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辞世 她踮起脚,吻上他颤动的眼皮。……
鹤柏,遇到我,是你这一生的“污点”——江许月
对于以前她似乎是生病了,很多细节的东西她全都不记得。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惯性的好姑娘,却不想他全都知道。
他什么都不说,用最大的耐心去包容。
不是说她是个坏小孩,那他就默默陪着。
她是个英语很差的孩子,那他就熬夜整理资料,尽量帮她。
…
在去往城南的路上,她始终不信,选择到处求证,最后找到了王询在的监狱。
王询见她来并不惊讶,他穿着囚服神色淡然的开口,“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很聪明,知道我没必要哄骗你。”
“对于这个职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警察,作为下属,他尽忠职守,在公寓楼下的话,是有编造的成分,他确确实实为你父母奔走,也确确实实策划一切,我佩服他,是个厉害的操盘手,为你。”
“当时警局聚餐,我们十来个去他家,当时你在学校吧好像,他把要吃的药,一点点磨成粉,放进饺子里,然后是肉、菜,直到你的病情在高中的时候稳定下来,我记得这个病会记不住前事吧。”
…
江许月失魂落魄的走出监狱。
如今,她终于知道鹤柏不让她做饭的真正原因。
哪里是怕她被火烫。
因为她不知情的精神病,他每次做饭都要把药磨碎,放进菜里。
她有疑惑有震惊。
知道了一切,却没办法恨他。
世界万般人,最没有资格恨他的,是江许月。
如果有穿越时空,十三岁的江许月扇的巴掌会落到三十四岁的她脸上。
他的心很细,人又有担当,可为什么他们相遇的时间不是最好的。
两天,是鹤柏给她的休息时间。
她能做得不多,在一个早上爬上南辞山,只身在墓园坐了很久。
寒流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让她无知无觉。
“爸妈,我是什么坏人吗?”
她垂眸,任由冷风吹走她的眼泪。
这么多年,她能轻易放弃的只有自己。
甚至于,她无法在一个阳光充足的下午离开,因为她从未想过离开。
她从墓园出来,开车去见了傅瑜。
彼时傅瑜已经有打算回江宁买房。
见到学姐就差没跳起来了,搂着她在江宁逛吃逛喝。
耗时一天。
第二天,她把时间留给薛倩。
从天南讲到海北。
分别的时候,江许月揉了揉薛倩的脸,温声嘱咐,“不要想我。”
薛倩大喇喇的开口,“行!晚上的时间得留给那位大帅哥,我知道的啦。”
回去的路上,她撞见了一个专门来找她的人。
当晚,她睡得很沉,沉到似陷入梦魇,又不似很沉,却能感觉到他俯身亲吻的触感。
她轻轻睁眼。
“怎么这么看我?”他笑,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
“鹤柏,我们拍张照吧。”她勾唇。
“来。”他尾音扬起,伸出手。
她只拉住了那根无名指。
怕吵醒她,鹤柏回来的时候连灯都没开。
两人在微弱的台灯下。
拍下重逢后的第一张照片。
他的眉眼藏着浅淡的爱意,那股不易察觉的白丝,萦绕在两人的面前。
“小月亮。”他坦然自若的脸庞多了丝紧张。
江许月小声地嗯了一下。
“嫁给我吧。”他勾起她的手指,向她展示不知何时戴在手上的戒指。
这瞬间,让她明白这四十八小时里,他都在准备求婚。
良久——
她踮起脚,吻上他颤动的眼皮。
爱让她不由自主的朝他靠近。
爱也让人延缓生命,渴求爱。
“好。”她笑。
订婚宴在三日后。
江许月在订婚前夜,选了首周深的《云裳羽衣曲》
这首还是薛倩前些日子给她听的,她当时觉得很遗憾的一首作词。
关紧门窗。
【故事鲜艳,而缘分却太浅。
我的爱恋,竟如此的明显。】
她锁上浴室门,手上的小刀缓缓划开手腕。
鲜血汩汩下坠。
【我不停的默念。
想牢记你的容颜。】
她闭眼前曾想,
如果没有傅瑜的那句话,
如果她没有回国,
如果她没有在会所听到那段话,
如果她没有见鹤渊,
如果她没有答应他的求婚,她还会不会坚持不住选择离开。
可她从十三岁到三十四岁,整整二十一年,她坚持、怨怼、困守。
【故事鲜艳,而结局却搁浅。】
最后才发现,爱是救了不一个人的。
她长途跋涉的最终地,是死在他的身边。
【这些年,你又在,那座红尘之间。】
“天,好亮。”
“小叔叔,我想我是爱你的。”
…
晨光下泄。
男人满怀期待的推开门,背光而立,他平静的脸庞突然浮现一丝破碎。
许久,他俯身,将人抱起来,跨过被踹开的门板。
慢慢走过心里的荒野,那里的花好像瞬间就枯萎。
正如鹤柏不知道她死前为什么连他的名字都不叫,正如她又一次死在属于他的新生。
他想起她被诊断解离性失忆,用玻璃片划开手指。
他问:“为什么这么做?”
她答,“好玩。”
他一点一点的将她养护,看到她重一斤都会开心很久。
想她多吃饭,多看书,好好学习,可为什么连她都要离开。
明明…
就要圆满了。
半月后。
薛倩提前所有人得知这件事后哭昏了过去,在医院久留都不愿意相信。
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在她伤心的时候,为她手撕渣男,再也没有人无条件的相信她。
…
南辞山的风又开始刮。
他终于宣布她离开的消息,她的尸体得已下葬。
鹤柏把目光从寥寥升起的青烟里收回,烟雾终于从他手上转到口中。
他蹲下身,粗粝的拇指摩挲在光滑的墓碑上,眼里潋滟温柔,“辛苦了。”
“是不是在看薛倩为什么没有来?她不相信你走了,还说我骗她,所以不愿意来。”
说到末尾,他声音哽咽。
“小月亮,你说你迎来的解放是我的新生,我竟痴傻到开始憧憬婚后的美好,”鹤柏用手从上至下一点一点抚摸,寸寸凉意渗透五脏六腑,“你回国是我的手笔,让你陷入危险,强迫你依赖我,也是我的推波,我受伤,我示弱,我眼红,都是想你选择我,可这一切都促增你离开的念头。”
他垂眸,眼泪砸进还未封口陵穴里,忽而,扬起一声低吼。
“连你也骗我。”
他怪不了任何人,甚至连江许月都没法怪。
所以他起身,走过廊道,穿过心思各异的众人,经过陈九霖的时候,无波澜的开口,“封了吧。”
陈怀瑾搂着双眼红肿的妻子,看向坚定往外走的男人,他的脊背挺直,微微颤抖的左手攥紧那张照片。
火炮声在他的周遭响起,他每走一步心就在撕裂,疼得快要死掉。
这是他最期盼的一年,也是他最快得偿所愿的一年。
幸福和他总是擦肩而过。
他没有父母,没有爱人,到头来白白浪费了四十年。
可他不知道,那个嘴边挂着想死的人,在墓园里给他写下一封信。
信件在寄给薛倩的路上,被送信员弄丢。
因为电话打不通,送信员也没能联系上她。
那天狂风大作。
穿着单薄的女人垂眸,一笔一划地开始写信。
她将祝福和挂念全都融入在内。
我亲爱的B先生:
见字如面,展信佳。
请原谅我以这样的方式,向你告别。
我依稀记得我们的初见,是在警局前的后街,我当时和总喜欢抢小孩东西的胖墩产生争执。
你穿了件黑夹克,头戴鸭舌帽,眼里聚散不去的笑意。
像热烈的旭日刺穿我伪装的乖巧。
“小妹妹,是来接我的?”
你拿出证件,指着不远处的警局。
我当时还提着给父亲的警用饭盒,觉得窘迫,怕你在我父亲那里拆穿我的乖吝。
也有被陌生人看到的羞愧。
后来,我总找借口给父亲送饭,就怕你在与我父亲的闲聊中,说起那天的事情。
不知怎么,你对于我的抵触不反感,总是笑。
有甚者,跟着我父亲到家里吃饭。
我承认,那时的我不是个好小孩,成绩差还偷摸改分数,偷穿母亲的高跟鞋,用红笔写你的名字。
学校流行起诅咒信,我悄悄塞到你的外套里,却忘记了作业本上的名字。
其实我当时放下的两分钟里,就想拿回来,被你先一步穿好外套。
我每晚都在想那封诅咒信到底有没有起作用,对你闲暇时的讲题也没了反抗的意思。
可能是心虚。
你在警局的两年后,转去了长生区。
你回来看以前的同事,我躲着,你拎东西上门,我更是躲着。
那时候的父亲忙着任务,我气恼的让他再也别回来。
母亲总喜欢自己的学生,我让她别生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太叛逆,所以上天罚我没有父母。
后来,想起母亲的好,念起父亲的慈爱。
这才惊觉将坏情绪都给了亲近的人。
鹤柏,我依旧庆幸有你在身边的每一天。
你引导我往前,用自己的方式透支磅礴而克制的爱。
我不明白这样的我,走向的结局会是什么。
继续消耗所谓的爱,还是向我的父母那样,将最后的活路留给自己的孩子,但我唯一明白。
我会把活路留给你。
这一生,我活到三十四岁。
九岁前,是父母撑起的世界,教我步履蹒跚,即使摔倒也不要怕,教我面对强恶要理性。
九岁-十三岁。
你出现在江浙,用最大的包容教我接受爱。
十三岁-十八岁。
你力排众议在无数怜悯的眼神里,教我享受爱。
十八岁-三十三岁。
我“被迫”离开你,开始认识真正的我。
三十四岁。
我终于迎来了新生。
你在我的日记上备注,我所看到东西都有两面性。
你爱真实而鲜活的我,你想拉住我,就伸手去做了。
所以,别怪我。
我只是没办法坚持。
相反,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封信,既是绝笔也是期许。
小时候我想活到八十岁,那么剩下四十六年,拜托你替我活下去。
不论是遗忘我,怨恨我,都希望你不留余力的去幸福。
亲爱的小叔,我很抱歉。
请原谅你的小月亮不善言辞,不敢当面和你坦白。
在渴求活着的路上,我依然秉持向死而生的信念。
我无法去细数和你分别的时间,这段荒唐的离别。
由我先退场。
我会在下面向你赎罪。
四十六年后,我们再见。
这封信,最后化为灰烬,飘散在世间。
大年初一,陈九霖忙完手头的事情,接到了馆长的电话。
“鹤先生.”
陈九霖按了按半宿没合上的眼皮,“先生怎么了?”
“死了。”
陈九霖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得到的结果同样如此。
南辞山上的墓穴遵从原始的泥塑,将骨坛封入泥土里,再装进陵位。
可陈九霖赶到的时候,那个被看过千万次的位置,土被刨开,墓碑的旁边靠着一个人。
那人的手上抱着被擦得干净的骨灰坛,眉眼被寒意侵染,面颊紧紧贴着坛口,十只手指的指甲翻飞,血已经凝滞。
谁能想到,大年唯一一次的降温,就这么带走了他。
“您这辈子干的蠢事,都给她了吧。”
遵照鹤柏的遗愿,陈九霖并未告诉任何人,他依旧处理鹤氏的事情。
鹤氏的小辈们能扛起重担时,他依旧往返墓园,雷打不动的去见他。
平白落起的大雨,他站在山脚仰望那处高峰。
泪水顺着雨点吞没在衣领里,恍惚中,他看到少年时候的鹤柏蹲下身,摸着他的脑袋,从孤儿院带走了他。
“怎么就是留不住你。”
看着遗留下来的物件,他想起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
“江许月,你知道对于一个患有感知障碍的人,他的眼泪比死都重要吗?”
“你的十五年是十五年,那先生的呢?”
或许这才是她离世的真正原因。
而他因为和鹤渊同等的希望他好,而告诉她这件事,为他鸣不平。
因为自以为是的心疼,所以瞒着他去机场接绪之,从而导致他们分开十五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