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朝安
黎傲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睡得太过彻底，短时间内是别指望他再睡着了。干完活，泡在温热的浴池里, 他前爪扒着一个小木盆，推着它在水面上飘来飘去。
“哗啦”一声，小盆被他推到池边, 再顺着水流绕了一圈回来，他尾巴一摆，又给它推远了一些。
成熟冷酷的君主丝毫不觉自己这快要十五岁的孩子幼稚，取了浴液和浮板，淡声召唤：“里奥，过来洗漱。”
被爸爸点名的猛猫立刻抛下玩了半天的小木盆, 一个漂亮的狗刨动作蹬水跃起, 四只短腿飞快划动到伊西里斯身边。
还没等君主动手, 他自己跳上浮板，自动闭眼抬下巴, 一副任搓任洗的模样。
伊西里斯低低笑了一声。他自己就是个被伺候惯的, 这些事情做得实在不够顺手, 也没将浴液在掌心里搓出泡沫, 就那么直接揉上了小猫的背脊。好在猛猫天赋异禀，毛多, 胡乱搓弄几下就成了个沐浴球。
黎傲顶着一身泡沫, 只能看到一只脑袋。大孝子被搓了半天, 孝心起来了，也要给爸爸洗头，从浮板上跳到伊西里斯的肩头。沐浴球认真地扒着人家头发，两只爪子很有模样地翻来覆去。
赞恩端着食物回到内室时, 瞧见的就是这个画面。他没忍住笑了一声，将食物搁在池边，半蹲下身捏起小猫的一只后腿晃了晃：“我们宝宝当上了搓澡工？”
“叔叔，你撒开我！”黎傲一边喊，一边条件反射地弹着腿。他单脚踩在伊西里斯肩头上，站得本就不稳，几下蹬腿就直接朝后倒去。
赞恩眼疾手快一把接住，笑着将满身泡沫的小猫搂进怀里。德尔斐的亲王也丝毫不嫌弃自己被小猫蹭得狼狈，在小猫身上揉了几下，揉搓干净了，将他放回池水里。
“自己涮一涮，去吃饭。”他推了推猫屁股，再将伊西里斯濡湿的长发捞过来，动作熟稔地接过小猫没做完的活。
洗完澡烘干完，月上柳梢头。蓬松暄软的毛团子自觉爬上爸爸的床，爪子拍拍枕头，示意伊西里斯可以睡觉了。
赞恩俊美的脸上荡着笑，似乎还想和父子俩一起睡，被伊西里斯无情地扔了出去。
一切静了，伊西里斯上了床。黎傲侧躺着蛄蛹到伊西里斯身边，四只爪子都抵着人的胳膊，一抬一摁地踩着，小声喊：“爸爸。”
伊西里斯“嗯”了一声：“爸爸在。”
“嘿嘿……”黎傲傻乎乎笑了一声，一脸眷念地贴贴人，又自娱自乐地踩了好一会儿，才栖在君主的颈边闭上了眼。
德尔斐正值冬末，气温不极低，也称不上暖和。小暖炉贴在身边，伊西里斯英俊的眉眼在黑暗之中很是放松。他轻点了点小猫的脑袋，收获一声猫哼唧后，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小猫轻微起伏的身子。
黎傲本就睡了许久，在充满安心感的气息里又睡了三四个小时。天还没亮，他自己醒了。一睁开眼就是贴贴伊西里斯好看的脸，黏糊完了也不打扰人家休息，就那么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床上的丝绒帷帐。
他在想梦里的事情，想那只满身创伤的狼人，更想着看台上欢呼的观众。怎么会有人那般残忍，以生命相残取乐？
“醒了？”伊西里斯本就浅眠，感知到小猫的呼吸变换，他也睁开双眼。
哪怕黎傲极快地收拾好心情，咧嘴笑着去蹭爸爸的胸膛，伊西里斯也依然感知到了他的情绪。
“里奥。”他坐起身，将小猫放在屈起的膝上，低垂着朝阳般金色的眼睫：“你是个同理心很高的孩子，善良与责任是你高贵的品格。这样很好。所以，你想要做的事情，尽情去做就好。”
伊西里斯这么温柔，温柔到黎傲觉得委屈。这种心情非常奇怪，哪怕读了许多书，经历了许多事，他也依然搞不清是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会很麻烦大家的。”
伊西里斯捏住猫嘴，英俊的脸上是绝对的自信：“你是我的孩子，哪怕倾尽帝国所有，他们都该为你服务。我和德尔斐，都会是你最可靠的护盾。”
爸爸，爸爸……黎傲在心里无数次喊着这个称呼，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又眼睛泛酸。
有时一个情绪的决堤，可能是因为一根稻草，也可能是因为一些爱意。
伊西里斯说：“只是偶尔，我也会有些可惜。”
小猫吸了吸鼻子，湿漉漉的眼睛带着些疑惑地看着他。
“可惜没见过你更小时候的样子。”五岁之前，四岁之前，三岁之前，二岁之前……他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个很坚强的孩子了。
“那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这样爱哭？”男人点了点小猫的鼻头，脸上罕见带着一丝调侃。
小猫扁着嘴，钻进男人怀里，毫无顾忌地和爸爸撒着娇：“我才没有爱哭。”也不知道是反驳以前，还是反驳现在。
伊西里斯闷闷笑了一声，引得小猫脸红耳赤地张着牙轻咬。
猛猫在爸爸跟前黏黏糊糊，在别人面前还是颇有威严的。晨起时的曦光落在花园里，帝国的母树婆娑枝叶，枝头终年不落的雪花纷纷洒洒，带着浅淡的香气落在小猫的脑袋上。
轻飘飘的，黎傲没有感觉。忙碌的侍者和值守的护卫，在看着小猫时都难免露出笑意：“殿下，您回来了。”
猛猫肃着脸，踢着正步走过庭院，不时开口和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到了自己的院子，他也顾不上什么正步了，隔了老远就开始喊：“机！机！机！”
“干什么？”保姆机器人的语气像是不耐烦，实际底部的机械轮滚得比谁都快。
黎傲“嘿嘿”笑了一声，直起身张着手，跟只小熊猫似的朝着它跑过去，一把抱住：“我回来了哦！你有没有想我？”
保姆机器人很傲娇地“哼”了一声：“短腿猫有什么好想的？”
猛猫眉头一竖，爪子就要往机器人身上的贴纸去抠：“那你把贴纸还给我！”
“你幼不幼稚？”银翼拎起猫屁股啪啪就是一通拍：“滚进去吃早饭去，别耽误我晾被子。”
“你怎么这么讨厌！”黎傲气呼呼地还了它两拳，走进屋里看见餐桌边好看的小狗时又咧嘴笑了：“薰，你在吃什么？”
薰坐在椅上，微微往后倾了一下，将猫抱到膝上：“银翼做了粥，布伦娜烤了面包。”
“那我也吃。”小猫也不客气，两只脚踩着人腿，两只手摁在桌台上，张口就是指挥：“先吃面包。”
薰冷艳的眉眼柔和，取过一块吐司，将边角撕掉放进嘴里，软嫩的内陷喂给小猫。
“还要喝粥。”猛猫吃着嘴里的望着碗里的。
薰白瓷色的手指捻起羮勺，吹凉了再喂到猫嘴边：“小心烫。”
银翼提着衣篓回来，瞧短腿猫被小怪物照顾成了胚胎，竟翻了下电子眼：“你再懒下去迟早吃成猪。本来就腿短，再胖一点，走起路来和球有什么区别？”
小可从外面溜了回来，欢快插嘴：“不要紧的老师！我可以拎着猫猫大王，不会让他在地上蛄蛹的！”
“你们够了！我有腿！”猛猫生气了，但包裹着食物的嘴里讲出的话语就不太有说服力。
“就几厘米，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主人的回归，为这座寂静许久的庭院带来生气。院中那棵变了粗壮许多的花树，枝头也打上了细小的花蕾，大约再过几日，就会开出零星花朵。
他回来了，整个德尔斐的风都开始变得和煦。
“对了。”黎傲咽下嘴里的东西，叽里咕噜地对银翼说：“我把AI偷出来了，那个芯片要怎么弄？”
银翼捏着手帕给猫擦脸擦脖子，先嫌弃小怪物：“就不知道给他戴口水兜吗？”再和短腿猫说：“我给它做了容器，将芯片放进去，它就可以启动了。”
“那赶紧的吧。”黎傲也顾不上吃东西，当即就要去安装：“它等了很久了。”
保姆机器人静了两秒，语气轻快说：“好。”
银翼准备的身躯是一个方形脑袋的保姆机器人，和它自己差不多高。区别是它自己的这副身躯是经过漫长改良的，配备了高精度的传感器，可以感知温度，触感，甚至嗅到小猫的气味。而送给AI的身躯，从初始，用的就是最好的配置。
黎傲小心地取出盒子，两只爪子捧着递给银翼：“要不还是你来吧？你们都是机器，它会想要同伴激活自己的吧？”
银翼拎着猫的后颈皮，将他提溜到方形机器人的脑后，平静说：“你来。”对它们而言，它们是机器，是同类，却不是特别的。
这个宇宙间，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这只小猫的存在还要重要，也再也没有什么，会比让他来启动新的生命，意义还要重大。
黎傲一脸严肃地打开盒子，小心地捏住那块小小的芯片，将它插入机器的核心装置里。
随着一声清脆的“滴”音，保姆机器人原本垂落的机械臂微微一颤，紧接着泛起淡蓝色的光纹，自指尖一路蔓延至全身，像脉搏一样缓慢而坚定地跳动着。
它的头部轻轻抬起，眼部感应器亮起深蓝色的光。
它睁开眼，眼前是一个圆形的保姆机器人，一个黑发红眼的人形，一个光秃秃的金属球，和一只，咧嘴笑着的猫。
小猫笑弯了好看的眼，对它说：“早上好，朝安！希望你喜欢你的名字！”
第142章 商贩
“喂！隔壁的！”帕尔忒农空港里, 一名新来的商贩朝着隔壁低声喊了一声。
“咋了？有什么事？”隔壁的老板手脚麻利，将热腾腾的包子打包递给顾客。
新来商贩朝着他努了努小眼，脸带嫌恶地示意他看那边。
隔壁老板蹙了下眉, 顺着这面目市侩的新人视线方向望了过去，一眼就愣住了。
“这里怎么会有非完全进化体？”新来商贩小声嘀咕：“这些杂种不是生活在前线区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说什么呢？”隔壁老板脸上似有不悦：“都属于人类, 什么杂种不杂种的？”
“本来就是啊，这些血统肮脏的半人类，来这里做什么？”
隔壁老板原来看这人的面相就不喜，但他为人和善，对待新人也颇有照顾，没承想这人不仅市侩, 人品也不怎样。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少搭理这种人了, 可出于自身良善, 还是提醒了他一句：“这里是帕尔忒农，最讲究平等, 劝你讲话和做事的时候多注意一点。”
新来商贩在心里“切”了一声, 还没来得及反驳, 就见他们谈论的半人类来到了隔壁摊位。
“多少钱？”萨曼莎问。
隔壁老板连忙打开蒸屉, 脸上笑得热情：“只收德尔斐币，肉的十块, 素的二十。原料都是产自黑豆豆星的特级蔬菜, 包你好吃！”
算不上便宜, 更何况用的还是全星际购买力最高的德尔斐币。萨曼莎从腰间取出钱袋：“各来两个吧。”
“好嘞，您稍等。”隔壁老板手脚麻利：“还有豆浆您要吗？十五一杯。”
“来一份吧。”
“打包还是搁这儿吃？”
萨曼莎想说打包，却看见了旁边的桌上挂着一只小猫风铃。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她说：“……就在这吃吧。”
“好嘞！”老板是个聪明的, 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玩笑着说：“可爱吧，这可是咱们帕尔忒农的守护神。”
新来商贩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他们交谈，听见这话心里有些不以为意。什么守护神，不就是德尔斐的那位殿下吗？估计就是要交保护费吧，交了保护费就能让你在这里安稳工作。商贩心里有些烦，他举家搬来这边刚刚落脚，买了摊位后身上也没多少余钱了，还不知这保护费要交多少。
他的思绪稍微一打岔，就听旁边传来一声：“猫！”这声音怪异极了，他愣了下又望过去，一下就脸色发白，噌噌往后倒了几步，差点摔倒。
一只体型两米多高的异种，黑白交织的无面大花脸，举起锋利的前肢轻轻戳着那个小猫风铃，听见叮叮当当的声响，就发出诡异可怖的笑声。
萨曼莎刚刚坐下，瞧见异种，瞬间绷紧神经。她低手握住腰间匕首，大拇指将将把刀推出一道缝隙，就听老板热情招呼：“哎哟，逻辑33，你又来买包子吃啊？”
逻辑33号像是很高兴，前肢往摊上一扫，差点削到蒸屉。
“你慢点嘿，弄坏了可是要赔的。还是要五屉吗？三屉肉的两屉素的？”
逻辑33号点点头，六只尖利的肢足整齐蹲好：“带、走。”
“好好，你等我会。”老板掏出纸袋，哗啦啦往里倒着包子：“一共560，你付550就行。”
萨曼莎抬眼望过去，就见那只异种对着缠在尖足末端的设备说：“给，钱，550。”
一声清脆的“滴”音过后，老板朝着它挥手：“下次再来啊！”
一直到逻辑33走远了，萨曼莎才手指微动，匕首入鞘。她拣起一只素包子咬了一口，蔬菜汤汁非常鲜美。
“好吃吧。”老板对自家餐食很是自信：“整个帕尔忒农，我做的包子是最好吃！就连小猫殿下都会来买呢！”
萨曼莎说：“很不错，就是有点贵。”
“哈哈哈——”老板笑了几声，一边收拾卫生一边和客人唠嗑：“这哪里算贵啦？！这可是我从黑豆豆星买回的食材，那里的购买资格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两人说话间隙，新来商贩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凑了过来，给老板递了根烟道：“哥，这些异种常来吗？它们识数啊？”
老板不抽烟，摆摆手婉拒了，倒也没搞得太难看，反而又劝了一句：“不太识数，但你不要想着占它们便宜，是多少就是多少，做生意要实诚。”
新来商贩这么一听，眼珠子当即一转，笑嘻嘻地回去了。
老板一看他那样，心里就有数。但劝也劝过了，仁至义尽，对方真要作死，那他也没办法。
萨曼莎问：“你怎么知道它叫逻辑33？”
“这些在帕尔忒农出没的异种，都是有编号的。”时间晚了点，没新顾客上门，老板也是爱热闹的，干脆端了一碟包子过来坐着说：“就在它们胸口标着呢，有的是编号，还有的是昵称。刚刚那只异种正式名叫逻辑33，昵称叫小花脸。”
萨曼莎回忆着那黑白交织的恐怖面庞，觉得这昵称很出神：“谁取的？”
老板挑出一只白白胖胖的大肉包，掰开放在小碟子里，又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猫玩偶，上供似的把东西摆在玩偶面前，拜了几拜，这才自己拿了个包子塞进嘴里，含糊说：“除了小猫殿下，还有谁能给它们取名字？这些异种，特别是逻辑异种，那都是小猫殿下养着的。所以说你在帕尔忒农可以和人起冲突，但绝对不要和异种闹事。”
萨曼莎静静看着那只小猫玩偶，许久问：“异种，不会伤人吗？”
“旁的地方会，但帕尔忒农的不会。”老板说：“有小猫殿下管着呢，它们不会做让小猫生气的事情的。我一开始也怕，谁能不怕？但接触久了就发现，它付钱，你给东西，这就行了。”
“而且啊，”老板喝了口水：“你要是长期在这里，就会知道异种的生意比人好做得多。”
“怎么说？”
“看见这个小猫风铃了没有？”老板眼中自豪：“德尔斐特地为老实本分的商人颁发的！只要你的摊位上挂着，那些异种都会优先来你这里买东西。要不说它是我们的守护神呢，只要你有这个，那些异种花钱可大方了，一早上包场的都有，还会主动帮你做点事。”
人和异种竟能相处的如此和谐？哪怕萨曼莎早已听过这里的传言，却始终抱有怀疑，哪怕如今亲眼看见，仍然是将信将疑。
“不止异种，很多自由人看见你挂了这个，也会来照顾你生意的。你要是胆子再大点，还能央他们帮你从外面买些东西带过来，都是免费的。”
萨曼莎心里一动：“自由人？他们不会被歧视吗？”
自由人说得好听，其实就是被星际各个势力驱逐的无国籍游民，星盗而已。自由人和非完全进化体，都是被驱逐、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的人，两者说不上谁比谁更高贵，都活在这个星际社会的最底层，是被大众鄙视和厌恶的对象。
老板笑呵呵的，还是说：“别的地方会，帕尔忒农不会。这里是星际最平等的地方，只要你友善，你也会收获友善。”
萨曼莎神情怔怔，似乎还是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为什么？”
“因为小猫殿下啊。”老板似乎觉得小猫玩偶吃完了，小心地将它重新塞回兜里，说：“因为这里是里奥·雷加利斯的管辖地，因为他就代表着平等。”
“可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萨曼莎怔怔说。
“哟——”身后传来吆喝声，几个自由人大咧咧地走近：“老板，你要的东西我们给你带来了。还有包子没有，来几屉，饿死我了。”
老板赶忙起身迎了上去，笑着说：“有有有，哎呀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你们坐，我给你们上包子！”
领头的自由人瘦瘦小小的，他坐在萨曼莎旁边，挑着眉毛：“这里怎么会有肮脏的半人类？”
萨曼莎反问道：“这里怎么会有恶臭的星盗？”
小瘦子哈哈大笑，竟直接揽住了萨曼莎的肩膀：“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就怎么会在这里，你人不错，对我胃口。”
萨曼莎此行，目的达到一半。
一阵风吹过，摊位上悬挂的小猫风铃呼呼打转。
“叮铃铃——叮铃铃——”黎傲刚将小风铃挂在花枝上，它就欢快响了起来。
“黎傲，出门吗？”薰站在树下，扬起俊美的脸注视着小猫。
黎傲拍了风铃两下，又在树干上磨了几下爪子，才一跃而下，扑进薰张开的臂弯里。
“走吧，我们去把小花种下去。”
小可将从首都星的雪山上摘回的黄白小花交给薰：“猫猫大王，这个要种到哪里？”
薰接过，抱着黎傲往庭院外走。黎傲对小可说：“我和玉兰树商量了，可以种在山里。”
银翼拎着一篮子菜从外回来，身后跟着方形机器人，它对黎傲说：“早点干完，回来帮我择菜。”
猛猫噘着嘴不太乐意：“就知道差使我干活！”他向朝安挥挥爪子：“你和银翼玩哦，我先出门了。”
薰抱着黎傲穿过庭院，来到空旷的花园中心，他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天空。下一瞬，黑发少年的脸上浮现出漆黑的鳞片，他的骨骼轻响，身形迅速拔高，化作一头巨大的黑龙，他低垂头颅，让一只小猫踩着爬上头顶。
黎傲兴冲冲地爬上自己的专属座位，一屁股坐下去，一只爪子扣紧，一只爪子指天：“出发！”
巨龙腾空而起，双翼展开遮天蔽月，布伦娜的裙摆被风吹动，她笑着大喊：“殿下，早点回来吃饭哦！”
“知道啦！”黑龙迎着太阳，化为黑点。
第143章 因为我看见了
德尔斐是颗质量体积都中等的行星, 德尔斐城邦四面环海，依山而建，背靠海岸山脉。
哪怕在此生活有些年岁, 黎傲也从未进过山里。早些年的种植几乎都要他的精神力参与，剩下的时间不是在读书就是在训练，能玩的时候都去了小猫游乐园, 哪还有闲工夫跑山里。
“那边。”小猫抬爪指着半山腰一个被云雾缠绕的湖泊：“在那边降下去吧。”
黑龙低吟一声，骨翼缓缓收起，庞大的身躯随之斜斜俯冲。爪尖落地，龙尾随之摆动，落在湖边。林中小兽受惊窜逃，鸟雀拍着翅膀冲上枝头。
黎傲熟练地踩着龙脊上的硬鳞, 一节一节地跳下地。
“怎么感觉才几个月, 你又长大了好多啊。”他跑到前头, 仰头看着自己巨大的小狗。
黑龙垂下脑袋，头颅在地面投下一大片阴影。哪怕已经极尽收敛, 他的鼻息依旧在空气中掀起阵阵涟漪, 站在他鼻尖旁的小猫不过皮球大小, 相较之下几乎和一颗蒲公英差不多。
薰微微偏头, 眼神克制温柔。
小猫仰着脸，目光亮晶晶地望着他,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的小骄傲：“黎傲把你养得很好吧！”
可是从一只小煤球, 养成了超大大大号呢！
黑龙喉间发出阵阵的愉悦低吟, 沉沉的笑意。
黎傲也咧开嘴笑了，踮起脚尖，两只前爪抱住黑龙下颌的一角。那里的鳞棘又硬又密，正好当成梳毛梳, 他干脆侧身把背部埋上去狠狠剐蹭几下，毛呼啦地挂了人家一嘴巴毛。满意之后，小猫两手一叉腰，把肚子上绑着的植株存放装置拨到背上，神气地朝山上扬起下巴：“好了，变人形吧，我们该上山了！”
上山的阶梯自古建造，石面宽阔且高，显然从未考虑过未来会有一只短腿猫前来造访。
黎傲两只前爪扒着台阶边缘，一蹬一蹬地往上跳，每跳一级都要摆一下尾巴保持平衡。短短的腿却一身牛劲，非不要抱，非要自己爬。还是背上的玻璃罐又滑了下来，磕到台阶发出一声脆响，这才让猛猫收了劲头，老实张开翅膀，呼扇着开始飞。
他的翅膀始终小小一对，怎么看都缺乏威慑力，跟威风凛凛的父辈比起来，简直就像玩具。猛猫爱面子，除非到了万不得已，否则是不会轻易选择飞的。
个高腿长的薰半眯着眼睛跟在小猫身后，止不住去看小猫呼扇翅膀的样子。正值冬天，他本就炸毛，圆滚滚的身子加上小小的翅膀，一上一下翻飞着，真的很像一只大号熊蜂。
明明人身时帅气潇洒的样子已经开始显现，可一旦切换成小猫，还是这副幼时的样子，这种反差，令薰觉得非常可爱。
那人家只是长得可爱，猫还是只猛猫，很靠谱地找到了一处适合移栽的地点。天气凉，薰阻止小猫想用爪子刨坑的动作，捡起一根树枝，几下就松开了一块土壤。
“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小狗！”猛猫自信：“就是会刨地！”
薰鲜红的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黎傲没注意，小心打开装置，将里面那只小小的花朵挪了出来。
这是伊西里斯在陷落区的荒芜大地上带回来的黄白小花，被黎傲送给了琥珀，而后在联邦首都星的雪山上安了家。
它生命力顽强，在黎傲种下去的瞬间，便扭动枝叶，扬起花盘。
黎傲闭着眼，为它输送着自己的精神力。一朵，两朵，由这一株便开满整片山坡。鸟雀落下，好奇地啄了啄，小鹿从尚未青翠的林间露出脑袋，望着一地不属于冬日的花朵。
“好了。”黎傲拍拍爪子，随便扒拉了一朵花，将嘴巴贴在上面就开始喊：“琥珀——”
遥远的联邦首都星，雪山之上，一只紫色的变异猫趴在花丛里。澄黄的眼睛看着没什么活力，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突然，它听见了声音。
一跳一跳的，一声一声的，是它离去的心脏。
“琥珀——”
紫色大猫瞬间起身，几个起跳凑近一朵花，将耳朵贴在上面，听见声音问：“你能听见吗？”
是黎傲！是小猫！琥珀开心地尾巴直甩，两只爪子抱着花摔倒在地：[黎傲！]
小猫得到回音，知道这样是可行的，也开心地抖着尾巴尖：“你等等哦，我让玉兰树和你说话。”
琥珀听言屏息，它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但它在期待着。时间很快，却又很慢，直到它听见遥远的时空里，传来一声呼唤：[你好，琥珀。]
时间就此永恒，它知道了自己并不孤单。
黎傲指挥着薰又移植了一株花，“还有哎哎昂昂和黑豆豆，等我把小花栽种到它们那里，你们就可以一起聊天了。”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为一只猫，这些星球被连接在了一起，它们孤寂的呼唤终于有了回应。
“你好？……”一声小小的招呼，带着一些疑惑和小心。
黎傲愣了一下，抬头朝着声音来源处望了过去，是一个羊头人。个子不高，一米都不到，声音听着也很稚嫩。
“怎么了，米塔？”一个个头很高的羊头人跟着孩子的步伐也出来了，看见黎傲时先是一怔，随后赶忙单膝点地行礼：“里奥殿下。”他不动声色地摁住小羊人的后颈，示意他也行礼。
米塔直接双膝下地：“你好，殿下。”
黎傲两只脚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将左爪递给大羊人：“你们好。”
德塔轻轻拖着小猫的手，额头低靠，虚虚碰了一下，这才站起身：“殿下怎么会来这里？也是为了非完全体的事情吗？”
小羊人学着父亲的样子，也拖着猫爪碰了碰，随后躲到父亲身后，看着有点害羞。
黎傲有些疑惑：“也是？”
德塔看小猫的反应，心里有数，便说：“一大早山下来人，询问了我的家乡星，想知道我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狼头人。”
那就是爸爸派的人了。小猫有点害臊，没想到伊西里斯会对自己昨晚说的事情这么重视。
“我来这里主要是为了种花。”黎傲指着身后洋洋散散的冬日花海：“但是正好遇见了，我也问一下非完全体的事情吧。”
“外头天冷，不介意的话，您和我们回家歇会吧。”
“那就打扰你们了。”黎傲点点头，转身蹿到薰的肩头。
这些特别的人住在深山半腰，离黎傲种下花朵的地方距离并不太远。顺着蜿蜒的山间小道，黎傲看见前方的几栋房屋。
“为什么不去山下和大家一起住呢？”黎傲蹲在薰的脑袋上，和德塔差不多高。
德塔拉着小羊人，只说：“山上自在。”
黎傲清楚知道，德尔斐人不会歧视他们，那他们的不自在，更多的，或许是自身吧。
“可是，米塔不上学吗？”
德塔愣了一下，好一会才揉了揉小羊人的脑袋，回说：“他妈妈在教，等到再大点，再说吧。”
行至屋前，准备着午饭的人们听见声音笑着出来，看清德塔身边人头上的小猫时，纷纷跪了一地：“殿下。”
九个非完全体，四个家庭。只有米塔一个小孩，其余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他们远离人群，聚在一起。
黎傲觉得有点难过，却也无法探究到底是为什么，他跳下地，说：“都起来吧。”
米塔年纪虽小，但很懂事，跑进屋里给黎傲和薰端了两杯水出来。
黎傲蹲坐在桌上，转身从薰的衣兜里扒拉出了几颗糖果，递给对方。在小羊人接东西时，还一本正经地摸摸人家的脑袋，夸道：“米塔很乖。”
这么点大的一只猫，明明自己也算不上大人，讲的话却跟小大人似的。原本算不上热络的非完全体们，看见这，倒是纷纷露出笑来。
黎傲端坐回去，问：“可以和我说说你们的事情吗？”
德塔略微收了笑，回道：“我们几个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大约二十年前，在前线陷落区里被伊西里斯陛下所救。”
金发的君主手持神剑，划破黑暗，不仅救了他们的性命，还给予了他们安身之所。
“我们的家乡星其实早已覆灭，星球上存活下来的人只有我们几个。”
黎傲说：“我在梦中看见了一颗星球，它的天空是灰白色的，大地是暗红的砂砾。”
另一个人说：“您说的事情，早晨有人和我们说了。在二十年前的陷落区，非完全体大多集中在那一星系的两三颗星球里，其中并没有符合这个特征的星球。至于狼头人，当时有一个家族符合这个特征，不过在星球覆灭时也全部都死了。”
米塔的妈妈是位兽化程度不高的女性，仅有下半身是羊状。她说：“随着深渊扩张，前线区外移，后来的人搬到了其他星系也说不定，总归不会离前线区太远的。”
黎傲在思索着梦里的场景：“你们的家乡，那时也有斗兽场吗？”
“一直都有。”德塔的羊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一直都有的。”
所以哪怕他们说出了所有细节，也很难锁定是哪颗星球——那样的场景，寻常得令人麻木了。
“好吧。”黎傲挠挠头，站起身说：“叨扰你们了。”
见他准备走了，德塔莫名追了两步：“殿下，可以问一下，您为什么要找那颗星球吗？”
黎傲说：“我要去救他们。”
“为什么？”德塔不解：“就只是因为一个梦？”
黎傲站在桌上也没他高，分明是仰着头的，却很有气势。毛绒绒的脸上认真，一字一句说：“因为我看见了。”
就是这么简单。
第144章 秦怡的建议
离德尔斐新年倒数一个星期, 家家户户都开始做起准备，连带着帕尔忒农空港都特别热闹。
自由号停靠在帕尔忒农空港边缘，萨曼莎靠近舷窗, 看着无数货舰进进出出。
“他们在做什么？”萨曼莎问。
秦怡风姿婀娜地走到她的身旁，朝外望过去说：“在帕尔忒农交易和生活的人越来越多，空港运营所需耗费的成本巨大, 年后就要集体迁移至旁边的德尔斐 Ⅶ。”
几年前令人敬而远之的德尔斐星系，如今日渐繁华。由猫猫大王的小店开始，能量辐射愈来愈多，哪怕帕尔忒农空港不断扩张，却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听说德尔斐 Ⅶ在迁移完成后也将更名为帕尔忒农星，往后德尔斐的所有对外交易, 都将在那里进行。”
萨曼莎不关心这片区域的未来发展如何,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 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关于前往鲜红荆棘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星盗很危险, 寻求星盗合作更是危险, 更何况她找上的, 是整星盗中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毒妇——秦怡。一介女流, 却统领了星际中最庞大的自由人团体，其手段残忍, 在早些年的前线区里无人不知。可对萨曼莎而言,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鲜红荆棘之下埋藏着数不尽的矿藏, 正是打造伽马兵器所必需的核心资源。若你能掌控它，足以让你日进斗金，富可敌国，为自由人买下居所。”
秦怡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平静地落在远处的空港尾光上, 唇角缓缓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沉默在空气中凝固了好几秒，如一根细线绷在萨曼莎的胸口。
“萨曼莎，我不缺钱。”秦怡的语气盈盈，却令萨曼莎握紧了手指，可她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仍旧不愿放弃，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试探着说：“可钱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她不信，她不信贪婪的星盗不会眼馋这笔财富。
秦怡轻轻笑了一声，就在她的唇边将要吐出答案之际，粗犷的男声从外传来：“宝贝，给小猫的新年礼物准备好了，你看看怎么样。”
“小猫爱吃，让你们多准备零食，怎么又买了这么多衣服。”鲜红的指甲落在一堆五颜六色的小玩意上，随手扔掉几件明显是小裙子的猫衣：“小猫不喜欢穿裙子，下次别再塞进来了。”
小瘦子讪讪捡起来，耙了耙头发，贼心不死地谄媚说：“大嫂，这多好看啊！小猫穿多可爱啊！带一个吧！”
“可爱你自己穿。”秦怡一边往外挑着东西，一边漫不经心地对萨曼莎说：“你是搭乘月升号来到这里的。”
萨曼莎已没有心思回话，她从秦怡的态度里窥见了事情的可能性，她的心像坠入深海般沉重，所有希冀都被碾碎。她不是没见识过残酷，却第一次如此残酷地意识到自己的无能，她无法拯救那些被困在鲜红荆棘深处的朋友。
“那你应该已经见过小猫了。”秦怡瞥了眼萨曼莎的腹部。
豹女下意识地捂住腹部，被黎傲精神力清洗过的伤口，愈合得很快，几天而已就已开始结痂。
“是。”她开口的嗓音很哑，心情差到甚至顾不及掩饰情绪。
“我无法与你合作。”秦怡抬了下眼，示意丈夫再把另一堆礼物搬过来，在挑挑拣拣中继续说：“鲜红荆棘归属联邦外的最大势力，单凭自由号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我绝不会让兄弟姐妹们去冒那样大的风险。”
萨曼莎的一颗心被冰封住，还能说什么呢？她转身欲走，就在将要踏出星舰的那一刻，她听见她说：“但你可以去找小猫，他不会坐视不理。”
萨曼莎满腔怨怼，开口中有着嘲笑：“无亲无故，怎么会有人管这种闲事？”
“那个孩子会。”秦怡拍拍手，招呼小弟们过来把礼物都包装起来。她站直了身子，轻巧地踩着丈夫的手臂坐上肩头，语气里的笃定令萨曼莎觉得不可思议，她再次重复：“那个孩子会。”
“就在昨夜，我这里的侦查员观测到有艘德尔斐军舰驶离港口，一路快行，朝陷落区出发。”
萨曼莎没有回头，不知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是去支援前线吧。”
秦怡说：“前线异类尚在控制之中，就算支援也不会单单只派一艘军舰，况且正要到德尔斐的新年节，大规模的军事活动不可能在此时进行。”
萨曼莎根本听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秦怡却从中窥探出了可能。这个女人何其聪慧，单单凭借这一点，就说：“我怀疑小猫在找鲜红荆棘。”
“怎么可能？”萨曼莎脱口而出，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否定：“那地方被藏于势力之下，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还会去找？”
“不要低估那只小猫的能力。”秦怡从怀里掏出小猫挂件，摸了摸说：“我虽不知道德尔斐在做什么，但过去几年间，他们频繁购买某些废弃荒星并开垦耕耘，这一定有着他们的目的。那些星球在德尔斐——或者说，在小猫的种植下，日渐恢复生机……”
半完全进化体的智商确实不太高，秦怡无奈地望向一脸怔忪的萨曼莎，说：“我建议你去拜见小猫，将想要与我谈的合作，一五一十告诉对方。成了，那你目的达到。不成，还能有更坏的可能性吗？”
小瘦子鬼鬼祟祟的，还想将小猫裙子放进礼物堆里，被同伴“啪”的一声打在手上。他赶忙将猫衣揣进兜里，在大嫂毒蛇般的视线里仰天吹起口哨，溜走，当作无事发生。
秦怡盯着小瘦子消失，将手里的小猫挂件抛向萨曼莎：“戴在身上，多去帕尔忒农走走。若是遇见有人和异种起冲突，去帮异种，争取见到小猫的机会。”
小猫挂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大尾巴抖了一下，张嘴就开始喊：“机，你在干什么？”
银翼正在火炉边织围巾，听见短腿猫睡醒了，遥遥回他：“让你去床上睡，你非睡桌上，我看你要是感冒了怎么办。”
“又不冷。”黎傲嘟囔着，哒哒哒跑到这边，探着脸疑惑问：“这是什么毛线？”
毛线团不算大，金白棕黑交织着，和普通毛线明显不一样。黎傲伸爪子拍了拍，又闻了闻，觉得这毛，这味，都好熟悉。
“这是什么毛线？”他狐疑又问。
小可正在给银翼捋毛线球，乐得回：“猫猫大王，这是用你的猫毛拧成的毛线！”
黎傲愣了一下，呆呆问：“啊？那机你是在给我织围巾吗？”
“你那一身毛要什么围巾。”保姆机器人一口否定，在短腿猫斜着瞟的视线里，竟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停顿了几下，轻声说：“我给自己织的。”
别看短腿猫一身都是毛，实际上掉毛并不多。更何况在家里时被银翼一天梳两趟，被薰也一天梳几次，梳来梳去，哪还有多少毛能掉？这一团毛线，还是银翼精心攒了好久，再加上每年夏天剃毛时收集下来的，好不容易才凑够的。
“买毛线不就行了，干嘛费这么大事？”黎傲扒拉着自己的毛球，被气急败坏的敏感机拨到一边：“睡醒了就写作业去，别搁这没事干。”
买毛线？它不知道买吗？！那能是一回事吗？保姆机器人平静的脸下实际臊得都想打猫屁股，指挥一直待在旁边的方形机器人说：“朝安，去陪他写作业。”
“好的，老师。”朝安将满脸不乐意的猫抱起，走远了还听见短腿猫在喵喵咕咕地骂：“独裁！法西机！哪有人天天写作业的？！”
犟种猫写作业是要哄的，银翼不惯着他，那朝安惯得很。方形机器人早和小可核对了黎傲的作业，这时先拿出张试卷铺开，再给猫把笔拧开，端茶送水铺猫窝，一切准备就绪了，把猫哄上位置，再说：“我去拿零食和小蛋糕过来。”
黎傲明显吃软不吃硬，嘿嘿笑了一声，自己拿笔开始写了。他也不是真的懈怠，一旦开始做了就很认真，咬着笔杆思索答案，听见自己的终端来了信息。
没打开前他以为是艾尔尼克，打开后发现是个陌生号码，里面传了一张图片。黎傲点开一看，发现竟然是自己的公仔周边，留言是：[怎么会有猫这么不害臊，周边设计得比本体腿长？]
这欠揍的语气，一下就让黎傲知道是谁了，猛猫爪子啪啪拍着屏幕打字：[瓦沙克！你胡说八道！这玩具明明是一比一还原的！]
[不可能，就是比你腿长。]
红毛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挑起黎傲的怒火，猛猫气得直啃蛋糕：[谁让你买我的公仔的？]
[谁说我买的？这是我捡的，谁会那么蠢，特地去买你的周边啊？]
瓦沙克没个正形地躺在地上，挑着眉逗短腿猫，他的身边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盲盒包装，足足堆了有一面墙高。
第145章 五只狮子洗澡
不管瓦沙克当时的挑衅能让小猫气得有多跳脚, 过不了多久黎傲就会忘了。
他的生活太热闹，身边总有人围着他转，每天有太多的事发生, 每一件都比瓦沙克的那点小心思更能让他分出注意力。
黎傲给山上的小羊人找到了靠谱的早教老师，打算找个时间再上山一趟，把这事和大羊人商量商量。
毕竟小孩子怎么能不上学呢？！自己就没读过几年幼儿园的猛猫毛脸一板, 觉得必须要让小羊人上学。
不过不是今天，今天是没时间的。眼下离新年夜还差五天，是全家的大日子——修毛，洗澡，做美容！
家里正儿八经有五只狮子，个个体型庞大, 平时除了战斗, 鲜少恢复狮形, 毕竟他们不像小猫那样小小一只，打理起来方便, 钻进钻出也麻利。现在, 这五只狮子张开羽翼, 排排站在净化池的岸边, 而一只丁点大的小猫咧着嘴，在狮子们的长腿里钻进钻出, 完全不知疲倦, 乐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里奥, 快来！”体型稍小些的黄毛狮子扬起尾巴，用它逗弄小猫玩。
黎傲伏低身子，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一上一下晃动的尾巴，像捕猎似的扑了上去。别看猫腿短, 可弹跳力比普通猫还强，一跃而上，直接挂在了黄毛狮子的屁股上。
“嗷——”利安立刻发出一声虚假的夸张叫喊，转身带着猫往前跑。
小猫扒着利安的尾巴，像水浪似的在空中翻涌，开心的笑声让其他狮子齐齐注视过去。
“还是利安那臭小子会带孩子玩。”赞恩趴在伊西里斯身边，亲昵地蹭蹭君主的鬃毛。
哪怕是狮形，伊西里斯也是一副孤冷的样子，对弟弟的示好恍若无物。
“太阳，现在修理吗？”沈确身后跟着十几个侍者，走近问。
“嗯。”伊西里斯身形未动，闭上眼等候侍奉。
虽然天气尚未转暖，但净化池边气候如春，帝国的侍卫长挽起衣袖裤脚，拿着一把宽阔的梳子给君主整理毛发。
侍者们也几几分散，围在狮子们的身边：“殿下，失礼了。”
“爸爸——”小猫骑着自己的狮子叔叔在天上飞了一圈回来了，哒哒哒地踩着石头摸到自己的父亲身边，小爪子往人身上挠：“我给你梳毛。”
伊西里斯睁开眼，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孩子。赞恩一直挤在父子俩旁边，瞧见空隙，坏心眼地将脑袋也凑过去，等着哥哥垂怜，也舔一舔自己。
金瞳的君主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一巴掌拍在弟弟的脑门上，言简意赅：“滚。”
“哦，我亲爱的陛下，您可真伤透了我的心。”蓝眼狮子两爪捂心，一副心痛不行的模样。
“叔叔我给你舔！”黎傲爬到赞恩的身上，趴上狮子的脑门就开始伸舌头。他那小嘴，忙活半天都打不湿一缕狮毛，赞恩笑着将他拨下来摁在掌下，亲昵地舔着：“还是我们宝宝好，宝宝心疼苏苏对不对？”
黎傲被舔得眼睛都睁不开，胡乱“嗯”了一声，又听见蕾莉亚喊：“里奥，来，姑姑帮你清理。”
白色的雌狮笑盈盈的朝他招手。
黎傲很不好意思的被赞恩拖着屁股送到蕾妮雅身边。
“姑姑啊——”他小声喊。可能因为年幼时的影响，他对唯一的姑姑亲近，却又不像和叔叔们相处时那般亲近。
蕾妮雅琥珀般的眼睛很温和，将小猫揽到身下，为他仔细清理皮毛。
姑姑的身上香香的，令猛猫有点害臊。
蕾妮雅舔了一遍又递给瑞恩，瑞恩舔了好几遍又交给眼馋的利安，这么一圈舔下来，小猫那点分量完全不够分。他被舔得湿答答，炸毛黏毛交织在一起，一边耳朵湿得抬不起来耷拉着，眼神无辜又茫然。
岸边围观的侍者闷声姨母笑，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担心小猫受寒，这才蹲下身将猫抱进净化池里：“殿下，您游几圈就干净了。”
黎傲这几年也熟悉流程了，入了水就自己狗刨，刨到净化池的中央，不动了。
说是净化池，其实是个小小的湖泊。池水澄澈，常年温和，在黎傲未出现之前，这里是雷加利斯用来舒缓晶石化的地方，黎傲出现之后，这里就变成了单纯的湖泊，而后在每年的这一天，迎来几只狮子，和一只小猫。
池水荡起层层涟漪，宛如摇篮，将水中的小猫轻轻托起。黎傲趴在水面上，两条后腿晃悠悠地漂着，他翻了个身，仰面漂浮，四爪朝天，小肚皮一鼓一鼓的，耳朵泡着水边缘，眯起眼露出满足的神情。
温润的湖水绕着他流转，时不时蹭过他的鼻尖，黎傲咕哝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被水弹起的泡泡逗得扑腾了两下，身上彻底干净了。
“是母树啊。”岸边的侍者十指交叉握在胸前，眼含泪热看着眼前宛若童话的一幕。
没有人会比德尔斐人会尊敬母树，尊敬这颗他们赖以生存的星球。千年之前，雷加利斯一世于母树而生，带领他们战胜异种。这颗星球用自己的生命，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民带来安宁和繁荣。凡人看着它在枯萎，在衰弱，它的枝叶凋亡，无法再开出花朵，却无可奈何。
而千年之后，一只小猫的出现让它重新焕发生机，也让生活在它身上的人再次感受到了星球的脉动。星球给予人类的爱深沉无声，如果没有一只猫充当媒介，谁会发现这份爱意呢？
“里奥殿下。”岸边的侍者呼唤：“上岸吃点心了哦。”
黎傲眼睛一睁，目光炯炯地往岸上刨：“来两个！”
“好嘞！”包子铺老板眉开眼笑，声音洪亮得敲锣打鼓。他熟练地把热腾腾的包子装进纸袋里，热情地和黎傲招呼：“小猫殿下，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薰接过纸袋，抱着猫听他和老板热络：“有好几天啦，一直在忙，今天才有空来买东西。”
“是要买东西给异种们吧？”老板问。
“对，最近有什么新到的新鲜东西吗？”
老板从帕尔忒农初建就在这了，对这里哪家好吃哪家好玩，那可是了如指掌，当即告诉了小猫。
“那我们走啦，拜拜。”黎傲朝他挥挥爪子，走到街角了才扒着薰的耳朵问：“有没有多付钱？”
“给了。”薰打开纸袋，果不其然里面多塞进了好几个包子。他撕开一个喂猫，听见黎傲嘀咕：“我就知道，每次来买东西，包子老板都要多送……”
薰弯了弯眼睛，说：“大家都喜欢黎傲。”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了，老板才收回热切和欢喜的目光，转身回了铺子。
“哥！你竟然和黎傲殿下这么熟啊？”包子铺旁边的新来商贩一脸谄媚：“我看他一来就奔你摊位了呢。”
老板懒得搭理他，态度敷衍：“人家是殿下，怎么会和我熟？”
商贩心里不爽，骂这人拿乔，刚开始来他态度还好得很，就几天的功夫，眼睛就长天上去了，不管他说什么他都不搭腔。他心里骂着，可面上仍旧笑嘻嘻的：“您和他怎么认识的呀？我见你刚刚推荐他买东西的铺子，下次你推荐我呀！你看我家这熏肉，色泽多漂亮？这可是我家乡星的特产！除了在这买，就得跑老远才能吃到咧！”
包子铺老板心里嫌弃，就你这人品，保不准这肉里加了什么科技，万一给小猫把肚子吃坏了怎么办？做生意的到底圆滑，他话没说死，就点了点头：“行。”
商贩笑了，当即就要给老板割一块肉让他带回去尝尝，还没拿准下刀的量，就听摊位前一声诡异嘶鸣：“买、肉……”
商贩一惊，抬头望见一张黑白交织的无面脸，是逻辑33，之前在包子铺买包子的那个。
撑死胆大的，有生意来了，商贩也鼓起胆子问：“要多少？”
小逻辑聪明，但小逻辑分裂出来的第33号体，明显没被分到太多智商。它一贯只买包子，这还是想起小猫喜欢吃肉，又看到这摊位上的肉和小猫吃过的不一样，想给小猫买，才过来的。
它也不懂什么斤两，就说了五，毕竟它就记得包子买五屉，它当零食吃正好。
“五斤是吧？好嘞你稍等。我给你算下价格哈，一斤750，五斤3750，你给3700就行。”
逻辑33和自己的支付终端说：“付钱、3700。”
包子铺老板分心盯着这边。又不能劝异种别买这死贵的肉，但一想它们连石头都吃，哪怕这肉有科技也吃不坏异种的肚子，人家明码标价的就罢了，总不能坏人家生意。又见商贩没多算逻辑的钱，心里才松了口气，心想这人倒是听进劝了。
可实际上呢？商贩确实没多要，但他少称啊。异种又不懂斤两，克扣点谁能知道？商贩笑嘻嘻地把袋子递给异种，心想这异种的钱赚得是容易，怪不得帕尔忒农的这些商贩各个赚得盆满钵满。袋子还没递出去，就被一只豹手攥住了手腕。
萨曼莎问：“老板，你这斤两不对吧？”
第146章 夜狼
要买的吃食有些多, 黎傲也变了人形提着东西。
变身项圈化成的衣物有些单薄，薰伸手将黎傲揽进怀里，低着头问：“冷不冷？”
黎傲很自然这亲密的姿势, 丝毫未觉不妥，贴着小狗较人类高许多的体温，很随意地回：“不冷啊。”
薰勾了勾唇角, 下巴摩挲了一下少年的发丝。
“我看看……”黎傲掏出自己列的购买清单，“除了吃的，再给异种们都买些帽子？”正嘀咕着，他听见远处传来争执声 。
“你这半人类胡说八道什么呢！”商贩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他气急败坏地想抽回手，却发现那只攥住他手腕的豹爪根本纹丝不动。这女人力气大得惊人, 将他的骨头都攥得发麻。
“我做了十来年的生意, 什么时候短过人家的称？你是看我好欺负是不是？！什么玩意, 我不卖了！”他吼着，另一只手胡乱挥来, 想推开萨曼莎。
萨曼莎冷着脸, 抬起手肘挡开了攻击, 顺势将商贩的整个手臂反扣在身前, 动作快得看不清。
“哎哟！”商贩痛呼一声，脸憋得通红, 还试图挣扎, 但在并不高大的萨曼莎面前, 力气根本不成比例。见挣脱不成，他开始呼喊：“来人啊！救命啊！半人类犯度姆病开始咬人了！”
声音拔高，引来路人侧目。大多数人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对待非完全进化体都是一副厌恶模样。
“报警吧, 帕尔忒农怎么会有半人类？”语气里的嫌恶不加掩饰。
商贩见缝插针，急忙吓唬萨曼莎：“听见没有，有人报警了！像你这样肮脏的半人类，还不赶紧跑？等着被德尔斐抓去坐牢吗？”他想将熏肉丢回案板下面，到时再搭一块进去斤两就没问题。可他的动作被萨曼莎再度拦住，哪怕周围议论声纷纷，人群像看脏东西似的看着她，她的脸色也丝毫不变。
眼见警卫队正在靠近，商贩猛地一脚踹翻了自己的摊位，铁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熏肉连带着案板滚落一地。他趁萨曼莎下意识偏头的一瞬间，狠狠一甩手臂，强行从她手里挣脱出来，踉跄几步退开。
摊位上的东西摔落在地，混作一团，连着他刚才卖出去的那块也砸了进去，根本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
“你看！她毁我生意！”商贩见状心下一定，扯着嗓子对着警卫队喊，气急败坏地指着萨曼莎道：“她是怪胎！半人类！她在我摊子前闹事！我缴了那么多摊位费，德尔斐要保障我的人身和财产安全！”
他强忍着躁如擂鼓的心跳，却看见原本严肃威武的警卫队朝着一个方向纷纷单膝下地，右手成拳抵在胸口，说：“殿下！”
就连那只异种，都嘶嘶叫着冲了过去。
商贩一愣，看着一个黑发蓝眼的少年缓步靠近。他长得极好，面容虽稚嫩却也有棱有角，不难看出日后英俊的风貌。
“德尔斐会保障在帕尔忒农空港内正常交易的所有人，”商贩瞧见他侧眸望了过来，甚至还笑了一下：“不管是卖家，还是买家。”
商贩只感觉这少年长得当真好看，又见他朝自己笑，心里觉得稳了，还未回笑讨好，就听少年说：“去查一下他的称。”
商贩骤然一惊，扑过身就想抢称，被警卫一脚踹开：“放心，若冤枉了你，这一脚我让你踹回来。”
结果毫无疑问，警卫弯腰说：“黎傲殿下，是七两称。”
“也就是说，你足足少了小花脸一斤半的重量。”黎傲抚摸着蹲坐在地的逻辑33，看也没看面色惨白的商贩，直接说：“帕尔忒农对弄虚作假的商贩绝不姑息，按照新的管理条例和异种保护草案处理。”
《异种保护草案》？那是什么东西？不少商家开始嘀咕，就听黎傲又说：“不管是人还是异种，在我这里一视同仁，若做不到公平对待我的朋友，你们现在就可和空港管理方申请结算，并搬离此地。”
少年威风，比起小猫讲出口的话，要胜太多威慑。可现场的人，却是鼓掌叫好：“黎傲殿下说得对！”
“我在这做生意两三年了，遇见的异种顾客都老老实实买东西，比人还好相处呢！”
“就是啊！这新来的心太黑了，七两称？真是他敢想我都不敢看啊，纯欺负异种不会看重吗不是！”
黎傲又笑了一下，干干净净的：“谢谢大家支持德尔斐工作。”
众人受宠若惊，这可是德尔斐的殿下，他们做着本分的事情，竟然能当得起对方的一声谢谢？哪怕接触小猫不少次，可每一次、再一次的接触，都会让这些人感知到，这位殿下的灵魂有多高尚。
在他眼中，不管你是哪个星的人，也不管你是权贵，还是普通人，他始终那样友好、平等地对待所有。
黎傲拍拍逻辑33，示意它别再撒娇，转身问萨曼莎：“你的伤口好些了吗？”
这是萨曼莎第一次看见小猫的人形，真的，只是一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而已。她低声回：“劳您照顾和挂念，已经快好了。”
黎傲的目光在她衣服上的小猫挂件上停了片刻，说：“那就好。”
大多数人群都被警卫疏散回到原地，有些还没走开的，瞧见黎傲和半人类搭话时都是愣了一下，随后搔了搔头走远了。人类的刻板印象根深蒂固，不可能通过一件小事就有了改变，但最起码，他们的心头有了一丝松动。
萨曼莎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黎傲的目光。
他的眼睛太清澈，像一泓不染尘埃的湖水，而她站在湖边，满身血污，连影子都不敢投进去。
她记起秦怡说的话：那个孩子会，他会帮助你和你的朋友。
可她迟迟迈不开脚步。
她杀过人，不计其数，那是她在地狱里求生的方式。勇气是她赖以生存的盔甲，可此刻，那层盔甲却像被风吹碎了一样，片片脱落。面对黎傲，她竟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萨曼莎。”那个孩子却主动开口了：“你认识一个狼头人吗？”
萨曼莎猛地抬头，瞳孔像被利箭穿透般骤然收缩，她猛地靠近一步，被薰抬手拦在安全距离之外。恐怖的威慑感让萨曼莎恢复理智，她的心脏提紧，哑着嗓音问：“您，您怎么知道他？”
果然……黎傲没回，而是问：“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刻意接近我是为什么吗？”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却救了她，还允许她靠近……萨曼莎怔愣着问：“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知道自己别有所图，却依然帮了自己，可黎傲却以为她在问他怎么发现的。
他在心里骄傲地翘尾巴：我可不是什么笨蛋小猫，猛猫有的是聪明！
面上却一脸严肃：“你说吧，我在听！”
萨曼莎怔愣着抬起头，勇气在少年毫无杂质的目光中，碎成河流，于眼眶倾落。
“我叫萨曼莎，并没有姓。”萨曼莎坐在哎哎昂昂的河岸边，谢过侍者递来的茶水，捧在手心里说：“我的家乡，那里的天空终年灰白暗淡，大地是血红色的砂砾，人们称呼它为——鲜红荆棘。”
黎傲恢复了猫形，趴在午餐垫上被薰梳着毛，一排排的异种蹲坐在旁，听着人讲故事。
哪怕知道这些异种在小猫的叮嘱下不会伤人，萨曼莎仍旧有些紧绷，她摩挲了下杯壁，继续说：“那里是法万斯的领土，生活着无数被驱逐至鲜红荆棘的非完全进化体。我的父母都是格斗场的参赛选手，从我出生起，便被关在那里生活。”
在死去父母的遥远记忆里，鲜红荆棘是有过安宁时光的。那时虽然异种肆掠，但没有当权者的暴政和苛刻，他们的生活艰难，却是自由的。
“后来，鲜红荆棘上的半人类被法万斯瞧见了经济价值，他们开始大肆捕捉半人类，并组织他们进行搏斗。一开始只有本国的贵族前来观赛，再后来，无数的小势力贵族也来了，然后是联邦。”
观众愈来愈多，格斗场的生意便像野火般蔓延开来。血与暴力成为最廉价的娱乐，半人类们的痛苦、怒吼、死亡，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原本是为了生存的搏斗，慢慢就变成了表演。”萨曼莎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像刀凿一般冰冷，“他们开始挑选更‘观赏性’的种族，注射药剂、基因改造，只为博君一笑。”
黎傲气得浑身发抖，薰将他抱进怀里，修长的手指在猫耳朵边几经游走，想捂住，却又知徒劳，只能轻轻揉着，一下一下地抚平那炸起的毛发。
“我十五岁起开始参赛，就在我参赛的第二年，出现了一个狼头人。他异常凶猛，打倒了无数选手，霸占头名十五年之久。”
“他的脸上是不是有三道疤？”黎傲记起梦中的场景，忙问。
萨曼莎很吃惊黎傲竟然真的知道狼人的长相，点了点头：“那是在七年前，他和一个熊掌人搏斗时留下的。那一场战争，他险胜后消失了有半年之久，而后再次出现在斗兽场里，依旧占据着头名的排行，时至今日。”
“关于他的来源，所有人都不知晓，这很奇怪……”萨曼莎解释：“鲜红荆棘上的半人类，大家都知根知底，更何况后面大家被集中豢养在格斗场里。可他就那么突然出现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名字，只有参赛代号——夜狼。”
第147章 宣战
夜狼……
梦里的狼人身形高大, 皮毛灰黑，毫无疑问，他战斗时异常凶猛, 可最让黎傲难以忘记的，是他的眼睛。那样深沉又悲伤的灰色，身躯上鲜血淋漓, 就像那颗星球，满目疮痍。
黎傲知道，那是那颗星球的意识，可他为什么会是人类模样？还去参与人类斗争？
小猫想不明白，但他决定去找。他撑起四条小粗腿，扬起脑袋, 对萨曼莎说：“大费周章地登上月升号, 刻意与我相遇, ”他望向对方怀里的小猫挂件：“甚至还找过自由人，那么告诉我, 你的目的是什么？”
明明只是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 明明顶着这样一副可爱的面貌, 可萨曼莎却如同面对一位王者般, 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可爱的外貌与开朗友善的性格，常常让人只记得他叫黎傲, 而忽略了他的姓氏。他的确是位王者, 他是一名雷加利斯, 他是德尔斐的殿下，是德尔斐未来的统治者。
萨曼莎双膝伏地，额头几乎嵌入尘土：“尊贵的德尔斐殿下，请您拯救我的朋友, 与我的家乡。”
这个请求何其荒唐？不合规矩，不合立场，不合从古至今的人类观念，可她仍说出了这几近于祈祷的请求。
而后她听见他说：“好。”
而后她感知到了一只温暖的小手，轻轻抚在了自己的头上。
神明给予了卑微之人回应，而她依旧深深匍匐在地，不敢让他看见自己怯弱而喜悦的眼泪玷污大地。
自黎傲十三岁以后，国王的议事桌旁便改了一个小位置。桌面是猫抓板，还摆着一个零食碗。
全体德尔斐人心偏王室，雷加利斯更是出了名的护犊子。可再疼爱崽子，千年以来也没有谁有这样特殊的待遇。
黎傲趴在自己的猫抓板上，目光炯炯地听大臣们议事。
“前线哨兵传回消息，已经找到鲜红荆棘所在的大致星系。”
星图在议事桌上方展开，大臣用指尖点了点星图上那片阴影交错的区域，星图自动放大，她说：“这个星系位于陨石活动频繁地带，恒星引力不稳，极端重力场和磁暴交错，且距离深渊前线仅仅只有两次跃迁航程，单单靠近就需耗费大量的能量修正跃迁，所以鲜少有正常航队愿意靠近。”
黎傲撑起前腿，和他们说：“可是我在梦里看见了很多观众，还有很多星舰停靠在空港。”
“所以说是正常舰队，”伊西里斯抬起手，盖住小猫的头颅抚了两下：“如果是非正常目的的驶向，那就要另说了。”
“哦。”小猫前腿往下一缩，又趴回了窝里。
发言的大臣笑呵呵地望着太阳安抚小太阳，看完了，继续说：“这片区域虽然动荡，但哨兵检测到了极为强大的能量干预场，用来保持行星稳定和航行安全。”
另一大臣说：“想要经年累月得如此保持，所需耗费的金钱与能量简直不可估量啊。”
“是这样，结合非完全进化体萨曼莎给予我们的情报，那里每年真正的格斗赛只在最温暖的夏季两月，所以我们分析，能量场大多时候用于维持行星运行稳定，只有在格斗赛期间才会开启大规模的航行场。”
“哪怕这样，也要不少钱。”改变星系环境和星球迁移，那是全星际公认的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一个星系不适合居住了，移民才是最好的解决途径。
“他们为什么不搬迁呢？”有人疑惑：“以法万斯的势力范围，管辖之下隐蔽安全的区域也不在少数吧？”
“这些事情日后再论。”眼见话题跑偏，金发的君主两指点了点桌面，并不突出的声响让所有人收回议论，“我要看到登录的实行方案。”
“是的，太阳。”大臣低头，随后蹙眉说：“这有点难办，那个星系毕竟归属于法万斯。根据萨曼莎的言论推断，那颗星球的赌博产业为法万斯带来的收益一年超过万亿，哪怕德尔斐想要收购星球，对方也绝不可能售卖。”
更何况按照小猫的秉性，他不仅想要那颗星球，还要解救那颗星球上的半人类。
黎傲听言，不免也跟着蹙眉。他的眉头上本就长着两条深色的竖纹，一蹙起来就显得小脸严肃得很。伊西里斯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那里，小猫愣了一下，眼巴巴地望向自己的父亲。
金发的君主右手斜斜支着脸侧，左手给小猫揉着眉头，语气淡淡：“那就宣战。自我戴上皇冠以来，所经战役不计其数，再多一场又有何妨？”
这话说得可太重了。强大的势力当然不惧战争，可主动挑起战争，那是另一回事情。
德尔斐是个和平包容的国度，自雷加利斯一世建国起，若有人侵犯德尔斐利益，那德尔斐的战舰必将以雷霆之势回应挑衅，但千年以来，没有一场战争是德尔斐主动挑起的。
可没有一丝犹疑，全体大臣遵循君主的命令：“是的，太阳。”
伊西里斯放下交叠的双腿，从主位站起身：“再派哨兵前往鲜红荆棘所在区域，探清情况，不要打草惊蛇，务必一击拿下。”
大臣们整齐起身行礼：“是的，太阳！”
萨曼莎得知德尔斐真的要派兵前往鲜红荆棘时，那一刻，汹涌复杂的情感几乎要将她淹没。
“我说了。”秦怡斜斜持着烟杆，吐了口烟气：“小猫会帮你的。”
“为什么呢……”萨曼莎无法理解，一个仅有几面之缘的陌生人，哪里值得他将她的祈祷听进去呢？她更是无法理解，德尔斐竟真的会因一个小猫的意愿，就选择出兵。
“为什么？这重要吗？”秦怡用镊子夹了夹烟丝，半眯着眼吞云吐雾：“几年前，自由号上有个兄弟度姆病发作，一传十，十传百，那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我沾满鲜血的屠刀无法朝着他们落下。我无法杀死他们，也无法拯救他们。”
萨曼莎怔怔听着，竟十分理解秦怡当时的处境和心情。
秦怡将烟枪递给自己的丈夫，朝着萨曼莎笑了一下：“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小猫说他种出的果实可以治疗度姆病，并且只要一块钱。你知道吗？”她伸手比画了一下：“他那时只有这么大，四条腿就这么点长，讲话幼稚得我在午夜梦醒时都要发笑……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他给予了我希望。”
就像萨曼莎了解半人类的处境，也没有人会比秦怡更知晓自由人在星际人眼中是怎样的存在。他们的确手满性命，毫不夸张地说，他们的生命就是用其他人的鲜血堆砌而成。尽管那些生命根本不配称之为人，可这也改变不了自由人是恶棍，是强盗的事实。
真的会有人，来平等地对待他们吗？
“在遇见那只小猫之前，你要告诉我世上会有这样天真的存在，我会一枪崩了你的脑袋。”秦怡从萨曼莎的怀里抽回自己借给她的小猫玩偶，鲜红的指甲搔了搔玩偶的下巴，说：“可相遇之后我才知道，他真的存在。”
真的会有那样干净的灵魂，他平等对待所有。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秦怡反问萨曼莎：“这重要吗？我只知道，他救了我，救了我的兄弟。”
萨曼莎许久无法说话……她生长的环境黑暗、血腥，她从未接触过这样的人。所以她想破脑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你只需知道，他是黎傲。”秦怡将小猫挂件塞回胸口，“这样就足够了。”
“好了。”秦怡抚了一下鬓边的发丝，弯着眼睛说：“自由号也将前往鲜红荆棘。”
萨曼莎问：“为什么？……”她之前不是说，不会拿兄弟姐妹的性命冒险吗？
“因为小猫也要去啊。”秦怡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喜欢跟着小猫。德尔斐需要时间部署，所以耐心些，萨曼莎，要让小猫开心地过完自己的新年啊。”
“猫猫大王，再往右边来一厘米！”小可浑身闪着愉悦的粉光，为黎傲报着对联贴的对称位置。
长手长脚的少年踩在梯子上，将门头上的对联往右挪了一点：“这样？”
机器对数字都有着超精准的执着，小可说：“再往左边挪0.3毫米！”
黎傲也不嫌小可龟毛，挪了两三下才贴到标标准准的位置，小可绕着圈地欢呼：“太厉害啦猫猫大王！”
黎傲拍拍手，满意地往后仰了仰身，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少年露出的腰肢柔韧，腰腹肌肉浅浅起伏，非常漂亮。他踩着梯子，一时没站稳，身子往后一倾。
“哎！——”他刚喊出声，下一刻已被人接个正着。
薰将人稳稳接住，双手自然地扣在少年腰上，触手是丝滑而紧实的肌理感，他没忍住，指节轻轻收紧，低声道：“小心些。”
“痒！”黎傲缩了缩，笑着去推他，“你手好烫，别乱摸！”
两人正打闹着，忽听门口传来声音：“里奥，我给你带了小猫门的对联。”
白发的青年提着一叠红纸刚入院门，神色原本是松快的，直到目光落在两人的姿势上，笑意凝在唇边，琥珀色的眼眸倏地一冷。
第148章 小猫机甲
瑞恩俊雅挺拔的身形如寒松般踏入院内, 一步步走进，白皙修长的手指将小对联“啪”的一声拍在梯子顶端的横格上，眼角余光一扫, 落在那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令人厌恶的双手无耻地扣着小猫的腰肢，下一刻，瑞恩伸过手, 径直卡住黎傲的腋下要将人拎走。
黎傲的腰被薰抱着，胸膛被瑞恩卡着，一脸懵地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刚想开口，就听瑞恩语气低沉：“放手。”
薰挑了下眉，手掌仍然护在黎傲的腰侧, 甚至在瑞恩冰冷的视线里, 将黎傲的屁股也压向自己。
瑞恩没有再说话, 但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却骤然变深，如蜂蜜一般浓稠。两人目光相交的瞬间, 气温降至零点。
黎傲就夹在两个冰雕之间, 一边是卡着他腋下想把人拎走的哥哥, 一边是仍扣着他腰身不愿松手的小狗, 小猫瞪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该挣向哪边。
他们僵持着, 谁都不愿松手。
瑞恩心道：黑漆漆的脏东西。
煤球挑眉：哦。
短短几秒, 两人的目光刀光剑影地打了几百个来回。
小可呆着悬停在空中, 快乐的粉光也不闪了，机械臂往前探了探，似乎想去拯救自己的猫猫大王。
这一拉一扯的，黎傲的衣服也跟着动了动, 布料顺着腰身往上卷起一大截，细瘦却结实的腰线漏得更多。冷风一钻，黎傲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整个人猛地一缩——
一只小猫从两人之间跳了下来，啪嗒一声稳稳落地，大尾巴垂着，小爪子踩得地板一阵响，扒住两人的腿，你挠一下他挠一下，公平公正地各抓几十大爪。
“好了赶紧贴对联，再不干完，机又来啰唆了。”黎傲尾巴一甩，要去梯子上拿瑞恩的对联。
两个个头都不小的人，眼睁睁地看着小猫背影圆滚滚地爬上梯子，互相对视一眼，各自心里暗恨，面上笑着去接猫：“我来拿。”
刚刚是去抢人，现在是抢着去干猫手里的活，黎傲真嫌弃他们打扰自己，飞起一脚又是一人踹了一脚：“好了！这么矮你们能贴到吗？”
两人都不吱声了。毕竟腿短是小猫的禁区，这谁敢回？
青天大老爷又公平地给了两人两个大白眼，“唰”的一声抖开一张小小的对联，头也不回地招呼小可：“这里位置正吗？”
小可连忙落在地上，帮着小猫往小门上贴：“这里再挪一点。”
猛猫的确天赋异禀，这样低的角度，除了他，谁也不能贴得得心应手。
一猫一球正忙活着，正要去伊西里斯的庭院贴小对联，就听银翼从外面回来说：“黎傲，莫老师给你送了东西过来。”
黎傲两只脚一抬，张着手就往外跑：“是什么是什么？”他扑上保姆机器人的外壳，爪子下意识就挠着问：“莫老师又打武器了吗？”
莫奈何是帝国最负盛名的锻造大师，也是黎傲的武术启蒙老师。她锻造的兵器向来有市无价，从不接单，全凭眼缘。
利安曾缠了她整整两年，只求一柄鞭子，结果连回话都没捞到一句，却在某一年的小猫生日，很随意地送了过去。从小到大，黎傲的训练武器都是她亲手铸的。
“不是武器。”银翼侧了下身，让出身后的方形机器人。
朝安几乎成了银翼的跟屁机，捧着一个不小的包装盒放在地上：“早上好，黎傲。”它的性格倒是奇怪，当星网管理时还要温和健谈一些，新生后反倒是十分沉稳的样子。不过考虑到机器的性格本就是后天塑造的，小可刚开始还是个锯嘴葫芦呢，现在却比谁都活泼，所以黎傲倒也没太奇怪。
“你也早哦朝安，我给你买了青柠味的数据薯片，你吃了吗？”黎傲一边回它，两只爪子欻欻就是抓。
“吃了，很好吃。”朝安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忙得头也不抬的小猫。
“哇——”黎傲星星眼地望着礼物盒里的东西，那是一个大约四十厘米长的三花小猫汽车，贴地敞篷设计，只有一个座位。
“……底盘是不是有点低。”黎傲狐疑地瞄过去，离地的空隙将将只能把自己的爪子塞进去……这么矮的地盘，稍微有点颠簸的路都不能开吧……他怀疑银翼搞错了，莫老师不会造小汽车，而且这明显有问题。
保姆机器人不用猜就知道短腿猫在想什么，快过年了，银翼也不想打击他，干脆地将他拎进驾驶舱，随后说：“切换机甲模式。”
小猫汽车应声启动，“咔咔”一通变幻，黎傲屁股都没挪就坐上了专属机甲。
朝安说：“我根据伽马的核心程序修改了辅助系统，会很适合你使用。”
数条神经元在讲话中就已接上小猫的四肢，就在黎傲心念一动的瞬间，小猫机甲就开始哒哒哒地往前跑。
“哇——这也太帅了！”黎傲开心地旋转跳跃，都不需要学习，驾驶着它就突突突地跑向伊西里斯的庭院。
小猫机甲立起来也就只有四十厘米高，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长着猫头的三花矮冬瓜。
“西西啊——西西啊——”黎傲一路拉着嗓子喊人：“你看我你看我——”
“根据前线——”沈确汇报的声音被这警笛似的声响打断，他弯起好看的眉眼：“是殿下。”
伊西里斯从手中的资料上收回目光，将其投向小门，等了一两分钟，只能听见小猫在外面嘀咕，却没看见猫头进来。
那可不就是进不去，猫是液体，机甲可不是。小门卡住了，大门够不到，他心里想着开门，机甲接收到了神经元信息，下一秒，举起一只短短的前臂，“轰”的一声，将大门砸出一个硕大的窟窿。
黎傲张大嘴，自己一脸不可置信地对上了伊西里斯低垂的视线。
伊西里斯斜斜倚靠着座椅，如神造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慵懒的调笑：“看到你了。”
猛猫臊了个大红脸，也不知道是因为把门弄坏了，还是爸爸的话。
“过来。”伊西里斯两指并拢朝他招了招，黎傲嘿嘿笑了一声，机甲随着他的意念松开牵引，让猫脱离驾驶舱落地。
小猫竖着尾巴一路小跑，蹿上伊西里斯的大腿，又跳上桌子，往上一倒：“西西啊。”
“嗯。”伊西里斯应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就落在猫肚子上。
小猫扭了下背脊，把肚子送到爸爸手边，软乎乎问：“这个是莫老师做的，好像是伽马兵器的衍生体？可是它的制造工艺不是不外传吗？”
沈确笑着为父子俩端上蛋糕和茶水，回答说：“您带回了朝安呀。”
自伽马兵器问世以来，无数外部势力试图从联邦购买或租用，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其制造工艺被视为最高机密，牢牢掌握在联邦手中。可又怎奈何，伽马的大脑跑掉了？有朝安在，什么样的伽马兵器造不出来？
只是这样高精尖的力量，并未率先用于军队建设，而是被用来给一只小猫打造礼物。
“喜欢吗？”伊西里斯捏了捏猫爪。
黎傲哪里还没反应过来，这个小小的机甲，是伊西里斯下令铸造的礼物。
“喜欢，谢谢西西。”黎傲将尾巴卷上伊西里斯的手腕，黏糊糊地在人结实的小臂上撒着欢地蹭。
“与我无需说谢，但要谢谢莫老师。”伊西里斯又点了点小猫粉色的鼻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先去玩吧。”
黎傲翻了个身，下巴贴着桌面，眼巴巴地望着人。
伊西里斯说：“你不觉得无聊，待在这里也好。”
黎傲哪里会觉得无聊？板鸭趴着卧在伊西里斯手边，听着他与沈确安排“鲜红荆棘”计划。
有爸爸真好，他会为自己做所有的事……小猫觉得自己很幸福。
“区区人类，也配为我的父亲？”瓦沙克坐没坐相，蹲在椅上，吊梢着漆黑的眼睛望向拜蒙。
拜蒙正为他挑选着今晚的宴会着装，头也不回说道：“礼貌，瓦沙克。锡林可是你身份上的名义父亲呢。”
“那是你安排的。”瓦沙克懒洋洋地垂下一条腿，有一搭没一搭地用脚后跟踢着椅腿：“这么想认父亲，你自己去认好了。”
拜蒙叹了一声，窈窈几步，走到瓦沙克的身边，略微弯腰问：“那么瓦沙克，尼德霍格算是你的父亲吗？”
“他也配？”少年的红发张扬，漆黑的眼瞳宛若深渊：“一个爱上人类、却被人类削去头颅的蠢货。”
拜蒙耸耸肩：“倒也是，你的生命虽然源于他，却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血脉传承，顶多是基因提供者罢了，确实算不得父子，你会这样想倒也才是正常。”
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猫挂件，拎在手里晃了晃：“倒是这只猫和他的父亲，才不正常。”
瓦沙克挑着眉：“你什么意思？”
拜蒙手指轻捻，很轻的力道，小猫挂件却在他的指缝里化为流沙，簌簌落下。
“他的躯体源于伊西里斯的基因，他的灵魂，却是一个外来者。多幸运啊，这样的小家伙，却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父亲。”拜蒙像是有点不理解，歪着头笑说：“仅仅只是因为有着雷加利斯的血缘，伊西里斯就对这个小家伙付出了所有，你说奇不奇怪？那如果，当初培育你时我用的不是尼德霍格的基因，而是他的，他会不会成为你的父亲？”
他像是想到了好玩的事情，兀自笑个不停：“真是有些后悔啊，应该融合尼德霍格与伊西里斯的基因，这样的话，会更好玩。”
瓦沙克冷冷看着他发癫，说：“我要真的有他们两个的综合基因，你会让我活下来？”
“那不会。”拜蒙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如果是我和他的，倒是不错。”他将衣服递给红发的少年，说：“好了瓦沙克，你该去参加宴会了。”
红龙拽过衣服，说了声：“傻逼。”
第149章 没有希望的夜狼
今年的德尔斐较往常要冷一些, 新年夜的前两天还下起了雪。院中的花树打着苞儿，被天空戴上了小小的梨花帽。
黎傲也戴着一个小帽子，针织的红白条纹严丝合缝, 看着不像人手工打出来的——那也的确不是人类织的。
“朝安，看球。”小猫扬起声音，语气里全是跃跃欲试。
两只爪子搓得飞快, 搓成个圆圆的小雪球，黎傲的鼻尖都被冻得有点发白，却也拦不住他热火朝天地举起雪球砸向方形机器人。
雪球在触碰到机壳时就炸成飞雪，朝安愣愣摸着自己的身躯，还不太理解这是在干什么。它知道人类会打雪仗，但它无法理解这里面包含的快乐。
黎傲短腿一蹬, 扑进雪堆里, 前半身低下, 屁股高高翘起，尾巴对着朝安晃了两下。
这是一个邀请玩耍的动作, 朝安的处理器快速匹配出了结论。不过这是小狗邀请同伴玩耍的行为, 可小猫是小猫……
它有点疑惑, 但还是伸长机械臂, 去捏了一团雪花，攥成一个完美的圆球, 然后, 试探着丢了出去。
小猫后腿一蹬, “咻”的一声往旁边一扑，雪球在他身后炸成一团细碎的雪雾。黎傲咧着嘴笑，声音在朝安听起来很可爱：“好好好，那又轮到我了。”
他抓猫抓板似的库库刨着雪, 爪子把雪球掂了掂，“咔嗒”一下压实，然后猛地一甩爪子，雪球呼啸而去，“吃我一击！”
猛猫天赋异禀，朝安啪地被砸了个正着，雪球正中它的电子眼睛。
黎傲得意得不行，仰着脸在雪地里打了个滚，尾巴啪嗒啪嗒拍将雪扫飞：“到你了到你了！”
你来我往的，他们就这样互相砸了几个回合。渐渐的，朝安觉得自己的程序流里慢慢涌上了一股异常轻快的动静，它还不太懂那是什么，但它想和小猫这样玩下去。其实凭借机器的精度，它可以计算出小猫逃窜的无数路径而后准确砸到对方，可它不想。
传感器感受到的温度很冰，小猫的身子很热，那样不好。它呆不隆冬地接受小猫的投掷，追着他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甚至撞倒了小可堆砌的雪人。
“啊！——”金属球大喇叭似的发出一声大喊：“朝安！你把我的猫猫大王撞散了，我跟你拼了！”
金属球加入战场，方形机器人被一猫一球砸得无处可逃。天上下的雪都没他们三个扑腾得快，烘焙完的保姆机器人露出身喊：“别玩了，来吃东西。”
听见有吃的，黎傲跑得比谁都快。一个急转弯，脚滑着在原地蹬了几十下，才扑进屋子里喊：“我要吃红薯蛋挞！”
“有你不想吃的东西吗？”银翼讲出的话冷冰冰，却端出一盘热腾腾的红薯蛋挞。
黎傲夸张欣喜地“哇”了一声，两只脚站起来跳着欢呼吹彩虹屁：“谢谢机，机最好了。”
他昨天临睡前看了一集动画更新，里面夏夏安给冬禧禧做了红薯蛋挞，大半夜的，馋得他睁开眼，鬼魅似的捣捣休眠中的保姆机器人，说：“我要吃红薯蛋挞。”
银翼电子眼中红光一闪，狠狠揍了一把猫屁股，把他撵回猫窝睡觉，却在一早就去了集市，买了新鲜蜜薯。
保姆机器人“呵”了一声：“哪有你的西西和小狗好。”
小猫一脸赔笑，两只手扒着机器外壳，小脚跟着机器人挪动：“你也好，你也好。”
有奶就是娘，这花心的小玩意从小就是这样，保姆机器人将他看得透透的，却偏偏吃猫哄这一套。它将甜点端上桌，不在意说：“我还烤了蛋糕和鸡翅薯条。”
短腿猫的双眼简直比镭射炮还亮，使劲地在机器壳子上蹭：“机你真好~给黎傲织毛线帽，还给黎傲做好吃的，我好喜欢你。”
机器人很傲娇地“哼”了一声，给猫将头顶有点潮的小帽子摘了下来：“成天不学习瞎玩，刚戴上的就脏了。”它打算洗衣服，出门遇见正在和小可堆雪人的朝安。
方形机器人比小可大了不知多少倍，堆雪的速度也快，看见银翼出来了，它跟了过来，说：“老师。”
“？”
“我的数据流有些奇怪。”朝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是不是在植入的时候，核心程序有些损坏？”
不可能。它的身躯是自己亲手做的，银翼从不怀疑自己的专业度。
“哪里奇怪？”银翼拧开水龙头，搓着毛线帽子。
朝安沉默了一会，说：“它很轻快……特别是在跟小猫玩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数据流都要飞起来了，要超出自己的程序控制。”
银翼头也没回，平静说：“你开始长大了。”
作为一个没有生命长度的机器，它开始长大了，开始懂了情感。
朝安的程序安静无声地流淌着，它以为它的情感，是在星网上和那只小猫打招呼的时候开始的，但银翼却说，它现在才是真的开始懂了。
这里面的区别是什么呢……朝安搞不明白，但机器有的是时间去搞明白。它会一直陪着那只小猫，陪着他一点点长成大猫，而后它或许也会长成像银翼这样成熟的机器吧。
成熟的机·银翼，指挥着傻不愣登地新生机：“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堆得太深，短腿猫会惹一肚毛的水。”
“好的老师。”朝安的语气轻快，转身拿起扫帚。
刷——
扫帚划过雪地，雪花被撩起，成片飞扬。细碎的雪花在光中旋转，被染上颜色，纷纷坠落，落地成了鲜红的砂砾。
“夜狼。”一个有着鹿蹄的女人面色惨白，扯着身后的一双儿女跪在鲜红的土地上乞求：“我要是死了，请你多照顾一下他们。”
“妈妈……”两个小孩凄哀地流着泪，他们大约八九岁的年纪，仅有无法收回的鹿耳显示他们的半人类的身份。
鹿蹄女面露恸泪：“他们的爸爸已经死了，我要去参加新开的赛事，我知道，我也活不下来了。”
夏季赛即将开赛，这一次的比赛空前盛况，不仅比以往的规模更大，甚至区分了男女赛场。鹿蹄女知晓自身实力，十有八九她无法再看见儿女了。
“求求你，不需要做太多，只要给他们一点点的食物就好。”
格斗场的选手都被豢养着，为了培养持续的选手资源，这些半人类连自主生养的权利都会被剥夺。如果可以，谁会让自己的孩子诞生在地狱？
一位母亲带着自己的孩子跪在他的面前，这样的场景，夜狼已见过无数次。哪怕知道，点头之后法万斯掌握他的筹码又加上了一条，可他依然点了头。
“谢谢你……谢谢你……”鹿蹄女哭着给他嗑了好几个头，一路磕着消失在了夜狼的视线里，那是夜狼最后一次看见对方。
夜狼转身，走进电梯里。格斗场的住宿区就像监管严格的监狱，他是头名，所以他住在顶层。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位置，一个油头粉面的西装男人笑着站起身：“呀，我们的大冠军回来了！”
夜狼避开他迎上来的双臂，油头男也不在意，跟在夜狼身后说：“再过七天赛事就要开场，你准备得怎么样？”
夜狼不会说话，所以没得到回应的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说：“这次比赛采用男女分赛模式，两个性别各决出一位头名，而后再比出真正的冠军。”
夜狼没什么表情，坐在自己的床上，双臂很长，能直接垂地。
油头男说：“我们的冠军已经蝉联十几届，我相信你的实力，但是……”他话讲了一半，坐在夜狼前边，似乎有点头疼地说：“咱们这里的选手数量锐减，所以这一次的选手都有好些外来人。他们是其他势力精心培育的，实力非常之强。”
他拍拍手，虚空浮起屏幕，上面是半完全体的战斗场景。
“我不是不相信你哈。”油头男十指交叠撑着下巴：“但说老实话，你这两年的体能下降厉害……”他的话音是什么，夜狼怎会不明白？
他不是体能下降厉害，他是要死了。这颗星球几近衰竭，他撑不住了。一个正在溃散的星球意识，这场比赛，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夜狼望着自己的掌心，受伤的伤口仍未痊愈。
油头男一瞧，哪里还不明白，神神秘秘地说：“你看这些半完全体是不是比咱们这边强得多？你知道为什么吗？”
夜狼是个哑巴，他也没想得到对方回复，一副鬼精的样子说：“我们这边得到了他们那里的训练方法，只需要一次植入，你就可以恢复十几年前的巅峰状态。”
夜狼抬眼看他，三道疤痕竖切眼眶，灰色的眼睛冷冰冰的。
油头男却一点也不害怕，这么多年了，他自是知道眼前的家伙看着凶猛，实际心肠很软，比赛赢的钱也不自己享乐，都便宜了那些丧父丧母的杂种崽子。他又拍了拍手，手下提着一个保险箱走上前来。
“这里就是他们的秘密武器，可以增强体能，让你在格斗场上大杀四方的东西。”
保险箱“扑哧”一声打开，玻璃装置中装着深渊一样的黑丝。
人类怎么能关住这东西的呢？夜狼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他抬起头，屏幕中植入了污染丝的半人类异常凶猛，他徒手撕裂了对手的护甲，将带着利刺的前臂贯入对方胸腔，扯出心脏，塞入口中。
那还是人吗？夜狼从未怀疑过这些长着兽首，长着动物某些肢体的人不是人类，可这时他却怀疑了。
可能怎么办呢？谁能帮助他们呢？他就要死了，那么最后一次，再护他们一次吧。
他伸出手，让污染丝爬上自己还未结痂的伤口。
第150章 长生
“锵——！”
兵刃交错, 蓝色的眼睛与无神的瞳孔在冷冽金属的反光中交映。
剑击声十几个来回，黎傲右腿一撤，避开对面长剑。他手腕一转, 出剑如风，可就在他即将斩中对方脖颈之际，却顿了一下, 剑势因此一缓，只一瞬间，对方长刀顺势上挑，毫不犹豫地击中他的心口。
护甲发出沉闷的“咚”声，剧烈震荡下，黎傲的身体向后仰去, 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停——”随着一道沉稳的女声, 模拟训练场环境退去, 莫奈何背着手问：“为什么不削去他的头颅？”
黎傲喘息着，抬起右臂擦了擦汗水：“呃, 就愣了一下神？”
莫奈何看着他, 神情无悲无喜, 就在黎傲被看得想要挠脸时, 她叹了口气：“是因为你的对手是人。”
黎傲过往的模拟训练对象是异种时，他知道那是假的, 不会真的伤害到它们, 所以所向披靡。若训练对象换成异类, 那也没有问题，因为那是坏东西，他杀起来毫无心理压力。而真实对练中，他的对手上到帝国君主, 下到普通士兵，所用兵器都未开刃，他同样知道那些不会真的伤害到彼此，所以他无所畏惧。
可一旦换成真刀实剑，模拟的训练对手是高还原的人类，他就束手束脚。
“你太善良了，黎傲。”莫奈何揉了揉少年的发丝：“虽然我很以你的善良为傲。”他的心太软，哪怕心里知晓那是模拟出来的人，可模拟效果太过活生生，就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就足以让他被击中要害。
这还只是模拟出来的人，若遇到真的穷凶恶徒可怎么办？
黎傲就笑，俊朗少年笑得傻乎乎的面孔和小猫的脸重叠在一起，莫奈何哪里还能狠得下心去说教？
罢了，总归他们这些老家伙都没死，帝国的太阳也还高悬着，哪里轮得到小家伙去面对那些？她拍了拍少年的腰肢，语气软了下来：“走吧，去吃点东西。晚上都要跨年了，也就你还记得来看我。”
这话说的，那别人来看也根本进不了她的家门啊。
今天是新年夜，一大早家家户户就忙了起来，王宫也到处都在忙碌。黎傲提着自己买的礼物送人，来到莫奈何家里被老太太拘着练了一会武。吃了东西出门时已近中午，他朝站在门廊下望着他的莫奈何挥了挥手，笑着扑向前来接他的小狗。
“你怎么来了？”他双腿盘着薰的腰，有点懒地双手撑着人的肩膀。
“不是说要带我去看小刺猬种的果子吗，我就来接你。”
气温有些低，薰将外套解开把他包裹住，两人连体婴一般的怪异姿势，就这样往星舰处走。
“和莫老师说了什么？”薰对黎傲的情绪感知异常敏锐，低声温柔问着。
黑发的少年扁了下嘴，似乎想说什么，安静了好几会，才扯着小狗乌黑的发丝小声说：“我今天的训练输了……”
“莫老师骂你了？”
“怎么可能？”
薰没有继续问，而是抱着人继续走。黎傲扯着薰的头发，给他揪了一个揪揪出来，拿手指拨着揪揪折腾，好一会儿又低声嘟囔：“非要杀人吗？”
怪物对人类毫无怜悯，事实上除了怀中的小猫，谁又能获得他的半分关注？薰扬起头看他，半眯的红瞳如宝石般艳丽：“你想杀人吗？”
黎傲当即摇头。
“如果是坏人呢？”
“有多坏？”
“非常非常坏。”
黎傲对于坏的概念，真正意义上的停留在哪里呢？停留在那间饥饿的屋子，那两个永远不会回来的大人；停留在那个脏臭的垃圾场，那些将他推倒的大孩子。
“……有法律的。”他的脸色有点白。
“对。”薰冲他笑了笑：“所以我们黎傲不需要去纠结那些，将他们交给法律惩治就好。”
“是哦……德尔斐会抓的。”黎傲嘿嘿笑了一下，像是事情已经过去了。
“不要害怕黎傲，”薰逆光看着自己的小太阳，轻声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在你的身边。”
阴影下的小狗眸色很深，黎傲低头看着，心在扑通扑通地跳着。心脏当然会跳，不跳不就死了吗？他不知为何撇开了视线，望着后方热闹的城镇。好一会，他变回小猫，趴在薰的胸口上，小小“嗯”了一声。
“吃过没有？”保姆机器人带着方形机器人，两坨铁疙瘩站在星舰的入口问。
黎傲从薰的怀里跳到银翼圆溜溜的脑袋上，像个包裹汤圆的面皮似的摊在上面，有点奇怪问：“在莫老师家吃过了，你也去吗？不是说要打扫卫生吗？”
“早弄完了，”银翼顶着他进了星舰：“我去摘点新鲜蔬菜，后面两天市集也不开门，多备点在家里。朝安，把餐桌收起来。”
方形机器人小媳妇似的听着银翼的话，就要去将桌上的食物收起来。
“别啊——”黎傲扑通跳下去，两只手扒着桌沿骑上桌，一脸馋样：“让我再吃一点！”
小好吃鬼好吃得不得了，拢共就那么大点的身子，简直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装得进去那么多的东西。
朝安比画着小猫的腹部，有点手足无措，很难想象这一碟碟的菜都能被装进去。
“短腿猫除了嘴就是胃，别的什么都没长。”银翼话讲得冷冰冰，转身又给猫倒了盆奶。
朝安竟也信了，默默更新着自己的数据库知识：短腿猫这个物种，构造十分奇特。
猛猫有了吃的也不发脾气，狠狠白了机器人一眼，将脸埋进盆里就开始嘬。猫喝水都那样，雪白的奶液飞溅，硕大一颗砸在地上晕开一池水。
池水飘摇荡动，肩背宽阔的身影缓缓从水中浮出。“哗啦”一声，水珠滑落过线条利落的肩颈，那人伸出一只手，扯下浴帽，露出一头明艳而张扬的红发。
“瓦沙克少爷。”侍女半蹲在池边，为他擦拭双腿上的水渍：“拜蒙先生与赫舍里阁下请您过去一趟。”
瓦沙克懒洋洋“嗤”了一声，也不管侍女动作，抬脚就往前走，侧身倒在池边的座椅上，翘起一条腿说：“让他们自己滚过来。”
“这……”侍女明显为难，与别的侍女对视一眼，这才弯腰快步前去汇报。
“瓦沙克少爷。”又走近一个侍女，她垂眸恭敬地唤了一声，跪在地上为他擦拭身体。
来伺候赫舍里的人，从来都不是寻常出身。她年纪不大，面容姣好，眼波流转间藏着几分试探与野心。
红发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姿态懒散。年岁虽未长成，可肩宽背阔，腰腹紧实，那张明艳桀骜的脸更是叫人移不开眼。
长相俊美，出身显贵，还有着克莱文的姓氏。哪怕他性格轻狂难以相处，可在这样的背景下，缺点也都成了优点，谁能忍住不心动？
侍女手上动作又轻又柔，眼含媚光地望着红发少年。只可惜，人类在瓦沙克看来，还不如一只猫长得好看。
他极没素质：“滚开，丑东西，离我远一点。”
侍女脸色一白，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礼貌，瓦沙克。”拜蒙提着保险箱，身后跟着坐在轮椅上的赫舍里。
瓦沙克细长上挑的眼睛一瞥：“你也滚。”
很识眼色与时务的侍女早就退至一旁，听见这话心里倒是生出一丝诡异的安慰：原来瓦沙克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平等的粗鲁。
拜蒙好看的眼眉一挑，赫舍里“呵呵”笑了一声：“小孩子年轻气盛，贤者不要与他置气。”
拜蒙弯了弯眼睛，低头朝着赫舍里说：“谢谢您的体谅。”
“哎——”赫舍里摆摆手：“您可别这么说。瓦沙克怎么说也是我的孩子，爷爷宠爱孙子这不是应该的？”
瓦沙克直起身，漆黑的瞳孔深沉沉的：“老东西，你说谁是孙子？”
赫舍里的笑容僵了一下，周围侍者纷纷跪了一片。
侍女心中大骇，心想完了，瓦沙克少爷的没素质都烧到赫舍里阁下了。瓦沙克的身份是尊贵，可再尊贵能尊贵得了赫舍里·克莱文吗？儿子他都能舍弃，更何况是孙子？
侍女已经开始哀悼自己还未开始的攀附豪门计划，就听赫舍里阁下说：“好，好，是爷爷不好，给你赔个星球玩耍好不好？”
侍女的心又落回了肚子里。赫舍里阁下竟然对瓦沙克少爷如此偏爱？……那未来的换任仪式，会不会跳过儿辈直接由孙子接任？她越想心头越热，刚一抬头，对上拜蒙的视线。
“……”那一刹那，一股凉意涌上心头，她近乎本能地低下头去，有些不明白，明明长相那样柔美、态度可亲的人，怎会这般可怕。
赫舍里拍了拍手：“行了，你们都下去。”
侍者鱼贯而出，仅留下三人。赫舍里望向拜蒙，浑浊的目光里是抑制不住的狂热和期盼：“贤者，是不是可以开始第二次注射了？”
“当然。”拜蒙笑盈盈地取出一个玻璃罐，那里扭曲着一团可怖的污染丝。接着，他拿出针剂，对着瓦沙克伸出手。红发的少年冷冷地看着他，半晌，还是将胳膊递给对方。
鲜血被抽出，闻到这滋味的污染丝开始翻腾。拜蒙将血液注射进污染丝里，原本漆黑的一团刹那间变得殷红。
赫舍里望着它，就如望着解药。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让拜蒙在自己枯老的腕间割开一道口子。红丝爬入伤口，赫舍里的喉间发出“嗬嗬”的诡异声响。
他的身形抽搐了能有两分钟之久，随后，他睁开眼，接过拜蒙递来的镜子。
镜中人身形虽老，可比起之前，年轻已有十岁不止。他不可置信地摸了又摸，长生之道竟真的可以在人类身上存在！他激动地望向拜蒙，看见他伸出手：“来吧赫舍里，迎接你的光明。”
赫舍里放下镜子，颤抖着双手撑在轮椅上，一点点的，竟站了起来。
瓦沙克有点无聊，懒得看人类丑陋欣喜的样貌，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腿。
“贤者！”赫舍里激动地往前走了两步：“您是真正的先知！感谢您将光明带到我的身边，作为感谢，您想要什么都可以！”
“太客气了，赫舍里。”拜蒙笑盈盈的：“我看瓦沙克在这里待着无聊，正想着带他出去走走，不知有什么推荐的地方没有？”
“当然有。”赫舍里说：“前线区有一星球，唤为鲜红荆棘，那里即将上演好戏，您可以带着瓦沙克前去观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