在他的后脑,指缝间纠缠着散落的发丝,将他死死固定在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吻里。


    他长驱直入,带着焦灼的渴望扫过他口腔每一寸,仿佛要攫取他所有的呼吸。


    绣球花在他们纠缠的衣摆间被碾碎,枝干咔咔断裂。


    夏迟徒劳的手开始发颤——近在咫尺的睫羽下,那双总是含笑的眼睛翻涌着令人心惊的占有欲,混着淡淡的血腥气,每一次吞咽都想要把他拆吃入腹。


    直到唇角传来刺痛,惊觉姜南竟是在咬他,铁锈味在唇齿间蔓延,那人却丝毫不肯放开。


    疼痛伴着酥麻让夏迟浑身战栗,恍惚间寻回一些理智……


    【疯了疯了……】


    【他们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啊!】


    【姜南……】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夏迟的胸脯剧烈起伏,像是一条将要溺水的鱼。


    姜南动作一滞,松开他,双眼好奇地打量着他的脸,就像是失忆的人在努力地回想些什么。


    “噗——”


    他突然狡黠地笑了起来,嘴角咧开,眼睛眯起来,那种晕陶陶的、带着罪恶感的快乐,让他整张脸都生动起来,就像个偷尝了甜米酒的孩子。


    “我听见了。”


    他含糊地呢喃,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夏迟发烫的耳垂。


    夏迟对这种暧昧的动作受宠若惊。


    【听见了什么?】


    他生怕是络腮胡的脚步声,或者那只小鬼的嬉笑。


    “嘘——”姜南瞪着好看的眼睛,慢慢把手指竖在唇边,朝他怪笑:“你听?”


    风掠过,花枝轻轻摇动。


    什么声音都没有。


    “咦?”姜南皱了皱眉头,俯身把耳朵贴在夏迟心口:“怎么又听不到了?”


    折腾了一会儿,他蓦地直起上半身,恶趣味地盯着夏迟的嘴唇,带着一丝恼怒。


    “看来得把这里堵上才行……”


    姜南再次吻下。


    【救命!这到底是怎么了!】


    夏迟欲死欲仙,却动弹不得,只能由他摆布。


    【姜南!姜南你疯了!】


    【这心智是退回到八岁了么?】


    【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以后退圈不混了是吧……】


    【……】


    心好累。


    【算了,能不能活还不一定呢,操这些心……】


    【今天就豁出去了。】


    【我担发福利了……】


    【唔……】


    【……】


    【孩子是憋坏了么?这么如饥似渴?】


    【我真是福如东海……】


    【唔——】


    【姜南你轻一点儿!!!】


    姜南的动作突然轻柔起来,放松了力道,转为缠绵的舔舐,像是猛兽在安慰被自己弄伤的猎物,小心翼翼克制着,又带着些卑微的讨好。


    淡淡的酒精味混合着绣球花潮湿的气息,温柔得让然眼眶发胀。


    夏迟睫毛颤了颤,眼泪就这样大颗大颗掉落。


    其实,这样的结局也挺好。


    那些攥不住的、留不下的、终究要离开的,都不用再害怕了——命运竟在最后一刻施舍了一点慈悲。姜南的怀抱这样暖,暖的让他错以为自己被深爱着。


    【姜南……】他心酸地想。


    【你知道你吻的是谁么?】


    风掠过,姜南抬起脸,突然歪着头蹭了蹭夏迟的鼻尖儿,这个亲昵的小动作让他自己又吃吃地笑了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却活像个耍赖的小孩。


    “你是……程西来……”


    “……”


    夏迟有点哭笑不得。


    【这到底算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求你忘了我丑陋的样子吧……】


    “不对……”


    姜南又挠了挠头。


    夏迟无奈地看着他,这家伙明明已经神志不清,看着他的眼神却分外明亮,说话也不同往日的一本正经,慢慢的,软软的。


    “你是……楚……南却……”


    第48章 神雀堕火 谁?谁在戳我的脊梁骨?……


    【楚南却……】


    【什么时候掉的马甲?】


    【诚然程西来和楚南却是一对蹩脚的反义词。】


    【但怎么可能猜到!!!】


    夏迟有点怀疑自己才是吃错药的那个……


    “呲……”姜南坏坏的笑着。


    他眼底蒙着雾气, 像是夜河里碎了的两盏星,往日紧绷的外壳此刻都柔软下来,连声音都黏黏糊糊。


    “我跟你说个秘密。”他像个偷藏了糖果的孩子, 狡黠地眯起眼。


    花影在他脸上游移, 将那份童真和可爱笼罩,偏偏凝视夏迟的眼神专注得可怕,仿佛要用目光将他一寸寸描摹下来。


    “我能听见……你心里的声音。”


    指尖轻轻划在他心口。


    “……”


    【也是醉了。】


    夏迟嘴角牵起一抹虚弱的笑。


    呼吸渐渐轻了, 视线也开始模糊,毒液在血管里游走,将天幕染成诡谲的紫。


    他已经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


    【冷……】


    【好冷……】


    【像那年的河水一样……】


    恍惚间, 似有人听见他的心底的哀鸣, 揽过他的肩,将他轻轻托起,温暖的臂弯环住他不断下滑的身体, 羽毛般的吻落在他的眉心。


    那么真实, 那么清晰,像一场幻觉。


    夏迟想,原来死亡也可以是温柔的。


    他贪恋地嗅着对方衣领间熟悉的气息,任由黑暗漫上眼角。


    多好啊,他想。


    他这一生颠沛流离, 最终得以在最爱的人怀里长眠。


    ******


    夏迟两眼一睁就是两眼一黑。


    眼睛被人蒙住了。


    潮湿的布料勒紧他的牙关,舌根被什么东西塞得几欲呕吐, 他尝试着活动手腕,粗糙的麻绳立刻陷进皮肉, 火辣辣的疼。


    身下真丝床单滑腻得像是蛇腹,他被五花大绑,扔在一张陌生的床上。


    “唉哟!唉哟——”


    耳边屠百万惨绝人寰的叫声让夏迟放弃了呼救的打算, 装死保命。


    屋子角落里,屠百万像只被扔进斗兽场的病狗,蜷缩在水泥地上抽搐。两个黄毛混混正对他轮番殴打,棍棒砸在身上的声音清晰可怖。


    “误会?”


    一个驴脸黄毛猛地薅住屠四海的头发,强迫他扬起青紫交加的脸,木棍抵在喉结上,压出一道惨白的凹痕。“你特么当哥几个是吃素的?”


    另一个满身名人字画,手机屏幕在屠四海肿胀的脸上拍得啪啪响。“最后给你个机会——”他露着牙龈笑得扭曲,“谁指使你来的?嗯?”


    “真、真没人……指使……”屠四海咳出一口血沫子。


    他以前光脚不怕穿鞋身经百揍,揍狠了还能讹人一笔钱,但这次不同了,这些混混是真的下死手。


    肋下疼得翻江倒海,他终于明白自己危在旦夕,什么三百万什么荣华富贵,狗日算命的误我!


    “爷爷饶命,饶命,我错了,我错了……”


    “嘴挺硬啊?还没几个敢在贺少的地盘上撒野。”木棍狠狠捅在腹部,屠四海像个虾米一样弓着腰,发出“呃啊”的干呕声。“不给你放点儿血,你不知道你得罪的是谁。”


    屠四海恨不得没生下来,他只是入侵了唐博的手机,知道唐博要对姜南下手,所以提前踩点儿蹲他,哪知道唐博找的人姓贺啊。


    他比谁都清楚这整片开发区都是贺家的产业,贺大少臭名远扬,他就这么倒霉地撞到枪口上。


    真的恨死夏迟了。


    屠四海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哥们儿明鉴啊!我就是个干代拍的……专门拍明星的私图卖钱,真不知道会得罪贺少啊!”他浑身抖得像筛糠,绑着的手腕在地上磨出血,“我要是知道,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代拍?”黄毛拧着眉头,对这个词有点陌生,棍子在手心敲得啪啪响,“同伙有几个?”


    屠四海:“就……就我一个。”


    “放屁。”黄毛指着床上的夏迟问:“那这个是谁?”


    屠四海:“他他就是个算命的,我跟半点都不熟啊,今儿是碰巧遇上,这神棍给我钱让我帮他挡人,我哪里知道是贺少的人。”


    “啪!”


    黄毛的巴掌带着风声甩到屠四海脸上,打得他偏过头去,“你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还算命的。”


    黄毛转身,木棍拖在地上刮出“刺啦”的锐响。他踱到床边,弯着脑袋打量着挺尸的夏迟,“喂,装死呢。”


    “算命的是吧?”他俯下身,带着烟臭的呼吸喷在夏迟脸上,“那你有没有算到,今天有血光之灾啊?”


    木棍抵在夏迟的脸上。


    夏迟死死闭着眼,脑海中警铃大作。


    【这不是演戏,这不是演戏。】


    【完了,不能借位了。】


    【救命!】


    “哗啦!”


    远处突然传来抽水马桶的轰鸣。隔着几道门,浑浊的男声混着水流声飘了进来:“地上那个小白脸……留给我,别打坏喽。”那声音透着虚弱,“敢坏了我的好事儿……我亲自收拾他。”


    “好的贺少。”


    黄毛别有深意笑了一下,木棍在掌心转了个花哨的弧度,临走前还故意用手拍了拍夏迟的脸颊:“听到没?贺少要亲自‘收拾’你呢……”


    【!!!!】


    夏迟想起那只猥琐河马精,心里一阵恶心。


    【贺少?!】


    【贺家大儿子,贺子勋的哥哥,贺祖耀!!】


    贺祖耀,圈子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前些年在澳门赌场迷||奸服务生导致跳楼,去年在工体酒吧,为争个男模直接操起酒瓶给人开了瓢儿,事后赔了二百万医药费了事。最近又开着豪车在二环飙车,连撞三辆出租车,最后还是管家提着一箱现金到现场和解。


    警局里他的案底能装一麻袋,可每次都是律师拿着精神病鉴定书来捞人。这小子要是不姓贺,早够枪毙八回了。


    夏迟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自己能落在他手里。


    【亲自收拾……是怎么个收拾法?】


    【还不如揍我一顿呢,苍天呐……谁来救救我……】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咦,不过这卦象怎么转了?说好的大凶呢?】


    “砰!”


    房门被猛地推开,灌进来的风惊得吊灯吱呀摇晃。


    黄毛看见来人,慌忙把木棍藏到背后,冷汗直冒:“贺……贺董事长,您怎么来了。”


    贺董事长拄着乌木手杖立在门口,一身挺括的藏青色三件套,银白的鬓角修得一丝不苟。布满皱纹的脸此刻阴云密布,鹰钩鼻在灯下投出锋利的阴影。


    他缓缓转动拇指上的翡翠扳指,目光如刀,先是剐过墙角蜷缩的屠四海,再掠过床上装死的夏迟,最后钉在两个打手身上。


    “砰!”


    他怒气冲冲把门摔上。


    “你个孽障!”


    门外传来惊天动地的碎裂声,怕是某个价值连城的古董遭了殃:“平日里你睡几个网红小演员,我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你心性未定,现在你居然胆肥到这种明星都敢碰!要不是老子今天在高尔夫球场谈生意——”


    拐杖重重杵在地上发出闷响:“你这是打算掘了咱贺家的祖坟呐!!!!”


    “老爷子消消气,阿耀年轻血气盛,做事难免欠些分寸……”


    旁边有人温声劝解,温婉中带着几分刻意的腔调,夏迟立刻辨认出她是在茶汀见过的贺夫人。


    “他……”贺董事长的拐杖颤巍巍指向某个方向:“这孽障一百八十多斤了!还年轻呢,这些年给我惹出多少祸事出来!”


    贺夫人指尖轻轻抚过丈夫剧烈起伏的后背:“仔细身体,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横竖事情都压下去了,那个叫姜南的明星正由王医生看着,诊断书上写得明明白白,饮酒过量引发昏厥。”


    不同于在森雅面前的趾高气昂,贺夫人此时声音温柔似水:“咱们会所的监控‘恰巧’那会儿在检修,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更何况阿耀肯定知错了……”她转头向洗手间方向抬高声调:“阿耀!快,给你爸认个错,让你爸消消气儿。”


    抽水马桶“哗啦”一声,算是回应。


    夹杂着游戏击杀的特效声……


    还有人咕哝了一句:“干不死你!”


    一阵辽阔的寂静。


    贺董事长突然像被扎破了的皮球,踉跄着扶住旁边的高背椅。


    “你看看你养出了个什么东西!这叫不懂事?这叫不懂事!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建材市场闯出名堂了。他除了吃喝嫖赌还会什么!给多大脸现多大眼,我这些年光给他擦屁股卖的老脸,都够糊满长安街的城墙了!!”


    夏迟在里头听着,大致也听明白这又是一个逆子坑爹的老套故事。


    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贺夫人。


    【哟~这二房是终于盼来了夫君啊,要不是耀祖惹事,还真逮不着机会呢。】


    【这老登就是贺氏集团的创始人,A市首富贺贵仁?】


    外头突然安静了。


    气氛有点冷。


    不过夏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自顾自扒起了首富的发家史。


    【怎么记得,这个首富是靠着岳丈大人发家致富的,岳丈身居某规划局局长要职,首富年轻的时候也是靠着这一层关系成了很多房地产企业的供应商,生意越做越大,整个建材市场渐渐都归他掌控。】


    【可天有不测风云,某个楼盘开发商暴雷跑路,业主集体闹事,局长因此被约谈,这人也讲义气,愣是没供出任何人,自己把罪名扛了从楼上跳了下去,自此案件终结。被保住的开发商、银行行长、政府官员为了感念老局长的恩情,纷纷向女婿递上橄榄枝,订单成倍增加,财富似水流入,逐渐开始开发楼盘,至此一路通泰成为一方富甲……】


    【哇塞!】


    贺贵仁:“……”


    谁?谁在戳我脊梁骨?


    我看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贺贵仁循着声音推开套间的门,里头还是那四个人,俩黄毛自他来了以后就收起了嚣张跋扈的嘴脸,束手站着听动静,剩下一跪一躺,躺着的蒙着眼堵着嘴人事不知,跪着的半张下巴,神情凄徨。


    第49章 神雀堕火 此子断不可留


    贺贵仁狐疑地掏了掏耳朵, 刚才那些声音……


    是我的错觉?


    他犹犹豫豫回到客厅。


    贺祖耀正扶着墙慢吞吞挪出洗手间,那张平日里嚣张跋扈的脸刻惨白如纸,额头挂着虚汗, 两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自己还以为是误食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连同那俩保镖都闹起了肚子,一趟趟往洗手间跑,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清空才罢休。


    见贺董事长站在外头, 贺祖耀勉强直起腰杆,硬是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眼皮都不抬一下, 瘫进真皮沙发, 两条腿往茶几上一架,接着打游戏。


    “你……你……”


    贺贵仁指着儿子手抖得像帕金森,转头对贺母怒吼,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这副死样子, 早晚会拖累死全家。早知今日,当初就该把他交给老太太带!!”


    贺祖耀翘着二郎腿晃啊晃,游戏音效开得震天响,聋子不怕雷打。


    倒是贺夫人被这话扎得浑身一颤。


    “你什么意思?”她睁着水汪汪的双眼,珍珠耳坠随着身子乱晃, “你一天到头在外头花天酒地,家里老的小的全扔给我, 我又当爹又当妈把孩子拉扯大,如今倒落得一身不是了。”


    又想起白日里在茶汀里受的委屈, 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地往下掉。


    “好啊,你们姓贺的一个个,老大当我是空气, 子勋娶了媳妇就忘了娘,连你也数落我的不是。我这里外头都不是人!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呜呜呜——”


    【哎哟哟——】夏迟在里头兴奋起来。


    【森雅姐快来!这儿有出好戏!妥妥现世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刚不还端着婆婆的架子,说我们仙女姐姐不配进贺家门?】


    【您倒是继续演豪门主母啊?怎么现在哭得跟个被退货的姨太太似的。】


    贺贵仁耳边又响起了聒噪的声音。


    这声音扒完他的前朝事,又开始扒他的后宫。


    【哟!贺夫人不就是那个先当白月光后当朱砂痣,先初恋后小三,最后成功上位的李珊珊。】


    【听说当年和首富是青梅竹马,结果这男的为了攀高枝儿,转头娶了某局长的女儿,狠心把青梅给甩了,可婚后两人藕断丝连,最后发展成地下情人关系。】


    【结果时来运转,老丈人出事儿,咱贺总连夜搬去了青梅的公寓,离婚协议写得比财务报表还利索。】


    贺贵仁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死死盯着虚空中某一点,李珊珊的哭声都浑然不觉。


    那些被他用钞票和权势深埋的往事,正被人一铲一铲掘开……


    【要说渣还得是我们贺董事长,老丈人尸骨未寒,八十辆豪车迎娶李珊珊,宴席摆了三天三夜。】


    【嚯!豪门怨妇还有这么风光的一天呢。】


    【原配遭受不住双重打击,身心崩溃被送进精神病院,没过多久便香消玉殒。】


    【啧啧啧,寒窑弃妻薛仁贵,忘恩负义贺贵仁,贵仁贵仁,谁起的名字,简直神来之笔。】


    贺贵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浑浊的眼珠子里翻涌着毒蛇般的冷光。


    好……很好……


    真是好多年没听见有谁当他面嚼舌根了。


    贺贵仁猛地踹开套间的门,阴鸷的目光刮过室内每一个人。


    除却那俩黄毛……昏迷的人仍在昏迷,另一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跪在那里,满眼生无可恋望着突然闯入的人。


    贺贵仁走近,居高临下的阴影笼罩着屠四海。


    “刚刚是你在说话?”


    “???”


    “!!!”


    屠四海猛地一哆嗦,肿胀的脸拼命摇晃,他急得直扭脖子往夏迟那边示意,可惜被打烂了的嘴说话漏风又含糊:“唔系——系塔啊……系塔啊……”


    贺贵仁一个字都没听懂,顺着猪头的目光看向床上,床上那个嘴巴被封得严严实实,至始至终动都没动一下。


    还想嫁祸于人?


    “啪——”


    贺贵仁一巴掌扇了过去。


    无论如何,知道他们家这么多秘辛……


    此子断不可留。


    贺贵仁指着屠百万吩咐黄毛:“给我狠狠扇他嘴,再封死喽,我不想听见他再说任何话!”


    “诶。”


    黄毛点头哈腰,虽然摸不着头脑,但金主爸爸的爸爸发话哪儿敢多问。他麻利地揪起屠四海的头发,哐哐几巴掌左右开弓。


    “嗷呜!呜——”屠四海的惨叫闷在喉咙里,夹带着滔天的委屈。


    贺贵仁慢悠悠踱回客厅,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嫌恶地皱起眉头。


    感觉有点奇怪。


    为什么其他人对这人的声音没什么反应?


    就好像,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找到了!”


    另一个小弟风风火火冲了进来,怀里抱着无人机和长焦单反,“在高尔夫球场旁边的树林里找到的,藏得可够深的。”


    贺贵仁接过设备,眯着眼,手指在触摸屏上划得飞快,高清照片一张张闪现——唐博出入会所的照片,与贺祖耀保镖接头的连拍,甚至还有无人机透过玻璃录下唐博下药的经过,以及贺祖耀的保镖把昏迷不醒的姜南背上楼的整个过程。


    不幸中的万幸,贺祖耀到达别墅后直奔厕所,一直到最后都没拍到正脸。


    贺祖耀看到录像中自己捂着屁股佝偻成虾米,裤子上隐约挂了彩,顿感颜面尽失,咬着牙冲里屋爆喝:“把那个不知死活的狗仔给我拖出来!”


    两个黄毛刚封住屠四海的嘴,就把他给拖了出来。


    屠四海脸更肿了,像个摔碎的番茄,被拎出来后一看到长焦单反和无人机,立刻吓得魂飞魄散,蹬着腿恨不得爬回房间里。


    “狗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偷拍老子?”贺祖耀亲自撸起袖子,照脸就是一拳,屠四海脑袋猛地后仰,鼻血流的跟水龙头一样。


    贺祖耀又狠狠补了几脚:“你特么是活腻了还是缺钱买棺材,主意敢打到我头上……”


    “行了,行了。”


    贺贵仁声音冰冷,盯着地上那短命鬼,脑中已经闪过七八种处理方案。


    精神病院最近查得紧,要不就扔公海得了……


    又翻了翻手里的相机,越想越后怕——这些照片要是流出去,贺氏的股价估计要跌成直线。


    董事会那群老狐狸早就虎视眈眈,就等着抓他的把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这种下作的事都干得出来……”


    贺贵仁一口气堵在胸口,忍不住抡起拐杖打在贺祖耀背上,“老子当年就该把你掐死!”


    拐杖落下也没几个力气,贺祖耀翅膀硬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仰起脸冲父亲咧开嘴贱兮兮笑。


    贺贵仁看到都气疯了,拐杖朝脸劈去,李珊珊连忙扑上来要拦,贺贵仁哪里还有理智,反手把她推开。


    “哎哟!”


    李珊珊八厘米的高跟鞋“咔”地一歪,整个人跌坐在狼藉的地毯上,精心打理的卷发散成疯婆子,她捶着地板嚎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呀!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呜呜呜……”


    “嘘——”


    屋里响起不合时宜的口哨声。


    贺祖耀这丧心病狂的,是气完他爸也没放过他妈,歪着嘴朝地上的人冷笑:“哟嘿,你这装腔作势给谁看呢?”


    他下巴一抬,向贺贵仁方向示意:“你看我爸有在乎你吗?他若是在乎你,那三房啊四房啊,都哪儿冒出来的?”


    李珊珊的哭声一下子噎住,挂着眼泪瞪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人形怪物。


    贺贵仁差点没气晕过去:“怎么跟你妈说话呢?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试试。”


    贺祖耀慢悠悠往沙发上一坐,不可一世地露出个邪恶又残忍的笑容:“我妈不是死精神病院里头嘛,你指的是哪位?”


    贺贵仁两眼一黑。


    李珊珊小脸一白。


    “唱双簧呢,”贺祖耀嗤笑一声:“咱家有的是钱,摆平这种小事儿不就分分钟,澳门赌场那事儿才花了两艘游艇钱?您说是吧,贺董事长。”


    他好像很开心给贺贵仁招惹麻烦。


    “你特么疯了!”


    贺贵仁两眼一黑又一黑。


    “摆平?!你当这次事情还有这么简单?那是姜南,不是个小服务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狗仔无人机都飞家里来了,舆论爆了你怎么压?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


    “这不是没成嘛!”贺祖耀满不在乎,“他自己喝断片儿的,能记得什么?再说了——人是唐叔交给我的,唐叔说出了事儿他担着。”


    “蠢货!你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贺贵仁想起唐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唐博的公司都快把总部大楼抵押出去了,这老狐狸故意撺掇你犯浑,就是等着拉你下水,好要挟老子给填那几十个亿的窟窿!!这狗东西,我早晚给他算这笔账!”


    他转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你是猪脑子,这事儿都敢答应。”


    “送上口的肥羊肉,我不咬不是傻。”贺贵仁翘起二郎腿:“那野种都能睡当红女明星,我怎么就不能整个顶流玩玩儿?”


    【我呸!!!】


    【你特么没有镜子总有尿吧。】


    【什么东西啊你,离了贺家你连看门的狗都不如。】


    夏迟在心里咆哮起来,要不是被封住了嘴,都恨不得咬死他。


    【等会儿?野种?】


    【他说的野种……不会是贺子勋吧?】


    第50章 神雀堕火 你也配姓贺。


    “我呸!你个没教养的东西。”


    贺贵仁望着大言不惭的儿子, 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胎里。


    “你特么……没有镜子总有尿吧,离了贺家你算什么东西。”


    一激动把耳边的话顺了出来。


    “哟?现在嫌我没教养啦?”


    贺祖曜滚刀肉一般,丝毫不觉得他爸能拿他怎么样。


    “我为什么成这副德行, 您心里没点儿数?您当年起家第一桶金, 还不是靠我姥爷。我姥爷临死前怎么交代你的?他心心念念让你照顾好我妈,结果呢?你把我妈照顾到哪儿去啦!!”


    声音突然尖利起来,“要是我妈还活着, 也不会任由那野种骑到我头上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贺祖耀多少听了些闲言碎语进去,就像细碎的玻璃碴在血肉里生了根, 每当夜深人静, 就在骨髓里隐隐作痛。


    李珊珊急忙道:“阿耀,你怎么会信那些个胡说八道,这么多年来, 我哪天不是把你当眼珠子疼?你虽然不是我亲生的, 可我也是好好生待你了,你七岁时发高烧,我三天三夜没合眼,你留学时惹祸,哪次不是妈妈偷偷给你摆平。”


    【这话倒是不假——】


    夏迟表示赞同。


    【李珊珊虽然没生他, 可也真是把他当亲儿子养,要星星不给月亮, 成天惯着,生生把这畜生惯成了混世魔王。】


    【要不是因为李珊珊, 这王八蛋还不知道在哪个桥洞里喝西北风呢,哪里有这气运当什么首富之子,整天耀武扬威。】


    【可惜养成了一只白眼狼。】


    【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不晓得李珊珊会不会后悔当年抱养了他。】


    贺贵仁也在心里唏嘘,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李珊珊对孩子有多好他也是看在眼里……


    诶不对。


    这声音怎么还在?!


    那个不知死活的狗仔正半死不活躺在地上,嘴巴封得严严实实。


    不是他……


    还能有谁?


    连李珊珊怎么对贺祖耀这种私事都知道……


    莫不是个内鬼?


    贺首富的目光飘向套间房门——


    是里边儿那俩黄毛有问题!


    待会儿再收拾你。


    隔着门黄毛一摸脖子。


    嘶,怎么有阵凉风?


    是空调开太大了?我鸡皮疙瘩怎么起来了。


    都不知道自己上了死亡名单了呢。


    贺仁贵走神的机会,贺祖耀跟他后妈吵起来了。


    他猛地甩开李珊珊的手,眼底满是厌恶:“省省吧,别叫我儿子。自从我知道真相的那天起,咱们俩的情分就两清了!”


    李珊珊泪汪汪,心里有苦却吐不出半个字来。


    “你……”贺贵仁忍不住教训道:“她虽然不是你亲妈,这些年为你操心还少吗?养恩大于生恩,你这畜生,怎么就狼心狗肺到这种地步?简直无可救药。”


    “是,我无可救药……”贺祖耀突然神经质笑了起来,手指揉着太阳穴:“哪有那野种风光,你不是早就瞧不上我这精神病人的儿子,开小号重练了吗?还生怕给养坏喽……”他瞟了一眼李珊珊。“特地交给奶奶养在身边儿,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就想要把他培养成贺氏的接班人,啧啧啧……”


    贺祖耀得意洋洋:“我看了今年的报表了,贺少东家首次操盘就创亏损新高,我吃喝嫖赌这么些年不也没花几个钱儿,您那宝贝疙瘩,三个月蒸发掉您十艘豪华游轮,十个亿的窟窿都能给您捅出艺术感来!真不愧是爹的好大儿啊!”


    贺祖耀是知道软刀子往哪儿捅的,捅完李珊珊,也没放过首富。


    关键是耳边的声音也在嘀咕……


    【啧啧啧……】


    【钱不是花完的,是亏完的。】


    【谁能想到,在败家界,创业居然能超越黄赌毒,稳居败家速度榜第一名!】


    【天道好轮回,镰刀绕过谁……】


    【建议给镰刀镶个金边儿,毕竟割的都是24k纯金韭菜。】


    首富捂住胸口。


    大儿子不成器也就算了,没想到精心培养的二儿子,更赔钱。


    黄毛你住口。


    我杀了你……


    【不过这贺祖耀也真有意思,居然骂李珊珊的儿子是野种?】


    【是梁静茹给你的勇气么?】


    【笑死,人家贺子勋好歹流着贺贵仁的血,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是野种?】


    “???”


    贺贵仁两眼睁得铜铃一样。


    几个意思?


    什么叫好歹流着贺家的血?


    【贺贵仁俩眼睛还不如捐了,眉毛底下挂俩蛋,只会眨眼不会看,贺祖耀哪点像自己?自己的娃都不认得。】


    【河马精那脸都能当盘子使,横竖都跟贺家祖传的鹅蛋脸不沾边,居然当亲儿子养了二十年。】


    【堂堂首富,风光了一辈子,也有帮别人养儿子的一天啊。】


    帮别人养儿子


    的一天


    啊。


    ……


    事关绿帽,首富也开始耳鸣了。


    他的眼睛直勾勾刮过贺祖耀的方脸盘——这眉眼,这骨相,的确没一处像自己。


    怎么会?


    难道是……于佩那个疯女人背叛了自己?


    他突然想起刚发迹那些年,建材市场的生意风生水起,经常忙得脚不沾地,可于佩那个百无一用的疯女人,矫揉做作又黏人,经常他劳累一天回到家,还要陪她弹钢琴跳探戈,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


    他一开始还疲于应付,自老丈人死后,便装都不装了,借口生意忙家都不回。


    于佩莫不是在那段时间,跟别人好上了?


    肯定是这贱女人耐不住寂寞!


    都死了还要摆他一道!!


    贺贵仁呼吸变得沉重,眼珠都快射出刀子——这么多年,他居然把一个野种当成眼珠子疼。那些为这废物打点的官司,砸出去的黑钱,操碎的心……


    他猛得攥紧拐杖,指节用力到发抖。


    难怪……


    难怪这畜生天生一副下贱坯子样,学啥啥不成,干啥啥不会,整日里除了酗酒就是惹事生非,行为举止粗鄙得如同市井无赖,脾气更是像头疯狗。


    还特么是个基佬。


    贺贵仁越想越恨,盯着贺祖耀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我贺贵仁的儿子怎么会是这副德行?这一看就流着不知哪个野男人的脏血!


    但如果不是亲生的……


    贺贵仁想起从小到大这畜生给自己添过的麻烦……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事情反倒简单了。


    贺贵仁看贺祖曜的眼神冰冷起来,像是在打量一件待处理的瑕疵品。


    “贺祖曜!”


    你也配姓贺。


    贺祖耀打游戏的手指突然一顿,屏幕上的角色瞬间被击杀。


    他爸刚刚……


    喊了他全名……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警告,上一次他爸喊他全名还是在上一次。


    他回老家玩嗨了把祖宗牌位当成飞镖靶子,被老爷子追打了三条街。


    贺祖耀缓缓抬眼,对上贺贵仁的视线。


    那眼神冷得像停尸房的金属台,又陌生得像在看什么脏东西。


    后颈汗毛竖了起来,游戏音效突然变得刺耳。


    这老东西到底想要干嘛?


    他在心里咒骂。


    这些年他捅的篓子还少么?哪次后果不比这次严重?那老头还不是乖乖得捏着鼻子给他擦屁股。


    既然生了他,就得给他收拾烂摊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他眯着眼打量着父亲的脸色,挑衅地一笑,张口便喊他大名。


    “贺贵仁,你可别忘了,你能有今天,靠得是谁?如果不是我姥爷,你现在是批发市场一二道贩子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你自己都是个畜生,养出个畜生来有什么稀奇。”


    贺贵仁牙关咬得咯咯响,额角青筋蚯蚓般暴起。那段低头做小、仰人鼻息的上门女婿岁月,是他最不堪回首的历史,他最恨别人提起!


    可他又忽然冷静下来,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既然不是亲生骨肉,敢戳他的脊梁骨,他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失去一切的痛苦。


    他慢条斯理挽起袖口。


    “好……很好……我今天就让你……”


    【吔,这哪儿来的巨婴,合着你丧尽天良不学好,都是因为别人的错。】


    【穷人家孩子吃那么多苦也没长成你这德行,别给自私蠢笨找借口。】


    耳边那声音又开始叨叨了。


    【还有啊,这么说话就不对。】


    【贺贵仁的确是因着老丈人的关系才有今天,可这份香火情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你当于家父女在九泉之下还能罩着你?】


    那声音嗤笑了一下。


    【没咒死你就不错了。】


    【贺祖耀还真的以为自己是原配生的呢!】


    贺贵仁话说一半突然僵在原地,瞳孔发散。


    等会儿……


    脑袋有点乱?


    他已经开始相信,这声音不可能是黄毛。


    莫不是上天对他的指示?


    贺祖耀不是于佩生的?


    还能是谁生的?


    他混乱的思绪猛地扯回到二十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彼时于佩早被关进精神病院,却突然在某天被医生告知怀孕。没过多久就被送进妇产科医院待产,等到他赶到医院时,只见到白布下因产后癫痫而死的于佩,以及护士怀里那个皱皱巴巴的婴儿……


    那婴儿被护士小心翼翼捧到他面前,还带着未干的胎脂。


    他至今仍记得那瞬间的悸动。尽管对于佩感情复杂,但当那个脆弱的小生命被放进他臂弯时,温热的触感让他第一次体会到血脉相连的震颤。


    那天,他在产房外暗暗发誓,要把这孩子捧在手心里养大。他会亲自挑选最贵的国际幼儿园,小学天天让司机送米其林餐食到学校,中学毕业直接捐栋图书馆送进常春藤……


    可他此刻看着贺祖耀狰狞的脸……


    难道是……抱错了?


    贺贵仁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