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恶毒暴戾”本土雄虫攻重生后


    这场聚会雪莱早就收到过请帖了,还是由不同的,估摸着是听到了一些安塞尔城堡里一些家佣传出来的消息。


    听说他一觉醒来判若两虫,于是迫不及待给他发了许多消息,可惜每一款星脑的设备都是植在皮下的,而附在雪莱身上那位没见过这些,哪怕有记忆,也不会操作,更不会唤醒,自然也就没看到。


    所以最后他们的邀请信息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雪莱的手中,也顺理成章的进入了邀请才能进入的私密组会。


    雪莱始终都记得,当时里面聊得热火朝天,见他进来后,还在欢迎欢迎,热情询问他来自哪里,也有自告奉勇说自己是哪里哪里的,说自己是怎么突然来这里的,还让雪莱如果是刚来的,记得看攻略。


    那个群组的名字好像叫穿越者同盟会。


    【哥们儿,你怎么来的,我先说吧,我还是老土的出车祸,我记得前面不是有个末世来的大佬吗?怎么突然潜水了?】


    【什么,还有末世吗?哇,我就没那么厉害了,我就是一个普通宅男,就看了一本小说,一觉醒来就……】


    【什么末世?!不知道是不是跟我同一个世界…小说的话,我好像也看过…】


    【你们都好惨,我还没经历过那些,我就是出门踩到井盖了…】


    【小说?咱们看的是同一本吗?对个暗号?】


    他们中的很多词语,雪莱听不太懂,但根据语境再结合上下文,大概还是能够明白意思是什么。


    他们在讨论他们是怎么穿进这个世界的,也在讨论进来以后发生的事,包括穿越之前的身份年龄等等。


    小的有十七八岁的,大的有三四十岁的。虽然在生命漫长的虫族,三四十年也都不算什么,但在他们那里的时间算,好像还挺大了。


    包括他们说的什么小说,有几个都是因为这个来的,根据他们几个各自对的暗号情况来说,似乎好像不是同一本?


    围观他们聊天时,雪莱还在阿瑞斯那里,他背靠着他,看着光幕上滚动的一条条消息,文字有,语音还时不时有视频。


    他不敢置信就是这么一群吵吵嚷嚷的东西,竟然让以前的他那么防备,害怕到不敢接触,无外乎只是因为对未知的恐惧罢了。


    那时的阿瑞斯一下一下摩挲他的脊背,和他说没事了没事了,雪莱也在他的安抚之下一点点也稳定下来。


    总之在经过那一次后,雪莱就不怎么抗拒和他们接触了,也默默记下了他们平时聚会的地点和时间。


    *


    “雪莱你到了吗?”卷卷毛的雄虫在光幕里问他,从他身后的背景处能看到他坐到的圆桌上还有其他几个或陌生或熟悉的雄虫。


    “到了到了。”


    贵族专用车道几乎不会堵塞,雪莱自然也比他预计的时间还早的抵达了目的地,那时他都已经能够遥遥看到建筑的轮廓了。


    等到这时,雪莱才意识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参加雄虫的聚会。


    抵达聚会地点后,雪莱当然并没有发生走错房间这种乌龙事件,他拉着两个崽子,在带领下,来到了尼尔说的房间。


    那时尼尔早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到他出现后,立刻对他招手,同时压低嗓子对他说,快来快来。


    雪莱也半蹲下来嘱咐了两个崽子,让他们待会儿一定要安静,看着他们重重点头后,这才放下了心。


    出门之前,雪莱本想着把他俩放别的地方的,可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崽子就那么看着自己,说自己肯定乖乖的,不打扰他…


    雪莱心一软,就这么给带上了。


    *


    “哎呀,你咋把他俩带上了?”门口的尼尔弯腰捏了捏两个崽子的脸,“不过也没事,等会儿让他们自己玩会儿游戏就行。”


    刚说着,包间里又探出另外一位雄虫的脑袋,他也注意到了雪莱和他的两个崽,尤其是在看到雪莱时,表情有些奇怪。


    雪莱确认自己不认识他,且尼尔也一脸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看了看屋里:“你进来就知道了。”


    他刚一踏进包厢,顿时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雄虫用那种奇怪的表情看他。


    屋内的正中间有个巨大的圆桌,而桌子的上当正投放着一块巨大光幕上,里面的情景应该就是旁边屋子的情景。


    另一个房间的应该就是穿越者同盟的“雄虫”,他们那时正在聊天,而雪莱清楚的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并且不止一次。


    “雪莱?你那本小说里居然也有雪莱?”


    “啊,哪个雪莱啊,是安塞尔那个吗?我听着也有点耳熟,好像我这本里也有这个角色,记得是里面的一个恶毒小配角来着?”


    “我这个里雪莱倒不是小配角,是一个对照组,好像听说他性格不是很好…”


    “雪莱,你们说的是黄头发绿眼睛的那个吗?我做的那个梦里好像也有他诶…”


    随着光幕里关于“雪莱”的讨论逐渐热烈,光幕外被讨论的雪莱本虫很快从诧异中回过神,他一脸淡定的带着两个崽去了旁边。


    “来,我给你们找一点游戏玩玩,这个怎么样啊?嗯,这个呢?”


    雪莱用视线控制着光脑在幼儿板块滑动着,“要不要这个吧?等你们通完关,差不多就可以带你们出去玩了…”


    小孩年纪还太小,虽然皮下也有植入芯片,但还不能自主启动,进行开启操作前都需要监护者的同意才能使用。


    他们也乖,非常听话的点头。


    雪莱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


    一共也就约莫耽误了不到两分钟吧。


    等安置好小孩后,雪莱不紧不慢的在众多雄虫的注目下一步步走到圆桌前,又镇定自若的坐到空位上。


    光幕里那些“外来者”还在一个个对着更加详细的剧情,根据他们一句句的补充和讲述,雪莱的确在他们的剧情里的确出现了很多次。


    有时他是用来和穿越者做对比的“对照组”,有时还是主角里小丑一样捣乱的角色,有时他是背景板,但毫无例外,他的结局每一次都不怎么样。


    他们在交流完后,发现事实上雪莱并没有按照小说剧情里那样在各种场合作各种死,他甚至像消失了一样,压根没走他们记忆中的那些剧情。


    直到有个年纪略小的突然反应过来一样:“哎,我不是记得,他之前不是说他一觉醒来就……”


    “哦,想起来了…”


    “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


    “好像是两个月前?!”


    “……嗯,那应该就是被穿了吧?”


    “对对对,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也是,我之前也看过这种类型小说…”


    光幕里的话题终于从雪莱身上转移开了,他们开始各种聊起了在这里的生活,说起遇到的雌虫怎么样,说自己之前第一次去雄协做义务任务的经历等等。


    一个问之前的某某某怎么这一次没来啊,另一个哈哈大笑的说他肯定来不了,估计现在还在床上…


    *


    投影里的气氛热火朝天,而光幕外,雄虫们同样也在聊天,不过他们聊到是近些年来的各种变化,以及各种关于雄虫条例的细微修改,最近越来越紊乱的磁场等等。


    一个雪莱不怎么熟悉的雄虫试探性的叫了雪莱一声,又关心的问他还好吗?说之前他也听说他的事情,说那个星球好恐怖的,他居然还能活下来,真是厉害啊。


    雪莱虽然不认识搭话的雄虫,但明显能感受到他的善意,他笑了笑,先回答问题,又表达谢意,最后做了一遍自我介绍。


    其实完全不用介绍什么?


    谁还不知道他啊。


    “雪莱,听说你之前……”斜对面的一个雄虫犹犹豫豫的问起了不久之前的事。


    他应该是从尼尔那里知道了一点,但知道的不多。更想从亲历者这里知道他是怎么经历,最后又是怎么摆脱的。


    “对啊对啊,一开始我以为你也被……后来又听说你没有…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啊?”


    “你不见那一个月去哪儿啊。”


    哪怕到了现在这一步,雪莱也并非完全信任他们,他只挑挑拣拣说了一些能说的,其他的都含糊带过了。


    “嗯,我想想啊…”


    *


    雪莱已经忘记自己上一次参加雄虫之间的聚会或者派对是什么时候的事,总之应该是很久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随着他一样样的回答,房间内原本凝固的气氛顿时被破冰,慢慢的,也有别的雄虫主动和雪莱打招呼,聊一些别的话题。


    有提到他头发说他长发比之前好看。


    “雪莱,你长头发挺好看的…”


    “是诶是诶,说真的,你刚才进来的时候,我都没发现,比你之前短发时好看些…”


    雪莱笑了笑没说话。


    在没了阿瑞斯给他编头发后,他那会儿的长头是直接披散着的。


    出门前他有想用一根头绳随意扎起来,但扎得太用力,会扯着头皮不舒服,太松又很容易滑落,所以干脆就披着了。要是他们见过阿瑞斯给他编的头发,那才叫好看呢。


    还有雄虫用感慨的语气说之前在哪里哪里见过他云云,不过当时看到他一直冷着脸,心情不好的样子,也不敢上去打招呼,现在发现他其实还挺好相处的等等。


    “雪莱,你比我想象中好接触多了。”


    那个雄虫如此感慨到。


    “这……这…我记不太清了。”


    雪莱镇不记得他口中的“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反正他上辈子的确满身怨气,心理扭曲到看到谁都不爽。


    就算他真的上来和以前的自己打招呼,说不定场面也不会太愉快,自己也不会觉得他友好,说不定会觉得他看自己笑话。


    想到之前的事情,虽然有一些不太好意思,尴尬的笑了笑。


    看着大家也都逐渐互相熟悉了,坐在主位的尼尔清了清嗓子,主动把话题拉到了今天聚会的正题上。


    气氛也随着他的讲述越来越沉重,对于提议,他们中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但犹豫的还是占大部分。


    不知不觉,除了雪莱的两个崽子因为戴着游戏头盔玩游戏,脸上能看到点笑容外,在场所有雄虫的表情都不怎么好。


    “最近的磁场越来越不稳定了,我总有种心慌意乱的感觉,总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一样…”有一个雄虫小声的开口。


    他话音刚落,剩下的越来越多跟着附和的。


    “我也是。”


    “我也这么觉得…”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


    每个动物基因深处都有一项得天独厚的能力,那是出于求生本能而演化而来的:对于危险的预先感知能力。


    灾难来临之前,动物都都会有感应。


    其他雄虫并不知道具体,只是单纯觉得不太舒服,而雪莱倒是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他不打算透露,一个字都不想说。


    某种程度上,他也不算很信任他们。


    *


    快离开时,雪莱去收到了阿瑞斯发来的信息,他先是给他炫耀了他上次行动的战利品,又特别强调其中有串绿宝石很好看。


    单从精巧的做工就能看出其价值不菲,更别说那颗椭圆形的宝石,颜色呈现出一种清透的墨绿色,尤其在阳光下,更是漂亮。


    雪莱突然觉得那件饰品有点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还没想清楚呢,先就被视频里的阿瑞斯的夸张的表情和动作吸引了注意力。


    他拿着那穿项链先说什么很像他的眼睛,说完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嗯,不对不对,我觉得你的眼睛还要更漂亮些。”


    “雪莱…”雌虫浅灰色的眼瞳一眨也不眨的紧紧盯着他,目光专注,“我好想你啊。”


    从阿瑞斯的背景能够看出他好像是在一艘游船上,头顶是湛蓝的蓝天,旁边是海水,还能听到船舱里面其他雌虫的声音。


    站在甲板上的雌虫看着就很温暖啊,平时浅灰色眼瞳在那时被阳光折射出几分橘色,他笑眯眯的看着雪莱:“你现在在哪啊,那个聚会还没结束吗?”


    “没有,已经结束了,他们现在在吃东西,我…过来重新整理一下…”


    其实并不是,只是特意来看看他有没有发消息而已。雪莱当然不会说实话,还对着光幕里的阿瑞斯指了指自己有点毛躁的头发,小声抱怨着:“你之前给我头发摸的什么?”


    他没有雌虫那样的耐心,头发被他自己弄的毛毛躁躁,能一边慢条斯理的梳头发,一边涂抹富含营养的发精来护养,看起来也就没之前那么亮。


    阿瑞斯笑笑:“那我可以过来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雪莱觉得他说这话真的很没有道理很奇怪,“我什么时候说让你不来找我呀,新换的密码你又不是不知道…”


    雪莱的密码一贯是非常固定的,所以他大哥上次才可以轻而易举的进入他家。不过也就是上次后,雪莱立马进行了更换,并在换掉后还和阿瑞斯说了一下新密码。


    所以阿瑞斯是知道他家密码的。


    “我还以为……”投影里的雌虫表情有些茫然,在说到这里时立刻顿了声,高兴得乐出了声,“好吧好吧,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还以为…以为你现在更想和那两个崽子相处呢,不想见到我呢…”


    “啊?这个和他们没关系吧?”


    雪莱起初也不知道阿瑞斯怎么会突然提到他们,但看到他有点躲闪的视线后,心里陡然冒出一个他以前没想过的想法。


    “你不会…介意这个吧?”


    “不不不,当然不是不是。”阿瑞斯反驳的很快,投幕上几乎都能看到他因为紧张而微微放大的瞳孔,“我没有没有…”


    *


    阿瑞斯不能生育了,当时为了给团里那个瘦巴巴丑巴巴的小雄虫找吃的,为了他的不能断的药,他接了一个很危险的任务。


    那次报酬很丰厚,他却差点没活下来。


    虫族上上下下都非常重视繁衍,但阿瑞斯其实对能不能生没有那么深刻的执着,他的确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稍微…稍微有一点点遗憾吧?


    尤其是看到雪莱和那两个崽子安静躺在一起睡觉时,阿瑞斯也会想着要是这两个小东西是从他的肚皮里爬出来的就好了。


    他的确不介意有他们的存在,别的贵族雄虫的崽子只会更多,他只是遗憾,遗憾自己当时如果逃离得快一些,不被波及到就好了。


    但怎么说呢,如果再重新来一次,在当时雪莱饿肚子的情况下,他估计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这种想法他当然不可能和雪莱说。


    投影里的雌虫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雪莱,我现在在翡翠海湾这里,你想吃鱼吗,我刚才捕捞了一条,到时候我给你带点过来?”


    “……好呀好呀。”


    *


    那天带着两个崽回去的路上,雪莱特意当着他们的面,把阿瑞斯的照片同意出来,问他们俩见过他吗?


    两个崽子摇摇头。


    雪莱想了想,又把阿瑞斯上一次乔装打扮的影像翻出来给他们看了一眼,这次两个崽子没有在摇头,他们很快点了点头。


    “见过!”


    “见过!!”


    雪莱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虽然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答案,但在听到的时候还是会感觉有些……酸酸涩涩的。


    “什么时候?”


    雄虫问。


    虽然他俩年纪不大,表述能力不太清晰,但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中,他还是大概知道了一些哪怕上辈子都不知道的事。


    在这辈子养伤的那段时间,雪莱问过阿瑞斯见过他们吗。阿瑞斯说见过,还说他们很像他,夸两个崽子很可爱。


    那时雪莱就该知道的,他一定不止一次的偷偷来看过他。根据两个虫崽的讲述,阿瑞斯似乎还给他们带过零食,想从他们这里知道雪莱今天有没有从房间里出来,然后心情怎么样之类的…


    “不过我没有说哦…”


    小崽子这么说时,还有些洋洋得意。


    雪莱抿紧了唇。


    他那时精神状态处于崩溃中,糟糕到无论是谁靠近,和谁交流,都会把对方的细微动作扭曲成别有用心的,说几句就容易情绪激动,转而暴怒,根本无法正常交流。


    连血亲都无法忍受这样的他,


    但阿瑞斯居然……


    雪莱没有再往下细想了,他温声嘱咐那两个崽子,说晚上会有个叔叔到家里来做客,他帮过自己很多,对自己也很重要…


    “…所以到时候你们要礼貌点,知道吗?”


    *


    一切和雪莱预料的差不多的,阿瑞斯上门采访时果然又重新换了一身打扮。


    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瞳色和发色,连脸型都不一样了,身高…估计是垫了点东西,反正应该比他平时还要高一点。


    他自己的个子本来就不矮,那会儿更高了,穿一身黑色的风衣,带着礼帽,手上还戴了手套,隆重正式的仿佛参加一场晚宴。


    让穿着家居服去给他开门的雪莱都愣住了,有那么一刹那,他真的以为自己认错了,直到对上那双熟悉的视线。


    “雪莱…”虽然嗓音不同了,但语气的确是阿瑞斯一贯叫他的语气,“是我啊…”


    “你怎么,你怎么穿成这样?”他上上下下认真打量着眼前的雌虫,“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这种衣服,你哪儿搞来的?”


    就阿瑞斯以前那个抠门程度,一双旧袜子穿破了好几个冻都舍不得扔,春夏秋冬来来回回就那么一件衣服的吝啬性子…


    他要是得到这么一套昂贵奢华的礼服,第一时间应该是立刻去卖掉换钱吧?


    “嗯…这个,其实我本来是打算卖掉的。”阿瑞斯头一次和雪莱对视时移开了目光。


    他陈恳的解释道,“然后托比说那太随意了,应该穿得郑重一点,要给小孩留一个好印象,然后我就试了一下…”


    其实托比的原话还要更长一点。


    他语重心长的告诉阿瑞斯,说继父不好当啊,还教了挺多怎么哄小孩的话术,说不然遇到那种故意捣乱的小孩可有他好受的。


    还有其他团员也给阿瑞斯提了很多建议,阿瑞斯也认真听了。结果等真正拿东西上门之后,之前那些东西他全给忘了。


    还是雪莱一样样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询问是什么,阿瑞斯也老老实实的回答。


    雪莱第一个打开的是最大的袋子。


    “这是什么?”


    “鱼,翡翠湾特产的…”阿瑞斯补充道,“我怕鱼半路死了,拿箱子装的。”


    雪莱指着另外两个小一点的。


    “哦,那个呢?”


    阿瑞斯:“项链,还有配套的耳坠…”


    眼看着雪莱已经把手伸向的另一个袋子,阿瑞斯在雪莱还没开口之前,抢先回答:“哦哦哦…这个这个是玩具…我也不知道他们加喜欢什么,就随便挑了一点。”


    雪莱没有去打开看看是什么,反而转头看向阿瑞斯,双手抱臂,莫名有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阿瑞斯:“没…没有啊。”


    “你是真当自己过来做客啊?”雪莱看向两个明显有点茫然,一时还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虫崽,“愣着干嘛,叫……”


    他本来想说让他俩叫阿瑞斯叔叔的,但余光处注意到雌虫紧紧抿着的唇后,又立刻改变了主意。


    “…叫雌父吧。”


    “啊?”


    这是阿瑞斯的声音。


    两个崽也懵了,互相看了一眼,又看看雪莱的表情,在确认雪莱看起来好像是认真的以后,乖乖各自叫了一声。


    阿瑞斯…明显有点恍恍惚惚,


    而雪莱……他笑得眼睛弯弯。


    “你看,你这不一下啥都有了。”


    第122章 第八单元(完)


    雌虫和两个崽子相处还挺愉快的。


    虽然其中有阿瑞斯看在他们是雪莱的孩子,且长得像雪莱的前提下,本就对他们格外和蔼的原因,也有两个崽子的性格还算乖巧,没有故意捣乱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两方都挺有好的,相处得也算是其乐融融,这让一旁围观的雪莱也在心里小小的松了口气。


    晚饭时分,雪莱取消了智能管家做饭的这一项任务,转而交给了由阿瑞斯来做。


    两个小孩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吃的营养液,几乎没怎么吃过这类的食物,那会儿万分新奇的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偷看。


    是好奇他们俩到底在做什么,也是对阿瑞斯这个突然出现的雌虫新奇不已,被观察的阿瑞斯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雪莱看他们太明显了,半个身体都出来就,也就回头看了一眼,两个鬼鬼祟祟的小脑袋顿时消失了。


    *


    “怎么样?”


    雪莱问他。


    “嗯,还挺聪明的,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打听我的信息…”阿瑞斯一面低头小心处理着食材,一面回答雪莱的问题,将他们刚才独处时说的话也一一告诉雪莱。


    那俩看着年纪不大点,脑筋还挺灵光的,还知道问阿瑞斯是做什么的,问他能赚多少钱,问他脾气怎么样,还说让他以后一定要对雪莱好…


    “哦,还有还有,他们还一脸严肃的说我绝对不能像之前的贝拉米一样总是偷偷拿东西出去卖…”阿瑞斯说着停顿住,思考了几秒,“贝拉米是……哦,我想起来了。”


    雪莱听到都忍不住笑了:“我说我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还以为是我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看来……算了,明天给雄协再说说这事……”


    阿瑞斯那时正在专心致志的处理手中的食材,估计是因为眼睛里戴的瞳片太久,他无意识的眨了好几下。


    “阿瑞斯。”


    “嗯?”


    “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这样…嘶,不会难受吗?”


    为了通过主星的瞳纹识别,他眼睛里起码需要叠两层,又为了改变脸型和使得肤色效果更逼真,不止脸上需要涂着一层特制的胶液,连手指都需要覆盖一层。


    这种优点是足够真实,能通过主星的安检,缺点就是不怎么透气,并不舒服。


    阿瑞斯则耸了耸肩:“没办法啊。”


    的确,作为一名通缉犯,除了在自己的老巢里可以写卸下乔装之外,要想来满是摄像头的主星,可不得这样吗?


    雪莱:“还是取下来吧,我发现我还是更想看你原来的样子。你现在这个,我怎么看怎么奇怪…”


    雌虫则不紧不慢的脱下手套:“好。”


    *


    晚饭弄好后,


    两个幼龄期间的虫崽可能也很疑惑,怎么就一会儿工夫不见,进厨房的时候明明是蓝眼睛啊,怎么再次出来一个完全和刚才不一样的灰眼睛雌虫?


    还是哥哥先认出了这个灰眼睛都雌虫就是雪莱白天回家时先给他们看的那个投影,弟弟稍微反应慢一点,但也跟着想了起来。


    跟着从厨房出来的雪莱伸出食指放在唇中心:“嘘……”


    阿瑞斯也非常配合雪莱的表演,这俩加起来都快三百岁的虫,忽悠起两只幼龄期的虫崽,还不是手到擒来?


    晚饭后出现了格外滑稽的一幕:


    俩小崽子在中间的沙发坐着,雪莱和阿瑞斯各自坐在两边,垂在沙发靠背后的手臂看似随意的搭着,画面看起来温馨极了。


    而在两个虫崽看不到的地方,沙发靠背后对两双手都手指仿佛有什么磁力一般,不知不觉触碰到一起…牵着了。


    *


    当天晚上,阿瑞斯留了下来。


    那还是他头一次在雪莱卧室里留宿,兴奋激动到推门进入之前,胸膛内的心脏还在震颤,他闻了闻自己身上没什么气味后,又深呼吸了两口平复心情,这才推开房门。


    “雪莱,他们睡着了,我刚去…”


    阿瑞斯刚一进去,立刻感觉到不对劲,还没说完的话戛然而止的卡在喉咙里。


    “雪莱,你把手藏背后做什么?”


    空气里隐隐有一股血腥味,其次的雪莱的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这一切都让阿瑞斯的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你把手拿出来我看看?”


    阿瑞斯开始在脑海里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吃完晚饭,他们一起陪着两个崽玩了一会儿积木,这到的时候很正常。


    然后睡前吃了点甜品,那俩崽也就自己乖乖去洗漱了,然后…然后雪莱出去接了一个通话吧?和这个有关系吗?


    就一会儿的功夫,雪莱的手指头也不知道在哪里弄的,多了几条非常新鲜的伤口,血淋淋的,配合上他无所谓的表情。


    他想了好几个理由,是因为刚才看到了什么,还是因为有谁和他说了什么,结果在他给雪莱包扎好伤口后,他否认了。


    “没有啊…”雪莱开口,“什么都没有发生,我就是突然想看看你着急的样子…”


    阿瑞斯:“……”


    *


    不久之前,自小生长在垃圾星的雌虫和两个还没出过主星崽子玩着一种很早以前丢失的数字游戏,他们玩的还挺起劲的。


    而雪莱靠在一旁,捧着一杯由雌虫调配的饮品,闲适的靠在沙发上…就那一会儿,电光火石之间,雪莱突然感觉有点太不真实了,周围的一切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他陡然间发现自己已经好久好久没再回忆之前在荒星经历的一切,也有很久很久没有感觉到皮肤下那种仿佛有无数蚂蚁爬过的瘙痒感了。


    这太奇怪了。也说不出为什么,雪莱突然就想疼痛感来让自己清醒一点,然后…


    “雪莱?”雌虫看起来依旧心有余悸,“你以后不能这样了,你要是…可以咬我。”


    在雪莱出神的两分钟里,他的手已经被阿瑞斯上了药并包扎好了,他看着自己被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有些哭笑不得。


    “就一点点小伤口而已,你这包得还以为我整个手都废了呢…”


    雪莱还挺高兴的,但雌虫前所未有的严肃,他叹了口气,又揉了揉眉心:“雪莱,你不用这种,在我心里也是最重要的…你不用靠受伤来试探你在我心里的位置…”


    阿瑞斯有时候像个傻子一样,但有时候说出口的话却又能让无法反驳。


    金发雄虫的笑容一点点凝固:


    “……我没有。”


    雌虫对此也不反驳,


    只是用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着他。


    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显而易见,雪莱之前用过这一招来弄退那个“冒牌货”,自然也用来对付过他的血亲。


    他们之所以能和他形成后来的关系,雪莱尖锐的脾气是一方面,他靠自毁自伤来博取关注是另一方面。他的血亲在某种意义上没有说错,他的确不是以前小时候的他了。


    “我……”雪莱想说什么,但眼眶里的眼泪直直落下,“…我…”


    雌虫眼眸里的怜惜都快溢出来了,他将雪莱抱在怀里,宛如很多年把伤痕累累的他裹在风衣里那样,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雪莱…你知道当你告诉我,未来会发生的时候,我再想什么?”


    觉察自己失态的雄虫趁机擦了擦眼睛,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那样:“想什么?”


    雌虫轻描淡写的开口:“我觉得他们死了就死了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那些的…我更在意的是你。”


    “雪莱,在你和我说那些以后,我想的是要怎么在灾难开始之前满足你的愿望。”


    雪莱:“啊?”


    他更懵了,的确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和阿瑞斯说过自己的原因:“我的愿望,我的什么愿望啊?”


    阿瑞斯俯身过来亲了亲他的眉心:“雪莱,我得和你说一声抱歉,之前去主星接你那一次,未经允许,我捡到你的日记本了…”


    雪莱面上的笑容一点点出现裂缝:


    “你……你说什么?”


    阿瑞斯:“我说我上次去主星时捡到你的日记本了,就在垃圾桶里那个…”


    雪莱:“……”


    *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自己以前胡乱写的东西被看到还要尴尬的事了,更何况里面的内容都是假的,几乎都是他的幻想啊。


    别的虫可能还会被蒙,但阿瑞斯他能不知道吗?光是想想阿瑞斯查看时的样子,雪莱就已经忍不住手心发麻了。


    金发小雄虫表情凝固好一会之后,他不抱希望的反问:“是……是哪一本?”


    “是封面上有一颗绿宝石的那个。”阿瑞斯沉默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很抱歉,我未经允许私自查看了内容。”


    雪莱:“全部?”


    阿瑞斯:“全部。”


    那本日记挺厚的,里面记录了很多内容,几乎全部都是他自己臆想的画面,某种意义上,好像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愿望。


    在沉默了大约十来秒以后,雪莱的表情松动,他捧着阿瑞斯给他端的水连着喝了几口:“哦…我知道了,然后呢。”


    *


    雌虫浅灰色的眼眸出奇的柔和,他一开始一样一样和雪莱讲他接下来的一些短期内的规划都有哪些。


    其中第一个是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治好雪莱的病,前期的准备已经差不多了,至于别的,尽量在下个春天前全部弄好。


    到时雪莱身体好了,能进行远距离的跳跃航行后,能去的地方就更多了,阿瑞斯说打算真的带多维菈星的天空岛去看看。


    就是那个身处在星系最边缘的、常年笼罩在黑夜的、每十年才会有一次日出的星球,雪莱一直都很想去的。


    很多游客都会不远万里去那里旅游,不仅仅为了看一次十年一次的日出,也为了能亲眼看看高耸得如一栋楼的藤蔓植物到底长什么样,去体验一下顶区昂贵的云朵房,吃一下当地的极具特色的食物味等等。


    除了多维菈星之外,这个浩瀚的宇宙还有许多许多极具特色的星球,他听说有一个星球里的重力和其他星球不一样,轻轻一用力,就能飘在半空中…


    除了雪莱日记本里已经记录的地点外,阿瑞斯还给另外和他说了别的地方,能够看得出他的确废了一些心思的。


    *


    经过他这么一通说下来,好像两人还真有挺多事要忙的。说着说着说着说着,两人不知不觉又说回了未来的那场灾难。


    雪莱说反正三百年以后他也快到老年期了,死了也不亏,阿瑞斯却淡定的反驳。


    “按照发展,如果有什么战争会在三百年之后爆发,那么从出现矛盾,到矛盾发酵,再到爆发,到各种瘟疫横行,我认为中间还需要一段过渡,不会立马死亡…”


    “意思就是我们还能见证过程咯?”


    “理论上是这样的。”


    两虫同时安静下来,互相对望着,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一句‘那还挺好的。”


    话音未落,又一起笑出声。


    “我想要去远方,去旅居,去跨越兰格岭岛,去渊极搭帐篷住上一晚,我想去很多很多很多地方,但是……”雪莱轻轻开口,“但我以前……很害怕。”


    阿瑞斯:“怕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雪莱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在努力思考了半分钟后,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就是很怕,不过现在不怕了。”


    雄虫那双漂亮的绿眸看向阿瑞斯:


    “无论发生什么,你会在吧?”


    雪莱的眼睛真的很漂亮,碧绿色的眼总让雌虫想起不久之前看到的翡翠湾,想起波光粼粼的湖面。


    阿瑞斯像是被蛊惑住一般点点头:


    “当然会的。”


    *


    那天睡前,雪莱几乎是叠在雌虫的身上,睡得迷迷糊糊中,他突然开口叫了一声:“阿瑞斯…”


    睡梦中的雌虫迷迷糊糊应声:“恩?”


    “你身上的气味还是没变,就和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一样。”


    雪莱仿佛是为了确认一般,又伏在雌虫的颈间嗅了嗅,“恩,的确,还是和那时候一样。”


    阿瑞斯恩了一声,学着雪莱的样子闻了闻他:“你的气味也没变……”


    以前雪莱总是做梦,梦见自己在一片茫茫大雪中独自行走,看不见前,看不见后,好像整个世界除了自己再无其他。


    每次醒来后,他都会很难过。


    那天夜里他又做了相同的梦,依旧是茫茫大雪,不过从大雪中走来的身影终于不再是只有他,他的身边多了一串脚印,就是有点看不清旁边的是谁…


    *


    早上醒来,一睁眼就是雪莱恬静的睡颜,那种愉悦到顶点的心情,阿瑞斯实在无法用语言描述。


    从胸膛到指尖都是酥酥麻麻的,阿瑞斯不断重复睁眼和闭的动作,来确认这个画面确实是真实的。


    雄虫睡着的样子非常恬静,金他的呼吸安稳舒缓,纤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有几缕金发柔顺的搭在脸侧,更衬得肤白如玉。


    只是看着这幅画面,阿瑞斯的胸口便软得不可思议。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发雄虫沉阖的眼睫颤动,不多时,他醒了。


    雪莱掀开眼皮,绿眸里还残留着几分惺忪的睡意,显然还没有完全清醒,完全是靠着下意识的反应往阿瑞斯的怀里钻了钻。


    “饿了吗?”


    阿瑞斯问。


    *


    雪莱那时候的确没完全醒过来,他的意识还朦朦胧胧的沉浸在梦境当中,反应稍微有点慢半拍。


    阿瑞斯的问他饿了吗?想吃什么。看他呆呆的样子,又忍不住凑近了闻闻他的眼皮,干脆自作主张给他确定的早餐内容。


    雪莱木木的点了点头。


    昨天他们聊太多太多了,都有点记不清到底聊了什么,说了很多关于自己的事情,也说了好多和未来的事情有关。


    例如上次聚会的那些雄虫有多少会参加呢?再例如接下来陆陆续续还会有多少别的世界的灵魂穿过来呢?


    就算他们同意了,相信也不会很多,他们的参与会改变什么呢?会成功吗?这颗微弱的火星会在未来很多年以后被重新点燃吗?


    一些宏大的问题,什么虫族的未来,什么这个世界的未来等等。


    同样的,他们也说了很多很多微小的事:例如什么时候有空带雪莱和两个崽子去海上玩,阿瑞斯可以教他们三钓鱼。


    再例如,雪莱说头发太长了想剪短一点点,阿瑞斯还很疑惑为什么要特意问他。雪莱解释因为觉得他好像挺喜欢自己长头发的,所以问问。


    “你傻啊,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头发,雪莱,你本末倒置了…”雌虫轻轻捏了捏他的鼻尖,“到时候我给你剪吧?”


    还说了挺多挺多的,雪莱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睛,听到身旁雌虫离开的脚步,也听到了房间门关上的声音。


    外头的雌虫正在压着嗓子和谁说话。


    “嘘,等会儿小声一点,你们雄父还在睡觉呢。先别去他…嗯哼?”


    跟着是两个更小的声音,也不知道他们三在外面说什么,讲话都是压着嗓子,完全听不清。


    那会儿脑子里那些宏伟的议题消失得无影无踪,雪莱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也不知道等会儿吃什么,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不知不觉,他又陷入梦乡。


    梦里那场纷纷扬扬的大雪终于停了,温柔的阳光落在光秃秃的枝干上,梦里的雪莱只感觉温暖,舒适,惬意。


    一转头,身旁同行者的脸庞不再雾蒙蒙的,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满是他的倒影。


    高大的雌虫抬手轻轻拨开他头顶的积雪:“雪莱,别怕…”


    【第八单元完】


    第123章 懦弱老好人攻重生以后1


    如果把人生比喻成一场电影,每个人在电影中扮演的角色不一样,所拿到的剧本也不一样。


    有人天生就是光芒万丈的主人公,一生顺顺遂遂。而有人初始低处,再一步步登上高位,完成翻盘逆袭。


    而齐祺应该就是那个背景板,连路人甲都不是,他只是一个渺小的路人丁。


    家境普通,性格怯懦,毕业后找了份儿不上不下的工作,老老实实每天加班,赚到的钱也不过勉强在大城市生活。


    唯一喘口气的时候…


    也只有做梦了。


    *


    “叮铃铃——现在时刻:七点整!”


    “叮铃铃——现在时刻:七点整!”


    床头柜的闹钟响了。


    齐祺一夜暴富的梦也跟着醒了。


    他不情不愿的从暴富的美梦中醒来,半眯着眼睛从被窝里伸出一条胳膊将床头柜不停震动的闹钟按掉。


    嗯,终于安静了。


    他从小到大都有一个习惯:


    睡觉时非常喜欢把整个脑袋都用被被子全部蒙起来,还很喜欢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蜷成一团睡觉。


    这会让他非常非常有安全感。


    但他的妻子却非常不喜欢他的这个习惯,每看到一次,就对他冷嘲热讽一次。


    齐祺每次也只是沉默着。


    他喜欢把闹钟定早点,这样起来后还能在床上多睡会儿懒觉,一般定七点的闹钟,在七点十分起床。


    最近的气温实在太冷了,明明屋子里还开着空调,明明床上也足足盖了两层棉被,但齐祺的手脚还是冰冰凉。


    他摸出手机看了下当天的天气,果不其然,零下5度,甚至当天最高温度也不过零度。


    他再顺手点开未来一个星期的天气预报,依旧还是一排排负号。


    真的很难相信那会儿已经是四月了,明明入春很久,早该回温了呀?


    如果他再翻翻别的城市,就会发现其实他们这儿还算好了,据说东北地区乃至更偏远的地方听说更冷,全国的极寒天气给民众的生活工作都造成了不少影响。


    “哎……”齐祺长长叹了口气,一团白雾从口鼻处氤氲而出,“这个冬天也太长了吧。”


    今年的天气太冷了,手机任务栏里推送的新闻里,十条有一半都是某某户外工作者冻伤的消息。


    面对如此的极端天气,低温补贴的呼吁声在网上一天比一天大,已经陆陆续续也依旧有企业开始执行了?


    齐祺想起之前前两天上厕所时无意中听到几个主管闲谈,他们也要开始发补贴了?


    想到这点,


    他突然又有了一点动力。


    “十、九、八、七…”


    在心里默默从十开始倒数,直到数到最后一个数,齐祺心一横,猛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


    “嘶……好冷!”


    *


    齐祺在一家还算知名的大公司工作,上班时间早九晚六,说起来他完全不用这么赶,但谁让他买的房子离公司太远了呢?


    结婚得有个房才能结婚,以望京市的房价实,七八万一平米,一个六十平的老破小都要四百多万,一个从小城市漂泊而来的孩子是一辈子都买不起。


    齐祺从上学就各种勤工俭学的存款,乃至出来工作八九年的工资全部加起来也仅够在郊区贷款按揭买一套小两居罢了。


    虽然位置距离市中心很远,虽然每个月还要还上几千块的房贷,但毕竟…也算是有一个自己的小窝了。


    齐祺对此非常满意,这应该是他毕业以来最开心的事了。


    *


    起床洗脸刷牙、刮胡子穿衣服,顺手将面包放进烤面包机里等等琐碎事宜他一共花了十分钟。


    等穿好那身过季西装,站在门口穿衣镜前打领带时,七点十分。


    齐祺平时是不怎么会穿西装的,作为室内工作者,他不需要出去见客户,在公司对穿着也没有特别要求的情况下,他平时都穿的比较随意。


    今天穿西装也是因为那位难伺候的大老板要来视察工作,还说什么要重新拍什么证件照?


    于是他这才不得不把他当初面试时买的那套西装翻了出来,幸好这几年身量没什么变化,还能穿进去。


    哎…


    就是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别扭。


    齐祺对着镜子扯了扯自己扎的有点太紧的领带,又勉强挤出一抹笑。他笑,镜子里气质颓靡的男人也跟着笑了笑。


    那笑容并不好看,是一种很卑谦的,充斥着一丝丝讨好的笑,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真难看啊。


    因为一些心理层面的原因,齐祺故意把前额的刘海留厚了一些,这样既能挡住一点眼睛,也能挡住别人的视线。


    而齐祺周身颓废感的主要来源也是遮住眼睛的刘海,假如有谁把刘海掀上去的话,就会发现他五官其实长得并不差的。


    但……他本人不愿意。


    哪怕他的妻子因为这个说过他很多次,但他还是不愿意。


    厨房里的面包机叮的一声,两块烤好的面包腾地弹出来,没一会儿微波炉也发出短促的提示音,这表示里面的袋装牛奶也已经热好了。


    齐祺一手拿牛奶,一手拿面包,腋下夹着公文包,一面咬着一面朝门口走。


    以他的经验,从他家到外面的公交站快走需要三分钟,刚好够他在路上就把早饭吃完,同时公交站也恰好到站。


    坐五站公交到地铁口需要花二十五分钟,再坐十二号线中途转二号线需要四十五分钟,下地铁后再走两三分钟就能到公司,能在九点前打卡。


    手心将将触碰到门把手时,齐祺转头下意识的朝客厅开口,刚发出第一个音节,他突然想起来秦倩倩去外地出差去了,不在家。


    “哦…”他对着空荡荡冷冰冰的家里小声喊了一句,“我出门了…”


    *


    等齐祺将牛奶袋和装着面包的油纸扔进公交站台的垃圾桶时,平时的公交车早就应该来了,但那会儿晚来了一分钟。


    “滴…”


    齐祺刷卡的时候看了一下,上次充值的余额还有几十块,过几天再充吧。


    他所住的地方是郊区,也意味着在公交的前面几站,这里好处是——他刷完卡扫了一眼车厢,后排赫然有好几个空位。


    随着车门再度关闭,齐祺坐上了公交车后排靠窗的位置。


    他几乎惯性想摸出双肩包,又想起今天要合照,所以穿的西装,没穿平时的衣服,自然也没有背双肩包。


    公交开始行驶,他则从公文包里摸出有线耳机带上,里面没有放歌。闭着眼睛开始补觉。


    他昨天晚上因为答应帮同事改图,一直改到了凌晨两点多呢。


    虽然对方一句谢谢都没说。


    ——不行,太困了。


    齐祺已经养成了闭着眼睛补觉的同时还能在嘈杂的声音同辨清广播播报的本领。嗯,下一站还有一段路呢。


    闭上眼睛后,齐祺又久违的开始回顾他失败透顶的人生。


    从小出生在一个三线小城市里,家里经营一家小小的面馆维生,生活不算富裕,也勉勉强强过得去。


    作为大人们口中的极为懂事的乖孩子,齐祺从小就听话,大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老师说什么就听什么,乖得不行。


    成绩中等,一路上着普通小学,普通中学,这辈子唯一值得夸耀的就是高考时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


    考上大学并不代表就轻松了,他没有享受过一天松快日子,课余时间被勤工俭学占据了大半时间。


    同学的父母大多从很早就开始为孩子打点前途,规划未来,家里有钱的也都送孩子去外面留学镀一层金。


    但齐祺不一样,他的家长不能给予他任何助力,甚至在刚一毕业就开始催促着齐祺找工作给家里打钱。


    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开始等着收利息了,毕竟把他养这么大,可不等享福了吗?


    齐祺找到工作以后,隔三差五的打听他的工作,工资多少,认为他一个知名大学出来的大学生怎么可能找不到工作?


    齐祺的压力可想而知的大。


    *


    那些艰难的日子实在不想回忆了,总之他找到了一份待遇还算不错的工作,说出口也算某某大公司,也能给父母脸上增添一点光彩…


    也因着这一点,哪怕他在这个公司里面总是被同事使唤,让他干一些跑腿,打杂的活儿,他也忍了。


    一转眼,五年多了吧?看起来也算是个老员工了,但他却时刻不敢放松,时刻紧紧绷着脑袋中的那根线,生怕自己被辞退。


    他之前见过那个大老板。


    说起来,这位大老板还和齐祺是同一个姓氏,他也姓齐,但同姓不同人,他们两个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


    齐祺第一次见齐良时,他正行色匆匆的朝着独属于他的专属电梯走去。


    男人身着一身价值不菲的高定西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一张生人勿近的冷冽脸庞,周身自带上位者的迫人气场。


    当时公司正深陷一场舆论事故,他来公司也应该是为了处理这件事吧?齐祺打眼一看,那位大老板的周围起码围着二十来个员工。


    ——众星捧月。


    齐祺心里就只有这个词汇。


    他没想到齐良会突然抬头,刚好和楼上抱着一叠文件的自己对视上。


    当然,也不过一两秒的功夫,男人就已经飞快的移开了视线,就仿佛从没发生过一般。


    当时的齐祺只认为那可能只是一个意外,怎么也不会想到,从那以后,这位大老板越来越频繁的在公司里,明明一年也见不到几面啊…


    *


    大老板名叫齐良,虽然带一个良字,但不代表他就有多少良心,甚至可以说…最没有良心的就是他了。


    底下的工厂出了非常严重的安全问题,他知道后想的办法不是如何替工人们解决问题,而是……如何封口,如何控制舆论,如何把损失降到最低。


    商人逐利,这也能理解。但齐祺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会那么闲来针对自己?


    起初一次两次什么的,齐祺只当是意外,后来次数多了,他就不得不接受:这位大老板似乎不怎么喜欢他的事实。


    齐良频繁来公司视察,每次都会故意从他的办公位路过,还会在他后面看他的工作很久很久,这使得齐祺如芒刺背,一刻也不敢摸鱼。


    “原来你就是齐祺啊…”


    这是其中有一次齐良在他背后看了工作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说的一句话。


    自己的名字被老板从口中说出来时,齐祺只觉得自己恐大限将至,当时的他赶紧停下手中的工作,迅速站起身,战战兢兢的回答了一声是。


    齐良则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行了,你坐着吧。”


    齐祺赶紧摇头。


    老板都站着,他怎么能坐着呢?


    齐良似乎被他如此大的反应给逗乐了:“没事,我让你坐,你就坐。”


    齐祺又战战兢兢的坐下了。


    然后…那位他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大老板那天竟然就那么饶有趣味的一直看他办公?!


    他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


    当时的齐良实在是太过于慌乱了,因此没注意齐良话里有个关键词是“原来”。


    这个词代表着齐良可能早就听说过齐祺的名字,也代表他可能在齐祺不知道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其实就算听过齐祺的名字也不算什么,毕竟齐祺在公司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也是出了名的不会拒绝他人的软包子一个。


    齐祺也曾听过他的同事在背后议论他,摇头叹气的说:


    “你说齐祺啊?脾气顶顶好,长得也还行,但要我说啊,男人活成他那个窝囊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而齐祺自己呢?


    他这样的性格还是源于小时候总是被教育“要懂事。”“咱家比不上别人。”“一个巴掌拍不响,他怎么不欺负别人呢?是不是你自己也有问题?”之类的话。


    久而久之,这些东西形成固性思维,自然而然养成了现在这幅生怕他人生气的讨好型人格。


    齐祺当时真的以为齐良是听过自己之前的那些话,才会那么说的呢。


    后来发现…似乎并不是。


    这位和他同姓的上司从那天以后,开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周围,时不时把他叫到办公室里来。关键也不说什么重要的事情,每次都是一些很小很小的小事。


    大家又都不是小孩子了,都是成年人,还听不懂这些似是而非的借口吗?反正就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针对的意味。


    经常上一秒齐良还在问工作上的事儿,下一秒就开始打听他的私事。


    他问他是不是结婚了,和妻子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和妻子感情如何,结婚多久了,有孩子吗?


    关键这些信息都是齐良自己去打听过,并且知道的,却他非要从齐祺口中听到答复一样。


    “你为什么会这么早结婚呢,不应该再打拼打拼事业吗,毕业没几年就结婚,是不是太早了?”


    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手指一下一下重重点在办公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根据齐良的秘书说过,这是齐总心情格外烦躁,格外生气时候的特征。可是……他到底在烦躁些什么呢?


    当时的齐祺不知道,他老老实实的回答,妻子和他是同乡,两人介绍认识,在双方父母催促下结了婚。


    “你很喜欢她吗?”


    *


    当时的齐祺思索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心里感觉还好。


    他和妻子关系和别的寻常夫妻是不太一样的。妻子叫秦倩倩,他和她相识于一次经人介绍,也没什么很深刻的感情,结婚也不过只是为了应付家里而已。


    秦倩倩本人可能不太喜欢齐祺,尤其看不上他过于怯懦的芽衣子,但秦倩倩父母还挺满意齐祺这副老实样子。


    齐祺看着性格还不错,本人五官端正,又没什么不良嗜好,上的大学不错,毕业后又在一家知名的大公司工作,每个月踏踏实实工作,从一开始的四六千慢慢涨到八千,又涨到一万五。


    再后来底薪加工龄,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以及天天加班的加班费,年终奖等等,税后一年才能到手二十来万。


    如果他偶尔再偷接点私单的话,可能当月还会再多个几千的,收入看上去还行,虽然这些东西他用亚健康的体制换来的。


    而秦倩倩嘛,提了虽然学历不高,但长得很不错,梦想是成为一名专业模特。


    只可惜模特这行的水太深,她虽长得好看,但没到令人过目难忘的地步,因此很多时候她一直都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


    在没和齐祺结婚前,她几乎就要放弃这个梦想了,但和齐祺结婚后,她有了稳定的经济来源,也就不再考虑钱的事,哪怕不要钱也去频繁参加走秀,增加自己的曝光度。


    慢慢的,随着网络兴起,秦倩倩也渐渐有了一点名气,近两年收入应该好了些,至于到底多少,齐祺没问过,也不知道。


    反正他的工资卡一直是放在秦倩倩那里的,每月工资按时打进那张卡,她剩多少,花多少他也不怎么问。


    他自己因为没什么爱好,平时两点一线,上班在公司食堂里吃,双休就在家里做饭吃,个人很少有用很多钱的地方。


    说起来,自从妻子渐渐有一点名气后,工作也变得越来越忙碌起来,她经常出差,他都不记得有两人有多久没一起吃过饭了。


    齐祺的心里思绪万千,当然不可能对齐良全盘托出,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承认了:“当然……喜欢。”


    下一秒,敲击桌面的力道又变大了,齐祺几乎怀疑这位老板是不是要把办公桌给敲出一个洞来才满意。


    “出去吧。”


    “嗯。”


    再后来,齐良依旧还是时不时把他叫过去,问一些很私人问题,例如他和他妻子的感情问题,再例如他个人喜欢什么之类的…


    搞不懂,


    齐祺真的搞不懂。


    *


    这种莫名其妙的疑惑一直在齐祺在秦倩倩的朋友圈里看到了她和齐良的合照的瞬间,才突然有点明白了。


    从照片中看,齐良似乎是去参加什么活动,而秦倩倩也在?反正应该是在什么热闹的现场,好像是剪彩?


    两人对着镜头笑得还挺开心,更加诡异的是,这张照片很快又被齐良发了一遍。


    不同于秦倩倩发了一大堆带各种表情和感叹号的文案,齐良的文案就没有打什么文字了,只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齐祺的朋友圈也有秦倩倩的照片的,还是在他们结婚时拍的一张婚纱照呢,他的同事也是看到过的,当时不少人还夸过他妻子长得还挺好看的。


    而等齐良那条朋友圈发出去没多久,不少眼尖的同事立马注意到了那是谁,齐刷刷的在小群里讨论起来。


    【靠,齐总旁边那女的是谁。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


    【这不是那个的老婆…】


    【好像还真是…】


    【我刚去他朋友圈翻了,真的…】


    【我靠…这不是头顶绿光阵阵?】


    【这他妈能忍?!】


    他们兴致勃勃的讨论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他们口中绿光阵阵的那个人似乎也在这个群里,于是群里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齐祺看着小群里的安静,心里也知道他们并不是停止了讨论,而是新建了一个没有他的群聊罢了。


    这种妻子和自己的上司亲昵合照,明晃晃的就是对齐祺的挑衅啊,难不成前面那几天也是因为这个?


    当时不少人都觉得齐祺平时再怎么懦弱,这次肯定会主动提出离职,但他依旧还是和平时一样,上班下班。


    有谁托他带早餐,他还是会帮忙带,还是让他帮忙做一下琐碎的工作,他也都还是和以前一样答应。


    不少人觉得他太窝囊了。


    但齐祺当时心里在意的只是主动提出离职和被动辞职两者的所拿到的赔偿是不能相提并论。


    至于妻子到底和他的大老板有没有关系,她之前就一直挺看不上他的,看不上他性格温温吞吞,而齐良那样的人,恩……应该会喜欢吧?


    齐祺都已经在等离职通知了,大概可能也许……这也会是最后一次集体合照拍了吧。


    *


    公交车到站了。


    在到站广播响起的前两秒,齐祺仿佛有预料般的睁开了眼睛,看到了车窗外熟悉的街景,以及外面密密麻麻的等着上车的人。


    地铁站的站点,上车的乘客很多,下车的人同样也很多,齐祺那会儿几乎算是被人潮裹挟着下了车。


    下车后走两步就是地铁站,进地铁站以后路他就是闭着眼睛也知道该往哪里走。


    上地铁时好巧不巧门边位置上坐着的人下站了,齐良立马过去坐下,心里正庆幸,结果又上来了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对方的目光在车里先是扫了一圈后,最终把视线停留在齐祺身上,也不说什么,就默不作声站在他面前。


    那一瞬间,齐祺只感觉仿佛有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令他无端紧张起来。


    从小学习的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让他做不到对这么一位老人视而不见,哪怕那会儿自己也很累,但还是起身给那位老人让了坐。


    老人似乎早就断定了齐祺一定会给自己让位,全程并没有和齐祺说一句谢谢,非常理直气壮的坐了下来。


    说起来,之前齐祺的同事就曾半开玩笑的说过:“你呀,一看就唯唯诺诺,很好欺负的样子。我要是劫匪,抢钱肯定都第一个抢你的…”


    齐祺听他这么说,甚至还真认真想了一下如果遇到抢劫会怎么办…


    自己身上的钱从来不会超过五百块,要抢就抢,但如果反抗的话,肯定会受伤,医药费误工费肯定就不止这么多了。


    那些同事说的对,秦倩倩说的也对,齐祺自己也这么觉得,他的确太没用了,一点血性都没有…


    *


    “滴,打卡成功。”


    齐祺看了看打卡时间:8:51:03。


    他明明没有迟到,但是心里却总是像坠着一坨沉重的秤砣,脚步沉重的往自己的工位走去。


    他这种沉重,无外乎是从前一个星期开始,齐祺每次到时,都能发现那个和他同姓的老板坐在他工位上。


    而今天呢,也会在吗?


    果然…


    齐良果然还是坐在他的工位上,同样是穿着西装,前者身上的一看就面料昂贵,和齐祺身上略廉价的布料完全不同。


    他不仅坐在齐祺的位置上,还翻动了齐祺留在桌面的笔记,连他平时喝水的水杯也正被他拿在手心。


    “齐…齐总…”齐祺耷拉下眼皮走过去喊了一声。“早、早上好”


    齐良转头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你穿西装怎么没做头发。”


    齐祺很少能有需要穿正式西装的场合,当然不怎么会,所以也就老实说了:“我不太会。”同时也没什么时间。


    齐良对此一点也不意外,笑意吟吟从原本就属于齐祺的位置上站起身,又往前走了两步,试图靠近齐祺。


    在注意到齐祺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的工作后,男人原本温和的笑顿时阴沉了一瞬间:“你很害怕我吗?”


    “没有。”


    齐祺当然不能承认这个。


    而对面的齐良并没有停止靠近的脚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帮他把不小心掖进去的领口重新翻了出来。


    齐祺全程僵硬着身子,完全不敢动弹,任由齐良给他把衣领翻出来。


    对方看看他打得不怎么好看的领带:“怎么连领带都不会打,你妻子从不帮你打领带吗?”


    齐祺:“……”


    他妻子都不怎么看得上他,又怎么可能会帮他打领带呢?


    齐良似乎也看出来了他没说出口的意思,嗤笑了一声:“别动,我帮你。”


    *


    在前几天里…


    这种类似的画面已经不止一次了。


    周围的同事也都见怪不怪,一个个前所未有的专注眼前工作,紧紧盯着屏幕,没有谁发出一点声音。


    记得前两天他们八卦时,有一个同事还不小心错发群,把他们新八卦群的聊天记录发到了之前的群里。


    聊天记录的大概内容都是围绕着齐祺,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到他全脸长什么样子。


    之前秦倩倩来公司底下找他拿过钥匙,他们也见过,还据说好像是和他们公司的某个主管交换过联系方式?


    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知道,反正就有点暧昧的意思,这次又这样,他们揣测齐总这是不是在故意羞辱他?


    齐祺聊天记录还没有看完,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他那时也差不多这么以为的。


    但随着次数增多,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如果只是为了折辱,齐良为什么要请他吃饭?为什么还想试图开车送他回家,又为什么……


    他看着齐良装模作样的问了一会儿工作上的事后,非常自然的拧开他平时喝水的杯子,喝了一点里面的过夜水。


    之前齐良第一次当着齐祺的面,喝自己喝过的水杯时,他当时表情还会很难以接受,再后面已经麻木了。


    面前的齐良似乎是对打理他这件事上了瘾,在帮他整理好领带以后,又毫无预兆的抬手撩开厚重的刘海。


    “你其实可以把刘海……”齐良还没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你……”


    也不知道他当时到底想说什么,在掀开他的刘海看了一眼之后又立刻放下了,“……就这样吧,挺好的。”


    齐良转身离开的时候,齐祺还听到他在小声喃喃着什么东西:“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


    齐祺听到了,但这时候的他还不知道齐良这是什么意思。他低眉顺眼的问:“齐总,您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没什么事的话…”


    齐祺想用这一句话隐晦的提醒他自己要工作了,但齐良就仿佛听不见一样,继续问他和工作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待会儿中午还是去食堂吃饭吗?”


    齐祺点点头。


    他们公司待遇好,食堂饭菜也挺好吃的,是自助餐形式,中餐西餐都有,想吃什么拿什么,各种饮品,还有小蛋糕。


    为了这顿吃的,齐祺有时候都愿意多加一会儿班,反正回去以后也是自己做,在公司吃还能节约点。


    齐良看他点头,很坦然的接话说那等下一起吧,说完后又往前走了一步:“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齐祺:“不是,不是要拍照吗。”


    齐良好像才想起来这事一样:“拍照也不是一定要穿正装的,你穿平时的衣服也行…”


    “可是主管说……”齐祺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这很像是在告状,于是立刻把话头收了回去。


    “算了,没什么…”


    *


    齐良很奇怪,之前来的那几次中,除了问些工作的事儿外,还会有意无意的说一些他妻子的事。


    有一次,他更是用很笃定的口气问他是不是她这段时间出差了,齐祺没说话,对面的男人继续开口:“我给她介绍了一个大单呢,估计要待半个月左右。”


    看齐祺还是不说话,齐良继续循循善诱问:“齐祺,你到底喜欢她哪呢?你难道就不知道她在外面做什么吗?”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了,这个问题有那么重要吗?齐祺不知道。不仅如此,齐良还明里暗里的说些秦倩倩的坏话…


    他说那些应该是想让齐祺生气吧?但无论齐良怎么说,齐祺都没有要发怒的意思,一直都是低眉垂目的窝囊样子。


    不然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管不顾的冲上去打他一顿?


    这样的确是解气了,可随之而来后果呢,无论是失业还是巨额赔偿金他能承担吗?他每月还要还房贷呢。


    齐祺都已经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并挤出那副他早自己习以为常的略带着讨好的笑:“齐总,我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齐良:“……”


    他没生气,可齐良每次都会莫名其妙的生气,有次他定定的看了他几秒,然后叹了口气:“你和我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我都有点怀疑是不是找错人了…”


    这话说出口后,他自己似乎也立刻觉察到了不对劲,脸色微变:“没什么没什么,你下去吧。”


    *


    其实齐良的暗示一直都很明显的,只可惜齐祺那会儿一直都没听懂,也没往那方向去想。


    他有点怕齐良,又或者说他不是怕齐良本人,而起害怕他上司的身份和地位。


    这种惧怕是天生的,


    仿佛上学时对老师的害怕一样。


    那是一种对上位者,对权威的天然畏惧,就如食草动物会天然对肉食动物有种抗拒一般,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只要中午要和齐良一起吃饭,齐祺就心情低迷,要磨磨蹭蹭好久给自己做各种心里建设。


    好在那也不是第一次和齐良吃午饭了,齐祺比前面几次的战战兢兢,食不知味好些。


    这次的他轻松了不少,抱着“大不了把我开除”的心情,他拿菜时没再像之前那样仔细询问齐良的意见,只拿了自己喜欢的,他爱吃不吃。


    吃东西时,也没在意齐良的脸色如何,若无旁人的大口咀嚼,自己给自己拿饮料,自顾自的吃自己盘里的食物。


    但很奇怪,这次齐祺如此放肆了,可齐良的脸色反而比前几天好了很多。


    齐良饶有趣味的拖着腮帮子欣赏着看着他吃饭的样子,心情还挺好的?


    “慢点吃,慢点吃。”


    “很喜欢吃这个小蛋糕吗?”


    齐祺没理他,既是觉得他这些话太奇怪了,也是实在不知怎么回复,干脆专心吃起了盘子里拿的食物。


    吃多少拿多少不能浪费,这也是他一贯的理念。因此他也没有抬头看祁阳,也没有看到他没有发出声的那句话。


    ——你吃东西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


    齐祺没听到他那句话,也没抬头看到他那时看向他的眼神,在看着齐良离开后,他紧紧绷着的脊背往下塌了一点。


    手机里躺着一条备注为倩倩的联系人给他发来的短信:


    ——【齐祺,等我回来就离婚吧。我们之前说好的,如果我遇到更好的人,我们就分开。】


    他发这条消息的时候,齐祺当时正在吃饭所以没有看到,也没及时回复,秦倩倩估计以为他生气了,又补了一条。


    【很感谢你前几年的照顾。】


    【齐祺,我们真的不合适。】


    其实早有预料,甚至都不用猜测就知道秦倩倩口中那个更好的人到底是谁,和或许是齐良,也或许是之前送过妻子回家的她公司的上司,又或者是之前一起在餐厅吃饭那个?又或者前几天发信息的那个?


    齐祺擦了擦唇,认真回复了一个好。


    等把手机放回去时不小心摸到了兜里一个东西:那是一个很小的布娃娃,做工有点略粗糙,大小还没有手机一半大,和手机放在一起时像极了手机吊坠。


    刚好那会儿附近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齐祺摸出来左右看了一眼。他完全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拿上的,果然是早上起来的时候太急促了。


    这个娃娃并不是齐祺做的,是有一天加班时无意中捡到的。他当时看着破破烂烂的,脏兮兮的东西,还以为垃圾呢。


    而就在他打算随手捡起来丢进垃圾桶时,不小心看到了娃娃的背面有一个拿针线绣的名字,居然是齐良?


    他那时还没有和齐良见过面,只是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和他同姓的老板,听说对方年纪轻轻就接手了公司,听说他商业嗅觉灵敏,又手段果敢,是天生的商人。


    当然,这都是外界对齐良的评价,公司内部不少人对齐良的意见还是蛮大的,他经常听到有人在背后骂他…


    齐祺自己有时突然加班时也在背后骂他,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恨他到这个地步,连扎娃娃都弄出来了…


    这种扎巫蛊小人的东西,齐祺之前也只是在宫斗电视剧里看到过,作用似乎是用来诅咒谁的?


    那还是齐祺第一次在现实中看到这种东西,他并不相信这东西能诅咒谁,但还是把小娃娃带了回去。


    带回去后,他仔仔细细把娃娃身上好几道斑驳的脚印以及水性笔的痕迹给洗干净了,连娃娃被人拿剪刀戳破,而漏出棉花芯的地方,他都用针线细细缝过了。


    还拿破布给他做了一件衣服呢。


    当时的秦倩倩工作还没像后来那么忙碌,看到齐祺做那些事,嗤笑了一声说他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齐祺也没吭声,继续着手里的动作。


    他平时偶尔会把娃娃放在床头,偶尔也会对着娃娃自言自语的说些心里话,反正娃娃是死的,所以他的倾诉是安全的。


    当时的齐祺一直都是这样想的。


    哪怕后来他和现实中的齐良接触,并且对方还说了一系列奇怪的话,做了一系列一反常态的动作,齐祺也从没有想过这其中的变化会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每日下班回家依旧还是会把娃娃放置在床头,对娃娃自言自语,说着今天发生了什么,心情如何…


    “我有点讨厌那个齐良,他好烦好烦,我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瘫在床上的齐祺翻了一个身,余光处看到了被他缝补好的娃娃,“…我不是再说你哦。”


    秦倩倩虽然人还在外地还没回来,但她说她叫了搬家公司的人,等下个周末的时候,会来家里搬她的东西。


    这套小二居室里,除了齐祺父母过来那几天外,其他时间他俩一人一间卧室,说是夫妻,实际不过是个舍友而已吧。


    齐祺倒不是多么舍不得她,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下屋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了,莫名有一些孤单。


    但也没多想,


    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由于他睡觉时喜欢把脑袋蒙在被子里,所以也并没有看到在他缩进被子里时,他之前随手放在床枕边的一个小娃娃,陡然动了一下…


    *


    第二天醒来的齐祺一如往常起床,赶车,工作,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而中午齐良也依旧雷打不动的来和他一起吃饭。


    齐祺那时已经麻木得不能再麻木了。


    午饭时间结束后,他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完全不知道齐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还在小便池方便,一旁的齐良一直盯着他某个部位,盯得都有些尿不出来了。


    “不小嘛…”


    应该是听错了吧?齐祺只感觉从后脊椎开始一路爬满了鸡皮疙瘩。


    “齐…齐总?”


    齐良当时看起来有点不太对劲,明明之前也没有喝酒啊,可他当时却面色潮红,看着他的眼里带着些许的迷离:“齐祺,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怎么不烦,当然烦。


    但这话能这么明着对着上司说吗?


    齐祺:“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齐祺,你什么时候和那个女人离婚?”齐良这话倒是直接,但就是后面一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把裤子提起来,不动声色的离齐良远了一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镇定一点。


    “倩倩和我说过离婚了,至于你们以后的事儿也和我没关系了,我只是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而已…”


    他直到这一刻依旧还天真的以为齐良可能是看上了秦倩倩…


    所以在下一秒齐良突然凑过来吻住他时,他才会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然后根本来不及答应,他几乎本能抬手一耳光重重扇了过去。


    齐祺:“……”


    齐良:“……”


    齐祺不管平时怎么被说,他好歹也还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再加上齐良那会儿也没设防,被打得头偏向一边,皮肤上很快浮现出红红的印子。


    他似乎还有点懵…


    “我……”


    *


    过去很久以后,齐祺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内心,在齐良亲吻他之前,他其实心里隐隐就已经有一点点猜测了,但习惯性逃避的性格使他不敢去深思。


    那天也依旧如此,他实在是太慌乱了,尤其在打了上司一耳光后,他来不及思考,在齐良开口前就跑了。


    没看到齐良后面的反应:男人没有生气,拿舌头从口腔内顶了顶发麻的颊肉后,还笑出了声。


    只要当时的齐祺一回头就能看到齐良的脸色,看到他的眼神,但他没有。


    不仅没有回头,他还因为不敢面对齐良,连公司都没回了,惴惴不安的回了家,也达成了从入职以来的第一次早退。


    回家后的齐祺把手机关机,自己窝在被窝里逃避似的睡了好久好久,再次醒来后整个屋子都是黑漆漆的。


    一股莫名的恐慌从心头蔓延,他觉得很奇怪,又说不太上来哪里奇怪,只觉得周围太安静了。


    他买的房子隔音不是特别好,平时晚间时分总能听到楼上小孩跑跑跳跳的声音,不是动画片的音乐,就是哇哇哇的哭声,但那时却非常安静。


    连以前外面时不时路过的汽车声鸣笛声,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气温也似乎比白天更低了。


    这时的齐祺就该感受到一点反常了,但他刚睡醒,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心里虽然不安,但也把太安静当什么大问题。


    心里只想着今天楼上的小孩可算消停一天了,趿拉着拖鞋去冰箱里看了一下,发现没什么菜后便打算煮点泡面。


    而在烧开水的空隙,他重新回到卧室,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不停刷新新邮件,等待着可能下一秒就会跳出来的辞退通知。


    至于左下角弹出来的窗口,他以为是什么垃圾广告,看也没看直接点了叉。


    当时他的余光处只来得及飞快地扫过了几个字,什么极寒,什么病毒,什么请务必待在家之类的话。


    是什么游戏推广吗。


    他这样想着。


    *


    当然,齐祺最后也没有等到他以为的辞退通知,在他还在刷新邮件时,厨房热水壶里的水刚刚发出烧开的提示音。


    他这边刚起身打算去厨房,头顶啪嗒一声,整个房间瞬间陷入黑暗,连带着电脑也跟着黑屏。


    齐祺靠着对房间的熟悉,


    摸到了之前放在床边的手机。


    他之前把手机关机了,但手机本身还是有电的,在一声震动后还是成功开机。


    只可惜微弱的喜悦还没升出来,齐祺看到了灰色的信号栏上赫然显示着一个大大的叉。


    到这时,他隐约就感觉有点不对劲了,心里那股从醒来就一直存在的恐慌愈发明显。


    而之前手机关机时收到的信息,也跟那时跟着慢半拍一条条弹出来。


    早一点的是中午上班时,同事问他去哪里的消息,还有想托他帮他帮什么忙的消息,还有一些垃圾广告,其中一个号码发的短信是最多的。


    *


    12:04


    【我是齐良。】


    【抱歉,刚才我太急,太冲动了,应该给你一点心理准备的。毕竟你胆子那么小…肯定吓到了吧?】


    13:42


    【工位上没看到你,你回家了吗?】


    【也行,我帮你请假了。你今天好好休息下,明天上班我有事和你说。】


    14:06


    【你到底喜欢那个女人什么啊?】


    【没回消息,是睡着了吗?】


    15:52


    【祺祺,你还在生气吗?】


    18:01


    【你看天空了吗,不要看。】


    19:45


    【你现在在哪?在家吗?在家的话千万不要出门,千万不要出门!!外面有东西,不要出门!!!把门窗全部都关上,二十二点后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别担心,我现在过来找你!!】


    最后一条嘱咐他不要出门,不要发出声音的消息来自于两个小时前。


    当时的时间是21:59:59,齐祺看着好几条感叹号,又眼睁睁看着手机屏幕上变成整数的22:00,顿时遍体生凉。


    窗户外黑漆漆的,四周诡异的寂静在那刻被无限放大,齐祺紧张得有些喘不过气,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空调在停止运作以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也在不停下降,也不知道具体多少度了,但肯定是零下了。


    当时的齐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尽可能的按照短信上的提示,先把手机调成静音,再一点点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想把半开的窗帘拉上。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但房间里没有灯,摸黑往前走的他压根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刺啦…”


    油纸口袋摩擦的微弱响动在平时压根就不会引起谁的注意,但是在那样死寂的环境里却仿佛一道平地炸响的惊雷。


    齐祺心跳都漏了一拍,几乎下意识的闭紧上眼睛,完全不敢面对可能会发生的未知情况。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了,


    外面依旧很安静。


    他这才壮着胆子睁眼,赫然对上了窗户外一双巨大的猩红色眼睛,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拥有的眼睛!!


    他叫出来的声音都没有,直接晕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他感觉到外头的那个东西在撞击窗户。


    窗户经过那个不知名怪物的撞击,已经有了几道隐隐的裂痕,原本干净的玻璃被近乎乌黑色的血液覆盖…


    他刚才都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人类,看起来有点像什么动物,还是什么巨型的鸟类?


    “嘭——”


    是窗户破裂的声音!


    *


    昏迷过去的齐祺还是觉得太荒谬了,完全不能接受,怎么可能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肯定是在做梦吧?在做梦吧?


    虽然在前一个月里,他在摸鱼时总在网上看到各种各样讨论,说什么今年气温极端,自从某某国开始排放污水后,海洋里又发现什么新物种,疑似是什么污染后的异变?


    之类的新闻实在太多了,逐渐就开始有人说末世要来了,大家赶紧囤粮之类的话,他不是没看到过这些话,只是每次看到都划过去了而已。


    凭什么嘛,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房贷都还了六年了,还剩四年而已,现在来什么末世,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气温异常,身边的老板也异常,妻子那几天很异常,周围的同事看他的眼神更异常…


    那一个月发生太多事情了,齐祺的鸵鸟心态发作,一心只想躲起来,但……还是没躲过啊。


    昏迷过去的齐祺想着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睡一觉醒来什么都好了,醒来以后就会发现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然后……他就真的醒了。


    *


    再次醒来的齐祺并不在家里,而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的门窗紧闭,头顶开着灯,一时让他很难分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从屋子的价值不菲的摆设和豪华的装修,以及身上盖的真丝被子面料来看,屋主应该还挺有钱的。


    齐祺那会儿正躺在床上,身上衣服也换了,一切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之前见到的什么怪物啊,都真的只是一场梦。


    “……”


    刚要起身,却发现自己不仅没办法控制双腿,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腿的存在了。


    这个发现几乎让他心凉了半截。


    齐祺目光死死盯着盖住的被子盯了足足十来秒后,心里的倒数也到了尾声。


    “三,二、一”


    倒数完最后一位数字,齐祺面色凝重的一把掀开了被子,本来已经做好了可能丢失双腿的心里准备,发现腿还在,只是被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


    纱布上还渗着血迹,但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齐祺好奇的拿手指戳了戳伤腿,雪白的纱布又渗出了更多的血迹!


    而而与此同时紧闭的房门也在那会儿被打开,走进来的是齐良。


    他身上穿着一身面料奇特的衣服,脸上还莫名其妙多了一道伤,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就…很违和。


    “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曾经的集团大老板坐在自己床边,拿汤勺舀了一口粥放在唇边吹了吹,试图要喂他,齐祺那会儿只觉得自己肯定还没醒。


    “都和你说了,你就在家好好待着就行,不要出去,你看…腿被咬了吧?没事,我用了药,过两天就好了…”


    跟着出现在齐良身后的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一个中年女人眼眶红红的看着他:“祺祺,你醒了?”


    不对,不对…他妈为什么在这儿?她不是在老家吗?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齐祺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昏迷之前玻璃被那个怪物撞破的那一瞬,刚醒来看自己腿受了伤,自然而然的以为是那时被怪物咬伤了。


    但现在看到母亲出现才反应过来和自己记忆中对不上,甚至连出现的齐祺上一次见面时不一样。


    “祺祺?你怎么了?你是不认识妈妈了?都怪你爸,都说了让他安静点,让他安静点,都是他害的你受伤了…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


    *


    托着母亲熟悉的哭声,捂着脑袋的齐祺终于想起来了,脑子里所有碎片化的记忆通通粘合在一起,他全部都想起来了。


    他之前的一切才全部都是做梦,什么一觉醒来的平静日常,什么坐公交转地铁,什么给老人让座都是梦…


    包括被齐良强吻,也都是梦啊。


    现实中的齐良虽然的确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但的确没强吻他。


    他只是问他周末有没有空,问他你想不想听故事,还说他周末的时候跟自己讲一个有趣的故事?


    虽然不知道自己梦里的记忆为什么会扭曲成齐良亲吻他,但现实中的齐良的确是没有强吻他的。


    因此那天的齐祺当然也没有扇齐良耳光,只是公司外面转悠了一圈后,左思右想,想想那个月的全勤又重新回公司打卡上班了,没有回家。


    也因为这样,所以在当天的18点整,在天空发生异变时,齐祺当然也不是一个人在家,更没有遇到什么撞破玻璃事件。


    他一直都和齐良在一起。


    *


    齐良不止商业嗅觉灵敏,对于危机的感知能力也很厉害,他当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知道敏锐的捂住了齐祺的眼睛。


    齐良消息来源显然要更加丰富一些,不然他怎么会在异变发生之前就提前做好准备呢?


    但他似乎也没想到会来得那么突然,


    因此准备并不怎么完善。


    在齐祺还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时,齐良已经反应过来了,他不仅告诉齐祺一些他知道的内幕,还教了他很多东西。


    两人一起在异变的世界里摸索着存活,刚开始的时候磕磕绊绊,发生了一些矛盾,不到还好半个月的磨合期过了以后,两人关系好了很多很多。


    变故发生异变的第十五天还是第十六天天,两人在一起外出时遇到了齐祺的父母。


    也是这时,齐祺这才知道原来异变前几天他爸妈就已经在隔壁城了,据说这次是来看他的,谁知道交通瘫痪了呢。


    而齐祺腿部受伤原因归其根本也是因为他爹擅自在二十二点以后出门,拿了不该拿的东西,这才吸引了变异后的怪物。


    而他为了推开他父母,自己被咬伤了,要不是齐良赶来及时,他就没了。


    当时的情况还挺惊险,齐祺腿上受伤,沾上了怪物带有毒素的唾液,灼烧效果非常强。


    他痛得面色惨白,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他父母说的:“我现在终于不欠你们了,我还了,还了…”


    *


    齐良的确救了齐祺,给他上了实验室新研发的止痛药剂,因此他才感觉不到疼痛,但这并不能救回他的命。


    怪物的毒素目前还没有研制出解药,他也活不下去的,就像前面半个月死去的千千万万名无名的男男女女们一样。


    他也会死的。


    并且这种毒素还有一个副作用,他会让人们陷入变得嗜睡多梦,然后在睡梦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就像他之前一样,梦境是如此真实,一度让刚醒来的齐祺都没有分清楚那是梦。


    *


    等终于把目前的处境摸清楚后,齐祺深呼吸了三次,彻底平复了自己的纷纷杂杂的心情。


    那会儿他的床边也不知不觉围满了好些人,齐祺的目光看向从一旁憔悴了很多的母亲身上,扫到几个在异变发生以后的结伴伙伴脸上,他们都挺担心的。


    环视一周后,齐祺的目光最后落在紧紧蹙眉,关心看着他的齐良身上。


    异变也不过不到一个月,他整个人周身的气质变了好多,他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开口问齐祺:“你是不是又做梦了,又梦到了什么?还是以前的事儿吗?你千万不要陷进去,那些都是假的…”


    齐良点点头。


    人啊,果然还是得有对比,在满世界都是怪物的异变末世时,他总会想起一些以前的琐碎日常。


    怎么搭车,怎么转车,怎么上班摸鱼,怎么在食堂吃饭,这些在当时看来感觉很普通的日常,在后来都成为了另一种奢望。


    齐良:“你这次又梦到什么了?”


    齐祺:“以前的事。”


    齐良:“梦到我了吗?”


    齐祺犹豫了几秒,点了头。


    齐良笑笑,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行了,别东想西想了,一切会结束的。实验室已经在抓紧研制解毒疫苗了,最多不超过两年,肯定能够结束的…”


    *


    ——两年啊,那他可能不行了。


    说实话,齐祺对齐良的感情还是挺复杂的。刚才那些梦虽然是假的,但梦里很多东西却是真的。


    异变发生前,


    齐良到底想对他说什么?


    “好了,吃点东西就快睡吧。”


    齐良捏了捏他明显比之前瘦了不少的脸,知道他食欲不好,粥都煮得更软烂了一些,这需要煮更久时间,也需要花费更多的电。


    而那时的资源比平时更加紧缺。


    异变刚发生那天,也不过才在零度和零下五度左右,第二天就开始急转至零下十度,第三天零下二十度,到那时候一个月时,不穿上厚厚的防护服,出去必被冻死。


    人体最佳温度保持在37℃左右,无论外界温度过高或者过低,都会影响人体的正常运作。但非要用两个来做对比的话,人体对于高温西的耐受度会更强一些,极寒比高温更容易致死。


    尤其是气温还在持续不断的往下降,外面早已经是一片冰天雪地。


    这样的极端天气不适合人类居住,但对那些异变的怪物们来说却是如鱼得水,仅剩下的人们只能缩进各自的庇护所里。


    各种食物物资都得省着点吃,出门要穿特制的防寒服,一到夜里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这种生活,居然也过下来了。


    *


    “祺祺?”


    “祺祺?”


    齐祺又出神了,毒素在这之前已经扩散了三天,被齐良用药物止住了。但现在似乎已经有了抗药性,再也制止不住了。


    从双腿无法控制到感受不到腰部,就用了两个小时时间而已,而这个蔓延的速度会越来越快,直至死亡。


    精神恍惚,频繁做梦,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已经是临死前的征兆了。


    齐祺被齐良扶靠着他肩膀,虽然看不到外头的天,但他猜测那会儿一定快到晚上就,因为他发现进出他房间的人脚步越来越轻,说话也几乎像含在嘴里似的。


    他们不讲话,开始互相打手势,脚下穿着特质棉鞋,确保不会发出一点声音,他们似乎要…出去?


    为什么来着,齐祺有点像不清楚了。他那时被毒素影响,又陷入精神恍惚状态,眼前浮现出异变之前的生活场景。


    从他小时候乖乖在课堂上课的样子,出来面试时紧张得手心发汗的样子,还有他第一天入职的样子,嗯…还有和齐良相遇的那天的场景。


    耳边是齐良的声音,他附在他耳边极为小声的叫他的名字,祺祺,祺祺…他是在叫他,同时面颊上传来湿漉漉的触觉。


    齐祺当时想说什么来着?


    他想说等齐良出了庇护所可不能哭啊,不然眼泪会瞬间凝结成冰块,会刺伤眼睛的,这个是有人这样做的,眼睛都瞎了。


    但也是那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另外一件可能无关紧要的事儿,齐祺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叫他的祺祺,而不是齐祺。


    脑子里机械音出现时,


    齐祺真的以为是又出现了幻觉。


    他从来战战兢兢,面对任何事都总想着逃避,不敢接触,懦弱又窝囊,但那会儿,他莫名生出一股勇气:


    ——他都已经这样了,答应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情况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他开口无声的说了一个好。


    在意识消失之前,齐祺也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虚拟的幻觉还是现实真实发生的事:他似乎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自己唇上有温热的触觉,耳畔还有灼热的呼吸。


    “祺祺…祺祺……祺祺……”


    [检测到用户已无生命体征,默认即刻传送,传送进行中——]:


    第124章 懦弱老好人攻重生以后2


    齐祺已经蜷缩在被窝里有半个小时了,全程没有任何别的表情,只是一言不发的紧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


    若不是胸口处还有明显的起伏,口鼻处还有一丝丝呼吸的话,就他那纹丝不动的样子,真真像极了一具尸体。


    屋外是一道模糊又熟悉的女声,齐祺蒙着被子都能听到她穿着高跟鞋踢踢踏踏走来走去的声音。


    女声可能在打电话,也不知道在和谁讲话,听起来心情非常好,一直在嗯嗯嗯的应着,时不时还伴随着几声悦耳的笑声。


    “哪有哪有,什么爆红啊,您可别开我玩笑了,就只是一时运气好而已,还是那天的衣服适合我。嗯嗯不说了待会儿见?恩好那行,时间就这么定了?”


    外面的秦倩倩结束了那通快打了一个多小时的电话,踩着细细的高跟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一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床上鼓起来圆鼓鼓的包,仿佛一个巨大的蚕茧。


    “齐祺,你……”


    女声本来想说什么,但估计是心情好,刚起了一个话头又止住了后面的话。


    “算了,我懒得说你了,我待会儿和朋友出去吃饭,你在家做你自己的饭就行,不用做我的…”


    一阵沉默后,齐祺把脑袋从被窝里探出来,看到了里头身着一身长裙,外面披着一件毛呢大衣的妻子。


    女人妆容精致,身上的香水味格外浓郁,连手指甲上都涂着新鲜的指甲油,一看就是有精心打扮的,就是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掩不住的鄙夷。


    也是,妻子一向不怎么喜欢他这幅颓废没精神气的样子,觉得没什么出息,当时和他结婚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或许更希望齐祺是那种事业有成的大老板,再不济会花言巧语提点、能说会道,会打扮点也行啊。


    可惜…他哪个都不沾边。


    齐祺心细敏感,齐祺厨艺好,爱干净,社恐,喜欢宅在家里,不爱说话,不爱交际等等在秦倩倩眼里并不是优点,反而让她根本拿不出手。


    刚结婚那两年,两人可能关系好一点,毕竟那时的秦倩倩接不到什么活儿,也赚不到钱,基本上全靠齐祺养着。


    再后来,秦倩倩的事业逐渐好了起来,自然就越来越看不上他。


    基本上也只有每次齐祺的父母来的那几天,秦倩倩才会稍微伪装那么几天应付应付了。


    虽然两人看着结婚也有好几年了,但秦倩倩想来对他也没多少感情的,不然上辈子离婚时也不会那么干脆,没有一丝犹豫。


    齐祺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唇,刚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你去哪?”


    他也只是随口问一下,但秦倩倩看上去挺不高兴的:“我不是说了吗,和朋友出去吃饭,你问那么多干嘛?!”


    秦倩倩也懒得和他多说话,没说两句就关了门,在关门以后,齐祺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声音。


    “对了,我后面几个月可能会很忙,你到时候做饭都不用等我。”


    齐祺:“噢。”


    *


    这段对话挺耳熟的,


    毕竟上辈子已经发生过一次了嘛。


    齐祺无比平静的接受了自己死而复生的事实,躺在床上再度重新感受了自己腿部的触觉,先是弯弯脚趾,又动动腿。


    嗯,能动弹,也有知觉。


    脑子里那个奇怪的声音也一直在,看来这次是真的,并不是他被毒素影响后的虚假幻觉。


    齐祺偏过脑袋看了一下床头柜的时钟,又伸手把上头的手机摸了下来,解锁屏幕,查看当天日期,查看当时天气。


    嗯,果然,这会儿才二月呢,他还在放年假,明天才上班,难怪闹钟没响。


    这时候的关于气温异常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引起谁的注意,年年的二月份都很冷,无外乎只是今年比去年更冷而已。


    齐祺随手点开一个关于未来可能会持续低温的新闻评论区,都能看到不少网友在询问什么时候才能回暖。


    *


    什么时候结束?


    齐祺仔细思索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如同放映电影般一幕幕在他脑海中清晰回放着,异变开始是在四月中旬吧?十八号还是十九号来着?


    距离开始还有两个月,至于什么时候结束,不知道,最起码,在他死前的六月中旬并没有结束。


    怀着沉重的心思,齐祺最后翻看了一下关于气温热搜下的最高点赞评论,起初都没人觉得有什么,几乎都很天真的等待着天气会渐渐好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今年好冷啊,希望快点暖和起来吧,我养的小盆栽都冻死了呜呜呜…】


    这一条的评论下的回复是最多的。


    前面评论从心疼楼主的盆栽,到晒出自己同样也被冻死的盆栽,慢慢到讨论今年的比往年还要冷的天气上。


    【是啊是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觉得呢,还以为是不是近两年天天熬夜关系,导致我使身体变差了[捂脸]】


    【我也是我也是,我总感觉天气越来越冷了,不是已经快开春了吗?】


    【是啊,我问过我妈,都说今年真冷啊。而是还是那种干冷,也不怎么降雨。】


    在划过几条差不多的评论后,齐祺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条吸引住了视线。


    【诶,不是前段时间还有新闻说哪里发现了什么新奇物种伤了人吗?这事儿怎么样了?还有之前那个废水就没后文了吗?】


    【楼上的,我也看到了!!后面那个新闻我再去看,就显示没有权限了,还以为是我自己眼花看错了,原来你们也看到了。】


    【楼上+1】


    【细思极怖。】


    【我好像听说那个啥物种最开始不是在国内发现的,好像还是从国外流过来的,希望不要蔓延过来!!我还想多活两年…】


    【真的吗,别吓我…】


    发布时间显示10分钟前,可齐祺刚点进第一个说新奇物种伤人新闻的用户主页,页面在一阵刷新后,显示对方的账号被禁言了?


    卧室里的空调还在运转着,齐祺的身上还盖着一床厚实的绒毯,房间里不冷,但他后背却冒出了一层层的冷汗。


    果然,齐良说的是对的!


    *


    上辈子异变发生这事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都是猝不及防,毫无准备,但齐良却一点都不惊讶,甚至早在他家的地底下就建造了另一个全封闭式堡垒。


    当时的齐祺非常诧异,但齐良却只是淡定的掀了掀眼皮,带着他去了地下室,又问他:“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


    齐祺:“什么话。”


    齐良:“当你在房间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这意味着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最少已经有一千只蟑螂了。”


    齐祺:“……”


    这个道理齐祺当然知道,这就好像好在墙面发现一点渗水,这绝不止是打湿墙皮那一点点的小问题,同时也表示在墙的背面已经有更大的洞了,已经完全堵不住了,才会渗出来让外面的人看到。


    齐祺:“为什么要搞这些?”


    以他得过且过的心态,他理所当然的觉得人类现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经足够了呀,为什么不安于现状,为什么还要做那些生化实验?


    当时齐良只是叹了口气:“极端天气并不是今年出来的,早两年就有了。被发现的伤人的变异物种也是去年就有了,几乎是从实验室里流出来的,之前都控制得很好…”


    齐祺:


    “…所以,这是没控制好?”


    齐良:“他们抱着一种侥幸心理,想着这是一次全新进化,最后发现已经没办法控制的时候,想消灭也来不及了…”


    当时的齐祺想说他们这算不算自食恶果,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枚恶果不是所有人类造的,但最后却是由全体人类一起吃的。


    真是不公平啊!


    *


    手机叮叮当当的弹出消息,齐祺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工作群里的。


    几乎整个年假期间,公司同事群里都非常活跃,不是晒年夜饭就是吐槽各种八卦,吐槽各种极品亲戚,现在越是临近上班,群里的消息越是多。


    由于那个群里没有老板,只有员工的关系,因此大家也不用收敛,聊得特别开。


    那会子弹出来的消息里,有晒自己的午饭的,也有在晒自己车票的…


    齐祺也没看他们都在聊些什么,直接点开上面的三个点,打开了免打扰。


    刚才想到那儿来着?


    今年二月十五号,鉴于这个月只有二十八天的关系,下个月三十天,下下个月三十一天,所以到四月十九号还有两个月,还有七十四天?


    齐祺久违的打开自己的银行卡app,查询了一下自己的工资卡。


    他们发工资一般是十号左右,一般工资到账后有几个固定支出,一是房贷,二是水费电费,气费网费,物业费,三是给家里寄的钱。


    房贷五千五,水电气网物业等等杂七杂八的三四百左右,家里两位三千,全部加起来也是九千多了。


    他每月工资基本都在两万二的样子,这钱基本上一到账就要扣除九千多,剩下的钱基本上也不管了。


    齐祺看了看,卡上还剩个六千七百二十三快六毛,几乎等于无。再看了看自己另外网络账号,这里面放着些他接私单的钱。


    他开销不大,不抽烟不喝酒不赌钱,几乎没什么很烧钱爱好,衣服来来回回就几件,倒还攒下了七万多。


    但这些够买什么呢?


    极寒天气下,无论什么物资都很紧缺,什么都很刚需,食物也好衣服也罢,防护工具,药品生活用品太多太多了,算来算去,七万块钱完全不够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


    齐祺越想脑子越想越涨,尤其一想到明天还要上班,脑子就更疼了。


    心里有两个不同的声音。


    一个声音先冒出来:“反正世界都要异变,都TM世界末世了,还上什么班啊,还不如直接等死吧!”


    另一个声音又冒起来:“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怎么样,再苟两个月吧,先把工资拿到手,现在一个月多三百补贴呢…”


    两个声音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齐祺在这样的纠结下选择打开备忘录,先记了一些最最紧缺的物资。


    一定要多囤物资,要那种耐储存的。什么罐头,压缩饼干,还有药物,也要多存感冒药,消炎药,止疼片退烧药这些都是非常金贵的。


    上辈子齐良虽然的确有一点点预感,也的确做了一点准备,但他没想到会那么快,自然准备也并没有做的很充分…


    现在齐祺自己倒是有时间了,可他要准备的太多了,资金明显是不够的,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去借点钱时,他的肚子…饿了。


    时间不知不觉时间临近中午,没吃早饭的肠胃开始叫嚣着饥饿,胃里一阵阵的绞痛成功让齐祺停下了记录的动作。


    “算了,还是先吃饭吧。”


    他关掉了记录中的备忘录,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走出卧室。


    *


    外面果不其然又是乱七八糟的一团,应该是秦倩倩走的时候换下的各种衣服,她忙着去赴约,走得太着急了,也没收回她的房间。


    如果是以前,他可能就习以为常的一样一样给她收拾了。


    以前的他虽然知道秦倩倩和他结婚并不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但他当时还是想着说不定会好呢?


    哪怕是一条狗,相处几年也有感情了吧。所以上辈子在他那样毫不犹豫离开时,齐祺那怕早有预料,但还是有那么一点点难过的。


    所以这次他实在懒得一样样物归其位,为她叠好什么的,但又看不下去屋里这么乱,干脆一把胡乱收起来,全部放回了秦倩倩的房间。


    等他刚把妻子东倒西歪的鞋子,各种颜色的丝巾,包包,衣服等等给她弄回去,放在台面上的电话响了。


    会是谁,齐祺稍微想了一下,心里有了答案。以他压根没有朋友的朋友圈子,休息日有给他打电话?


    秦倩倩刚出门,现在应该和朋友在吃饭,不太会给他打电话。今天不是月底,家人也不会给他打电话…


    剩下的可能里,要么是推广各种信用卡垃圾游戏,培训机构的推销电话,再不然就是那个平时总在临下班时故意给他更多活儿的主管。


    心里这样猜测着,齐祺走到桌边看了一眼来电人,备注上赫然写着:煞笔。


    嗯,果然的确是他。


    估计又想在放假时给他安培更多的活儿吧?再不然就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跑腿打杂的事儿,这又不是第一次了…


    齐祺以前怕得罪主管,无论对方要他帮什么,几乎都答应了,他还帮主管接过他家的小孩呢,而这次他一脸平静的把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


    ——都世界末日了,还管这个…


    *


    脑子里想着上辈子的事儿,但并不耽误齐祺的手上的功夫。


    他在冰箱面前挑挑拣拣了些之前的剩菜,尤其紧着一些要坏的菜,做了一锅大乱炖。


    做法非常方便,火锅底料加点水煮开,再把洗干净的各种配菜挨个放进去,一锅煮熟就可以出锅了。


    “真好吃啊…”齐祺端着自己做的菜,吃了两口几乎要感动得落下泪来,“火锅真好吃…”


    不是说他自己煮的火锅多么好吃,主要是味蕾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麻辣的食物了。


    上辈子自从极寒末日来到之后,食物匮乏,外面一片冰天雪地,能吃上一顿热乎乎的火锅真的是一件很奢侈很奢侈的事情了。


    心情特别好,后果就是吃到最后实在撑得不行了,齐祺摸了摸微凸的肚子,起身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好。


    *


    大概五六分钟后,收拾完厨房卫生的齐祺擦干净手上的水珠,重重将自己砸进柔软的被褥里。


    吃饱喝足后的大脑释放出满足的信号,齐祺也在将将酝酿而成的惬意里,缓慢的开始思考起未来。


    上一秒想“反正自己是个废物,要不直接放弃等死吧。”下一秒又想着,“算了算了,还是意思意思挣扎一下吧。”


    想想真是魔幻啊,还有两个月就世界末日了,好像时间还剩下很多,又好像很急切。


    但…他一个普通人能怎么办,能做什么?他明天甚至还要上班…


    说起上班,齐祺又避无可避的想到齐良,跟着下一秒手在枕头底下一摸,果不其然摸到了那个熟悉的娃娃。


    娃娃穿着他用勾针织的一条浅蓝色小背心,他从小就喜欢弄这些在其他人看起来没什么出息的东西。


    “哎…”


    齐祺戳戳娃娃的眼睛,又戳戳娃娃的脸,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要是当着齐良本人的面,估计压根就不敢说,但当着一个小娃娃,他还是能说的:“你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记得上辈子的这时他已经和齐良见过面了,并且齐良也说了那句什么原来你就是齐祺啊。


    那句话在当时还不觉得有什么,事后回想起来真是越想越怪异。


    还有好多好多好多疑点,可偏偏上辈子他死太早了,甚至都没来得及听齐良说的那个故事到底是什么,异变就来临了。


    两个人大半个月里忙着生存,天气很冷时甚至需要互相抱着取暖。


    一般那会儿两个人谁也不会开口说话,一来因为开口会浪费掉很多精力,二来也是担心声音会引来异变的怪物。


    在后来,在齐良的忙忙碌碌之下,第一个庇护所成功建立起来。而他们那块区域的人类处境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


    不说什么回到极寒之前的生活,最起码白天的时候待在庇护所里还是能够正常说话的,每天晚上还有人专程巡逻…


    但也就是这时,齐祺为了救他父母主动发出声音暴露了自己…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那场极寒末世里,他没能活过三个月,所以对于以后的信息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这场极寒什么时候结束?结束以后还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极端天气,抗体疫苗有没有被研制出来,那些怪物又消灭了吗。这些他全部都不知道。


    “哎……”


    全体人类以后怎么办啊,国家可怎么办啊,如此宏大的问题对齐祺这个社畜来说还是太难了些,他想着想着也没想出一个头绪来,反而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而已经睡着的齐祺当然也不会知道,在自己睡觉时,他放在胸口的小人突然稍微动了动…


    小布娃娃缓缓的抬起那只破了洞又被齐祺仔细缝好的手,轻轻的碰了一下齐祺的脸,又在他身上走来走去…


    外面的天渐渐黑了,住在齐祺楼上的那家人也回来了,照旧开始了每日一跳。


    不得不说,


    那孩子可真有劲儿啊。


    齐祺半梦半醒间翻了一个身,并没有睁眼,只是凭着发出闷响的频率来判断小孩这次在家…跳绳?


    真活泼啊。


    他闭着眼睛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耳边的小人抓下来,小声喃喃着:“哎呀,还知道帮我挡着点啊,他们是不是好吵。”


    小娃娃没吱声。


    *


    2月16号,年假复工第一天,寒冷气温依旧没有一丝好转,那怕穿再厚,空气中的冷空气也还是直往袖口里钻。


    早晨出门时,齐祺看到马路上的车子堵成一条长龙,就已经想象到了地铁和公交有多么的拥挤…果然。


    在地铁里差一点挤成人干的齐祺心里想着:——要不干脆现在就世界末日吧。


    上辈子复工的第一天发生了什么,齐祺早就已经忘了,但也不难猜出来,无外乎工作,下班,回家,两点一线。


    别的他也不会呀。


    不怪秦倩倩不喜欢他,齐祺不止是生活,连他这个人也非常的乏善可陈。


    以前的他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长大后除了上班还是什么都不会,他的日常生活一直都是真的乏味无趣。


    年纪还小时没什么感觉,进入社会以后才发现,他这么多年除了懂事听话什么都没学会。


    小时候总是被夸是个听话的好孩子,长大以后才知道“听话”算什么优点?他成了一个普通平庸的老实人,没有任何的世俗意义上的成功价值。


    当初在学校里学习的那些善良仁义,礼貌道德,公平正义,友善平等、无私奉献等等虚无缥缈的深深束缚住他。


    在他被这些深信不疑的东西一次次绊倒时,发现有很多人不遵守这些但依旧过得很好,甚至因为不遵守,反而把自己甩在后面不说,在他面前狠狠嘲笑他。


    当齐祺开始反思是不是应该要做自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完全无用的人。


    性格内向,嘴巴笨,死脑筋,不会社交,就算想改,也不知道从哪改起,只能被迫的在每一次次摔倒中学会了那种谦卑的、讨好的笑…


    齐祺常常自己在心里问,如果真实社会是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直接教他弱肉强食,功利至上?


    当然,没有人告诉他答案。


    在即将抵达公司前五站有一个火车站的站点,下车的人很多,齐祺很快抢到一个位置。


    也几乎是在他刚坐下,面前又站了一个老人,对方理所当然的看着他,等着他让位置。而齐祺……第一次闭上了眼睛。


    都要末日了,


    让我坐会儿怎么了。


    *


    再次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再次摸着熟悉的键盘,齐祺久违的有了一丝丝的怀念。


    对于其他同事都笑呵呵的互相打招呼,他则习以为常的像个透明人。


    作为收假后的第一天复工,各个部门理所当然的要开个会,以前就很烦开会,现在更烦了。


    那个一直针对他的那个主管姓常,这次因为他前一天无视他电话,不回他消息的缘故,故意在开会时把他叫出来提问。


    明明知道齐祺在其他人面前说话时会磕磕巴巴,也明明知道他压根就不喜欢在其他人面前说话,无外乎就是想看他出丑嘛。


    “我……我……”


    “你什么你,说话大声点啊?”常主管一副语重心长,全心全意为他好的样子,“齐祺,不是我说你啊,你今年年纪也不小了,我记得都快30岁的人了,怎么说个话还支支吾吾的,以后还怎么成事?”


    齐祺低头沉默不语。


    而常主管见他这样,嘴上更是没个把门的,说话的语气也更加阴阳怪气起来,从他的穿着说到他的发型,完了还要说一句:


    “唉,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开个玩笑嘛。”


    虽然常主管还没升职,但他自己可是从去年开始就一直来各种明里暗里的夸耀自己今年一定能够升职的。


    不管是真是假,其他人不仅不会在明面上得罪他,甚至会小小的迎合他一下,例如那会儿看他笑了,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的哈哈笑起来。


    诺大的会议室里除了齐祺深深埋着脑袋,其他人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齐祺习惯了。


    他心里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的同事们应该还会围绕着他以前的事儿再说个几句后然后再开始正式会议。


    但讲话的主管说着说着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声戛然而止,声音也立刻变得谦卑起来:“齐,齐总?!您怎么来了?”


    整个公司上下能称为齐总的也只有一个人,那个人同时也是公司的最高行政负责人与管理人,是……齐良!


    意识到这点后,原本被取笑的齐祺突然抬起头,直直和门口的男人对上视线。


    男人外披着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里面是一套笔挺的深色西装,行走之间领口还带着隐约的暗纹,光看着都知道其面料一定昂贵、价值不菲。


    上辈子这一天发生了什么他或许不记得了,但齐祺记得很清楚,这一天齐良绝对没有来,可今天他为什么来了?


    齐良的目光扫过众人,停留在齐祺身上时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一言不发的坐到主位上,甚至都没有看一眼战战兢兢,满脸堆着笑着的常主管。


    “齐…齐总,您怎么想着来我们设计部了?”常主管平时也不怎么和齐良打交道,表情言语更加恭敬起来,“我们,这儿正开着会呢。”


    “继续。”


    齐良坐在主位上,撇了一眼一旁的主管,意思很明显,让他继续开会。


    *


    复工会议又能讲什么呢,无外乎总结一下去年的工作,展望一下今年的发展,顺便制定一个短期目标呗。


    以前又不是没开过,但那场会议应该是常主管开得最忐忑的一场会吧,结束后还看到他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的汗。


    会议结束了,但鉴于齐良还在这里,所以他并不敢越矩代疱的说解散,生怕齐良还有什么别的指示,于是只能把目光看向主位上的男人。


    “齐祺留下,其他人先下去吧。”


    齐良的语气还是和刚才一样,听不出什么喜怒,但其他人却仿佛如蒙大赦,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只有被留下的齐祺有些不在状态的样子,看了看离开了同事们,又看看主位上的男人:“齐,齐总…”


    *


    齐祺还是平时那副样子,穿着一件黑灰格纹的羊羔绒棉服,里面居然是一件连帽卫衣。


    倒不是说这样搭配不好,就是给人一眼看上去不像一个工作多年的职场人士,像个误入的高中生,也难怪公司里初出茅庐的实习生也敢对他指手画脚。


    由于不自信而造成的微微驼背,颔首低头的动作,外加前额未经打击的碎发几乎挡住他的眼睛,看上去很没精神啊。


    齐祺:“…找我什么事吗?”


    说话声音还是那么小啊。


    齐良在心里叹气道。


    他记得一开始听到齐祺的名字还是在一个很模糊的梦境里,他在那个梦里看完了一本书,而齐祺并不是故事的主角之一,他只是一本低俗黄色故事里面的悲催的老实人,也就是俗称的头顶数顶绿帽的苦主。


    一个被妻子踩着上位,被吸血的…老实人,一个自己妻子和不同的男人眉来眼去,睡来睡去,而他自己一无所知的……低俗故事。


    齐良当然不是故事中的那个上司,那个会和齐祺的妻子有纠葛的上司本应该是齐祺的部门经理,不过后来被齐良给调离了。


    那时的他对于齐祺就只是单纯的有一点点同情而已。


    真是可怜啊,在书里的他也没有很多的戏份,每次出场也只是唯唯诺诺的样子。


    唯一的优点就是睡眠质量实在太好,好到妻子在床隔壁偷.情,却依然毫无察觉的沉睡,真令人叹为观止!


    至于妻子和其他人眉来眼去的画面,他长长的刘海盖住了他的眼睛,他依旧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直到这时,齐良对于这个和自己同姓的窝囊废都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只是单纯觉得他也太废物了。


    结果有一天,齐良不知道怎么了,开始频繁的做噩梦,每天早上醒来,身体上各处都非常非常疼,就好像被无数人拿针扎过,或者拿脚踩过的感觉…


    他甚至还去找了大师,只得到了他时不时会离魂到某个物件上的说法,至于别的,大师说还得再多看一看。


    如果能够找到那个物件当然是最好的,可问题是他连他会离魂到哪里都不知道,又怎么找那个东西呢?


    齐良素日里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做生意手上总会得罪那么一些人,所以被报复什么的,他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但后来随着次数增多,齐良的噩梦里终于不再是一片混沌,他偶尔可以听到一些声音,虽然都是一些无意义的咒骂和难听诅咒,能听得出挺讨厌他的嘛。


    *


    也忘记这段时间到底持续了多久,只记得突然有一天,齐祺在混沌中的噩梦不再是感受到疼痛,也听不到咒骂,而是非常温和的触碰。


    “哎呀,身上怎么都破了…”


    很温和的声音,接着又是很温和的触碰。


    那个人捡到了他,既没有拿针扎他也没有拿脚踩他,更没有骂他,等等他只是把它捡了回去,似乎把它洗干净了,时不时会对他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话。


    “这个衣服好看吗?”


    “我给你织一个小背心呢?”


    “蓝色可以吗?”


    “算了,多织几件吧。”


    在这个过程中,齐良知道了他就是齐祺,也发现他好像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无趣,他也有挺多的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他喜欢毛茸茸的东西,小区外面每个流浪猫是他在投喂,他不仅认识他们,还给每个都取了名字,连外面的树都一起取了名字。


    他有一颗很柔软的心,本性善良,情感充沛,会因为看电视剧而落泪,私底下也会发脾气,也会摔东西,并且摔完居然还会给自己摔的物品道歉?!


    一些很小很小的小事就能让他高兴一整天。例如上班坐公交时,人刚到站,车也刚来了。再例如坐地铁时,刚好有位置,以及买到蛋糕店最后一块小蛋糕…


    他真的太好满足了!


    齐良一开始还会觉得不理解,为什么连在旧衣服的口袋里摸出了五块钱都那么高兴啊?五块钱而已,至于吗?


    齐良已经很久没有那么高兴了,他在得到越多后,情绪阈值早就拔高,再得到什么都不足以让他情绪有任何几秒钟的喜悦。


    他就这么看着他的生活,与之伴随的是对他的好奇就这样日益剧增…


    *


    而齐良忘记了,


    每一段感情的起初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这种原始的探索欲.望让他不知不觉对齐祺这个名字越来越关注。


    他开始好奇齐祺的穿着,好奇他到底长什么样,好奇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他的睫毛有多长,他的鼻子,他的嘴唇呢……


    不知不觉中,齐良的注意力就已经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放置了很久很久,所以他才会……


    虽然齐良自己也很难以接受,但他的确在看到齐祺和那个女人走在一起时,心里还是有了不太舒服。


    于是他破天荒的主动靠近他。


    齐祺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齐良的靠近,他表现得很抗拒他,也很排斥他,和他说话时也一直看着地面。


    就好像自己是什么面目狰狞的恶魔一样,让齐祺如此恐惧,如此惧怕,怕到连看他一眼都不敢?


    就像现在,此时此刻,面前的齐祺正在和齐良讲话,但他的眼睛却只盯着他的皮鞋的鞋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和他鞋子对话呢。


    “抬起头来。”


    齐良在开口之前已经尽可能让已经的声音更加柔和一点,但依旧还是让面前的男人头更低了,他只能轻轻叹了口气,“祺祺,我不吃人的。”


    或许齐良自己都没发现吧?


    在过往的观察里,在混沌中,在他每一次听到齐祺的抱怨声中,他对他已然不再是最初单纯的好奇又或者同情可怜,其中还夹杂了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好像是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动物,他想帮一帮他,想抱一抱他。


    “祺祺,你工作上有什么不顺心的,还是有谁故意欺负你,你也可以直接和我说的。”


    齐良这句话几乎已经是在给齐祺明示了,明示自己会给他撑腰了,他可以给自己告状,但他就仿佛是听不懂齐良的言外之意一样。


    “挺好的,都挺好的…”齐祺连忙点头,“工作很好,大家也都很好,我没什么不满意的…”


    齐良紧紧抿着唇,


    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开口说点什么了。


    前一个月他在老宅的床上醒来,脑子里莫名其妙多了许多记忆。


    没有寻常做梦起来的那种朦胧感,那个梦清晰又深刻,仿佛他自己就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知道三个月以后,一些动物会异变,也知道会有极寒降临,更知道在这场极寒会维持半年,来这以后又是极热,全球的人口会骤减…


    以齐良的人脉和资源,三个月对他来说,足够做太多太多事了,他绝对会比记忆中做的更加的准备完善。


    异变,末日,极寒,这些都不足以让他头疼,但怎么样才能让祺祺不重蹈覆辙呢?


    他那对父母不是个省油的灯,长年累月的对祺祺灌输亏欠的概念,导致祺祺一直觉得自己欠他们很多。


    多到要用命去偿还。


    齐良想帮他,但那是他的家事,他不知道如何插手,他自己的亲情观念淡薄,甚至想过偷偷解决他们。


    怎么办…


    怎么办……


    对于即将到来的全球异变,齐良一点不畏惧,他能够头脑清晰,有条不紊的想出各种应对的措施,可偏偏对齐祺…


    怎么才能让齐祺能活下去?


    这个问题让齐良想了很久很久,也没想好万全之策,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只有时刻把他带在自己身边。


    他很想见他,之前放假期间就去他家附近看过,这次刚复工第一天,也迫不及待的提前来到了公司。


    然后…


    *


    “齐总,那这个…嗯…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下去工作了。”


    齐祺没有读心术,不能通过齐良的一个眼神又或者一个抬眸就能猜测在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只觉得今天齐总表情不怎么样,似乎心情不佳,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触霉头吧。


    灰溜溜打算走掉的齐祺刚走出去两步就被齐良叫住了,他清了清嗓子,用一个很严肃的表情说: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不相信,但我意识清醒,也绝没有开玩笑。”


    齐良看着齐祺,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加郑重其事:“是这样的,还有两个月就要发生异变了…”


    齐祺差一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听力出现了问题,他一脸恍恍惚惚的听着齐良告诫他到时候天空会有异变,异变过后的世界会有多么多么危险,天气会一天比一天寒冷…


    “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会有解决办法的。你暂时也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别人,你要做的就一件事…”


    “一直呆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男人捉住齐祺的肩膀,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祺祺,你要相信我。”


    第125章 懦弱老好人攻重生以后3


    齐良为了让齐祺对这场异变更上心一点,本来是想告诉说他,说他自己最后也死在了异变里,但临说出口后又全部吞了下去,总觉得不太合适。


    算了,还是不要吓唬他了,


    祺祺看起来胆子本来就挺小的。


    “嗯?你怎么了?”


    齐良不想吓他,已经尽可能收敛的描述异变后的惨状,很多当时的惨烈情况都是一笔带过的,但即使这样,齐祺听完以后脸色还是呆呆的,就像被吓傻了一样。


    “没事的,没事的,这都是之前,你不用太担心,我自己已经在做准备了,你今天出门时没看到楼下多了一些建筑吗?”


    齐良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为了不提前引起恐慌,现在还不能公布那些建筑有什么用,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齐祺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看看玻璃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和折射进来的略冰冷的曙光,又看看对面的齐良。


    他甚至开始想着会不会眼前的一切又是一场幻想或者梦境?


    【不是的。】


    还是脑子里突然出现的机械音稍微给了齐祺一点信心,对方明确的告诉齐祺——【现在您并不处于梦境中。】


    如果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都是真的,那么就这说明…齐良也记得。他不止记得,他还比齐祺更早记起来,甚至还为即将到来的异变做足了准备?


    齐祺:“原来你…你也记得吗?”


    *


    齐良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不错,他立刻注意到齐祺口中说的“也记得”,这代表着他也……


    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齐良试探性的问了一个问题:“那你还记得具体是哪一天的什么时候吗?”


    这下齐祺不再一直盯着脚尖,他看向齐祺,两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个答案:“四月十九,下午六点整。”


    话音刚落,两人都意识到了什么,彼此相顾无言,一股子窒息的沉默在会议室内蔓延。


    最后还是齐良先开口,他估计还以为齐祺也是和他一样的,问他什么时候想起来的,并开始琢磨着两人有什么共通之处。


    他之前自己一个人想起来以后就去试探性的问了好些人,发现谈到都一无所有以后这才断定的确只有他一个人想起来了,而现在齐祺也…


    这让齐良不得不开始想着是否还有存在想起上辈子的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


    “我想…应该不会有第三个人了。”齐祺打断了齐良的猜测,“应该就只有我俩了吧。”


    他刚才问了那个很奇怪的自称是系统的东西。


    他问那个声音——【为什么齐良会想起来,难道他也有什么系统吗?】那个声音明确告诉他没有。


    于是齐祺又问了第二个问题——【那既然齐良也会想起来,那是不是代表其他的人也会想起来?】


    说实话,自从昨天重生以来,齐祺无数次想在网上分享又或者告诉身边的人关于未来异变的消息,但每次都是刚打了几个字,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不知道怎么说,也担心说出来会被当成神经病,干脆也就这么沉默下去了,故而在齐良口中听到相同的记忆时,他的确有那么一丝喜悦,仿佛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交流的“队友”。


    不过伴随着喜悦的同时,还稍微有一点点的失落。他一直都很平庸没什么很独特的,拿得出手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东西,突然有一个了吧,才发现也不是。


    ——【不,本位面暂时没有检测到除了您和他意外的第三个重生者。】


    这是系统的回答,冷冰冰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一板一眼的回答着问题。这个声音除了齐祺自己以外,其他人压根听不到。


    齐祺当然不能直接告诉齐良原话,于是对上齐良疑惑的目光,他只能含糊道:“应该是没有了,是我猜的。”


    “嗯,没事的,你不用担心,这个交给我排查就行。”


    齐良久居上位,无论做事还是说话,都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那是齐祺不曾拥有的自信。


    他心里一面羡慕着,一面其实并不怎么相信他所谓的排查,毕竟齐良又不能钻进别人的脑袋里去看别人在想什么,又怎么会知道人家的记忆呢?谁又会把这种事拿明面上说呢?


    齐良却仿佛看穿齐祺不相信他一样,轻轻笑了笑,突然反问他道:“如果有别的什么人知道天龙会有异变来临,跟着会有极寒,你觉得他现在会做什么?你猜一猜。”


    “一定都会提前大量购入物资吧?例如什么保暖的防寒服,防身的武器,耐存储的食物等等。而我只需要严格查看市场流向,如果有某个私人突然有大量采购的动作,那么我都能很快就能锁定到采购人的具体信息…”


    齐良说完顿了顿,唇角漾起一抹明显的笑意:“当然,其实我也还有一些别的更加简单可以排查的法子,暂时就不告诉你了。”


    齐祺想了想自己备忘录里记录的那些东西,也不知道那点在齐良眼里算不算大量购入。看着面前这个胸有成竹,自信的男人,齐祺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和他之间的差距,脑袋不自觉的埋得更低了。


    因而也就错过了体面的齐良看他时的表情:“你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齐祺:“昨天。”


    *


    这个话题很快就结束了,齐良在听到他昨天才想起来以后稍微怔愣了几秒,不过很快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不再提这个问题。


    上司不说话,齐祺又哪里敢开口。


    沉默中,齐良注意到齐祺规规矩矩得如小学生一般的坐姿,想笑又忍住了,半揶揄的开口:“刚才我主动让你坐下,你不是不肯坐吗?还非要站着…诶哎…”


    本意就是想调侃一下,结果看这个听不懂话的小傻子当真要起身的样子,齐良立刻止住了话头:“行了行了,我又没让你起来……你说说你,总是那么怕我做什么?我那时候还救过你好几次的吧?”


    说起上辈子的事儿,齐祺明显就没那么紧绷了,他跟着特别不好意思的开口:“我那时候太懵了,也没帮上什么忙…”


    齐良:“你现在还没买物资吧?”


    “还没有呢。”齐祺摇摇头:“我准备买的,但还没有头绪,还不知道买什么,做了一些记录,想着等以后慢慢买。”


    “那你可以不用准备了,我准备的肯定比你充分多了。”


    齐良语气笃定,说也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解锁后在上面操作了一会儿,找到了几张图片递给齐祺。


    “喏,你看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齐祺稍微有一点点近视,看不清,想也没想凑拢过去看了。


    那是几张手机拍的纸质清单,图片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许多类目,多到一张图片都其中的一个小类。


    各种食物和药品,水电,取暖,武器,还有一些他没看清的,凑得更紧了一些,还看到了娱乐?


    这些东西应该是工厂发来给他确认的清单,看日期应该就是他说醒来那天,这执行力…还真是迅速啊,就不怕万一没来砸在手里吗?


    他正看着入迷呢,不知不觉几乎和齐良挨在一起,耳边突然冒出来一句,“你早上洗头了?”


    “啊?嗯,怎么了?”


    “没什么…你就别多想了,就算那些记忆可能只是一个梦,就算可能到了那天,什么都不会发生,我也有其他的办法脱手。”


    齐良伸手揉了揉齐祺的脑袋。


    他发质偏细软,摸起来的手感也很不错,正想在多摸两下呢,被拿在手机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齐良看了一下屏幕上跳动的来电人,脸色稍微凝重了一下,从齐祺手中接过电话:“嗯,是我。”


    *


    那通电话并没有打来多久,差不多也就三四分钟吧,两人约定了面谈的时间就地点后就结束了通话。


    “嗯好好,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齐良转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齐祺,“祺祺,我现在有一点别的事,等我下班来找你,嗯?”


    刚才齐良的手机就在齐祺手中,电话来时,他无意中也瞄了一眼来电人,齐良并没有给对方备注全名,只是存了一个姓,但看起来应该也不啥小人物。


    “嗯嗯,好…”


    齐祺目送着齐良快步外走了两步,突然男人又像想到了什么事一般停下步子,转头看向齐祺,“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多准备一些。”


    人在紧张焦虑的时候,


    做点别的也能缓解情绪。


    齐祺:“啊?啊嗯嗯知道了。”


    齐良:“刚才已经加你好友了,等下记得通过一下。”


    “好知道了。”


    齐良低头用指纹解锁手机,果然在联系人的位置看到了一个红色的好友申请提醒。


    通过好友花了不到半秒,他便收好手机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鉴于刚才在办公室里和齐良单独带了半个小时的关系,齐祺回到工作以后明显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的注视。


    外面的那些同事应该都挺想问他刚才在会议室里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尤其是他们部门的主管,能感觉到他有好几次想来和齐祺搭话,但碍于面子又实在拉不下那张脸,只能数次路过,又或者咳嗽几声…


    齐祺心情好,直接无视了全部或好或坏的目光,开始全身心的投入开会时分配到的工作中。


    他当社畜好几年,经验丰富,能自由根据手里的活儿来调整工作时间,确保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永远都是在认真工作。


    哪怕只是发呆,


    也会给人他是在思考的样子。


    这种被动技能几乎在坐但办公椅的那一刻开始就自动被触发了。


    装的实在太像了,不仅忽略了其他同事对他的目光,以至于齐良给他发的消息,他都是快到吃午饭的时间才看到的。


    齐良:


    【你来公司多久了?】


    这是他通过好友后发来的第1句话。


    齐良:


    【你们部门的主管叫什么来着,他是之前就一直这样针对你吗?】


    又间隔了两三分钟,齐良又发来了这样一段话。


    齐良:


    【祺祺,是在工作吗?】


    这是又过了约半个小时的消息,可能见齐祺一直没有回复,齐良也反应过来他的员工正在努力工作。


    【不要太辛苦了,适当劳逸结合。】


    这是最后一条消息,距离齐祺看到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了。


    12:02


    【齐祺:我下班了。】


    看着光秃秃的一句话,对比对面的好几条消息,齐祺感觉有点不太合适,删删打打的挨次回复了之前的消息。


    第一个问题是问他到公司几年了,乍一看到这个问题,齐祺还愣了一下,很快也想起来了。


    他上学的年纪比周围人都要早一些,十一岁就走了小学毕业,十六岁读完高中了,大学毕业也才二十岁。


    毕业后四处折腾了两年,二十二岁机缘巧合下进的公司,差不多已经…快六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


    齐祺一面感慨时间,一面给齐良发下一条消息,他的主管从来不会很明显的针对谁,排挤谁,那样太蠢了,只会不动声色的“开玩笑”。


    齐祺:


    【他叫常康。虽然每次都说只是开玩笑,但我有点不太高兴,有时我都会想是不是我自己太小气了…】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再也管不住了。


    例如他之前去帮忙接过他家小孩,尤其是齐祺刚进来那两年,几乎部门里的各种杂活累活都是他在做,打印机出问题了,需要换水了,需要买什么资料了几乎都是他的活儿。


    这些齐祺一直觉得没什么,他一直很介怀的是另外一件事,主管之前拿他熬夜做的作品,转头交上去的时候改成了他的名字!


    这事儿的受害者也不止他一个人,之前部门里还有另外一个这样被换了,不过对方直接就离职了。


    毕竟他家里条件还行,就算在这里干不了,大不了去下一家呗。就算没钱,也还有家里人为他做最后的后盾。


    那位同事走的时候还劝齐祺一起走,但是齐祺没有走,他当时已经认识了秦倩倩,已定下结婚的日子了…


    那位同事的家人是他的避风港。但齐祺没有避风港,而他也不能确定离职以后还能不能找到待遇更好的下一家,自然而然的也就没有离职。


    这些话要是当面的话,他肯定不敢说出来,或者就算说出来也不会说的这么详细,一定会隐瞒一部分,但是网络上打字讲出来就不会有那么多的负担。


    噼里啪啦把这么一大堆话打出去之后,心里畅快了很多很多,对面名字状态下显示正在输入。


    齐良:


    【好,我知道了。】


    【你希望我怎么做?我可以开除,也可以调任。】


    *


    齐良这边还在处理一点别的事情,并没有在公司。


    他所在的工厂环境非常嘈杂,以至于看到齐祺发过来的语音,他都得特意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才能听清他在说什么。


    “……我不知道。”语音里,祺祺的声音明显带着迟疑,以及一些不确定。


    “他结婚了,有妻子,还有一对儿女,最小的儿子才上幼儿园。家里的老人我虽然没见过,但应该想来年纪也不年轻了,他作为家里的顶梁柱,如果失业了,他家里人也会…”


    就这么一条语音,


    还是在思考十来分钟之后才发出来的?


    刚才明明噼里啪啦的说了那么多义愤填膺的话,齐良还以为齐祺有多么恨他呢,现在一听到齐良说要辞退他,他又这样不忍心?


    齐祺太有良心了,总是处处为别人考虑,所以这些年才活得这么窝囊,像个软包子,谁都能来捏一把。


    社会上还是像齐良这种人才更容易混的开,没良心的就不会有一点心理负担。


    要是他们之前没有发生那些事,走在大街上,这种人,齐良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更别说有什么感情,然而……


    齐良手下熟练的打开某个软件,调整到监控页面,在切换了好几个摄像头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离齐祺位置最近的。


    他似乎正在工位上收拾东西,长长的刘海盖住了大部分眼睛,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看到捧着手机的手指骨节修长。


    从来最是反感靠关系走后门的人,甚至不久之前还义正词严的拒绝了试图把自己小孩塞进公司的远方亲戚,到了现在,他居然鬼使神差的发过去一条消息。


    齐良:


    【祺祺】


    【你想升职吗?】


    齐良也的确是昏了头,但凡当时的齐祺回复一句想,他估计立马就能着手让他空降,虽然…还有俩月就末世了,但真有这么一刻,他有些冲动了。


    齐良:


    【没事…】


    【你不用考虑别的,其他的,我来处理就行。】


    不过这次对面没有像刚才那样的犹豫不决,还要考虑十几分钟,回复的倒是很快,一连打了好几个不不不。


    齐祺:


    【不不不不…】


    【我不行的,我做不了那些,到时候我万一搞砸了怎么办。】


    【我只会做自己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和其他人相处…】


    【不行的,不行的。】


    【你再好好想想…】


    他看着监控镜头里的齐祺,看着体检在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登时从座椅上坐了起来,回复消息时也一直在原地走来走去…


    幻视看到一只随时都是受惊状态下的小仓鼠?


    齐良很难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如何,但手机屏幕的反光清楚倒映着他当时的表示——唇角上扬的弧度代表着愉悦。


    齐良:


    【你吃午饭了嘛?】


    祺祺:


    【才刚到食堂,今天有我喜欢的香菇炖鸡,你呢,吃饭了吗?】


    齐良:


    【我还在工厂,还没。】


    打完那段话后,楼上的办公室里齐良特意走出去拍了一张一楼的场景图,并附带了一句语音:


    “已经在加急赶工了。”


    *


    几张图片能够看得出是从高处往下拍的,可以清晰看到他们正在加班加点紧急赶制一些御寒物品。


    齐良说他已经提前准备了一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应该是挺赶的,也难怪白天的时候看他脸上的气色不是很好。


    还有两个月啊,说时间紧急,好像还是有那么多天的,但要说充裕,也的确还算不上,各个城市都要紧急假装应对极寒天气的装置,这可不是一项小工程。


    并且齐良还要说服其他人压根不知道未来的人相信他,这个也挺难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


    齐良:


    【祺祺】


    【晚上我能去你家吃饭吗?】


    齐祺:


    【啊?】


    齐良:


    【就跟你谈点事,耽误不了太久,说完我就走了。】


    齐祺:


    【哦,好吧。】


    他以为齐良和他要么是工作上的事儿,要么就是谈上辈子的事儿,关于上辈子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他还是挺好奇的。所以自然而然也就答应了。


    彼时的齐祺还并不知道,虽然齐良嘴上说着只是谈一点事,说完就回去,实际上齐良早就知道他家有两个卧室,连晚上留下来说什么借口都已经想好了。


    【齐祺:嗯,你下午也不来公司吗。】


    【齐良:嗯,我等下还要去另外一个地方忙别的。你主管那事儿我已经和你们经理说过了,他说他会处理的。】


    【齐良:放心,不会很突兀的,也不会让人知道和你有关。】


    职场上,如果领导存心想找谁的错处,那是很简单的,太多太多法子了。齐良发完消息,想了想,又补了两条。


    【齐良: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他本来也违反规定了,也不全是你的原因。】


    【齐良:你下午下班我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