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过河拆桥小祸害攻重生以后
其实当时杨驰让他去上课时,
邱至简是有一点犹豫的。
人心总归是肉长的,虽然邱至简自认为自己的心要更比别人硬些,但那时他有的确真的想过先陪着杨驰去医院算了。
大不了就请一上午假或者一天假嘛。他那时读高一又不是读高三,这时的课业也还没有那么重,还没有到达争分夺秒的时候,请假也会被批准的。
邱至简:“我陪你去医院吧。”
“不用了,我自己去看看就行…”
杨驰的额头开始流血,手臂上的血也越来越多,但他看起来精神状态还挺好的,还能对他笑,还能推着他往外走。
“你快去上课吧,再说了,你书包里还有那么多东西给别的学生带着的早饭呢,你不拿去,人家不得饿肚子吗。”
他用过来人的口吻对他说:“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要讲信用,你要这一次失信了,下一次人家还怎么信你呀?”
看他依旧还有点犹豫,杨驰干脆站起来走了两步给他看:“你看我根本没事了,我好着呢,你快去上课吧。”
邱至简终于被说服了。
就算这样,他离开时还是回头看了好几眼,虽然刚才杨驰被撞出去那么远,但是他看起来精神状态很好啊。
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这样想着。
*
不知为何,邱至简一整个上午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到了中午他主动给杨驰的手机打去电话,想问问他的情况。
如果按照以往,电话铃声一般响不了三声就会被接听,但那天一反常态,一直响了十几秒,直到挂了都没人接。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邱至简立刻在网上检索了当时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电话,在电话接通后,他先冷静的询问了上午是否有病人被送过去。
在得知了有,邱至简又耐心问了性别年龄和大概的体貌特征,确定就是杨驰。
“他现在怎么样了?”邱至简那时还在等着电话那头的人对他说很好呢,“他在几楼几单元啊?我下午有空过来看他。”
下一秒,那边的声音说:“病人现在情况很不好,您是他的家属吗?”
“啊?”
对面当时还说了好多话来着,不过那时候的邱至简已经听不清了。他脑袋嗡嗡嗡的,满脑子都是那句:病人病况很不好,脾脏大出血…???
听错了吧,怎么可能?
明明早上的时候他都还活蹦乱跳的,还能和他说话,还能笑,还能站起来,他说自己口渴想喝水呢。
就几个小时的时间,突然说什么病情很危险?邱至简感觉好像在做梦。
*
在晕晕乎乎赶去医院的路上,邱至简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他上午会有一点说不出由来的心慌。
因为他之前就看过的。
在一场车祸里面,能够站起来,能说话,看起来伤最轻的那个人反而所有人中是最严重了,他比躺着一动不动的患者还要最先抢救。
因为车祸所造成的内脏破裂,大出血等等症状过于严重,严重到大脑都认为他没救了,开始激活超量的肾上腺素。
而肾上腺素会自动屏蔽掉疼痛信号,让身体活跃亢奋,所以人体被撞了也不会觉得难受,反而很精神。
会觉得口渴也是由于体内大出血的缘故,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喝水…
邱至简以前是看过这个知识的,但就是一时没想起来。杨驰当时口渴想喝水,一旁还有个好心路人递了一瓶水,不知为何,邱至简心里一阵慌乱,出口打断了。
“先别喝水了,你快去医院吧。”
邱至简当时如此催促着。
杨驰感觉不到疼,看邱至简这么担心他,还有些高兴,乐呵呵的样子:“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他在的时候杨驰的确没有喝水,那等他离开之后呢?他会不会又接过了对方的水喝了呢?失血过多的时候不能喝水啊,水会破坏血液中的电解质…
邱至简越想越心慌,那时他提前请了假,离开了学校,幸好也不是很堵车,没多久,开车的司机跟他说到了。
车子刚停稳,邱至简扔下车钱,打开车门急匆匆跑进了医院:“不用找了。”
*
情况很糟糕,但索性送来的还算及时,所以经过抢救算是救回来了,就是人一直还没有清醒。
邱至简到医院后的第一件事本打算去交费,却被告知病人自己留了银行卡已经交过费了,于是第一件事就成了去看他。
——当然,隔着一间玻璃看。
邱至简不是学医的,也没有透视眼,所以他也看不出杨驰的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只能看到他的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一旁有一台监心器,起伏的波浪线代表着他的心跳,弧度都不怎么高,滴滴滴的声音也格外烦躁。
“他大概多久能醒过来啊?”
邱至简拉过着白大褂问着。
“这个…不好说。得看患者的恢复情况,怎么也得三四天吧。”说了两句,对方又被另外一个小护士拉走了。
那天晚上,邱至简在医院里睡得,下午还配合民警做了笔录,主要是表明他当时看到的一切,的确是故意撞上来的。
“我们是走在非机动车道的…”
邱至简如此强调道。
“这个杨先生已经说过了,找你主要是为了了解另外一件事…”
讲话的是一个看起来年轻的小警员,应该也就刚毕业没多久吧。他主要是询问之前短信那事儿,想问问前面一段时间是否有过被不明人士跟踪尾随的经历…
曾经有过口头威胁加上含糊不清的短信,以及最后构成的犯罪事实,这个属于是故意杀人,性质可严重多了,杨驰的二婶上午就已经被控制起来了。
在杨驰在还没有昏迷之前,他跟着医生做过几句简单的笔录,其中不止一次提到了邱至简,再加上出事时,他也在。
所以会有民警来进来找他了解情况,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
记录做完了,小民警也要走了,刚走出去几步,一回头刚好看到邱至简在医院的走廊边写作业,也就随口感慨一句。
说他哥还挺关心他的,在昏过去之前,都还不忘嘱咐说小简还在上课,千万不要去打扰他之类的云云…
邱至简:“……哦。”
没由来,他突然想起刚才民警嘴一快说出的话,他说假如杨驰没有挺过这几天的危险期死掉的话,那么那天开车的女人最轻也要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刚听到这句话时,邱至简的心跳莫名有些快,又慌又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能缓解这种无所适从。
他甚至想着上辈子自己死的时候他会是什么心情,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那时候他的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面对无法负责的巨大石块,他想的只有逃避。
“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留个电话,万一你哥这边是有什么情况我再给打?”医院里的工作人员估计是看邱至简第二天还要上课,就让他先回去睡觉。
“不用了,我睡这儿就行…”
他之前又不是没在大街上睡过,现在医院的工作人员还给他弄了一张床呢,条件比之前不知道好了多少。
“行,行吧…”
睡觉之前,他不抱希望的对那个一直很排斥的奇怪声音询问:【他会有事吗?如果的话,我有什么办法能救他吗?】
一阵滋滋滋的电流声后。
【…不会。】
*
连医生都说杨驰也是命大,按理说那么严重的伤,怎么也得昏一个星期,结果他第三天就醒了,转出了普通病房。
那天刚好周六,邱至简也没上课,正守在病床边的。等杨驰睁眼看到的就是自家小孩清秀的侧脸,他正在…看书。
“你醒了?太好了…”
下一秒,小孩扑过来抱住了他。
杨驰的心情也是同样的起起伏伏。
前几秒还沉浸在昏迷之前做的梦里呢,梦里的自己正因为小简出事而崩溃大哭,突然一睁眼看到更年轻的、安然无恙的小简,那能不高兴吗?
在蒙了两秒后,杨驰也慢慢反应过来梦里那些都只是假的,杨驰一把回抱住了依旧还生动鲜活的少年:“……太好了太好了…”
而过来巡逻查房的护士见到这一幕:“……”
她都有些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看错了。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和守在一旁的家属表情太一致了,各自的脸上都是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
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护士清了清嗓子,敲响了房门: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
护士先检查了体温,又例行询问了几句各方面情况后,最后低头在本子上做着记录:“那行,要是有什么记得就按一下传呼铃,我就先走了。”
小护士对邱至简的映象还是挺深刻的,前面几天,由于家属进不去重症监护室的关系,她经常能看到邱至简…
他背着书包穿着校服乖乖的在走廊外面写作业,睡觉就睡走廊边,早上洗脸洗漱也知道排队,不吵不闹,安静得很…
当时不少同一楼层的病人看到后都有些不忍心,说小孩看着怪
关上门后,护士又偷过一小块玻璃挡板看了一眼屋里:那个前两天还一直板着脸的小孩,那会儿可算有点表情了,就是不知道在说什么,眼眶微微发红。
——应该是在和哥哥撒娇吧?
小护士这样想着。
然而实际上…
“你还记得吗?我之前说很讨厌你…”
邱至简很认真的说道。
杨驰刚醒,嘴唇还有些苍白,听到这话,他轻轻叹了口气:“讨厌就讨厌吧。”
“不是,我想说的不是这个…”邱至简的普通话越来越好了,几乎听不到任何一点之前的口音,“我想说我发现我讨厌的不是你,是我自己…”
*
——一个从没有感受过爱的人,是不会懂得如何去爱的。
邱至简最熟悉的情感就只有恨,所接受到的最多也只有排斥和讨厌,所以遇到压力,他才会认为那是讨厌。
上辈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不愿意看到杨驰,也不愿意想起他,简直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渣渣,但就前几天…
他好像明白了。
其实自己不是讨厌杨驰,更多的事讨厌在杨驰面前的自己,讨厌那个被反衬得如此糟糕的自己,隐约里也有嫉妒他能有比自己好的条件的问题。
邱至简袒露着自己内心阴暗的心思:“我感觉我真的欠你好多好多…”
“哪有什么欠不欠的,你不欠我的。”
杨驰哭笑不得,他看着一边说话一边紧紧攥着床单的少年,伸手过去盖着他的手,“我给你花钱都是我愿意的啊,你又没逼我,我是一个自主能力的成年人了,又不是神志不清的老头,是不是啊?”
*
杨驰是真心解释了,但小简似乎没听进去他的话,依旧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一句句的问句被他用笃定的语气反复问着:“你是不是全部都想起来了,你是不是都想起来了,对吧?你知道那不是梦的,对吧。”
杨驰点了点头。
“那你也知道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好孩子,我会嫉妒,我的确满口谎话,以前在学校打架,我也真的偷过东西…”
说着说着,本来微微泛红的眼眶越说越红,到后来语调越来越委屈起来。
“杨驰,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所以你不可以不要我,把我丢下…”
这个锅好大啊,杨驰都懵了:“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前天医生说你体温降得很厉害,让我做好心理准备,我以为我差一点又是孤儿了……”
当时医生还让邱至简穿着全套隔离服破例进病房了一次,他陪着昏迷的杨驰待了一个晚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说来也是离奇得很,等第二天医生再检查时,发现杨驰的体温奇迹般的又慢慢回升了。
在两位当事人均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事都在医院里都传遍了:杨驰的病例来来回回在好几个医院手里倒腾了一圈,谁都没有看出为什么,最后统一得出结论:这真是个医学奇迹啊。
当然,外面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于昏迷的杨驰来说,他一概不知,他只觉得自己短暂的睡了一觉而已。
一觉醒来,眼睛红红的小孩坐在床边,眼泪一颗颗往下掉,看着都心疼。
“别哭了小简…我这不没事嘛…”
*
某种程度,那幅画面其实挺颠倒的,一个出了车祸受了重伤刚刚苏醒的病人反而安慰着四肢健全没病没伤的家属…
挺……魔幻的。
第152章 过河拆桥小祸害攻重生以后
杨驰的车里经常挂着一袋干桂花,哪怕已经没有气味了,他也还是喜欢挂着,时不时就要拿出来看看。
有次厂里的员工搭便车,一眼看到了香薰袋子,也就随口问了一句,然后就听到自家厂长开始滔滔不绝的炫耀起来。
整整半个多小时,足足把他家小孩夸了一路,说他长得多么白净,脑子多么聪明,上次考试又前进了多少…
员工能怎么办,也只能跟着附和着说是啊是啊,您那个弟弟还真懂事啊。
谁知道杨驰话锋又一转:“也不是,那小子也挺鬼精鬼精的,他和我说桂花都是别人不要的,他才去捡的。结果我上次去找他才知道,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他们学校的桂花树就那么几棵,不少学生都等着桂花熟了落下来,捡一点回去泡茶,或者压在书本里也是香香的。——一个乡下贫瘠的小地方,孩子们的乐趣也自然也是贫瘠得很。
邱至简之前对桂花一点不感兴趣,所以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捡了,并且他还不让其他人去,一共三棵树,他一个人占两颗树!
要不是杨驰第二天去他学校听其他同学说的,都不知道邱至简这么霸道…
据说他本来是想做桂花蜜来着,但因为第一次做控制不好,弄坏了些。到最后就只能晒成桂花干,分量上就少了一点。
这些他在信里对这些绝口不提,包括他打架,逃课这些事,他也从来不说,听说他以前还在班里给人卖烟…
杨驰听后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哎,你不知道,那小子看着很乖,其实也是个小坏蛋啊。”杨驰边开着车,说着说着,长长叹着气,“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小孩是难教啊。”
身后的员工听出杨厂长表面在说他弟弟不听话,实际上语气里一点不悦都没有,反而还能听出那么几丝纵容的语气。
那模样像极了那种过分溺毙孩子的家长,他自己是能说孩子不行,但旁人要是说一句,估计立马能把脸垮下来。
员工想了想,还是闭嘴不说话了。
那时还没发生车祸事件,甚至邱至简都还没搬到华亭,当时正是中考前几天的样子,杨驰路过一家中学,看到路边有一群穿着校服的小男生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两天挺热的…也不知道小简那边天气怎么样…”
*
等护士再次来查房时,之前眼睛红红的那个少年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正在一边床头柜写作业。
而病床上的应该是他哥哥,他刚苏醒,身体应该还挺虚弱,但那眼睛就没从他弟弟身上离开过半秒。
虽然两人都没说话,但那幅画面静谧又温馨,尤其是配合上窗外的阳光,一个安静写着,一个安静看着…
傍晚间,小护士又被那屋的弟弟找了,他礼貌的问:“护士姐姐,我想问问,他现在能吃水果吗?”
“可以的,可以吃一点苹果,香蕉,金桔之类的都可以的,不多吃就行…”
“那好,我知道了,谢谢姐姐。”
没一会儿,等他再出现的时候,手机拎着几袋子的水果,经过小护士值班的柜台时还往里丢了几个苹果。
“谢谢啦。”
小护士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感慨了一句:真年轻啊。
*
杨驰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里,邱至简几乎天天往医院跑,杨驰的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同时,他家亲戚那事儿也算彻底解决了。
因为要上课,邱至简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很多场面也都没有亲眼看到,几乎都是下课以后从杨驰那里听的事情进展…
什么见面了谈话了,起诉了立案了,判决了等等等进程几乎都是杨驰口述给邱至简转达的,像讲故事那样绘声绘色。
“所以他们现在没在华亭了吗?”
“应该是吧。”
虽然有一点小波折,但总体来说,事情还是算比较挺顺利的,这下他们两口子也算能在牢里团聚了,至于他们的小孩…听说被爷爷奶奶接去老家生活了?
再后面就不太清楚了。
杨驰慢慢没怎么讲别人的事儿,开始问他学校里的事儿,例如他和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朋友之类的。
邱至简…还真交到了一个。
和他一样,是一个走读生,并且对方的小区住的不是很远,俩人不仅一道给班里的同学当跑腿,还买了一些时下热门的杂志小说做起了租借书的生意。
据说来找他们借书的学生都不止他们班,连外班的好些都来借过呢。
杨驰听说以后,啧啧出声:“别说,你们俩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
两个月的时间飞速流逝,天气悄不然的冷了下来,邱至简身上的衣服也从淡薄的夏衫换成了厚实一点的冬装。
处于猛长期的少年个子长得快,上个冬天才买的衣服和鞋子在这个冬天就已经有些小了。
于是杨驰出院后,第一件事就是带着邱至简去商场重新买了几套衣服,买完衣服,休息不了多久,又要开始忙忙碌碌的处理工厂那些挤压很久的工作。
同样,邱至简那时也不是闲着的,他要准备即将到来的月考,每天早出晚归,就连周六周日也都没有闲着。
那时他和他朋友在校外打着重点高中的名头,以及之前月考年级前排的名次接到了几个小升初的学生辅导呢。
自家小孩似乎有一点太拼了…
杨驰不止一次还劝过邱至简,让他现在好好学习就行,不用那么在意钱的事儿,要是他想买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完全可以直接跟他讲的…
可惜这个死倔死倔的小孩始终不听。
杨驰劝了几次后也就不再说他了,哪怕知道他现在自己有就收入,但每个月该给的生活费依旧还是只多不少。
有时周六和周日,邱至简甚至要比杨驰这个工作的还要晚回家。
看他背着书包回来后,杨驰有时还会调侃的叫他一声:“哎,原来是邱老板回来了?
邱至简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还愣了好一会儿,听多了也开始跟着附和。
忙活了一天的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彼此讲着白天都发生了些什么,杨驰关心邱至简的学习,而邱至简同样也会关心杨驰厂里的情况如何,偶尔还会为他提一点点建议…
邱至简:“我之前不是说让你弄弄网店,就我上次给你说的那个,慢慢偏向互联网和线上,你弄得怎么样了?”
杨驰:“弄了。”
邱至简把脑袋凑过去看了眼:“你这文案不行啊,不能这么写,等会儿我给你润色一下…”
杨驰:“好。”
*
就这样,两个人各自忙忙碌碌到了年关,街道的年味儿一天比一天浓郁,一个放寒假,一个放年假,这才算是有机会闲下来一会儿。
那天是腊八节,同时也是杨驰的生日,一项抠门的邱至简特意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钱买了蛋糕,买了水果,还自己亲自下厨给他做了长寿面。
房间的灯都被关了,唯一的光源便只剩下插着几根蜡烛的蛋糕。
邱至简收好了打火机,学着之前在树木县杨驰给他过生日那次一样,有模有样的清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不长,一共也就四句的“ Happy birthday to you…”但他唱得认真,吐字清晰,而对面的杨驰也听得认真,俩人的视线在摇曳的烛火里碰撞。
“怎么样,我没跑调吧?”
“没有没有…”
有这么一句古话,“灯下观美人,更别有韵味。”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暖色的烛光本身会自带一层柔光滤镜,而邱至简又是正当青春的少年。
一时间,杨驰还有那么几秒的恍惚。
——明明记得以前还只是一颗营养不良的蔫菜苗,瘦瘦巴巴的,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长成一颗水灵灵的小白菜了…
还是前段时间太忙碌了,不止他忙,两人都太忙了,每天见面的时间也就早上和晚上。
以至于杨驰现在菜发现小简好像又高了一点,喉结也比之前明显了很多。
*
“你怎么了?”
按照生日流程,身为生日主人公的杨驰应该闭眼许愿然后吹蜡烛,接着分蛋糕,最后再一起吃长寿面的,拍照合影留念等等步骤。
但杨驰那会儿眼睛好像沾了胶水一样粘在邱至简身上了一样。
准确的说,应该是是从他唱生日歌开始,目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你快许愿,然后吹蜡烛啊!”
邱至简有些好笑的挥了挥手。
“哦哦哦…”杨驰终于回过神了,后知后觉的许了愿,又手忙脚乱的吹了蜡烛,整个房间顿时暗下来了。
当时该先去开灯的,但可能忘了,也可能是别的原因,两个人谁都没有动弹,反而开始说起一些有的没的。
从起刚才许了什么愿望说起,又说到上次医院发生的事儿,又说起邱至简学校里的同学…
“你就没有…嗯,遇到什么…喜欢的女生?”杨驰半开玩笑道,“我上次还看到你和一个扎着马尾的…你还帮她拿东西,别说,还挺……”
“那是我们班的班长。”邱至简在杨驰后面的话说出口之前,抢先打断道,“班里弄班会,我们是出去采购奖品的…”
“哦…这样啊…”
那应该是自杨驰出院以后,属于他俩的第一个推心置腹的夜谈会。
不同于之前在医院病房的陌生环境,这次在封闭且熟悉的卧室里,并且很多事已经过去了,有些话反而更容易说出口。
邱至简不像杨驰每次开口前都需要考虑很多,他直接开口:“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
是的,肯定是的。
过去很多的经历让邱至简对于他人的视线和目光这种的东西一向是非常敏感的,他不太喜欢被人一直看着,但那时…他竟然感觉…还好?
在烛火的照耀下,邱至简清楚看到对面男人下意识吞咽的动作,看到他喉结的起伏,他应该是想凑过来吻他的,不过还是控制住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还没成年?”邱至简猜测着他可能半路停下来的原因,“所以你觉得还得等一等?”
“……也不全是。”
黑漆漆的房间里,杨驰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视线,他直勾勾的盯着邱至简,这颗由他自己培育的小树苗。
“我会喜欢你很正常,但你呢。你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摆脱环境而……你不一定是……而这条路不好走的…”
“如果再来一次,我希望你能选择不一样的人生。”
杨驰说着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调侃:“我看你好像还在关注境外的原石场口,你是不服气吧?所以才努力攒钱,想着赚回来?”
邱至简嗯了一声。
杨驰:“人不大点,还挺记仇…”
第153章 过河拆桥小祸害攻重生以后
邱至简并不怎么认同杨驰口中的“记仇”,于是他立刻反驳道:
“这是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绝不在同一个坑跌倒两次。”
“哦…这样啊。”
杨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你还要走…走过一次的路吗。”
不知不觉,两人都话题又绕到了之前邱至简以沉默来应对的那个问题上。
杨驰以前很少和他说他的过去,邱至简遇到他时,他就已经是一个大人了,也很难以想象他小时年轻时是什么样。
“我以前…其实也挺皮的,初中的时候经常被请家长…”
杨驰讲了一些关于他少年时代的琐碎事宜,以及他是如何发现自己的性取向不正常的小秘密?
“过完年你就十七岁了,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很多种可能。”
杨驰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说,在犹豫几秒后,他还是更加简洁的词汇道问道,“你确定……你喜欢男人吗?”
邱至简:“……”
*
说实话,他不喜欢。
他的性取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他对男女似乎都没有特别的偏向?有那么一段时间里邱至简甚至极度厌恶所有成年人。
这和树木县很少看到成年人有关,他那时候能看到的男人,都是一些三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街道上的男人们大多咧一口大黄牙,把烟别在耳朵后,也不知道是谁给定的规矩,他们喜欢在胳膊下夹着一个公文包,普通话说不标准还硬要说。
打电话声音大得能把身边人的耳朵给震聋,且非常自信,经常大夏天露出一块肥腻的啤酒肚,像头烧了毛的白猪。
而杨驰的到来,也算是打破了邱至简之前对于成年男性的刻板印象。一个爱干净讲话斯文的城里人的确让他眼前一亮,但这就是喜欢吗?
肯定不是啊。
上辈子的邱至简不是因为喜欢他才靠近他的,只是因为在那样的环境下,他算是所有选择里最好的那个。
因为想走出去,从而努力抓着他傍着他,因为想巩固关系,所以说了些比较暧昧的动作,做了些极有心机的小动作…
*
“是吧?”杨驰在模糊的月色下看到了邱至简脸色的变化,自认为猜到了他心里的回答,开始询问一些他来年文科理科的选择,说他之前说的话还是作数的…
“我说话算话,你一直到大学的学费会付的,如果你要是愿意读个研究生或者深造,我一样支付。嗯…不需要你还。”
兴许是为了活跃气氛,杨驰又主动开口调侃道:“小简啊,要是哪天交了女朋友,别忘了带回来看看啊,不管怎么样,我们也算是远方亲戚,你也可以把我当一个叔叔嘛…还得多亏了你啊,上次你帮我改完后,网店这段时间也有单子了…”
房间里的光线有点昏暗,邱至简看不太清杨驰的脸色,只能听到他的讲话声音,听音调好像还挺愉快的。
假如不是我看到他讲话时手紧紧攥着沙发垫子的话,我就真的信了他那样云淡风轻了。
*
“你能听我说一句吗?”
邱至简开口打断了杨驰喋喋不休的话语,要是再不说,他估计都要开始想他以后生的娃要叫他啥了。
杨驰:“嗯,你说。”
邱至简:“你刚才问我喜欢男人吗?我的回答想必你也知道,我不喜欢。”
话音刚落,某块沙发布垫上的皱褶瞬间增多。邱至简把目光从垫子上挪开,不紧不慢的开始补充下文:“我的确不喜欢男人,目前也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情…”
当初的蓄意接近的确是为了生存,但后来相处时愉悦的气氛也不是作假的啊。
夜晚互相依靠在一起的温暖、一道生活的那些细碎日常总归不是演戏的啊。
第一次去找陌生城市找他时的期待不是假的,看到他时那一刻,喷涌而出的委屈和眼泪也不是假的…
上辈子他俩没表过白,也没定义过两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是资助人和被资助人,同性恋人,同居室友,还是忘年之交?反正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睡了,彼此之间到底是亲情还是爱情,还是单纯的发泄某些生理?
这些通通都…不知道。
这团已经绕在一起的毛线球在上辈子就没有被两个当事人解开,而现在,它咕噜咕噜又滚到了两个人的跟前。
*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你,但我和你在一起的确挺开心的,刚才你许愿时,我还想了想,如果今后的人生都要和你待在一起的话…”
说到这里,邱至简突然停住,他几乎都已经听不到杨驰呼吸的声音了。
“其实…也挺不错的?我真的挺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原因我自己也说不太上来…”
可能是因为习惯,因为特定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是他,也可能是因为他从小没爹没娘,受惯了冷遇和白眼,而杨驰又是第一个对他适当善意的成年人?
邱至简说出自己最后的结论:
“我觉得那应该就是喜欢…”
杨驰没说话,沉默的两三秒的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他应该是挺高兴的,因为在听到他说喜欢的回答后,邱至简分明注意到他紧紧抓着沙发布垫的手松开了。
不过开心之余,他似乎也有一些别的担忧:“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不能这么轻易的下定论吧,万一…”
邱至简注意力成功跑偏:
“等等,我不小吧?”
杨驰:“……”
邱至简:“并且,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可以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走过一遍的路,重来一次,确定还要再走一遍吗?上辈子的邱至简某种程度上的确就是坑了杨驰,这点毋庸置疑。
“其实应该我问你才对,你之前已经被我坑过一次了,还要再来吗?”
邱至简这个问题都还没说完就已经从杨驰的脸上看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笑了笑:“你看,你自己都这样,又怎么来说我呢?”
“不是…”
杨驰舔了舔干涩的唇,“这不一样…我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我比你大那么多呢。换一种说法,其实这不是你坑我,而是我自己的选择…”
人总要为自己选择的后果负责,这应该是一个成年人最基本的认知。
*
黑漆漆的环境里,为了能看清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又不知不觉近了一点。
邱至简的眉眼轮廓处已经全然没有了最初认识时的稚态,逐渐长开的他正处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界限…
而现在朝气蓬勃到和他面对面坐着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青春的荷尔蒙,和他挨得很近的杨驰不自觉又吞了一口唾沫。
两人的晚餐是在外面吃的,那天又是过节,就稍微了喝了一点点低度数的果酒,也不是很多,就微微微醺的样子。
但到底是杨驰自己的贪念作祟还是那一点点酒精,都不重要了…
总之他都已经不是什么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却只是被人家看了一眼,居然就脑子一热,像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凑上去亲了他。
而在男人忍不住凑近以后,邱至简一副他早就知道的样子,唇角上扬:“你不是才说了在我十八岁之前,都不亲我吗?你等着,我马上报警把你抓起来。”
他说这话时还佯装严肃的板着脸,杨驰立刻心领神会的跟着他的剧本演了下去:“完了,我犯罪了…”
邱至简也跟着配合的翻身压在男人身上,掐着他的脖子:“我宣布,你被逮捕了,速速认罪!”
杨驰非常配合的跟他闹,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样子,一不留神还说出了心里话,说很想亲他,但又觉得自己真是个畜生。
“这样,那我给你打一个条子,你等我明年再来兑换怎么样?那时候就可以了吧?”
邱至简原本就只是想开个玩笑,结果杨驰一脸认真:“我觉得可以啊…”
“……”
*
先是邱至简忍不住笑出声,再跟着是杨驰,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刚才还有一些凝重的气氛被这样一搞,顿时一扫而空。
他们之间发生太多太多事,感情纠葛到这时已经完全分不请具体是什么,一定要一条一条的捋清楚,也太累了。
最初的同情怜悯,到相处过逐渐习惯,还是最后的愧疚都不重要了。邱至简不想解开这颗毛线团,他选择…顺其自然…
*
“啪——”
房间头顶的灯亮了。
看着桌子上原封不动的写着天天开心字样的蛋糕,上头的字是小简手写的,的他字还挺好看的。
杨驰提议:“还是我来切蛋糕吧。”
他小心翼翼避开了中间的字,只切了蛋糕边缘别的图案。
等他把各自的蛋糕分好,两人面对面坐着,也就吃了不到两口吧?
邱至简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从桌椅上弹起来:“啊啊啊,锅里的面条还没有捞起来!!!”
*
那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生日。
或许邱至简自己也没有发现,他以前有些少年老成的原因,是因为他眉宇中总萦绕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闷。
但他那时已经越来越像个小孩了,走路都是跳着去的,因为不需要为生存下来而操心了,所以也就不需要早熟了。
“哎,我下次给你选一个更好看的,你这个都褪色了。”
在杨驰吃着面条时,邱至简坐在一旁摆弄着手机上的那个水晶挂坠,是他给他送的第一个礼物吧?
不到两年的时间,
边缘居然就有些褪色了。
有他当时没钱,买不了太好的东西,质量不太行的原因,也有杨驰摩挲过太多次的关系。
“好…”
第154章 第十单元(完)
华亭的冬天冷,但由于地理位置属于南方,因此并没有暖气这种东西,外头自从落了初雪后,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
邱至简和杨驰像两只冬眠的熊,遵循着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原则,除了有时厂里有事必须得去厂里看看之外,几乎整个冬天都没怎么出去过。
不知不觉,就这么窝过了一个冬。
时间比邱至简想象中过得还要快,尤其是当他没有特意去注意它的时候,是过得最快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头的天气也一天天暖和起来,这期间,邱至简经历了开学,分文理班,举办校内运动会,参加了创意比赛等等等等的事件。
好像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一下子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单元楼下的那棵树青了黄,黄了青,厨房旁边的白墙上一道道多出来的刻痕见证着时间的流逝。
住他们楼上的租户是搬了又搬,而房子真正的户主在同一栋楼还有一套,由于儿子定居在外头,两口子也很少回来,偶尔才能见一次。
上个月他们一家再回来检查房屋情况,刚回来就在过道里碰到了正打算出门的邱至简和杨驰。
对方愣了好久没把他认出来,打量了邱至简好一会儿,“哎,这就是之前…暑假在你家的那个小孩?”
在得到杨驰肯定的回答后,阿姨又上上下下重新看一遍,一边感慨一边摇头:“哎哟喂,这小孩长得还是快,我记得那时候他才这么点咯…”
说着,阿姨用手比划了一个高度。
他们若日日见着,在潜移默化下可能还觉察不出太大的变化,不觉得有什么,只有许久没见,突然看到,才会惊觉当初需要低头看的小孩已经要仰头看了。
*
“哎呀,当时瘦瘦矮矮的,现在成个大小伙子了,长得还挺俊的。”阿姨满意的目光又在邱至简身上扫了一遍,“今年读高几了呀?”
被夸的当事人腼腆的笑了笑,没有接话,一旁看起来比被夸的本人还要高兴的杨驰自然的应答着:“他今年高三了。”
“这么快啊?哎,好像算日子也是了,这日子真是越过越糊涂,你们打算报哪儿的大学啊。”
阿姨是华亭本地人,讲话一股本地的味儿,要是放在几年前,邱至简还不一定能听懂她的口音。
而现在,邱至简不仅能够听懂她在说什么,甚至还能自己说上几句标准的方言。不过有杨驰在旁边,也就不需要开口应付。
他只需要站在杨驰身后,时不时点一点头就行。
杨驰:“他啊?还没确定报哪里呢。华亭本地啊,或者隔壁市都行。”
“去外地做什么,就在本地啊,离家也不远,周六周日还能做个地铁回来吃饭呢。现在小孩啊,怎么都喜欢往外跑,外头哪里能有家里自在?是不是?”
“哎,看他自己吧…”杨驰笑笑,没有正面回答,反而随口岔开了话题,“那行,先就这样,我们先走了啊。”
*
告别阿姨,两人并排走下楼梯。
邱至简余光处暼见外头那颗枝繁叶茂的乔木树,总觉得上次看他还是光秃秃的,这么快又长满了生机盎然的新绿叶。
“你怎么不问我填哪里的志愿?”
杨驰从兜里摸出车钥匙,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着:“嗯…你愿意和我说就说,不愿意就不说呗,我尊重你的选择。”
“万一是外地呢?”邱至简拿肩膀轻轻的推搡了他一下,“万一很远的话,那咱们以后大半年才能见一次了。”
他上辈子就专门报了一个外地的学校,不是特别远,但依旧还是一年才回来一次的那种,再后来干脆就不回来了。
那时两人已经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杨驰开车打火启动一气呵成:“那能怎么办,到时我有空的时候去看你呗。”
邱至简:“你真不好奇啊?”
“滴…”
车辆识别成功,外头的单杠缓慢抬起,杨驰立刻拉下手刹,将车徐徐驰离小区。
“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吧。”在邱至简再一次重复之下,杨驰终于松口,“但我想着你愿意在哪就在哪。”
“真的?”
“真的。”
邱至简慢慢悠悠说了一个华亭当地的大学。作为排的上名头的大城市,华亭当地也是有不少一流大学的,而他说的就是其中一所211,以理工出名。
在说完大学名字后,邱至简几乎清楚看到驾驶位的男人原本紧紧把着方向盘的手松了松。
“到时候周末记得我的饭…”邱至简重新把目光看到一排摆件,是俩人之前放假的时候一起去陶塑店里做的手工品。
“行,肯定忘不了…”后视镜上是杨驰抑制不住的笑容,“到时候你提前跟我说啊。”
邱至简嗯了一声:“对了,你真要跟我一起去东南亚那边啊?其实不用你陪,我这么大个人了,我能自己去的,应该一个星期就回来了。”
杨驰不置可否:“就当去旅游嘛。”
*
这趟行程是很早以前就定下的,再过一个星期,差不多就是那边一个场口会出一批新货,他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他这次可不是傻乎乎去送钱的。
邱至简记得很清楚,上辈子啊在新闻上看到过,某个场口出了好几个外表普通,内力种水极好的料子,让当时赌到的都赚翻了。而他也始终都记得场口的名字和料子的模样…
这次…他不过想重新拿回来而已。
由于没有那种透视眼,他也担心去晚了被买走,能做的就是在早点过去,起码也要在场口新货还没到时…
这两三年他一直辛辛苦苦攒下不少钱,其中有杨驰一直的生活费,零花钱,也有他自己搞小生意赚的,一共小十万左右,不买大件,买小件还是能买一些的。
这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就是…上辈子骗他那货根据后来的轨迹查询,他这段时间应该也在柬埔寨那一带行骗。
遇不到也没什么,但是要能遇到的话…邱至简没往下说,但杨驰知道后非常极力要跟着。
说白了,也的确是担心他,就像个担心小孩的家长一般,非要跟着才放心。
*
那场东南亚之行,两人没有告诉周围所有人,就只是在非常平常的一天,拿着行李箱和办好的护照出了门。
抵达柬埔寨的当天,俩人先直奔定好的酒店,结结实实的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在附近一家特色餐厅吃饭,下午直奔场口。
就是坐车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他们原本是在软件上打的车,不过那个司机中途打了一个电话给取消了。
于是两人只好改乘了突突车。
这是当地的一种特色交通,大街小巷都是且价格便宜,不过也会有看人下菜碟故意坑游客的存在。
他们俩如此明显的游客面孔,司机只要不是一个瞎子都能看出来。
不过那天他们运气好,遇到的本地人还挺好,一直很健谈,一路上和他们聊着天,主动用蹩脚的中文询问了一些他们那里的生活…
本以为他皮肤黝黑,如此沧桑应该年纪挺大了,分开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司机也才不到二十…
除此之外,还遇到了不少来乞讨的本地小孩,一个个赤着脚,大部分都是黑皮肤,最大的看着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杨驰是个心软的,一共好几波小孩来要,他都给了吃的和一些落地后特意兑换的散钱等等。
等到小孩们拿着东西一哄而散后,他一脸怀念道:“哎,有没有觉得很像你小时候…”
“……有吗?”
邱至简的同情心没有杨驰这么泛滥,他自私又吝啬,心里也清楚的知道,只要给了,等一下还会有更多的小孩过来找他们要,甚至当地还有会组织专门训练小孩去找游客乞讨…
源源不断…
很快邱至简的沉默就被杨驰误会了,估计是认为他吃醋了,于是轻轻捏了捏他的脸:“没有没有,你小时候可比他们可爱多了,哎,早知道那时候该多抱抱你的…”
戴着太阳镜和鸭舌帽的少年别过脸不说话,露出来的耳朵尖却一点点染上红晕,他清了清嗓子:“到时候我要是情绪不对,你记得拉住我。”
“好。”
*
赌徒都会有一个普遍的心理,在于太想赢了。赢了想继续赢,输了又幻想能翻身,说白了就是尝到一点甜头就戒不了,赌石也是差不多的。
其魅力在于未知,粗粝原石在没切开之前都无法判断里面是什么样的。
这种东西很容易上头,尤其是周围那样热切的环境一下,不知不觉就会很容易陷进去。
那天有作弊,也有运气加成,邱至简挑挑拣拣,一共选了十一万多的原料,听上去很多,实际上也就半袋子,且看起来都不咋样。
拖着走的时候,像拖着半袋子废品。
找人切时,当时有另外几个华人,自来熟的掀开袋子看了一眼,一边摇头叹气的说这看着不咋样啊。
邱至简充耳不闻,看向工人,用英文和他沟通,让他继续切,钱少不了他的。
翡翠原料切割一般都是按刀收费,而一刀多少钱又根据原料的大小和切割方式来定,一般就几十到几百不等。
收钱办事的工人虽然不会管客人的原料怎么样,但假如开出好料,那也是能收到一点额外打赏,沾沾喜气的。
那次他估计以为这批不怎么样,所在切的时候也有些急促,第一刀很快切开了,没见绿。
邱至简不慌不忙的开始让他继续切…
一般来说第一刀表现极差就不会有第二刀了,当时他们那块切割台面前也没什么人驻足,都在看别的。
直到第二刀下去…
满绿!!
那一瞬间,别说一旁的邱至简心情如何,就是连切割的工人都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哦……”
这一声也吸引了不少围观的群众。
*
再后来,他们这边的切割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形形色色的人,有过来看热闹的,也有一些珠宝商等着收购的…
切割工人在连着切了三个,其中两个都涨了的情况下,看着剩下那堆破烂石头的态度也变得热切起来,问他还切不?
邱至简看了看机器前满满当当的人,选择今天就先这样吧,先不弄了。第二天他又和杨驰又重新换了身装扮又来看…
就这样辗转三四天的功夫,
那一大堆原石也切割完了。
他的眼睛毕竟没有透视功能,不是挑的每一个都见绿,有涨有跌都是很正常的,但几乎一半也算是很高的概率了。
赌涨的那些料子,每块的价值不等,少的翻了几倍,多的十几倍不等。
俩人又陆陆续续拿去出掉了。
由于料子都挺很好,几乎没有裂,其中还有一些很纯很透的高冰种,这种都是非常好出的。
来的时候身上带着十三万多,离开的时候,邱至简算了算,当时他身上一共二百三十八万,翻了接近二十倍,就算抛去税款也还剩两百万。
当时恰好有一块原石巨料推了出来,当时不少人围着在看,他自己也好像记得有这么个新闻,但又不太确定有没有涨…假如是能出绿的话,两百万瞬间也能翻好几倍…
他差一点又上头了。
还好杨驰跟着一道,在注意到邱至简情绪有点陷进去时,他直接拽着他的手,将他从那种狂热气氛中拉了出去。
不然,后果很难预测。
*
当天夜里,邱至简看着账户里多出来的钱,看了一遍一遍又一遍…
上辈子在脑海里想象过很多很多次的画面现在终于得以实现,邱至简兴奋到连手指都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栗…
具体激动到什么程度,激动到那一整晚都没睡好,只能第二天在飞机上补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邱至简迷迷糊糊醒来时,他还以为在家里呢,边揉眼睛边问着:“几点了?”
“还没落地呢,不过也快了。”杨驰为他拉下蒸汽眼罩,顺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样,你饿了吗?”
邱至简:“还好…”
他们那时在万米高空上的商务舱。
原本两个位置之间还会有一个用于保护乘客隐私的隔板,但考虑到两人是一起的,于是便为他们去掉了。
就这样,两个位置拼起来,再完全放倒以后就成了一张可以躺着休息的床。
在邱至简醒那会儿,杨驰也是刚醒不久,他侧躺着饶有兴致的看着打哈欠的黑发少年:“你刚才梦到什么了,我听到你一直在笑?”
“啊?有吗?”邱至简自己也不记得了,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我…笑得很大声吗?”
杨驰“没有没有,还好…”
谈话间,空乘人员适时的送来饮品,并询问了两人对于餐食的口味以及要求。
“差不多就是这些了…”
“好的,先生,请稍等…”
*
落地时间是晚上十点左右,落地前就听说华亭当地下整个白天都在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但他们下飞机时将将就止住了。
一出机场便坐上了前往市区的出租车。车上杨驰接了关于工作上的的电话,而一旁的邱至简自然的靠在他的肩膀。
外头又下了一阵子雨,雨水在玻璃上淌下一道一道的蜿蜒的痕迹,折射出外头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
那天堵车稍微堵了一小会儿,到小区的时间也比原来还要久一点。在快下车前十来分钟,杨驰余光处注意到一旁的小简又在看他手机余额。
“啧啧啧又在看又在看…”杨驰收起电话,将手指充作话筒对向他,打趣的问道,“来,这位同学,采访下,年纪轻轻就成了百万富翁是什么心情?”
邱至简配合的回答道:“开心啊,当然是非常非常开心。”
杨驰继续问道:“那打算把这笔钱拿来做什么?当做旅游基金吗?还是打算创业?”
“我想想啊…之前和你说过的,我想拿一部分在我们小区盘下一家做快递。至于剩下的…”
邱至简认真思索了一下。
“嗯……现在不适合做生意,我自己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先攒着当备用金吧,万一以后你厂里再在出什么事,我也能拿出来给你补一补…”
杨驰没想到怎么突然扯到他了,有点愣住,又听到他继续补充道:“那钱不是我的,是我们两个的啊。”
对于一个本性自私的人来说,这已经是比任何情话都要深刻的告白了。不过说这话的邱至简本人似乎并没有意识到。
“哎,你那什么表情?”
杨驰刚要开口说点什么,不知不觉车子已经到了目的地,坐在外边的邱至简率先拉开车门:“杨哥,到家了。”
*
两人并肩走入小区,一路上有一些眼熟的邻居和他们打着招呼,杨驰也一如往常般笑呵呵的回应着。
直到上了单元楼,在只有他们俩人的场合里,邱至简一只手被牵着,另一只手摸出口袋里的钥匙开门。
他正打算问他点什么来着,忘了,本来想说的话全部被身后的男人突然捉住肩膀的动作完全打断了。
“你……”
楼道间的感应灯似乎是坏了,不然刚才那动静早就该亮起来了。
黑暗的楼道里,邱至简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呼吸声喷洒在他的耳壁,以及他明显有些颤音的声音。
“小简,我可以亲你吗?”
邱至简没说可以,他只是回抱住了男人,闻了闻他身上和自己差不多的香水味,说起了另一个问题:“我成年了。”
“砰——”
随着大门的关闭,
过道的这才灯后知后觉的亮起。
【第十单元全文完】
第155章 不正常丧尸版养子攻重生后
周尔冬第一次听到杜宾的名字,是在几个邻居大婶的口中,她们三三俩俩坐在楼下晒太阳,边聊着八卦边嗑着瓜子。
脚下的瓜子皮堆成一座座小山,楼上楼下发生了什么事儿,她们都门儿清。
见周尔冬背个书包回来后,一个个特别兴奋的招手叫住他,连粘在唇上的瓜子皮都来不及吐,便问他是不是放学了?
“诶,快过来,你还不不知道吧?你妈给你找了个新爸爸嘞!”
“哎,那孩子怎么回事?怎么跑了?”
“不是我说,那孩子就是怪怪的…”
周尔冬当然跑,一看是她们,他立刻想也想也不想,快步走开。
哪怕那时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妈妈和杜宾的事儿,更不知道杜宾的身份,他只是单纯不喜欢她们。
——毕竟这几位婶子上次如此兴奋还是因为周尔冬的上个继父死了,而上上次是因为上上个继父死了。
*
周尔冬真的挺烦她们的,所以在听到她们喊住他后,立刻离开。但婶子们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走远了也还能听到在说什么。
说他的妈妈又给他找了一个新爸爸,据说姓杜,听说是个做生意的大老板呢,人长得又高又俊,还开着豪车,应该挺有钱的…
那是周尔冬第一次听到杜宾的名字,介绍人说他未婚,据说有个儿子,但不见了,说还在找来着,但又听过没有?
——前言不搭后语的。
而那群婶子则把他夸得上天有地上无的,夸他身边跟着的保镖多么多么神气,夸他开的豪车,夸他出手大方,最后又用酸不溜丢的口吻说肯定长久不了,还猜测这这一回也不知道那个狐狸精多久能把杜宾给克死?
杜宾?当时周尔冬的脑子里只能浮出杜宾犬三个字,那是很有名的护卫犬。说起来,他一直都很想养一只来着。
那天那几个叽叽喳喳的大婶还说了很多关于他们一家的闲话,顺便还回顾了一遍周尔冬和他妈妈是怎么搬来这里,以及她的前两任丈夫又是怎么一个个死于意外的…
“啧,明摆了就是克夫嘛,妖里妖气的,还带着个拖油瓶,也不知道那个杜老板怎么看上那个寡妇了…”
再后面的话,周尔冬就没听了,他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自己家楼上的位置。
等调理回家后,给开门的那个人果然不是他妈妈,而是一个高个子的陌生男人。
对方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笑意盈盈的和周尔冬打招呼,讲话的同时手上极为自然的接过他背上背着的沉重书包。
“你就是尔冬吧?哎,都长这么高了啊?来,快进来吧?”
厨房里忙活的陈心慧也刚好听到外头的声音,笑吟吟走出来和自己的儿子介绍:“喏,这就是杜叔叔,记得喊人啊,”
*
可能是出于敏锐的直觉,周尔冬总觉得他怪怪的。哪怕这个叔叔看着脾气很好,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笑,哪怕他给自己带了很多很多礼物,哪怕他看起来态度真的很友善…
但周尔冬也只是快速喊了一声“杜叔叔好。”都没等杜宾开口,他飞快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并不打算和他多说一句话。
“哎,你别介意啊,那孩子不是冲你…”
身后是陈心慧的替他解释的话,“他性格就这样,内向,不爱说话,平时家里来客人啊,他也不怎么出来的…”
说着,陈心慧估计想让周尔冬出来,有两下敲门声。跟着是那个杜叔叔的温和声音:“没事的,我能理解,小孩子嘛,刚见面,现在还不熟,怕生也是正常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时的周尔冬才几岁呢,实际上已经上初三了,十五岁的他称不上什么小孩子,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小伙子了。
学校的课业多,那会儿周尔冬全神贯注写着课后作业,脑子也跟着屏蔽掉了外头的杂音,完全听不到外头两人的聊天主题几乎全是他。
等周尔冬再听到外头的声音时,是那个杜叔叔要走了,他敲了敲门说在门口给他放了水果,记得吃,让他学习也要适当休息一下。
他沉默不语的停下了笔,但外头的男人一点也不介意,他语气依旧温和:“冬冬,那我先走了,我下次再来看你啊…”
就像杜宾说的那样,往后大半年的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来他们那个破小区,每次都会拎很多礼物,有给陈心慧的,给周尔冬的…
*
真的太殷勤了,周尔冬总感觉这个叔叔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哪怕他早就已经不需要接送了,杜宾还是每天殷勤的主动去学校门口接他,一路上还主动和他聊天。
就是周尔冬一声不吭,
他一个人也能碎碎叨叨的说好多话。
“今天在学校开心吗?冬冬。”
“冬冬,要吃葡萄吗?我给你剥…”
“天气冷了,要多加外套哦…”
“今年的生日礼物想要什么啊?”
——不得不说,他的话是真密啊。
*
周尔冬前面那两个继父在刚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没对他好过,但那些好明显是浮于表面的…
那些好都不是真心对他好,是作秀,是故意在人前的时候做给外人看的,是为了表现自己,而杜宾明显和他们不同…
这个男人无论是在人前还是在人后,哪怕独处时也会对周尔冬很热情,会关心他的生活,还会认真的一一翻看他书架上的书籍…
翻看以后,还会用称赞的语气夸他,说很少会有他这个年纪的小孩不喜欢玩游戏,反而喜欢看书的。
“福尔摩斯探案集分卷二,冬冬,原来你还喜欢看推理刑侦类小说啊?”
周尔冬不理他,他也不在意,继续翻看书架上的摆放的其他书籍。“嗯,这本是悬疑,这本是烧脑犯罪,这几本你都看过了吗?”
当然,不仅全部看过了,并且每一本在看过之后,他还会认认真真在另一个本子上写下详细的读书笔记呢,但这些没必要告诉他。
眼看杜宾还要继续在房间里探寻,自觉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周尔冬终于开口:“你真的很烦诶。”
“哎…冬冬,你在跟我讲话吗?”杜宾一副很开心的样子,“你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诶,你喜欢看这类书籍啊,我那儿有的,明天给你拿过来好不好?我看你把这些书都翻旧了…”
*
陈心慧微薄的工资,要养活自己和儿子已经很勉强了,她又信奉“穷养儿”的理念,所以也几乎从来不给周尔冬发零花钱。
那些买书的钱,都是周尔冬自己从生活费里以及平时捡废品一点点攒下的,并且他还买不了新的,只能买二手的。
哪怕他平时看书已经看得很小心了,但看着还是有些破旧,他也蛮想有新书的。
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人固然可疑,但新书的诱惑同样对他来说很大很大。
内心再三纠结很久后,此时的周尔冬终究还是没抵过诱惑,轻轻点头:“好,不过你不能跟我妈说,她不喜欢我看课外书…”
“行,我答应你。”杜宾笑了,主动伸手和他拉勾,“来,拉个勾,一言为定。”
杜宾真的没有食言,在没有告诉陈心慧的情况下,他真的给周尔冬偷偷带来了他喜欢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全集,还是更贵的珍藏版。
不同于以前那些缺页又沾满油污的二手书,崭新的书在翻开后还能闻到淡淡的油墨香,那天晚上他爱不释手的摸了好久好久…
再后来,投其所好的杜宾开始对周尔冬更好了,好到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地步。
他不仅背着陈心慧偷偷给他拿零花钱,给他买给他买了很多进口零食,水果和昂贵补品,也都一个劲的往他这儿送…
按理说,收了人家这么多东西,还吃了不少,怎么着,周尔冬在杜宾面前,都应该手软嘴短了吧?但他就不,东西照收不误,脸色好不了一分。
——像一条捂不热的冷血动物。
*
杜宾来的太频繁了,一来二去的,不少人都觉得他们好事将近。觉得周尔冬很快就可以和妈妈一起搬进大房子里,当阔太太,过好日子。
陈心慧好像也有些陷进去了,有次外出回来以后,她笑眯眯和正在写作业的周尔冬说:“你觉得那个杜叔叔,他怎么样啊?”
面不改色的收下杜宾许多好处的周尔冬并没有为他说一句好话,他抬头认真的告诉陈心慧:“他不行…”
“啊?”
“我觉得他非常奇怪,他百分之一百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你,你千万不要和他结婚。”
“你怎么又这样吧?!人家哪里奇怪了,人家之前听说你在学校受伤,还跑来送你去医院了,你都忘了?”
陈心慧一一举例之前杜宾多么关心他,每次来家里就没有空过手,屋里说得上名字的名牌家具家电,几乎全都是杜宾给换的。
“还有还有…最近天气降温了,他还记着你,又给你买了几套厚衣服呢,就在外头放着呢,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
周尔冬看着陈心慧脖子上多出来的一条新项链,不用猜就知道是杜宾送的。
他叹了口气:“妈妈,其实我们家也没有那么缺钱吧。我记得我不是让你把之前的赔偿金存着吗?那些也足够我们生活了吧,你要是喜欢项链,等我明天放学去店里看看,我最近也攒了一些……”
他本来想说,自己也可以给她买,但陈心慧似乎不这么认为,她在儿子的话语中只听到了他的反对和不赞同。
“你什么意思?”她脸色顿时黑下来,语气也极为不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果然跟你那个死爹一模一样,你就是见不得我幸福,就是不想我高兴…”
周尔冬:“……”
女人一翻起旧账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从她年纪轻轻十七岁遇到周尔冬的生父说起,又说到他离开,好不容易她从痛苦中走出来,打算重新开始人生,第二春和第三春相继死去…
她的第二任丈夫和第三任都是那种很会说甜言蜜语的类型,她和他们都相处得很开心,可她的儿子周尔冬一个都不同意。
当时的陈心慧不信,非要结婚,好吧,一个婚内出轨,三年死了,一个婚后家暴,不到两年就死了。
虽然每个丈夫的死去都给她带来了一笔赔偿金,可同时她克夫的名声也传出去了啊,这点让她非常非常不高兴。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怎么一个好男人都遇不到啊,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了,你来这出?”
陈心慧说着说着又哭了,余光处注意到周尔冬在看她,一拍桌子:“你看什么看,你就和你那个死爹一模一样,闷葫芦一个,你他妈是哑巴吗?你不知道说话啊!”
“……”
对此,周尔冬习惯了。
他放下笔,走过去搂住他的母亲,安抚的替女人擦去脸上的眼泪:“你要是真想和他结婚,就结吧。不过你记得一定要签婚前协议,你之前的赔偿金都是你的婚前财产,和他没关系。”
“什么协议啊?”陈心慧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儿子有点大题小做,“他那么有钱,我这么一点,他肯定看不上的…”
这里的确是周尔冬多想了,以杜宾的家底,他的确看不上他们娘俩那点三瓜俩枣。
但这时的周尔冬并不知道。他动作轻柔的替陈心慧理了理鬓边的头发:“你别管,到时候我给你写好,你自己拿给他就行。”
陈心慧那时已经三十三岁了,但因为结婚早生娃也早的缘故,她看起来非常年轻。
也不止外貌,她连内心都没怎么成长过,依旧和小女生一样,打心底里憧憬着爱情,幻想着这个世界上能有一个完美男人。
但是…怎么可能。
眼看着前面两个坑都没有让她醒悟过来,还要坚持迈入第三个火坑,周尔冬实在是没法子了,只能同意。
他当时想着,那个男人的确有些邪乎,但毕竟有自己看着呢?母亲要是真想结婚就结吧,婚后要是杜宾有什么,他大不了再…
*
——大不了再像之前那样清理嘛。
很久很久以后,周尔冬再度想起自己这时候的想法,依旧觉得自己当时的想法没错,也觉得自己后来的步骤没错。
那他错在哪里呢,错就错他真的和杜宾和平相处的两年,更错在他压根没想到这个世界会在他十七岁那年突然乱套了!
压根一点准备都没有,记得第一天开始时,他甚至还在学校进行高二的月考!
仔细回想,其实那天的异常也挺多的,例如当天出门时,周尔冬一抬头看到天空一大片乌泱泱的不知名鸟类朝着同一个方向飞离…
再例如,一路上他都能看到了很多惊慌失措的流浪动物,一低头就看到地上是成群结队的蚁虫,以及各种他不认识的爬虫类…
当时的周尔冬心里毛毛的,但也没多在意,只是继续往学校走着,迎面的风一吹,街上的路人都开始咳嗽起来,而他因为戴着口罩,并没有影响到。
*
再例如,在考试开始之前,明显有学生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而他所在的考场就晕倒了两位同学,但老师却只是说他们感冒了。
并且答题期间,广播室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滋啦滋啦的杂音,时远时近,能听出来中间明显换了一个播音员。
而对于那场考试,本来是胸有成竹的周尔冬,莫名出现了心慌的现象,胸口总说不出的烦躁,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要发生一般。
在他填下最后一条选择题时,
外头的天几乎是一瞬间全黑了。
由于白天的关系,教室里也没有没有开灯,耳边是不同程度的惊呼声和尖叫声。
“怎么回事,怎么外头突然全黑了?!”
“啊啊啊发生了什么…”
“是停电了吗?”
“现在是白天,外面也黑了?”
“是日食吗?”
除了同学的声音,还有老师的声音。
“安静,安静!”
*
那天天空突然黑了大概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来着,实在记不太清了,反正等天空再度亮起来时,整个世界完全变了样。
不管接受还是不接受,
反正就这么发生了。
刚开始老师们还试图指挥秩序,直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你怎么突然咬我?跟着黑暗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很快所有人乱作一团。
周尔冬的位置靠近门口,他是最先闻到一股怪味,也是最先溜出去那批同学。但出去以后呢?他发现外面的情况也比教室里好不了多少。
周尔冬所就读的学校在当地属于重点学校,内部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也就是说他们一共有六个年级,每个年级九到十个班,每个班七八十个学生,全校光学生就接近四千人,算上教职工,那人数就更多了。
操场上,过道上,教室里,只要是周尔冬当时能够看到的地方,几乎都是密密麻麻挤满的人,吵吵嚷嚷的程度可想而知。
那些人当中有已经完全变异了,见人就咬的动作,也有一部分被吓到失声尖叫的正常人,更多的是被咬了开始惊慌失措到处跑的。
事情发生的太快了,所以很多人压根没有准备,大脑完全宕机,慌乱到只知道一个劲的跟着其他人往校门跑,往楼下跑。
而周尔冬当时的选择是往高处跑!
*
当时天还是黑着的,所以就算周尔冬站在学校天台上往下看也看不出什么…
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个小蚂蚁一样的小黑点在拼命地跑,听到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以及鼻尖时不时传来的浓重的血腥味味儿。
幸好当时离开教室时,周尔冬没忘记把自己的书包带着,里面有他的新手机,开机后后,他第一个给陈心慧打去了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陈心慧那边可算是接通后,也不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但想来情况应该也不太好的,她听起来被吓坏了。
“你先别急,先别急…你们现在在哪?”周尔冬安慰着母亲,“你别哭啊,先别顾着哭,你们那边是怎么回事?”
陈心慧由于太怕了,说话有些前后颠倒,条理不清,不过周尔冬平时成绩就不错,稍微理一理,还是能够听懂的。
她在银行里上班的,他们那边的情况和自己这边差不多,本来一切好好的,突然外头天就黑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些在柜台办理业务、在大厅里等候的顾客突然莫名其妙发疯了一样开始到处咬人,也还好他们柜台和顾客间还隔着一道玻璃,所以也没什么,已经和其他同事躲到了库房里。
“好好,那你先躲着,等我这边想着办法从学校里面出去了,再给你打电话啊。”周尔冬当时一再叮嘱陈心慧,“你也稍微注意一下你那些同事,别被咬了…嗯嗯…”
虽然当时并没有能够证明被咬就一定会被同化的直接证据,但他通过之前在混乱中的观察,以及心里莫名的预感,一再嘱咐陈心慧千万不要受伤。
“你先别管,反正听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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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变异的东西听觉还挺敏锐的,就周尔冬打电话的那一会儿功夫,天台的门那里已经多了几道嘶哑的声音。
有一门关着,他们进不来就只能把手伸过铁门的空隙挥舞着,试图抓到周尔冬。
趁着这个间隙,周尔冬打着手电筒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观察了异变之后的怪物。
之前发生得太突然,再加上光线黑暗也就没怎么仔细看这些“怪物”的样子,现在才算看清楚了,他们的眼睛是半灰色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死一样的青色…
在观察了五分钟后,周尔冬确认他们已经死了,成为了一种没有独立思考能力、不会讲话,身体也格外僵硬,只会嘶吼的丧尸?
啧啧啧…
观察完后,周尔冬打算尝试一下攻击他们。他自己也很好奇,这种丧尸本来就已经死了,所以要怎么再弄死他们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需要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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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尔冬在还没上天台时,就想起楼上有一批废旧的课桌椅,刚在和陈心慧打电话时,就已经拆下了一块还没生锈的桌腿。
放在手上掂量了一下,还蛮沉的。
桌子腿先放一边,周尔冬又从书包隔层里摸出了一把崭新的黑色折叠刀。这东西的材质是黑曜石的,无论是韧性还是切割能力都极为出色,并且还是提前开过刃的刀。
按常理来说,这东西其实不该出现在一个学生身上的,但它就是出现了。
这还是周尔冬的继父杜宾给他搞来的礼物,除了周尔冬手上拿着的着把黑曜石的刀外,他还另外送过一把骨骼刀。
——顾名思义,利用独特矿石制作的匕首,刀柄则用动物骨头制成的刀,从一定角度上来说,材料脆弱的骨骼刀是一项工艺品。
总之,周尔冬平时都把这些东西放书包夹层,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他将匕首和桌子腿进行连接,再用散落的塑料绳进行缠绕固定,很快,一个简易武器就这样制作好了。
弄好后,周尔冬还自己上手稍微试了试,虽然不是很趁手,但也没别的办法了,毕竟在目前的环境下也只能这样了。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他小心的一点点抵开了铁门的插销。
当时外面一共三个丧尸,其中有一个被动静吸引来了,僵硬的朝着他的方向左晃右荡的来了。还有两个丧尸脑子比较蠢,依旧还把手卡在铁门的空隙…
“嘿,看这里…”
*
第一次实验,周尔冬主要攻击他们的腿部,发现他们即使腿断了,也还是会被本能支配着,一边嘶哑着一边靠近他,想要咬他。
第二次实验,周尔冬主要攻击胸口。这个部位对于很多正常人来说算是要害了吧,但对他们来说依旧没有用。
——最险的一次,周尔冬手上都铁杆子都戳穿了,对方依旧像感受不到疼痛一般,继续想扑倒他,差一点抓伤他的手背了…
到了第三步,周尔冬开始进攻脑袋。
“噢……”
终于…不动了。
掌握了要领以后就简单多了。
解决掉三个行动迟缓的丧尸并没有消耗周尔冬太多时间和体力,他只是有些烦躁溅到身上的血浆,闻着一股臭烘烘的味儿!
“啧…好臭啊。”
那不是他第一次致人死亡,
但的确是他第一次亲手动手。
在擦干净鞋子上的血浆后,周尔冬最后又看了看倒在地上扭曲到不行的尸体,到这时他终于分清了他们三个是谁。
一个是学校里的老师,一个是以前在台上看到过的学长,还有一个五官破坏得太严重扭曲,所以也分不清是谁了。
他这是…杀人了?
下一秒,周尔冬自己先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对,他们现在都已经没有神志了,u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类了,所以不算杀人。
*
当时的周尔冬真是这样想的,他觉得自己是人类,所以清理掉一些对自己的生命产生威胁的怪物是很合理很合规的行为。
那时的他还说那些东西真恶心啊。
直到周尔冬自己在前往食堂的路上意外被丧尸抓伤,也从杜宾打来电话询问位置再到赶过来的时间,他手上的伤口已经发黑…
为了防止继续蔓延下去,周尔冬那时一不做二不休从杜宾那借了一把小刀,自己咬着牙亲手把小手臂那一块发黑的肉一点点割了下来,这个也让他当时痛到几乎晕厥过去…
但那种情况下,他还不能晕。
很快周尔冬自己给自己裹上厚厚的绷带,又抽空给陈心慧打去了一个电话,在知道她那边情况还好后,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平时从学校到陈欣慧上班的银行,一共也就10来分钟的距离,但那天由于满大街游荡的丧尸太多太多,足足花费了一个多小时。
在路上时,周尔冬的神志就已经不太清楚了,口水分泌增多,视线模糊的,他因为担心陈心慧弹出来,还告诫杜宾别跟她说。
抵达陈心慧工作的银行后仓库后,他的确是看到了完好无损的陈心慧,并且是在和她说了几句话后才因为没撑住晕过去的。
晕过去前,周尔冬非常担心自己会变成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于是叮嘱杜宾一定要把自己绑起来,如果眼睛变灰,就杀了他。
周尔冬嘱咐的好好的,
杜宾也答应得好好的。
结果一觉醒来,他不仅没有丧失自我意志,还依旧清醒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谁,过往的记忆也都清清楚楚,就连手臂上之前自己割的伤也都恢复如初了!
就一点,
陈心慧死了…
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质问杜宾:
“是不是你搞的鬼。”
*
其实周尔冬之所以会如此怀疑杜宾,也并不是毫无缘由的,完全是他本来就有前科。
这个在不少外人眼里看起来多金、温柔、帅气,好像哪里都好的继父在周尔冬眼里就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心变态。
事情还要从和陈心慧谈话那次以后说起,他的母亲陈心慧真的是一个很天真的女人,她也不知道真信了那个男人的什么话,在还没领证之前,真就让男人住进了他们家。
而自从杜宾搬进来以后,周尔冬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随着相处的时间日益剧增,他越能发现这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真的很奇怪。
他似乎对自己有什么特殊情感?这个问题才刚刚冒出来,周尔冬的第一次试探还没进行呢,杜宾自己先露出了破绽。
周尔冬当时刚上高中,十六七岁的年纪,正处是荷尔蒙分泌最为旺盛的时间段,夜里总会做些不可言说的梦,等第二天一早再起床自己去洗黏稠的裤衩。
对于这种事,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从第一次遗.精开始,周尔冬就已经习惯了自己起床的时候顺手洗掉,顺手晾起来。
直到某天该他值日,本就该早到教室的,而他又起得有一点晚了…
在看到周尔冬急急忙忙的样子后,杜宾很自然的提出让他别管了,自己去上课吧,说放在哪里就行,他一起就给洗了,不碍事的。
就这样,从那天以后,周尔冬换下来的裤衩基本上就被杜宾包了。
本来这都没什么,他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杜宾对他一直都挺殷勤的。
——洗个裤衩算什么,杜宾平时殷勤到给周尔冬送的水果都是切好的果盘,要不是后者极力拒绝,他还很热衷于投喂呢。
总之,真正让周尔冬觉察到不对劲还是因为一次因忘拿校卡…
去而复返的他这才发现杜宾在给自己清洗某条沾有遗.精物的贴身裤头时,竟然还会有闻闻舔舔的动作,他当时以为眼花了…
“你在干嘛?”
*
而杜宾给出的解释是,
因为想知道他的健康情况而已…
杜宾一本正经的说那玩玩意儿的气味,颜色,浓度,味道都和他的身体状况息息相关,他只是想关心他的身体健康而已…
这倒的确不是他随口瞎编的,也的确是有一部分科学依据,并且说的那样认真严肃,好像真的就是为了关心他的健康?
周尔冬会信他的话就有鬼了。
一开始,他认为杜宾是同性恋,不仅在心里脑补了欺骗陈心慧的原因,连到时候怎么劝说陈心慧去做个全身体检的话术都想好了。
周尔冬认为这件事是他先发现的,那么主动权自然在于他,于是当天夜里,这才信誓旦旦的和杜宾进行了第一次谈判。
结果杜宾听完他的猜测,假设,以及最后的条件后,竟然竟然笑了:“容我解释一下,冬冬,我和陈女士目前连手都没拉过,所以你担心的那些事情,也完全不存在,我也并不介意你去告诉她…”
“……啊?”
周尔冬那时也想起来了,陈心慧的确说过杜宾和别的男人不一样。说她以前遇到的男人,认识三天就开荤段子玩笑,明里暗里的揩油占便宜,但这个不一样,他很绅士。
——合着他是个GAY?
杜宾很明显接收到了他眼神里没说出来的这句话,他很快进行反驳:“不是,我不是。”
周尔冬不信,杜宾又解释了好几句,说他也并不是那种随便见一个男的就喜欢的,只有他,他着重强调了“你”这个字。
周尔冬搞不懂,真的搞不懂。
他看了看时间,当时是夜里十二点左右,陈心慧已经睡了,而因为明天是周末的缘故,他并不着急,晚点起床也没什么。
“我听不懂你说的那些…”
外头是寂静的夜色,屋里的杜宾突然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冬冬,你不觉得我们很像吗?”
“哪里像?我不觉得。”刚被噎住的周尔冬为了找回场子,再度开始释放自己的底牌,“你说你只是一个普通生意人,是吧?你真的是吗?”
*
周尔冬平时喜欢看刑侦类小说,观察能力也很强,他用笃定的语气一点点说他从杜宾身上发现的破绽…
先从他的明面的公司说起,再说到他怎么发现不对劲,其中夹杂着一些他的独特的个人习惯,手部的老茧,以及身边的那些保镖…
说到最后,他说杜宾肯定不是普通的生意人,就算真的是生意人,那干的生意也一定不是正规的勾当!
“……所以我和你根本不像!”
那时候还是太年轻了,要是杜宾真是那种穷凶极恶的坏人,周尔冬用这样的方式来揭穿他,无异于就是在找死。
不过那时的杜宾也没对他做什么,他越听他的讲话,唇角的笑容越大,眼睛也就越明亮,看起来格外开心。
“冬冬,你前面那两任继父真的都是死于意外吗,想必陈女士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周尔冬的脸色一点点凝固。
“你之前那两起案子也不是完全完美的,还是留下了一些破绽的。”
杜宾笑得眼睛眯起来,想抬手摸摸对面少年的脑袋,却被飞快躲开了,他的手也落了一个空。不过他也不怎么生气,继续笑呵呵的讲着其实还可以怎么做更完美。
“你在要挟我?”
周尔冬警惕的看着他。
“冬冬,你能主动找我聊天,我真的很开心,但你这次,也是为了要挟我吧…”杜宾缓缓道,“我不会伤害陈女士的。”
一瞬间,周尔冬的雷达滴滴的响了起来。他本就觉得杜宾非常的奇怪,非常危险,对他怀有戒备心,对他讲的话自然也反着听。
他说不会伤害,那就是要伤害。再搭配上不久之前,他亲口说的什么可以更完美的谋杀计划,组合起来不正是妥妥的警告?
为了母亲的安全,他妥协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杜宾叹气:“冬冬,我不要你做什么,我只想你能开开心心的,如果一定要我说一个愿望的话,我想你能喜欢我…”
“……”
*
什么智障玩意儿?
周尔冬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杜宾,依旧不愿意相信他这话是真心的,觉得他又在胡说什么,杜宾也不解释。
他只是一言不发站起身,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一步步膝行到周尔冬腿边后,把脑袋靠在他的裤缝线位置。
那天是满月,明亮的月光顺着窗户撒到书桌,将男人略带讨好的笑映照得清清楚楚,他抿了抿唇:“我可以亲亲它吗。”
从那以后,周尔冬信了。虽然非常不理解原因,但杜宾的的确确对他存有一种特殊情感,这种情感导致他对他殷勤得不行。
殷勤到每天晚上都等着陈心慧睡着之后,会偷偷摸摸来他的房间,殷勤到经常借给他送水送水果的借口一次次往他的卧室跑,殷勤到愿意心甘情愿的为他收拾房间、整理床铺、洗衣服洗袜子,像个免费保姆一样。
杜宾真的很喜欢亲吻他,吻他的唇角,吻他的脸庞、他的鼻尖,喜欢到一有空便爱不释手的,一遍遍捧着他的脸庞亲吻…
周尔冬对这种事倒是不怎么热衷,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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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次杜宾来他的房间找他,他因忙着写作业没空搭理。杜宾也不闲着,安安静静在旁边给他剥橘子,认真仔细的将橘子上每一根白色的橘络给剔除干净,再喂到他唇边。
就是喂着喂着,脑袋就到腿边去了。
原本周尔冬也没怎么在意这个,他爱犯贱就让他犯贱呗,直到听到杜宾试探性的开口:“冬冬,你上次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杜宾经常询问打听一些周尔冬学校里的事,无外乎想知道他在班里关系好的都有谁,有没有喜欢的女同学或男同学…
其实是没有的,周尔冬平时性格孤僻,独来独往比较多,没什么好朋友,也没什么喜欢的人,但有次被问烦了,他故意说有一个。
当时杜宾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凝固了,但还是撑着笑说:“谁啊?到底谁啊?”
见周尔冬不回答,杜宾的语速加快,看起来很是:“哪个班的啊?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表白了?答应了?牵手拥抱了?还是亲了,难道做了?”
周尔冬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贱。”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住了。不过都已经被这么呛了,杜宾居然也没有生气,在沉默几秒后,他自认为得到了答案,那就是没有做,
于是几秒钟后,男人脸上是逢迎的笑,像邀功,更像为了取悦周尔冬:“冬冬,上次你说总在背后说你的那个同学,现在他转学了,看不到他了,你最近上课开心吗?”
这事儿周尔冬还没找他说呢,
他自己倒是提起来了。
“你烦不烦,我不是说过…”他拿脚随意踩着某处碾了碾,“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吗?”
他脸色疼得惨白,但唇边还是挂着一抹讨好的笑:“可是上次你说…”
“上次我只是随口一说。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想做什么,我自己也能解决,压根用不着你在那里自作多情。”
周尔冬那年将将十七岁,身形接近于成年但又还没完全成年,像一颗将熟未熟的果子,浑身上下都是青涩的少年气。
他的长相上更随陈心慧一点,五官有一丝丝精致,但并不女气,不说话的样子也称得上是一个高冷的小帅哥。
不过那时他皱着眉,一脸嫌弃的看着男人布料上渐渐蔓延的濡湿,对方似乎还沉浸在什么情绪里,微张着唇喘着气…
“真恶心…”
*
周尔冬在没遇到杜宾前,一直认为自己的脾气还算不错。毕竟家里有这么一个天真的母亲,他也只能早早的早熟起来。
听说以前陈心慧带他的时候,曾为了和新男友去外地旅游,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只找了一个阿姨时不时上门看着。
结果这个阿姨不靠谱,带周尔冬出去买菜搭乘公交,一个晃神把他给落下了,又不敢告诉陈心慧,连夜回了老家。
当时说是弄丢了快一个月,她都还不知道呢,也是命大…幸好后来被派出所送回来了,当天晚上还发了一晚上高烧呢。
总之,早熟的周尔冬已经完全习惯了撸管什么事都自己做,因此非常不喜欢杜宾这种大家长姿态,最最烦的就是他这一点。
他不仅对自己有着特殊情感,还有着接近于极端的保护欲,他会把周尔冬周围所有他认为伤害他的因素排除掉,并且自认为也是“为他好”。
周尔冬只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约莫也就是在这个那段时间的前后吧?陈心慧上班途中差一点出车祸,幸好人没事。
学校里的周尔冬知道消息以后,立刻和老师请假赶去了医院,在去的路上他想起就在前两天的晚上,杜宾还曾问过他。
“冬冬,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陈心慧啊,要是我们之间选一个的话,你选谁呀。”
那时的周尔冬不假思索:
“反正不会选你。”
*
在这件事情上杜宾有着重大嫌疑,哪怕他自己解释不是他做的,并还拿出了证据证明他当时在和别的人谈事情,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根本他没有时间去搞事。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
是不可能轻易消除的。
周尔冬当时虽然面上不动声色的说相信不是他做的了,实际上却在心里筹谋着到时候怎么离开他。
————等成年吧,等把高中读完,等考上大学了,到时他就带陈心慧一起去外地,离这个变态远远的。
他心里就这么想着。
心里预想的计划好好的,结果谁能想到呢,安生的日子过了还不到半年,在周尔冬高三的某次月考当天,一场宛如末世灾难电影里的画面在现实中出现了。
被咬的周尔冬可能是由于内心过于强烈的求生欲,他居然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失去理智,他依旧活的好好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不仅身上的伤全好了,人还换了一个地方,连之前还好好的陈心慧也突然死了,连尸首都没看到!
这怎么看都太过于诡异了,他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定是杜宾干的,不是他还能有谁啊?就是他,一定是他!
而那时的杜宾居然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拼命解释反驳,他居然没有否认,只是拦住了想立刻离开周尔冬:“冬冬,你现在还不能不去,你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你没有心跳了。”
“……”
*
不止是心跳没有了,一个正常活人所拥有的生命体征都没有了,例如呼吸时的气息,再例如体温,比如脉搏。
最明显的地方是他连眼睛都成了丧尸独有的浅灰色,这怎么看都是外头那些丧尸的眼睛,可他皮肤没有溃烂,也有意识…
因为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第一天的周尔冬确实是挺慌的,不信邪的他还曾尝试拿刀化开皮肤。不疼,一点也不疼。
他当时是不疼,还能镇定的看着手上滴答滴答流淌的黑色液体发呆。不过这可把在旁边看着的杜宾吓坏了,赶紧给他包扎。
“你看到了吗,我的血不是红色的…”
“……”
人死后,血液中的血红蛋白因为缺少了氧而变成还原血红蛋白,因此从外观上看, 血液呈现暗红甚至发黑都是正常的。——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以前课本上学到的知识。
所以他这是…死了,
成了一个有自我意识的…丧尸?
——就这么短短的两行字,却让周尔冬足足花了一个星期的的时间,才终于接受自己从一个普通人类变成了一只丧尸。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再吃普通人类的食物,那些很甜的糕点也好,巧克力也罢,他吃起来通通味同嚼蜡。
也因为变成了丧尸的意外,所以在军方的飞机和广播开始四处搜集幸存者时,周尔冬并没有出去,只是躲在一处高楼里,眼睁睁看着救援队离开。
杜宾同样也没有声张,他留了下来,照顾着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周尔冬。
白天的时候,因为担心被其他人类发现,杜宾会拿纱布为他遮住眼睛,对外就说眼睛受了伤。
而失去视觉的“新晋小丧尸”毕竟不是大街上那些傻不愣登的丧尸,他也很快从跌跌撞撞中学会了用他“感知”看路。
夜里的时候,他将周尔冬早已经没有温度的冰凉手脚严严实实的捂着,用他的体温为他暖着:“冬冬,我答应你,以后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
杜宾的确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说过的话在后来的每一天都做到了,只要是周尔冬的要求,只要是他想要的,他都愿意帮他。
他们一起在末世里生活了五年,
五年里发生太多太多事情了。
刚开始摇摇晃晃行动迟缓的丧尸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灵活起来,幸存下来的人类也开始慢慢有了自己超乎寻常的能力…
很多很多人类在那场灾难里死去,也有不少顽强活下来的幸存者,剩下的人类聚拢在一起,于是各大基地以及安全区逐渐成型。
几个基地里最有名气的是背靠军方的晨曦基地,剩下的零零散散的各种基地也都各有特色,不过那些都和周尔冬无关。
毕竟他是丧尸,连人家基地大门的检测器那一步就进不了,更别说加入那个了。
而杜宾哪怕自己可以加入基地,并且还有不少人邀请过他呢,但他全部都拒绝了,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对周尔冬挺好的,真的。
变成丧尸后的周尔冬味蕾发生异变,吃普通人类的食物毫无味道,但晶核,尤其是异能者的晶核,对他的吸引力却非常非常大!光闻到就会忍不住口舌生津!
刚开始的周尔冬心态依旧还是人类,还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宁愿饿着也不吃,但一旁杜宾就看不下去了呀。
他看着自家的小孩几天十几天没吃东西,打心底里觉得小孩肯定很饿很饿,他都心疼坏了,怎么看得下去?
他俩自然就会主动去给周尔冬“觅食”,为了不让他有负担,他会洗干净,贴心的用彩色袋子装好,看起来就像糖果一样。
再后来,周尔冬习惯了,他也会开始指示要求命令杜宾给自己找更多的“食物”。
对其他人来说,杜宾或许的确是个完全讲不通道理,无法沟通的神经病,但对周尔冬,他却是全心全意的爱护。
这一点,无论是末世前还是末世后,无论周尔冬是人类还是丧尸,杜宾对周尔冬对过度旺盛的保护欲自始至终就没有变过。
是他掩护着周尔冬这只丧尸在满是人类的基地活得好好的,也是他给他找食物,在偶尔没有“狩猎”到异能者时,他甚至会自己放血给他喝…
不管去哪里,不管做什么,杜宾都得带着他,恨不得拿根裤腰带把他拴在腰间,揣在兜里,生怕一个看不住,这只丧尸就被其他异能者发现了。
在外不苟言笑的男人,在周尔冬面前,却一点架子都没有,脾气温和得不可思议。
杜宾经常在不少人看着的情况下,毫不顾及的蹲下给其他人眼中蒙着布条的小瞎子擦鞋子上的一点点灰,给他细心整理衣服,耐心的牵着他的手走路,
——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杜宾多么在乎他,看出他对于杜宾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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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
所以呢…
周尔冬越来越不理解杜宾了,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自己那么好?这种毫无缘由的爱就像没有根基的空中阁楼,表面越是漂亮,他越警惕万分,总觉得下一秒就会立刻轰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