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人格障碍攻重生以后11
衡青一共也就离开了两天而已。
第一天晚上下雨时,长郡市气温骤降,周应泽站在窗台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往下砸落的雨点子,欣赏着窗外东倒西歪的树木,耳边是似哭似嚎的哭声。
他想给自己点了一支烟,但由于风太大,火苗刚蹿出来,就被外头的风给吹熄灭了,他怎么点都没点上。
冷空气顺着鼻腔进入肺腑,他拢了拢身上的单薄外套,心里还疑惑,明明昨天还热成那样,怎么一夜之间入了冬呢?
他以前在学校里的时候的确有不少人对他表达过爱慕,或因为容貌,或因为他当时看起来不错的前途,但在他最后选择做一名老师以后,那些人都逐渐消散了。
只有衡青,他到底…图什么呢
在衡青打来电话之前的前五分钟,周应泽打来冰箱的保鲜层看了看,那颗形状完美的爱心草莓并没有和其他草莓放在一起,它被单独的放在了最上面一层。
草莓的个头有半个拳头那么大,颜色又是那样红,红得鲜艳欲滴的,看起来真的好像一颗跳动的心脏啊。
衡青的心脏会是什么样的呢?
一定很甜吧?
*
耳边传来小猫尖细的喵呜声,这彻底打断了周应泽后面的思绪,他连忙快步走向自己的卧室看了一眼。
他半蹲下来,摸了摸小猫的肚子,嗯不是饿了,身上也很暖和,应该也不是冷了,可能就是被外面的声音吓到了吧?
“怕打雷吗?嗯?”
周应泽伸手拨弄着那两只小猫,他记得医生说这么小的猫一定要注意保暖,又毛绒毯子重新裹在小猫崽的身上。
那天晚上一直打雷下雨,周应泽最后干脆把小猫的毛绒小窝也跟着搬到了床上,当然,他在窝底下垫了一点东西。
他睡觉的时候蜷成一团,两只小猫就刚好在他蜷出来的空位里。
周应泽做那些动作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在另外一个视角下,他那会儿实在是像极了一个正在孵蛋的鸡妈妈。
卧室里的有监控这事儿,周应泽也是知道的,衡青查看的时候,摄像头会进行转动,有时候周应泽还会对摄像头说话。
前面还听得到一点衡青那边的回应,后面信号不稳定也就听不太清了,当然,那时的周应泽也渐渐睡着了。
他当然不知道千里之外的望京市的衡青是如何一直盯着屏幕上的自己,更加不知道他如何伸手小心翼翼地隔着屏幕触碰上面蜷缩着抱着小猫崽睡着的自己。
*
衡青倒是记得那些,但他并没有主动和周应泽提起,更不会把自己截图打印的那些图片拿出来给周应泽看。
虽然他在周应泽面前几乎毫无秘密,但偶尔也还是会保留那么一点点。
例如他这次回望京的事儿还挺多的,不仅仅是因为工作上的事和家里的事。
在他都还没抵达望京市,那个和他长相有几分相似的替身就发来信息问他什么时候到,大意就是他真的顶不住了。
平时见一些其他人还好,反正具体的商议工作都是底下员工在讨论,他只需要整理起来交给衡青,然后从他这里得到最后的意见再下发给各部门就行了。
那些员工本来和衡青就不太熟,当然也不太可能经常有事没事过来烦他,但衡青的那些亲人就不一样了。
哪怕他们其实一年到头也很少和衡青相处,但毕竟是血亲,对方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担心露馅被发现,一直在问他。
——【好,我过来了。】
*
从长郡到望京到坐火车需要接近十个小时,坐飞机只需要三个小时。中午一点出发,抵达望京市也不过四点左右。
在衡青刚抵达目的地前,就给自己雇的人发了消息,让他不管什么样,弄脏一下衣服,借口去换衣服,也就趁这个空档,他去试衣间换一身衣服出现。
这个法子不能说多么完美,简直可以说是漏洞百出,露馅的可能性非常大,但凡他爹对他多一点关注,就会发现人换了。
但比较讽刺的是,衡青没抵达前就全程听着那边的语音,直到换回来了,他的家人还是没认出来眼前的人已经换了。
“你也老大不小了,上次让你去看的那几个,你到底看上哪个了?”
中年男人低头一张张翻看着手里的照片,每翻一张都介绍着上面女孩的背景等等,“我比较满意这个,刚好跨行业,如果能借此达成合作,也算互惠互利…”
那会儿衡青的妈妈还在医院里待着呢,他爹已经很着急要拿他去达成什么互惠互利了。
衡青坐在沙发上,手指烦躁的一下下点着木质扶手,语气并不怎么好的打断了他爹的话:“我妈不是还在医院里待着吗……你就没去看过她一眼吗?”
男人的表情依旧很镇定:“我在和你说你的事。”
妻子精神有问题,早些年的时候儿子似乎也遗传到了一些,为了以防万一,他并不介意外面的小三给他另外生个儿子。
但不知为何,这些年私生女倒多了几个,就儿子只有衡青一个。
随着自己的年纪渐长,身体也大不如前,能再要个儿子的希望愈发渺茫,男人也实在没办法给衡青放了一点权。
索性儿子年纪越长,也没有再像小时候那样动不动就发疯了。
衡青假如能够知道他亲爹心里的想法,一定会不屑的大笑几声,他爹真以为他为什么外面的小三没生儿子,生了,但衡青不会让她们生下来的。
“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衡青笑了笑,“我谈恋爱了,是个男的。”
男人手里的相片顿时飘落一地。
*
原本衡青答应周应泽,说最快两天就回来,但因为要处理一堆事宜,非常麻烦,还要去看他妈妈,最终还是花了三天的时间。
三天的时间,足够衡青把自己的亲生父亲气到住院…哦…还有另外一件事。
衡青低头看了看手机上周应泽的回复,对于自己噼里啪啦发出去了那么一大堆的话,对面的人只回复了一个字。
——【哦。】
在盯着那个字盯了一会儿之后,衡青决定看看现在的周应泽在做什么,应该……还在上课吧?
为了能够随时看到周应泽,衡青不仅在周应泽小区对面那栋楼买了一套房,连带着他学校教学楼对面的居民楼也买了。
原来那一栋是教师公寓的,后来因为一些事儿变成居民楼了,也刚好给了衡青机会。你能更加清楚的看到他的动作,他购入了许多价值昂贵的设备。
他熟练的调整镜头,将其对着某一个教室的窗户聚焦再聚焦,嗯…终于看到他在干嘛了,周应泽的确在上课。
隔得很远,他当然听不见周应泽在讲什么,他只能透过小小的镜头看到周应泽的动作,看到带着扩音器在教室里走来走去,又看着他转身在黑板上写板书。
可能许多人会觉得这有什么意思,但对于衡青来说,却让他原本糟糕无比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镜头里的周应泽应该是刚讲完一个知识点,正坐在讲台前……喝水。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他离周应泽那么远,两个人之间起码隔着两栋楼,但在他望远镜聚焦在他身上的那一瞬间,正在喝水的青年也跟着抬头看了一眼窗户。
好像还动了一下嘴唇,好像是在……说什么?衡青仔细瞄准了一下镜头,同时模仿了一下他的口型读出来的口音是:
“傻…哔——”
衡青:“……”
他露出了这三天以来的第一个微笑。
*
那天中午的午饭是在外面吃的,晚饭是在家里吃的,甚至周应泽和衡青一起在菜市场挑挑拣拣挑的菜。
其实也挑不了什么了,菜市场普遍只有早市会更热闹一点,菜也更新鲜一点。等周应泽下班那会儿,早就是晚市了。
这会儿的好处就是菜市场的人会比早上的时候少一些,没那么拥挤,就是菜可能种类没有早上那么丰富新鲜。
周应泽去粮油杂货店买了点家里少的调味料,每挑好一样就很自然的往后面递,而衡青也正正好好掀开袋子接着。
买青菜的时候,周应泽特意避开了同学妈妈的摊位,倒不是说多么不想见到对方,而是不愿意再占对方的便宜。
他在另一头挑选豆角,都不需要和恒清说一个字,仅仅只是一个眼神,他就能配合极为模式的打开袋子。
一个选一个装,时不时聊上几句,如此枯燥乏味的事儿也变得没那么无聊了。
周应泽:“草莓你放哪儿的?”
衡青:“家里。”
周应泽:“太多了…你选了多久?”
衡青:“没多久吧…”
周应泽把最后一根挑好的豆角扔进口袋里,看了衡青一眼,或者立马知道这是已经够了,不用挑了的意思。
“草莓酱你吃吗?”
“吃啊。我不挑食的…”
衡青一面回答着一面熟练的把口袋拉起来,递给摊主,称斤算钱。而一旁的周应泽也提前把零钱小包里掏了出来。
他的零钱小钱包是他特意准备的,里面放着一些小面额的纸钞和硬币,就是为了买菜更方便的。
“你又在那里笑什么?”
周应泽刚把钱包收好,余光处注意到衡青一直看着自己手里都钱包,他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一个零钱小包吗?无外乎就是外形是一朵软绵绵的云而已。
衡青摸了摸鼻尖:“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觉得有点可爱。”
周应泽看了看手里的小包,随口解释来一句这个小钱包是之前过教师节的时候,他教的一个学生给送的。
——不是,不是包可爱。
一旁的衡青看着周应泽将那个毛绒婆的云朵小钱包装进大钱包里的动作,就觉得他好可爱,不是钱包,是他的动作。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似乎就是这样,心上人任何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一个在其他外人眼里根本不会被注意到的表情,在他的爱慕者眼里都会被放大无数倍。
虽然但是…周应泽那会儿刚下课,上半身穿着一件纯白的衬衫,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长裤,衬衫的下摆还被他扎进裤腰里,这种在其他人身上略土气的穿搭不仅没有让周应泽显得土,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气质,将他劲瘦的腰身体现得淋漓尽致…
长得斯斯文文,白皮细肉的,鼻梁上还戴着一副细框眼镜,手上戴着手表,兜里插着一支笔,书卷气满满的样子。
他挑选每一根豆角时的表情严肃又认真,仿佛在做什么严谨的实验一般,挑完之后又一本正经的从口袋里摸出一朵小小软绵绵的小云朵,真的好可爱啊!
莫名戳到了衡青。
“诶,站那里做什么,快点…”
“嗯,来了来了。”
*
等两个人拎着一袋子菜回去时,差不多刚好傍晚的七点多左右,正是平时楼上楼下吃晚饭的时间。
但那天,他俩上楼时还恰巧撞见了下楼来扔垃圾的邻居…
由于以前的衡青每次正大光明来找他的时候,几乎都是去学校找他,偶尔来小区也几乎是大爷大妈出去遛弯的日子,剩下的日子就算来也是偷偷摸过来,以至于他们……还不认识他。
“周老师,你朋友啊?”
对方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周应泽都还没回应衡青是他的什么呢,一旁拎着菜的衡青自来熟的点了点头也算答应下了:“是啊…”
说完他看着对方手里的拎着的黑色塑料袋,明知故问道招呼他是不是下楼扔垃圾。
“嗯呢,现在天气热,垃圾不扔得勤快点,放在家里就要招蚊子咯…”
“是啊是啊…”
大妈又感叹了一句,说前两天雨下得那么大,本以为能够凉快多几天呢,居然也就凉快了一两天,天气又热起来咯。
“…天气嘛,就是这么阴晴不定。”衡青笑吟吟的寒暄着,等着大妈下了楼,背影越来越远以后,笑容一下收敛住。
“怎么办…”
一旁的周应泽刚拿出钥匙拧开门,听到这句话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办。”
“她看到我了,怎么办?”
衡青跟着周应泽一起进门,仿佛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心的查看他的脸色,眼皮耷拉着:“她平时这时候都在家吃饭的,我不知道她会下来…”
*
周应泽刚把钥匙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一转头看到衡青那副有点自责的样子,并且还和他说什么下次不会了。
“看到就看到了…”
周应泽从没有说过衡青不可以出现在其他人面前,是他自己长年累月在暗处偷窥周应泽,外加前段时间的相处,所以才下意识觉得自己是不能见光的,但……
“我从没说你不可以出现在其他人面前啊,你不是之前也经常过来嘛…”
衡青明显愣了几秒,唇角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住。
明明在自己亲生父亲面前的时候,还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自己在和另外一个男生谈恋爱,睁着眼睛说瞎话,自己和他多么多么恩爱,多么多么幸福。
可到了真正的正主面前,
却连询问一句关系都问不出口。
“对了,还有件事儿”
*
两人边说边走往屋里走着。
兴许是因为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熟悉的脚步声,也或许是饿了,刚关上门,放置在卧室床边的两只小猫崽子原本安安静静的,突然开始扯着嗓子的嚎叫。
“小猫应该是饿了吧?”
周应泽把东西刚放下去就给小猫崽冲泡羊奶粉,适量的奶粉加适量温水,一点益生菌,再摇晃几下,使其充分溶解开。
“没事,你继续说,你刚说什么?”
周应泽低头熟练的抓起小猫崽子放在手心,把小奶瓶对着那只酷似雪雪的崽子,又看了眼衡青,用眼神示意他等下喂另外一只。
衡青自然也照做:“我说……她看到我们在一起了,昨天那个院长…”
“等等…”衡青才说到一半,周应泽看了一眼手里的小猫,立刻把小猫的耳朵捂上了,仿佛是不让它们听到这些事。
“进屋说。”
衡青:“哦…”
*
周应泽之前刚把小猫接回来的那一天,都不怎么主动喂它们,仅仅三天不见,他喂小猫的动作娴熟了不少。
小猫年纪还太小,喂完奶没一会儿眼皮半张半合的样子,估计又要睡觉了。
两个男人生怕吵醒小猫,轻手轻脚出了卧室,又小心翼翼的把卧室门给带上。
只互相对了一个眼色,
便一同往厨房的方向走着。
衡青也跟着刚才的话题补充上了,他见周应泽听到那个院长的事儿,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猜测他知道了。
“你知道了?”
周应泽拿了一个盆顺手打开水龙头开始接水清洗刚才买回来的新鲜豆角:“嗯,其实也不确定,但看你表情也大概猜到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今天上午吧,猝死的。”衡青手下的动作麻利,没一会儿就折了好几根豆角,连带着豆角筋也没放过,“准确的说,应该是吓死的。”
说完后又特意强调了一句,“我感觉我什么都没做…”
*
一般每当一个自然人死亡以后,警方首先需要排除到底是他杀还是意外。
如果判定有他杀的可能性,那么首先排查的就是他的交际圈。在一切的和他有关系的人当中筛选出最有动机的可疑对象。
而衡青和那位院长之间不说不认识吧,基本上可以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两个人压根就是天南地北。
就算他出了事,警方调查周围的人,衡青很大可能不在嫌疑人名单里,就算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他也毫无动机可言。
不过衡青应该不会那么蠢…
周应泽早几年时都非常谨慎,动手之前都知道提前很久很久就去踩点,看好监控的方向,找每个监控之间的死角…
没由来的,
他竟觉得衡青应该也会这样。
“哦…”
一会儿功夫,一堆豆角已经被折好了,而那几颗土豆就更不费事了,两个人分工明确,再加上数量也不多,两个人很快就弄好了。
在重新洗了第三遍案板后,周应泽开始切肉,而那会儿的衡青也在一旁给他剥蒜,洗姜一面还和他交代着他做了什么。
例如他自己之前观察了那个院长很久,从中知道他的很多生活习惯,说他当时只是想去踩踩点而已,结果…
“我感觉他收的钱太多了,自己也不记得是哪一件,当时吓尿了,心脏本来就不好,就这么自己给自己吓死了……”
说到最后衡青还说了一些他打算做,但还没有开始做的想法,他觉得可以匿名或者用别的身份在网上把当年的事透露一下…
他找的那个别的身份是一个在网上经常给人算命的玄学网红,无外乎花一点钱嘛,再让网红自己润色一下…
衡青似乎是担心周应泽会生气,说到这里时还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当然,应泽,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弄这个。”
周应泽轻轻叹了口气:“我早几年的时候就弄过了,你没在网上检索过吗?”
衡青:“啊?”
他立马摸出手机开始检索关键词,
果不其然,关于当时判决的讨论后面都跟着各种揣测和猜测,从好几年前就开始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这一切…
衡青抬头看向对面的俊秀青年,他也正在看向他,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一瞬间都明白了彼此的心思。
周应泽:“小猫多大了?”
衡青:“快一个月了。”
*
“…你看,我还是有用的吧?”
衡青被之前周应泽的眼神鼓舞了,他在说这话时的表情和他当初从小巷子里走出来的表情一模一样。
兴奋中又带着外露的期待和忐忑,好像那种自认为这次写好了一份很不错的答卷,正交给老师检阅的、满心期翼着老师的夸奖的学生。
他应该是想看的周应泽高兴的表情吧?但说实话,那会儿他心里毫无波动,无喜无悲,只有说不出的疲倦。
周应泽掀起眼皮,扫了一眼衡青眼下明显的青黑:“你这三天…睡觉了吗?”
“睡了睡了…”衡青被突如其来的关心给弄懵了,有些受宠若惊的开口,“反正我睡眠也不是很多。”
周应泽:“……”
衡青父亲住院的事儿周应泽在新闻上看到了一点,虽然并不知道其中内情,但能够想象到,这种事儿挺麻烦的。
要忙家里的事儿,要四处给他找那个什么心形草莓,晚上还得抽时间给他打电话…
三天时间,真的太赶了。周应泽甚至怀疑他那三天到底有没有睡过觉…
不过看了看他似乎并不困的样子,可能真如他所说,他本来睡眠就很少吧?
*
在厨房里的两人一面聊着天,手上的动作也是一刻都没耽误的。
锅里油热下入五花肉,以及搭配好的葱姜蒜八角,为了炒出香味。
就是刚放进去时油点子四处溅,周应泽面不改色的继续翻炒,中途再加入之前折好的豆角和土豆,跟着又炒了会儿。
炒的差不多了,加入适量水进行焖煮。
等他做好这一切,一转头一旁的衡青已经在准备另外下一道菜的配菜了。
他知道周应泽那会儿要洗手,在他伸手前,水龙头都提前给他打开了,而等他洗好手,一旁的干帕子也递了过来。
周应泽:“……”
几乎不需要他开口,衡青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而这就是他日积月累下,总是躲在暗处观察他的结果。
后面的两道菜是依旧是两个人一起合作,配合默契,一个洗一个切,一个炒一个装,没花一会儿工夫晚饭就做出来了。
等两菜一汤端到餐桌上时,距离他们进厨房连一个小时都没用到。
鉴于那是周应泽第一次给衡青做饭吃,他非常给面子,从做第一道菜开始,直到所有的菜都上桌了,到已经端上碗吃饭了都还是在一个劲的夸他做的好…
“可以了…”周应泽都有些忍无可忍的打断了他过于夸张的吹捧自己的话,“再说,饭都凉了。”
*
吃完饭收拾桌面洗碗的工作当然就交给了衡青,周应泽去洗了澡,洗了头发。
等俩人再次面对面已经是并排坐在沙发上了,中途还去喂了一次小猫。
说起来,之前两只小猫醒了以后总是嗷嗷叫,那天可能是因为对周围的环境熟悉了一些,哪怕醒了也没有叫。
在他们俩坐在沙发上倚靠着时,两只小猫崽子从毛茸茸的小窝里爬了出来,因为太瘦弱,走路时还有新摇摇晃晃的。
但哪怕站都站不稳,却还是很坚定的朝着周应泽脚边的方向前进。
周应泽正在讲话呢,突然感觉脚边有毛茸茸的触感,低头一看才知道两个小猫醒了。
“哎哟喂…来找爸爸了?”衡青把小猫从地上捧起来放在膝盖上逗弄着,“你看刚才他们都先走向你…”
是啊,明明那天是衡青先下车去抱起小猫的,甚至刚到家以及在宠物医院的时候,也都是衡青一直在忙前忙后的照顾。
但小猫却反而挺黏周应泽的。
经过前两天的照顾,还更黏他了,两只小猫都挤在周应怀的脚边,甚至还想通过他的裤管往他腿上爬。
“怎么样?要不要给它们俩取个名字来着?”衡青看似问的是小猫的名字,但语气里却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不了,还是不取名字了。”
取了名字就代表产生了羁绊,也代表一人一宠之间有了责任,假如没有名字,那就只是两只无名的,随处可见的田园猫而已,但有了名字,就成了…
“还是到时候让新家长取吧?”周应泽摸了摸小猫毛茸茸的脊背,“帖子发了吗?”
衡青:“提前发了,也有人在问预定…”
周应泽:“那挺好的…”
*
吃完晚饭后,周应泽在书房里备了一会儿第二天的课,由于上午在学校时就已经梳理过,晚上整理一下重点就行,外加再把前一天剩下的课后作业批改了。
他在做那些琐碎事宜时,
当时的衡青就在一旁看着他。
周应泽备课备了有多久,他就在一旁直勾勾的看了他有多久。就一直看着他,好像一点都不觉得乏味枯燥一样。
周应泽对衡青的视线已经习以为常了,一面低头批改作业,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衡青聊着天:“你妈妈那边……你不去看着吗?”
衡青嗯了一声,似乎是不解。
“你不是说她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吗,你其实可以多陪陪她的。”
周应泽低头新翻了一页,提笔刷刷刷批改完之后还在后面加了一句批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不用那么着急回来。”
“不是,你理解错了。”衡青轻轻摇摇头:“她不需要,或者说她也不愿意看到我…”
听到这话,周应泽从练习册中抬起头看向他:“嗯?什么意思?”
衡青思考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考虑着怎么和周应泽说这事。
他的表情在他的脸上展现得最为直接,约莫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他像是没想到怎么说,干脆直接在周应泽面前脱起了衣服。
周应泽:“……”
*
这不是他突然有了什么龌龊的想法,突然精/虫上脑,突然想和周应泽做点什么,就单纯让他身上多出来的伤而已。
他还有肩膀处和手臂多了好多伤…
周应泽:“……”
前两天离开的时候,明明记得他身上是没有新伤的啊?他们俩当时还一起洗过澡,虽然当时就已经发现衡青身上有一些很浅的疤痕之类的。
衡青当时也没说,但都能看出是很多年前的陈年旧伤,而现在肩膀上以及手臂的伤很明显就是最近造成的新伤。
有红红的烫伤,有几乎泛着紫的牙印,还有几道或轻或重的抓痕,看起来有点……惨不忍睹。
周应泽:“这是……”
“我妈妈弄的,她犯病的时候就会这样,完全不认识人…”衡青语气平淡,就像在说着寻常天气一般,“没办法,我和我爸长得太像了,她不愿意看到我…”
周应泽:“……”
“还好,真的…”衡青还笑出了声,“幸好我的脸没让她扔东西砸到,不然啊…”
“嗯?”周应泽之前也没觉得衡青对他自己的颜值有这么在意啊,“不然什么!”
衡青回答得倒是认真:“不然我脸受伤了,万一你不喜欢了怎么办?”
周应泽那时正好把最后一份作业批改完,他合上笔帽后,当真仔细端详了一下衡青的五官。
他打量的目光让衡青如坐针毡,脊背都不自觉的挺直了,不知道该以为领导巡检呢。
周应泽很少仔细看谁长得怎么样,也就是衡青和他关系很好,他才会记得他的样子,其他人,如以前的同学老师,包括现在的同事,他基本都是过目即忘。
面对面倒是能够认出来,但要让他离开了特定的环境,再度回想那些人的脸,他能够回想起来就只有一片模模糊糊的大概,根本想不清具体的五官。
衡青是他为数不多,离开相处的环境也能回想起五官的人。
他长得并不丑,不然长大学时也不会有那么多绯闻女友,假如是不认识衡青的人,说不定真的会被他那副样子所欺骗。
被周应泽的目光看了一会儿后,他甚至主动还侧了一下脸:“我左右脸不太对称,要不然你看这边吧…”
周应泽唇角轻扯:
“…你这是在讲什么冷笑话吗?”
*
衡青回来了,那么半夜起来给小猫喂奶的任务自然也就交给了他。
那天晚上周应泽几乎没听到小奶猫的叫声,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整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在脑子都还没完全开机,周应泽懵懵的望着天花板时。
虽然都还不知道几点,但外面传来的声响以及闻到的气味也差不多在告诉他:——早餐也已经做好了。
“起来了?”
衡青听着脚步声就知道是周应泽,头也没回:“锅里还有一个煎蛋,一会儿就好了,我可是练习了好几次了,现在煎蛋可比第一次娴熟多了…”
嗯,记得衡青刚做煎蛋的那天早晨,也不是一次就成功的,周应泽还在垃圾桶里发现了好些失败品。
那天衡青还着急忙慌的要主动提前扔垃圾,是觉得把垃圾扔了,自己就看不到,就不会知道吗?
可他又不是瞎子,冰箱里可是少了那么多鸡蛋,可他却只端出来了一个,少的那些去了哪里呢?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
那会儿的衡青在哼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或者说,他不是从那会儿心情才好的,他从昨天回来开始心情就一直很好。
尤其在见到冰箱里那个新鲜的草莓不见后,在他昨晚对周应泽展示身上的疤痕,而周应泽睡觉之前仔细为他涂抹药物以后,他看起来心情更愉悦了。
在周应泽洗漱的时候,他指了指他头顶翘起来的一缕碎发:“好可爱哦…”
周应泽:“……”
*
依旧是毫无起伏的上课,下课。偶尔听着同事们之间讲的八卦,看一会儿从学生那里收上来的课外书。
日子就这样平淡无波的过着。
嗯,还有…
——【你刚才不在。】
——【我刚才出去开了一个远程会议,稍微有点繁琐,在离开之前已经提前告诉过你了呀,别生气了,好不好…】
这是周应泽在去上课之前和衡青的一段对话,等到他下课以后,熟练拉开自己的抽屉赫然看到了几束鲜艳欲滴的玫瑰。
能够看得出来挺挺闲的,花枝潮湿,花叶微润,花瓣上还带着些些许的晨露,凑近嗅一嗅,芳香扑鼻。
周应泽耷拉下眼皮,沉默的看着手里的花,他压根就没生气吧,他怎么总擅自做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
小猫崽长得就是快,过去好几天后,原本走路都摇摇晃晃的猫崽又长大了一点。
虽没有一下就长多么壮实,但最起码走路的时候不会像刚开始那样,每一步都像站不稳似的摇摆,周应泽看着都担心会起不来。
那会儿不仅走路不会摇摇晃晃了,还已经可以满屋子乱跑了。
周应泽走路时还会看着脚下,衡青就不一样了,在无意中踩了两只小猫好几脚以后,小猫崽子们更加黏周应泽了。
这让他非常不服:“好呀,我天天给你们两个小东西铲屎,居然还不亲我,真是没良心啊…”
每次这时候,周应泽就会在一旁看热闹一样的看着,有时还会故意招手。
而只要他一伸手,两只小猫就会扑腾着欢快的步子往他的方向跑去,
真是奇怪啊,他小时候养的小猫也是这样亲他,乃至于他在大学时,也经常被流浪猫碰瓷。
那些警惕性极高的小猫咪对于其他路人的招手总是充耳不闻,偏偏周应泽仅仅只是路过,却偏要凑过去蹭一蹭。
他似乎格外招小动物的喜欢,但…
“算了…还是不亲吧。”
*
吃早饭时,周应泽看着自己早餐上歪歪扭扭的爱心,突然冷不丁的来了一句:“衡青,你在追我吗?”
衡青刚刚咬进去的食物还没咽下去,就被这句话惊的咳出了声。
他咳了好一会儿,终于顺过气,“为什么你现在才觉得我在追你,难道我以前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是挺明显的,
周应泽也早该想到的。
两个人认识了那么久,从在同一间寝室的时候,衡青就一直对他挺好的,哪怕后来发生的那些事以后,他也依旧没什么改变。
他就差把求偶写在脸上了,结果直到现在,周应泽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明明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上了,居然现在才开始讨论关系?
也是有点太搞笑了。
衡青清了清嗓子:“我之前只说我不想做你兄弟了,却没说想做你的什么,对吧?”
周应泽:“……”
衡青:“我做你的爱人,做你的男人,做你的狗,做你可以利用的工具,做什么都好…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哪怕…”
周应泽:“哪怕什么?”
“哪怕很短暂。”衡青一直觉得能够和爱的人一起去死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情,他并不抗拒死亡,甚至很期待。
周应泽镇定自若的端起一旁的温牛奶抿了一口,暼了衡青一眼,“你果然脑子有问题…”
坐在他对面的衡青却突然起身,俯身凑过来舔干净他唇边浅浅的牛奶渍。
“你现在才发现啊。”
第92章 第六单元(完)
一般来说,一段普通的恋爱都是先从认识开始,再到相识相知。
在相识相知在这个过程中互生情愫,暧昧一段时间以后,其中一方表白示爱,再进行热烈追求。
不幸运的话可能在这里就结束了,但幸运的话两个人能走到一起,接着再是牵手,拥抱,亲吻,再发生亲密的关系吗?
但他们却不是,已经住在一起了,已经睡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不知道几个晚上了,结果现在才开始生涩的谈起了恋爱。
莫名让场面有了一丝丝滑稽感。
*
“周老师…”
一个学生的声音打断了周应泽的思绪。
对方小心翼翼的将作业放在讲台上,在周应泽低头翻动,他一脸心虚的补充,“周老师,我昨天真的写了,就是忘记带了。”
周应泽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依旧温和:“嗯,我知道了,下次记得带。”
他所教的班级虽然大部分是住校生,但其实也有部分是走读生,每天中午和晚上是要回去的。
经常会有一些学生没写作业,心里还抱着一些侥幸心理,想着兴许可以糊弄过去,兴许并不会挨个挨个收。
但周应泽就挨个挨个收了。
预备铃已经打过了,去厕所的也基本上都陆陆续续回来了,剩下两个空位也不是没来,据说是请病假了。
周应泽看了看底下一张张望着他的面孔,清了清嗓子:“好,把课本拿出来,还记得我们昨天教到哪里吗?”
*
衡青的父亲住院了,这使得他的事情陡然间多了起来,周应泽同样也很忙,毕竟他带的是初三,他们即将要中考了。
他后来又回了几次望京,之前摸口袋没摸出来的礼物也送了回来。
他送的东西中有一只万宝龙镂空钢笔,笔身点缀着红宝石,笔盖笔帽笔尖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是之前的限量款。
售价六位数一支的笔,他就像送一颗糖一样轻而易举的递出来:“你用一用这个?看怎么样,我也不太懂。”
周应泽:“……”
除此之外,还送了很多精美的袖口,还有领带,以及一些他自己没有出现,总偷偷给他放在。办公室抽屉,床头柜等等地方。
那段时间,周应泽感觉自己就像在和衡青玩什么寻宝游戏一样。由他提前将东西放置好,再由他去找,这…太幼稚了。
但不得不说,他用这样的方式成功转移了周应泽的注意力。以至于他都忘记了他已经有半个月没在暗处偷窥他了。
他似乎总能有办法让周应泽的生活里没有他,但又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
——【好烦啊,好烦啊,他们他们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这么点小事都要来找我!】
——【好想你,真的…好想抱着你睡觉,好想吃你做的饭饭…】
——【吃晚饭了吗?下班了吗?】
——【你怎么把卧室里的摄像头给拆了?我就想看一看你嘛,让我看看嘛。】
衡青那边的回复每一条都热情满满,而相对应的周应泽的回复就显得语气冷淡了不少。
——【哦。】
——【吃过了。】
周应泽那会子已经吃过晚饭,课也已经备好了,没什么事情做的他正躺在家里的沙发上翻看一本杂书。
十月一过,天气入秋,虽没有立刻冷下来,但气温明显没有那么炎热,家中之前还整天开着的空调也不知不觉关上了。
两只毛茸茸的小猫卖力的顺着沙发往上爬,没一会儿就爬到了周应泽大腿的位置,两只猫崽子对于领地的分配,倒是均匀,一只腿趴着一只。
自从救回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明明以前刚捡到他们的时候都还没半个巴掌大呢,身上的毛也是稀稀拉拉。而那会儿不仅个头长大了一些,连身上的毛浓密了不少呢。
尤其那只橘的,由于干饭积极,个头也是长得最快的。炸毛时活像一只被嗦过的芒果核。
那只小白比小黄的个头稍微小一点,平时很黏周应泽,每次被摸两下,喉咙里就咕噜咕噜的响,像只小摩托。
小东西们逐渐把地方摸熟之后,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只敢在卧室里活动,也开始往别的房间探索,每次都能在各种角落里发现两只小猫。
——真调皮啊,
周应泽一只手轻抚摸着手底下软乎乎的小猫,顺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了衡青。
——【图片】
——【小猫好像又长大了一点。】
*
手机传来叮咚一声水滴声,那是衡青给周应泽设置的专属铃声。
这样无论他在做什么,只要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是周应泽给他发消息了。
看他低头在回消息,一旁讲着基金会相关内容的助理,适时的停住了讲述。
她约莫是想等着他看完了再继续讲,但衡青头也没抬,一面打字,一面讲:“没事,你继续讲,我听得到…”
一心二用对他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过去那三年里,他为了能够以更好的视角看到他,特意在正对着周应泽学校那栋教学楼的写字楼的同楼层买了下来。
那会儿他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远程看着周应泽批改学生作业,看着他在办公室里和其他老师聊天,又或者备课。
哪怕收到了他的消息,衡青也没有觉得这会打扰他,反而使他的精力更加充沛了。
单独成立基金会的事儿上次他就提了一个框架,这会不过是来落实一下而已,他打算把他份额的成红直接全部投入基金会。
而基金会目前刚开始提出的帮扶对象是一些底层人民,为他们免费提供法律方面的援助,提供辩护律师。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添加了一些别的东西,山区助学,残疾人等等等等。
而衡青需要忙碌的也就是严格把控审核流程这一块,确保不会有人故意骗取救助金。等把这个弄好了,约莫也就一个星期吧?
到时候就能回一趟长郡了,那天刚好是周六,到时候和阿泽一起去周边玩玩吧?他要是不想动,那在家里也行。
心里这样想着,一边还能对助理刚才讲的几个备选方案作出点评:“第三个还行,第四个不行…”
可能助理也不太理解为什么衡青为什么会突然搞什么基金会吧?明明以前也没看到他有多善良…现在居然来搞这些,审核流程卡这么紧看来还是真的想弄…
助理搞不懂,但也不需要他懂,他只需要完成衡青给他的工作内容就行。
“待会儿,您要去疗养院吗?”
助理确认了一下衡青的行程。
“嗯。”
*
再次从疗养院出来后,衡青的手臂上又多了一些被热水烫伤的红痕,尤其是额角的位置,仿佛被什么瓷器之类的东西砸过一样,伤口还在往外流血。
但他就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任由额角的血淌着,又从兜里摸一直没动静的手机,他本以为是周应泽没发消息。
这才看到信号格那里只有微弱的一格。
“靠?什么破地方,信号这么弱?”
等他从山里出去后,手机这才叮叮当当的收到消息…
——【抱歉,刚没看手机。】
——【看到图片了,好嫉妒啊,好嫉妒啊,为什么小白都可以睡在你胸口,我为什么不能睡在你胸口啊…嘤嘤嘤】
车子已经开上高速了,
一声清脆的水滴声响起:
——【你太重。】
在衡青这边还在打字回复时,又是一声清脆的水滴声,周应泽那边又补了一条文字消息:——【别撒娇,恶心心。】
不远处就是望京欢迎您的字样,再开个10来公里就能到市区,作为最繁华的一线城市,是不少人拼死拼活都要留下来的地方,怎么看都比长郡好太多太多了吧。
但他却完全没注意,时不时拿起来看看小屏幕,在看到后面那个恶心心后,无声的笑了好久好久。
怎么办啊,好想回到他身边。
为什么应泽之前还问他,问他过去一直在暗处守着他,难道不会觉得累吗?
怎么会累啊,能够和他待在同一个城市里,随时随地看着他,这怎么会累?
余光处看到了桌上乱糟糟的文件,衡青心情莫名其妙的烦躁起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摸出手机摁亮屏幕。
上头赫然是周应泽的照片:
照片里的青年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外面叠穿一觉黑色外套,戴着口罩,斜挎着一个黑色双肩包,身姿挺拔修长,正从远处走来,清清爽爽的真的好像一个高中生。
就一眼,心情立马好了很多。
*
他俩第一次发生关系那天应该是衡青最晕晕乎乎的一天。两个人毕竟太熟了,因此那会儿的时候自然得仿佛结婚多年的老夫老妻。
周应泽的身材很好,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他的小腹还有一颗鲜红小痣,隐隐的青筋也性感极了。
周应泽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不知道衡青在离开长郡后的每个夜晚,是如何靠着过往的臆想来自我疏解的。
周应泽周身有一股很淡的香味。
说不太上来具体的名字,有点类似冷杉香,闻起来非常舒适,总能让衡青很快平静下来,他曾问过他用什么香水,他说他从来不用香水…
周应泽说话的语气也不太一样,在学校的他是温润的,而私底下他讲话的语调则会更加偏冷冽的,毫无感情。
他看向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垂眼抬眼的动作,每一次微笑时唇角扯起的弧度,他几乎都记得非常清晰。
清楚到闭上眼睛就能一幕幕浮现眼前,过于沉浸在幻想中时,他甚至还似乎问到了那股熟悉的冷杉香。
“应泽…”
在自己诺大的卧室里,闭着眼睛的衡青呼吸愈来愈急促,直到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眼里依旧有着尚未褪去的某种情绪。
他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皮,整个人无力的往后倒下,像是得了某种戒断反应一般,还有三天。
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声水滴声顿时让原本一动不动如一具死尸般的某人腾地从床上弹跳而起。
——【应泽:小猫睡了。】
——【应泽:图片】
*
周应泽可能自己都没发现吧?
他和之前比有一些变了。
从一开始对衡青的所有信息视若无睹,完全把他当做不存在到看到他的存在,到习惯他的存在,再到慢慢开始主动等待回复,甚至能…主动发信息。
一切就如同如同温水煮青蛙一般。
而相对应的,衡青在和他相处中也有些变了,他变得没那么暴躁,没那么易怒,情绪也没像以前那么喜怒无常。
每次在每次冲动想要发火的时候,都会在心里下意识想着假如是周应泽的话,他对这样的场景会如何相处呢?
不知不觉中,他就学会了冷静。
*
几曾何时,在两个人还在读大学的时,有一天傍晚,学校那块区域突然停电,当时又是夏天热得很,宿舍里的舍友大部分都出去了。
当时周应泽依旧还在床上躺着,安安静静的仿佛不存在一样,但衡青却知道他一定在。
他和他闲聊起来,问他刚才在停电之前看的什么书,他说:“《在西伯利亚森林中》。”
衡青没听说过:“讲的什么?”
“他说有些人的人生如同冰冻的湖泊,有些人的人生犹如潮湿的沼泽,前者表面坚硬,冰冷,实际上内里翻腾生动。后者表面温和轻软,深处却呆滞,无法渗透。”
周应泽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丝说不出的莫名情绪:“笔者更喜欢前者。”
衡青:“嗯。”
他们俩那会儿关系本来就还行,再加上宿舍里又只有他们,于是周应泽理所当然的继续追问:“那你呢?”
其实彼时的衡青压根没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全凭本能意识到啊了一声。
周应泽:“冰湖起码是干干净净的,但我是沼泽…”
在那个闷热的,停电的,光线不甚清晰的午后,睡在床对面的衡青只需要偏过头就能看到周应泽。
他听不太懂什么沼泽什么冰湖,但是他看得见那会儿的周应泽情绪不怎么好,看起来好孤单,身上有种浓烈负面情绪。
彼时的衡青虽然并不了解,但并不妨碍他当时立刻出声:“那又怎么样啊?”
后来过去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天不仅仅是他的生日,在十多年前也是他家里人在他眼前一个个死亡的日子。
他不知道,还以为他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又或者说为了即将到来的考试而烦躁,再或者说为学生会的事烦恼。
“等会儿咱们出去吃烧烤吧,就学校外面那家,我请你,怎么样?”
当时的周应泽翻了一个身:“不想去。”
衡青直接从自己床上下去,噔噔噔上了周应泽的床,硬是生拉硬拽的要把他拉出去:“停电了,屋里多热啊,出去凉快凉快呗,走啦走啦走啦…”
他俩关系能好,很大一部分得依赖于衡青是个厚脸皮。
*
——【我明天就回来啦。】
收到衡青这条消息的时候,下课铃刚刚打响,他顺手将台面上的实验器材收拾好,手机就响了。
他还没有掏出来看来信人是谁,就有种隐隐的预感,可能是衡青发过来的。
“嗯,科代表记得等会儿把作业收上来,交到我办公室里。”周应泽离开教室前又重新嘱咐了一遍,“要是有没交的同学,就记一个名单交上来。”
初三了,马上中考了,要求当然要更严格一点,这也是为学生们好,虽然这点也要等这些孩子们长大以后才能明白。
回到自己办公室的周应泽看了看手机里的后来又多发的几条信息,注意到了他其中一天消息强调的是回长郡。
其实“回”这个字不太合适的,毕竟衡青的老家又不是长郡的,也没什么亲人家人在长郡,也只有周应泽在长郡而已。
长郡对他来说也仅仅只是一个普通小城市,所以他真正想说的应该不是回长郡,而是回到周应泽的身边吧?
*
那天的课比较多,周应泽有两节晚自习,上完两节晚自习下课后,他打算去教职工食堂吃一点饭再回去。
依旧还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
说起来,那是他选了很久,非常满意的一个位置,刚好靠边缘,旁边还就有一根柱子,正正好好隐藏住了自己。
因此后来进来食堂吃饭的其他几位老师才没看到他,他们自顾自的结伴打菜,自顾自的聊他们班上学生的事儿。
不得不说,十几岁的孩子就是调皮啊,本就是青春期外加叛逆期的时候,精力自然旺盛得很。
周应泽作为几个班的老师,隐约也知道一点,好像他们学校的各个年级还什么一位老大来着,而这一次好像是为了点什么小事,两个班的十来个学生约在外面打架,还有有两位学生受伤了?
后来两位学生的家长直接找到了学校大吵大闹,非要班主任给一个说法,今天中午紧急开会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事吧?
周应泽是科任老师,这种事儿轮不到他来管,所以他也只是津津有味的听着。
本来也只是随便听听,结果几位老师的话题不知不觉居然又转到了他的身上。提到了以前总有人给周应泽送饭的事儿。
周应泽:“……”
*
之前衡青经常来给他送饭,虽然都是躲着周应泽,花钱叫其他人送的。
但次数多了,其他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端倪,基本上一听是来送饭的,又看了看跑腿小哥去往的楼层,就能猜到是送给谁的。
他们在讨论到底是谁给周应泽送饭,他长得好看,有人觉得是他的追求者,也有觉得会不会是他对象?
“周老师不是说他是单身吗?之前我小侄女来我们学校找我,看到了周老师,当时就问我要电话呢。”
“哎,那些个学生还不是嘛?上次教师节让写最喜欢的老师,好多都写了周老师,他那时也才来没多久吧?”
“哈哈哈哈他长得好看嘛。”
“说起来,除了望京市每个月来看他的那个朋友,好像几乎没看到周老师身边有谁比较亲近的人?”
“你不知道啊?周老师不是本地人,好像据说……”说话的人也知道说这话不好,因此后面的话就说的比较小声的,“好像他是孤儿诶…”
“啊?难怪呢…”
“其实这样也好,家庭关系简单,购物也就不会有什么矛盾。”
“是咯是咯,周老师看着人挺好,面善,脾气好,好像听说他自己买了车买了房,这个条件还行。”
“哎…那我改天问问周老师,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我亲戚家有个合适的…”
周应泽本人:“……”
*
他那天早就吃完了,但还是等着另外几个老师们先走了才走出去的,主要还是人家在聊他,他出去对谁都挺尴尬的。
他当时最好的选择就是等一等。
而且因为这个原因,他比平时晚了一些到家,回家的路上,外面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雾霭灰,仿佛要下雨似的。
开车进小区时,
还和跳广场舞回家的邻居撞见了。
对方依旧非常热情的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旁敲侧击的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也聊着一些最近长郡市发生的大事儿,抬头看看天,说看着今天早上要落雨的样子。
差不多也是那会儿,周应泽突然感觉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目光,他下意识从车窗探出脑袋转头看向车后面。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他自己看错了。
“哎?周老师,你刚在看什么呢?”
“哦哦,没什么没什么…”
周应泽摸出卡刷了一下门禁卡,挡在前面的杆子也跟着缓缓抬起,他缓缓开入小区,又扫了一眼后视镜。
嗯,依旧还是没人,之前那道让他感觉熟悉的眼神原来只是错觉啊。
*
等手机再度响起时,周应泽已经回家看,给两只嗷嗷叫的小猫添了粮,加了水,又拿着逗猫棒陪着玩了一会儿,小猫们也就乖乖的自己互相叠着睡着了。
——【长郡市好像要下雨了,你记得把门窗关上,我大概明天早上回来吧。】
——【嗯。】
回复完消息后,周应泽收起手机,一如往常般去卫生间洗漱。刷完牙洗完脸还顺便泡了一会儿澡。
反正第二天就是周六,他也不需要早起,泡一会儿澡也不算什么。
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懒懒散散的搭在浴缸的外沿,周应泽整个人往后仰着,脑袋靠在浴缸的头枕,半眯着眼睛,感受着皮肤每一个毛孔被热水浸泡的舒适感。
之前衡青也试图和他一起泡澡来着,那会儿两个都不算矮的大男人一起挤在浴缸里,连脚都伸不开,但他们那会儿居然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
在浴缸里泡了十来分钟后,周应泽终于有了些许睡意,都不需要再吃什么助眠药物了,那天入睡的也比平时早了些。
差不多在他睡到半夜时,半梦半醒之间又感觉到了熟悉的目光,周应泽以为又和白天一样,是自己看错了就没有管,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
直到身后贴上来一具温热的身躯,对方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壁,微弱的声音似乎还夹杂着一些颤音。
“阿泽,终于抱到你了…”
窗外一道惊雷闪过,原本昏暗的房间也登时亮堂了一瞬,而他的床前赫然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他正半俯着身子看他。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点子拍打着窗户,偶尔还能听到一阵阵呜咽的风声。
“你不是说明天…”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衡青抱了一个满怀,他应该是连夜赶回来的,身上的外套湿漉漉的,一看就是被雨淋到了。
“我等不了了。”衡青的手是冰的,望向他的眼神却如同带着火星子一般滚烫炙热,“阿泽,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周应泽垂下眼帘,看起来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去换衣服,拿毛巾把头发擦干……算了,重新洗一下吧。”
衡青以为他是嫌弃他身上湿漉漉的,笑着应声:“是是是,我这就去洗干净。”
周应泽:“……”
其实只是因为他以前经常被大人嘱咐过的,让他在外面淋雨了,回家要立刻洗干净,因为外面的水是生水…
算了。
*
前一天夜里的雨让长郡本来一点暖和的天气骤然间降温,丝毫没有一点点转折。
而也是突如其来的降温,让睡梦中的人们意识到,啊,原来就快要入冬了。
那场雨在早间时分稍微停了一会儿,不过吃在周应泽刚吃完早饭后,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那会儿的周应泽正在书房里处理衡青捡回来的几只虫子,都是他在回来的路上捡到的,因为担心压坏了周应泽不喜欢,还小心翼翼的拿帕子抱着,揣在口袋里。
第二天早上,等吃完早饭以后,又献宝一样的掏出来给他看。
他保存得还有蝴蝶有蝉,还有一只雄性的黄粉鹿角花金龟。
“它身上花纹挺多的,是雄性吗?”
衡青对虫子明显就不怎么了解,不然不会问出这种的问题。除了部分哺乳动物外,自然界许多昆虫都是雌性比雄性体型大,而雄性又比雌性颜色更鲜艳的。
周应泽嗯了一声,指了指放在台面的其中一只虫子:“其实还是挺明显的,雄性的前胸背板中央有两条栗色纵纹,虫头部觭角酷似鹿角…”
“哦…”
*
那天早晨,两只小猫吃饱喝足就睡了,周应泽则耐心的将衡青捡回来的虫子做着去污,还软处理。
在他认真将标本的内脏去除,进行一系列还软,针插,整姿的流程时,衡青就在一旁认认真真的观看着他的动作。
一开始的衡青的目光停留在周应泽的手上,以及他镊子上的动作,后来不知不觉目光慢慢移到他的侧脸上。
近在咫尺的青年是那样的认真,那样聚精会神,好看的薄唇紧紧抿着。
有那么一瞬间,衡青觉得如果能被周应泽那样专注的凝视着,自己就是变成他手中的标本,好像也挺好的…
因为怕打扰他吧,衡青大气都不敢出,一直等到看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这才开口:“这样就好了吗?”
“嗯,还没好,还要等几天风干。”
“哦…刚才为什么泡水啊?”
“……为了还软。”周应泽褪下手上都手套,收拾好台面的工具,随口说了一句,“……你要是有兴趣,我教你吧。”
“好啊好啊。”
*
两人就这么一个耐心教,一个认真学。而当人的精神全身心沉浸在某一件事情中,是意识不到外界时间流逝的。
等周应泽教会衡青如何简单制作一只标本后,平时吃午饭的时间都已经过了。两人那会儿才后知后觉感受到饥饿。
那会儿也实在懒得做,
衡青直接干脆叫了外送。
长郡市只是一个小地方,外送的种类没有那么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样,好在他们两个都不是多么挑嘴的人。
等外送的人把食物送上门的空隙,周应泽也没有闲着,抽空现磨了一杯咖啡。
一面和他闲聊着在望京的事儿,还说他遇到了两人之前的同学呢。
“哦,是嘛?”
“就是之前特装那个,你还记得不,之前在背后说你清高那孙子。”
“不太记得了。”
周应泽的记性很好,很多年前的画面都能记忆犹新,但对于不重要的人和事都会忘得很快。
他一面回应着,一面摆弄咖啡机,刚好那会儿咖啡机亮起红点提示上一个环节已经好了,已经到了压粉萃粉的环节。
“你要喝什么?甜一点可以吗?”
衡青那会子正在给周应泽一五一十的讲述他前面几天发生的事情呢,他对于谁在背后说过周应泽的闲话记得比他本人还清楚。
听到周应泽问话,他随口应了一声,笑嘻嘻道:“都行啊,别说什么味儿的咖啡了,你泡的屎我也吃。”
周应泽无语抽了抽嘴角:“滚。”
*
咖啡拉花的图案有很多,从入门的爱心图案到郁金香图案,到树叶图案,以及更难一点的天鹅和各种卡通图案。
那些周应泽那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选择了最简单的爱心。
他的手很稳,缓缓将手中端着的杯子抬高,将奶泡注入咖啡液里,提起收尾时刚刚好好是一个爱心的尾尖。
“嗯……”周应泽把手中拉好花的咖啡杯递给他,继续提问,“然后你就回来了?不是过那个项目很重要吗,不继续顶着…”
“……放心,没事…”
衡青低头看到了咖啡上的图案,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他前面没注意到拉花图案,一直都看周应泽的脸,看着他认真专注的模样,看着他干净修长的手,接过后才发现是一颗很标准的大白心。
他闭上了嘴,小心翼翼的接过周应泽给他冲泡的咖啡,并没有选择喝掉,反而像捧着一个什么宝贝一样的捧在手里。
在拍了好几张照片以后,之前的外送也差不多到了,因为配送员进不来,就打电话问能不能下去拿。
“我去,我去拿吧。”
出门前,衡青似乎生怕把那颗几位标准的爱心弄散,他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将杯子转移到了桌面上,这才离开。
周应泽:“……”
*
吃完饭,两人默契的收拾台面,一起拿逗猫棒逗着醒来的两只小猫玩。
逗了一会儿后,小猫对逗猫棒也没兴趣了,开始互打闹起来,而他俩则面对面坐在阳台边的椅子上休息着。
外头的雨还没停,淅淅沥沥的雨点子打在外面的窗户上淌下一道道蜿蜒的水痕,时不时一阵风吹过,看着都觉得冷。
室内开着暖气,两只毛茸茸的小猫在地板上你咬我,我咬你,玩的不亦乐乎。
周应泽端起一杯温热咖啡抿了一口,再抬头时看到窗外不只什么时候飞来一只鸟儿,顿时仿佛时间都慢了下来。
然而从始至终,
对面那道灼热的目光始终跟着他。
那天他俩闲着无聊,聊了些闲话。衡青望着外面摇晃的树枝,闻了一口从窗缝里钻进来的风。
“我以前特别喜欢下雨,尤其是下雨以后的空气,有一种很清新的味道,还夹杂了一点泥土的芳香,好神奇啊”
周应泽顿了顿:“嗯,我也是。”
又安静一会儿。
衡青:“怎么办?”
周应泽:“嗯。”
衡青:“我突然发现,即使我和你面对面坐着,我依旧会想你。”
周应泽:“……”
真肉麻啊。
*
是挺无聊的,那天的雨一直断断续续下了一整天到傍晚才渐渐止住。
两个人闲聊间还聊到了很久以前,衡青那会儿一面和他正常相处,一面给他发一些那种充满颜色以及各种意.淫的短信。
活像精神分裂患者。
至于是不是他心里想的,又或者说就只是单纯的只敢在脑袋里想想而已。周应泽并不知道,他用笑了笑:
“我记得你当时发的那些,嗯…我想想什么来着,办公室肯定不行,以我的性格和我接受到的教育,不太允许我在那样的环境做那样的事…还有什么来着?”
突然毫无防范,直面自己之前的黑历史,衡青尴尬得脚趾扣紧了,几乎脱口而出:“我错了,周老师。”
周应泽拿手指敲了敲桌面,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真就仿佛是在教育他的学生一样:“你觉得你这样对吗?嗯?”
衡青垂着脑袋:“不对。”
上学时的作为最不安分的那个捣蛋鬼,他以前也没对老师有多么敬畏过,在其他同学怕老师的时候,他觉得这有什么可怕的,直到那会儿听到周应泽意味不明的一声嗯?他莫名还有点腿软。
“你管这个叫追求吗?”
“不是…”
衡青的确不知道那些垃圾短信周应泽居然也看到了,记得那还是他刚和秦源在一起,衡青也还没来长郡的那会儿吧?
各种嫉妒的情绪在胸口翻涌沸腾,他压抑太多太多,急需找一个出口发泄,所以才脑子一抽给他发了过去。
对面一直没有回复,所以他还以为没有看呢。结果他看到了。不仅看到了,还记那么久。
衡青都不知道应该先高兴,而是先尴尬,他当时见周应泽板着脸,还真以为他生气了,心里慌得不行,像个被老师教育的学生,深深的埋着脑袋。
“我知道错了。”
差不多安静了足足半分钟,他听到了周应泽的笑声:“行,下不为例。”
*
收假后的第一天上课,就上午有两节下午一节,那天没有晚自习的课,因此下班早,也就没再去教职工食堂吃饭,下课后就收拾东西往停车场的方向去了。
出门时还有老师和他打招呼,周应泽也笑着点头应付,时不时低头看看手机。
【你在哪。】
【后面。】
【哦。】
下午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声响了,过道不少学生拿着饭盒蜂拥而出,周应泽刚收起手机,转角迎面走开的五六个结伴出来的学生对他问好:“周老师好。”
周应泽笑笑:“快去吧。”
刚走到停车场,他看了看手机的新消息,知道衡青就在附近,也知道他正看着他,这让他不由想起刚重生那会儿。
在周应泽从派出所出来的那晚,衡青半半开玩笑的说他知道周应泽这么秘密,他会想解决他吗?
当时的周应泽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假如他的存在给他带来麻烦的话,他会。回答完后,他又问衡青会怎么样。
衡青说:【我啊?泡福尔马林的时候,给我大一点的缸。】
周应泽又回:【没有怎么办。】
衡青:【没有也没事,其实分割下来不容易引人注意,也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周应泽当时看到消息还笑出了声,直到看到他下一条。
【请不要再露出那副表情了。阿泽,我很心疼…】
当时的周应泽还不知道他口中的那副表情是什么,直到他转角在一旁的店铺玻璃门倒影上看到自己的表情,
有人时他一般是笑着的,唇边时常挂着恰好的弧度,但在没人时,在只有他一个人时,他的唇角却是向下的,眼里无波无澜,寂静得如一片死海。
衡青似乎比周应泽还要更了解他…
*
【过来。】
衡青一步步从黑漆漆的巷子里走出来,他从黑暗走到阳光下,走到周应泽的身边,两人并肩而行,垂下去的手背有意无意的摩擦。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已经不重要了。
一转眼就快到十一月了,气候明显经过几场雨后,整体有了明显降温,长郡往年每次都是十二月底或者一月份初才会下雪,刚好那时候小猫也满三个月了。
他俩边走边聊着天。
聊前段时间添加的那些领养人从聊天中考察得怎么样,也聊那些小猫的东西可以一起打包给下一任主人。
也聊周应泽之前的一些事儿,他对于自己以后的安排还是挺清晰的:“等我把这届学生带毕业了,我打算辞职。”
“嗯。”
“不问问我想做什么吗?”
“不问,反正你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你想逃离这个世界,我们就一起逃离。”
周应泽看了看天边火红的晚霞。
“好啊。”
在某个深秋时节,两个男人轻描淡写的约定了赴死的日期以及方式:在某个大雪纷飞的时节,前往一处深山老林
人死后,尸体会成为肥料,为周围的花草植物提供营养,或许若干年后,那里会长出两颗小树苗,在经历数年长成两棵大树。
深埋土壤的根脉会紧紧纠缠在一起,而土壤上的枝叶会并排沐浴阳光,仿佛很多年前有两个人一起手拉手躺在雪地里相拥而眠。
【第六单元完】
第93章 脚踏数船网黄攻重生以后
余闻礼有一个很有内涵的名字,据说是他父母当初翻了好几本字典千挑万选,选了好久之后才终于选到的一个名字。
出自张英的《题赠宗至镇公四首其二》中:闻礼闻诗道气浓,天家兄弟尽璜琮。
闻字本意指闻听、见闻、闻名,寓意才华出众、品德贤良、远近闻名。礼字本意指规范、仪式,或者表示对别人尊敬,寓意彬彬有礼。
闻礼两个字合起来的寓意就是才名远播、温柔敦厚、美德、高尚。他们希望余闻礼以后能够成为一个聚集各种美好词汇于一身的人。
可惜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吧?
在他们因意外离开后,留下的儿子最后没有成为知书达理,温文尔雅的人,他的品德和才华也没有出众。
他最后在做什么…
*
夜深了,不少正常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早就下班了,而余闻礼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他戴着口罩看着镜头对面的人,仅仅只是一个注视而已,对面的男人明显有些脸红了,感觉特别不好意思的样子。
“时间快到了哦…”余闻礼戴着耳机,耳麦正被他拿在手里,“你还有别的想看的地方吗?嗯?”
他的声线本就干净清冽,那会儿故意压得低低的,尾音上扬像带着无数把勾人的小钩子,顺着耳麦传过去后更是让对面连视频的男子面红耳赤,说话声音都结结巴巴了。
“您再等一下,我,我…我再去充一点钱。”
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似乎在找充值入口,余闻礼出声打断了他的操作,他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然你直接加我好友吧,方便吗?”
男子听他这么说,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连忙点头:“当然!当然…我还以为不可以加的您的…”
“当然可以的。”余闻礼摸出另一边的备用机,打开的图片并不是名片码,而是一个收款码,“你知道的,我这个也是有一点风险的,加好友的规矩你应该懂的…”
后面的话他就没说了,但是个人都懂余闻礼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加好友当然可以,但是……要先给钱。
至于多少钱?也不多,888一位。
对面的男子没有丝毫犹豫,脸依旧红扑扑的:“那个…猫猫头大人,那个码我刚才没扫上,您能再拿过来看一下吗?”
“好啊。”
余闻礼这次把二维码放在他胸口的位置。
那可是他特意在健身房练了很久的胸肌啊,不会过分肥大,也不会太弱不禁风,正正好好处于一个形状完美,极为很养眼的程度,再加上他皮肤很好,如奶油机般的质地,在头顶特意打光的衬托下,嗯……
反正顺着耳麦,余闻礼几乎能听到对面明显紊乱的呼吸声。
“好,好了。您收到了吗?”
随着男生那边的一通操作,余闻礼这边很快收到了到账提醒,看到钱到账以后,他也跟着亮出了自己的微信码。
等两人加完好友,视频通话的倒计时也几乎归零,几乎在他视频挂断的下一秒,新加的好友发来了一句问候,
【啊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超喜欢您的!】
【我,我太太太激动了,排了好几天终于排到您了,没找到还能加好友…】
对面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其中夹杂着长短不一的语音以及各种表情符号,这些能够看得出来他情绪的确很激动,非常激动。
这也很正常,毕竟余闻礼在网上还是一位挺有名的…网黄。他的网名叫流泪猫猫头,头像同样也是一只眼泪汪汪的小猫猫。
但和头像以及名字画风完全不搭的是他本人发布的内容,虽然他从不露脸,只露身材,偶尔发一些自我疏解的视频,但他涨粉依旧非常快,无外乎他身材实在是太好了!
连手也很好看,手指瘦削而修长,骨骼分明,净洁如玉,指甲圆润干净,白净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纹路。
仅仅只是一张手的照片就获得了无数的点赞和转发,更别说他后续发的其他腹肌和胸肌,又为他引来了多少粉。
再后来他除了发照片外,又多了一项业务,偶尔还会拍摄一些视频,基本上都是不露脸的,但越这样,反而让人的探知欲望抵达顶峰。
总之“流泪猫猫头”的账号越来越红了,于是和平台上其他的同行差不多,他也跟着公布了他在另外一款名为幸识网站的账号。
幸识是一个隐私交友平台,但对于余闻礼来说,完全就是一个中转站,里面可以文字聊天,也可以语音聊天,也可以视频。
当然,这些都要钱,由用户自己设置。
其中文字最为便宜,视频是最贵的。如果有谁想和他一对一视频,不仅按分钟算钱,还需要排很久的队,提前预约。
余闻礼一般都会在这一步挑人来进行下一步操作,看着就人傻钱多好骗的,他一般会让他们绕过平台,和自己私下进行联系,这样可以不被抽成。
反正又不是他一个人这么干,他其他的同行也这么干啊,爱加就加,不加就不加呗。
当然,作为回报,他偶尔也会在动态里公布一些不再推上公布的全新照片视频,也算是一种给了888的福利?
*
这位小男生已经是他加过的第八百五十七个好友了,每人加好友都需要888的红包,也就是他单单加好友就已经赚了六十七万多了。
嗯,这对于普通人来说可能的确已经很多很多,但对于余闻礼来说,还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熟练的和新加上的好友发了一串给所有好友都发过的注意事项。
其中包括可以保存他朋友圈的照片和视频,但只能看,不能私自流出去。不要打听他的个人信息或者真实名字等等…
要求还挺多的,但有些话的确还是一开始就明说比较好,这是余闻礼的一贯习惯。
而差不多再过了一分钟后,对面应该是看完了余闻礼发到内容,很快回复了好,并且还复旦一长串自我介绍消息。
余闻礼飞速掠过了那些性格和兴趣爱好的介绍,着重看了一下他说的家庭和职业,嗯,果然,他刚才就看到了对方视频后面的背景看着挺不错的。
点开对方的主页,在备注和标签里将对方讲的话复制了上去,名字则变成了857号杨林。
【857号杨林:还是感觉好激动啊…】
【猫猫头:嗯,今天有点太晚了,我就先睡了,明天再聊天吧。你也早点睡觉,晚安~】
这句话余闻礼发太多变了,熟练到几乎不用看键盘,闭着眼睛都能打出来的程度。
对方也立刻回了晚安。
而嘴上说着要睡觉的余闻礼退出和备注我和857号的聊天框以后,熟练的先给其中一个分组都发去了晚安,又摸出另外一摞旧手机。
一共五个,手机大多都是有些过时的旧手机,屏幕至少有几条裂缝的那种,每个手机都登陆着不同的账号,并且用着不同的情头。
他首先回了第三台手机,标签上写着一个名字范羽。
倒不是他心里多么在意这个范羽,主要是他年纪小,比较粘人,又是个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他刚刚也就接了两三个视频而已,消息又是99+了。不是,他是真能发啊。
【在干嘛?】
【你说我们明天去看哪部电影比较好?】
【图片】
【图片】
【图片】
【我比较想看第一个,但第二个最近风也挺大,听说特别特别好看。第三个是最近出的系列续作,你还记得吗?就记得去年上一部上映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过的。】
【那应该还是我和你第一次面基吧?】
【真怀念啊,那次你好高冷,我远远看了你好久都不敢走近和你搭话,你也不怎么理我,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我们真的在一起了…】
【图片】
【这是我那时候拍的…】
【好纠结啊,我想看1,又想看2,3也想看…】
【你在干嘛?怎么不回消息?】
【我看到你幸识还在线了…】
【你是不是又在和别人视频?】
这条往下就是连着五条的转账信息,几乎都是五千二,以及各种其他的乱七八糟的文字消息,余闻礼也没怎么耐心看了。
他点开对方的几条转账挨个收下了。
而他这边刚收下转账,对方也立刻知道他在线了,一条视频通话直接打了过来。
“……”
五个里,他是真的有点烦了。
余闻礼熟练地点了挂断,透过手机屏幕里反光可以清晰地看到余闻礼紧紧抿着的唇,但他。下一秒发送语音的语气却是微微带着睡意。
“我刚睡醒。”
“刚没看到消息。”
“幸识没在线啊,你是不是看错了?”
余闻礼一看到那句说什么他在线就知道是对方在诈他了,他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他当然一直都是隐身状态啊。
幸识在隐私这一块做的还是挺好的,可以让用户自由选择是否出现在首页广场,是否可以被检索到,乃至在线状态都是可以更改的。
范羽果然只是在炸他而已,看他坚决否认以后,这次发来的语音里明显语气就低了很多,说他自己可能是看错了吧?
余闻礼立马反将一军。
【我好久没上那个软件了,你还在?】
这下应该解释的人立马成了对面,他说他只是因为他很久不回自己消息,他没有安全感,担心害怕而已,所以才上去看了一眼。
【余闻礼:哦…】
【范羽:你说看哪个电影呢?】
什么电影?余闻礼又重新把那上面的消息看了一遍,鉴于明天是情人节,能够看得出范羽应该是比较想看第三个的。
【余闻礼:第三个吧。】
【余闻礼:另外两个可以下个星期和下下个星期,电影应该不会这么快就下映的。】
【范羽:好呀好呀我也是这么想的。】
“我实在有点太困了,明天再说,好吗?小羽?”余闻礼的表情很清醒,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朦胧的睡意,仿佛真困得不行。
“好吧好吧…”
*
对面又发了几条语音,至于内容是什么,余闻礼都没点开听就关闭了3号手机,继续的拿起另外一台贴着何思辉的4号手机。
这边的消息倒是没有前面那个三号那么多,但也基本上是一会儿一条,一会儿一条。他不会很直接的说嫉妒吃醋,只会不经意的透露一点。
【明天你要是没空的话,就算了吧。】
【其实我不怎么喜欢过这种节…】
过了一会儿
【图片】
【这家餐厅怎么样?】
【这家我之前吃过,味道还不错,就是有点远了…】
【图片】
【这家离你那儿挺近的。】
又过了一会儿
【我觉得过节就两个人在一起就挺好的,不用特别准备什么礼物…】
【你应该在忙吧,我就不打扰了。】
【我先睡了,晚安。】
十五分钟过去后:
【对了,你喜欢什么花啊?】
余闻礼之所以选择第二个回复4号的消息,也是何思彦看着不粘人,且本人从外表看着性格也不怎么样,但实际上…
【猫猫头:你选哪个就行。】
【猫猫头:抱歉,我手机最近出了问题,消息有延迟,没收到你的消息。】
【猫猫头:你睡了吗?】
【猫猫头:晚安。】
虽然何思彦说他睡了,但余闻礼知道他肯定没有睡,肯定还在等他的消息。
果不其然,余闻礼这边的消息也才刚发出去而已,对面的消息立刻就来了。
【何思彦:我正打算睡了。】
【何思彦:还没睡呢。】
【何思彦:我早就说给你换个手机了,你那个那么破…】
*
拥有消息延迟借口的余闻礼直接无视了他后面发的消息,有什么明天见面再说吧,
接着就是,2号手机。
在打开屏幕之前他就猜到了程贺的消息肯定和其他人与众不同,点开以后果然。
【图片】
【我明天晚上穿这个怎么样?】
【图片】
【图片】
程贺的年纪比余闻礼还要大上六岁,已经参加工作了,从事金融行业,不像三号那么粘人,也不像四号那么别扭,他有点……闷骚。
记得刚见面的时候,程贺西装革履,戴着金丝边眼镜,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结果熟了以后才知道他内里…
余闻礼都没点开图片看是什么,单看小图,就知道了那是几件布料很少很少的衣服,有蕾丝边的,还有小铃铛…
【可以。】
为了显得他的确认真看过,也为了表示回复的真诚,余闻礼还特意补了一句。
【我喜欢第三张那个。】
*
2号回复完,余闻礼顺手拿起第五个手机,上头的标签是…蔺世彬。
5号是这五个人里面年纪最大的,今年…三十五岁还是三十六岁来着?余闻礼记得可能不太准确,反正他的确是最不怎么粘人的,平时工作也很忙,消息框就光秃秃的两条消息。
晚饭时间:
【吃晚饭了吗?】
过了一个小时
【睡了吗?】
【明天还是在之前的地方见吗?】
在网上是两人白天的消息和一些转账记录。毕竟情人节嘛,哪怕蔺世彬压根不和余闻礼在同一个城市,且工作繁忙,但他也还是打算飞过来,不管怎么样都还是要见一面的。
【猫猫头:嗯。】
【猫猫头:明天见。】
*
最后一个是一号手机了,余闻礼深吸了一口气,滑动屏幕,解锁,对面消息非常多。这个稍微有一点点特殊,因为他和余闻礼是同行。
【你又不在了。】
【哎……我应该就是你鱼塘里待遇最差的那只鱼了吧?】
【你再不来喂饲料,你鱼儿就要跑了。】
【明天情人节,你应该不止见我一个吧?你打算把我安排在哪个时间段?】
【猫猫,你真的好狠的心啊,我可是狠心推了好多人的邀约。】
【图片】
【图片】
【图片】
【你看看,这么多人约我,我都没有答应呢。你还不回我?】
江帆和余闻礼都是比较有名的网黄,也的确称得上一句同行,但也可以在这个同行前面加一个形容词前缀:一个有点蠢的同行。
起初刚认识的时候,
余闻礼是真没打算和江帆有什么瓜葛的。
那会儿余闻礼刚开始建号,只发了一两条动态而已,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而江帆已经是比较有名的网黄了…
在那个0多1少的圈子,本来1就非常稀缺的,长得还好的更是稀有品中的稀有品,所以当时的江帆还是很有名气的。
因为当时想着他能稍微转发一下,也能为自己引一点流,于是回复了对方的私信。
【兄弟你这图P的挺好的。】
【我没P】
这是余闻礼和江帆最开始的对话。
也因为这样的开场白,余闻礼也没想到他俩后来的关系会变成这样。哪怕就是见面之前,他看对方主页写的纯1,心里也压根没想过他们之间会有什么。
直到一次两人在线下见过一次以后,对方就立刻就变了一个人一样,格外热情起来,
【我靠我靠。】
【我还以为你照片是P的,真没P啊。】
再然后,他可能自以为和余闻礼成为了好朋友,经常来找他聊天,给他发消息,给他吐槽一些他经常遇到的一些粉丝的事儿。
【我靠,烦死了,我不回消息不就是不想回吗,长那么丑,该不会自己清理,身上还有味儿,谁他妈跟他约第二次啊?那点钱还不够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猫猫,你在吗?】
【猫猫,我花钱找你约一次呗。】
【猫猫,我可以给你看我最近的体检报告,传染病八项检查也可以给你看的。】
鉴于江帆之前主页的标签,余闻礼拒绝了,说自己不太能接受下位。
对方消停了几天,直到余闻礼在幸识的订阅频道上传了一段他和别人的视频以后,江帆应该是看到了。
凌晨三点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外加转账,
【是你的话,我可以试试。】
再然后余闻礼收下了转账,两个人有了第一次。再然后上一个1号的那位实在是太烦太烦了,占有欲过分强,居然开始跟踪他。
余闻礼顺势就给断了。
江帆立马就知道了,因为是同行,他太懂他的潜在台词了,只要不回消息就开始发红包转账,几乎主动想跳进来他的鱼塘,于是…
江帆就这样成为了五个当中的一个。
*
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他完全不用看幸识就知道余闻礼在和别人视频聊天,估摸着他也快结束了,又给他发了几张转账。
【收到转账8888元】
【收到转账8888元】
【忙完了吗?】
【呜呜呜这是我这半个月辛辛苦苦赚的,全给你了,呜呜呜你真是好狠的心啊,还不理我,前面到底还排了多少人啊…】
【怎么还没到我?】
【你再不来喂饲料,我真的要走了!】
面对江帆的话,余闻礼就绝对不能用对其他人的口气和他聊天,他只需要在他面前显露出江帆以为的自己最真实的那一面就行。
他很坦白的回复:
【来了来了】
【诶,你走了吗?】
【你排在中午,时间是多的…】
这句话是为了让江帆知道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其中最特别的。
余闻礼太清楚江帆为什么要这样了,无外乎男人的胜负欲作祟,所以他的消息可以慢一点,甚至有时候还可以故意露出一点破绽。
对面依旧回得很快:
【晚了,你的鱼儿已经死了。】
余闻礼本来是打字回复的,想了想发过去了一条语音:“那怎么办,那咱俩断了?就是有点可惜,我提前准备的礼物…”
对方这次回复很直接,没有打什么字,也没有发什么语音,直接一个视频给弹了过来。
余闻礼选择接了。
一接通,江帆先看到余闻礼这边敞着衣衫的雪白胸肌,立刻哇呜了一声,流里流气的吹了两声口哨:“你这是…才下播呢?”
余闻礼点了点头。
对面的江帆倒是穿得严严实实,但是能够从他做好的头发,以及背后打光灯能够看出他刚才应该也在直播。
“哎,我跟你说,刚才有个沙比,快给我烦死了…”他又开始照旧吐槽起刚才直播发生的事儿,“我都说了不用开镜头,不用开镜头,他还非开,差点没给我吓了,我看到他那张脸都吓软了…他居然还说要来找我?!”
和余闻礼的路线不同,江帆对自己的颜值很自信,发出去的所有照片和视频一直都是露脸的,粉丝多的同时,麻烦也很多。
江帆线下不止一次被粉丝骚扰过,他也经常和余闻礼吐槽这个事儿,都已经搬了好几次家了,余闻礼本人也偶尔时不时的回应一两句或者附和着。
“嗯,你下次少拍一些周围的建筑物。”
*
江帆有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笑起来的时候眼下的卧蚕格外明显。头发应该是前两天刚染的紫灰色,在背后打光灯的照射下,隐隐像在发光。
而余闻礼这边呢。
比起刚才和那几位陌生网友视频,这次对面是一个已经在线下见过的人,那就完全没有必要戴什么口罩和鸭舌帽了。
在他取下帽子和口罩后,对面的江帆眼瞳微微放大,而后摇头叹气:“哎,看了好多遍了,还是觉得你长得也太不像真人了吧?”
余闻礼没有染头发,他的发色极黑,由此衬托出肤色极白。他的眉眼精致,仿佛经人精雕细琢过一般,无一处不是完美的。
唇角微微向下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平时应该是不怎么笑的人,每当凝视着他人时,他的眼里又总蒙着一种灰蒙蒙的忧郁色彩 。
“哎……你快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了。”江帆故作夸张的捂着胸口,“我刚才可是把我赚的钱都给你了…诶,先等会儿。”
余闻礼看着对面的江帆熟练的当着他的面摸出另外一台手机,也不知道在上面敲敲打打的什么,应该是别人在聊天。
余闻礼安安静静的等着,对面大概过去了三分钟,他这边收到了一笔5200的转账,以及几张截图,均是来自于江帆的。
点开看了一眼,是江帆和别人的聊天记录,对方给他发了很多表白信息,还有转账,两人拉扯了一阵子后,江帆收下了转账。
一分不多,一分不少,这前脚刚收了5200,还没到手里热乎一阵子呢,他转头一分没留的全转给余闻礼了。
视频里的江帆还冲他挥了挥手机,“猫猫,你看,我骗别的男人的钱养你。”
绕是素来不爱笑的余闻礼那会儿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他清了清嗓子,看了看电脑下方的时间,真快啊,居然快一点了。
余闻礼:“你几点睡?”
江帆:“应该两点吧,哎对了,你说你给我准备了情人节礼物?什么礼物啊?”
余闻礼:“明天就知道了。”
江帆也没过多纠结,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屏幕上的余闻礼:“我真被你排在中午?时间是最多的?”
“当然。”余闻礼顿了顿,“你上午应该也起不来吧?你应该会睡到十二点,所以中午两点左右见面,刚刚好。”
江帆:“你还挺贴心的,上午是谁啊?”
余闻礼抿了抿唇,含糊不清道:“一个小孩儿,陪他吃早饭。”
江帆:“早饭?你起得来?”
余闻礼:“嗯。”
两人又聊了一阵子,结束通话的时候正十二点五十三分,他这一次是真的要睡了。
关闭电脑后,挨个挨个把手机收起来后,余闻礼整个人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这样闭目了约10多秒,再度睁眼后,他起身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在市医院旁租住了一个套二,一室两厅一厨一卫,他自己睡次卧,主卧充当工作间,电脑和直播设备以及一些布景道具都放这边。
从工作间到洗手间洗脸,洗澡,再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睡觉一共花了半个小时。
主要由于他今天洗澡的关系,不用洗的那么仔细,稍微冲一下就好了,半个小时里有十多分钟的时间是他在给自己拍视频。
这样明天发朋友圈的素材就有了。
一面想着到时候怎么发,一面回复着其他网友的消息,同时零零散散收些小额红包。
等余闻礼从浴室出来躺在床上已经是四十多分钟以后了…
如果说明天见面的那五个勉强算男友的话,那么余闻礼断断续续的回复的这些陌生网友约等于就是一个备选。
偶尔选择性回两句,养一养。
入睡前,余闻礼看了看时间,差不多是一点五十的样子,闹钟是早上六点半,他还能睡……不到四个小时。
睡眠时间不多,他可没工夫拿这个时间去思考一些有的没的,在闭眼冥想了一会儿后,很快就睡着了。
*
余闻礼一方面喜欢情人节,一方面又不喜欢情人节,喜欢是因为在这一天他能收到很多很多礼物和转账,不喜欢是…太忙了。
早上6:30起床,洗漱收拾。7:00出门地铁,7:20见到前一天还在聊天的三号范羽,当然他手中拿的也是相对应的手机。
范羽比余闻礼要小几岁,还在读大学呢。在他过去前,前者就提早等在了地铁外,远远看到他,立马迎了上去。
这是个藏不住事儿的,见面没一会儿呢,早点都还没上来,他就已经把自己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一共有两个精美的盒子。
还没打开余闻礼就猜到其中一个盒子肯定是球鞋,毕竟范羽自己就是重度鞋迷,乃至于他那天脚上穿的也是之前范羽送的限量款。
他专门是穿给他看的,而范羽当然也看到了,知道余闻礼挺喜欢的后,脸上的笑容又明媚了几分。
第一个盒子打开,果然是一双崭新的白色球鞋,余闻礼记得售价在两万多左右?
另外一个盒子是一个高奢牌子的吊坠,和他自己胸口佩戴的是情侣款,价格也不便宜,小一万左右。
轮到余闻礼送时,他从随身背的黑色背包里摸出一个还没拆封的新盒子:“你之前不是说想打游戏嘛,我就随便挑了一个…”
那是一款很有名的进口游戏手柄,各方面都是顶配,价格不算便宜,也有小五千了,但他送出去也没有什么可心疼的。
毕竟这东西又不是他自己花钱买的。
是别人送的,他又不怎么打游戏,所以收到手以后连拆都没拆过,这会儿刚好拿出来。
范羽:“我当时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没想到你居然记得啊…”
那会儿早饭也快到了,余闻礼顺口安抚了几句,余光处注意到范羽又在摆弄他的手机,他也依旧什么别的反应,看呗。
反而是范羽打开手机以后挺惊喜的:“你真的把我照片设置成屏保啦?”
不止,连手机密码也是他生日呢。
如果他再点开联系人列表,就会发现他的对话框还是被置顶在最上面的,这种类似的小细节很多很多,余闻礼做得太熟练了。
范羽当然也看到了,瞬间被感动,反过来和余闻礼主动道歉:“我昨天不应该随便试探你的,我只是感觉太没有安全感,太害怕了…”
他的害怕完全是出于余闻礼长得太好看了,就他们刚才走在大街上时,就有路人过来给余闻礼搭讪…
这话也是挺搞笑的,他俩在什么地方认识的,心里还不清楚吗?当然,余闻礼不能这么明着说,他现实中话很少的:“嗯,我知道。”
*
两人一起吃完早饭,又去附近的电影院看完了昨天说好的那场电影。
因为余闻礼给的借口是自己今天还要上班,早上还是让同事替他顶班,所以在从电影院出来后,也就顺理成章的提出了告辞。
范羽是挺舍不得的,但被余闻礼摸了摸脑袋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而在亲眼看着范宇走进学校大门之后,余闻礼立刻转头在路边开始拦车。
坐上车以后,在司机开口问目的地之前,他就提前把目的地报了出来:“师傅,去星辉商场的B2口,麻烦快一点,谢谢。”
当时是上午十点二十五,本来预定是最晚十点离开的,十点半约了何思彦的。
但范羽太粘人了,硬是要余闻礼送他回学校黏黏糊糊了一路,这才耽误了二十五分钟。
看来得找个时间说分手了。
余闻礼如此想着,顺手把手里的手机关机放进了背包的夹层里,又摸出一台手机开机,屏幕赫然是何思彦和他自己上一次的合照。
他点开外卖软件,在星辉商场附近的一家奶茶店随便选购了一杯奶茶,配送时选择到店自取。
按照他们的出单十八分钟算的话,
他到星辉商场时,刚好做好。
*
08:05
【何思彦:你还没醒么?】
09:59
【何思彦:你不用那么早的,我可能得要一会儿。】
10:15
【何思彦:昨晚睡那么晚啊,现在还没醒,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约好见面的。】
10:26
【手机静音了,刚在洗漱。】
【我应该还有二十分钟左右到…
【你已经到了吗?】
10:27
【何思彦:还没。】
【何思彦:没事,你不用太着急。】
看到何思彦说他还没到,余闻礼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先到了。毕竟是自己这边迟到了,余闻礼。对待表情包里挑挑拣拣,发了几个流泪的表情。
【何思彦:好啦,我又没有生气。】
余闻礼一路上都在看手表,还有两分钟就到了,刚好外卖软件也弹出消息提示他,他的外卖订单做好了提醒他过去拿。
到了。
下车前,余闻礼熟练的把脖子上的范羽非要亲手戴的情侣吊坠拿了下来,又闻了闻身上应该没什么别的气味。
*
“…我都说了不用那么着急的。”
何思彦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擦了擦余闻礼额角的汗,又接过余闻礼递过去的奶茶,“我不怎么爱喝这些的…”
余闻礼知道他爱喝,尤其喜欢喝杨枝甘露,他刚才点的也是杨枝甘露。和程贺相处的时间里,他深刻明白了他的话,就要反着来听。
“抱歉,让你久等了。”
那时已经是十点四十五分钟了。
“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电影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何思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电影票给他,“刚好去检票呢。”
余闻礼低头看了看电影的名字,嗯,很少,他不久之前才看过的。
这个系列电影宣传很聪明啊,号称什么情侣必看。似乎不管什么东西,一旦和爱情挂上钩,好像都一下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那天还是情人节。
满场啊。
电影院里,余闻礼看着已经看过一遍的电影,手心是何思彦温热的触觉,酥酥麻麻的,他在轻轻的挠他的手掌心。
余闻礼自然也很懂的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至于两人中间座位的扶手,刚坐下的时候就何思彦很自然的抬起来了。
那会儿在黑漆漆的影院里,周围还有不少其他情侣呢,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余闻礼,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垂下的手紧紧握着。
*
看完电影出来刚好是十二点二十,两个人在商场内吃了顿午饭,等上菜时互送礼物。
何思彦这次送的是最新款的新手机,
而余闻礼则是一条领带
这次告别都不需要和何思彦说什么,他本身有工作,还是个小高管,情人节又不是什么法定节假日,他请半天就很不错了。
“真不好意思…”
何思彦刚才收到了余闻礼送的一条领带,又是他亲手为他系上去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罕见的没有说反话,“我很喜欢…”
余闻礼送何思彦去停车场的一路上,两个人离得太近了,因此他总能感受一些路人的不住回头看,兴许也是在猜测他俩的关系吧?
“每次跟你出来,都被好多人看…”何思彦看起来好像是在抱怨,实际上眼里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你这件外套,是我上次送你那件吗?”
余闻礼点点头。
何思彦更开心了:“反正我上班还有一会儿时间,你现在去哪?我送你吧。”
余闻礼看了看时间,那会儿一点五十六分,距离和江帆约定的两点半还剩下三十四分钟呢:“…去市图书馆吧。”
刚好他给何思彦说的身份是大学生,去图书馆也是非常符合人设的,再者他和江帆约定的地方离市图书馆也不远。
“好。”
何思彦在余闻礼快下车时突然又叫住他,先是提醒他把礼物拿上,又突然凑近吻在他的脸侧:“闻礼,谢谢你,我今天很开心…”
*
余闻礼把谈恋爱这件事认认真真是当作事业在做的,认真到记得每一个的生日,记得每一个的忌口,喜欢的颜色,说过的话。
平时出门在外,他自己不太喜欢说话,那么其他的细节就一定会做的很到位。
例如在外面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很注意对象的情绪,聊天时尽可能挑着对方感兴趣的话题,连走路步伐都会尽可能配合对方。
一米八六的个子,人又长得那样俊美,随便往哪儿一站都是人群的焦点,怎么看都是完美男友啊。
所以很多时候都不用他主动要钱,只要稍微暗示一下,对方都会主动给他转钱。
余闻礼一共俩身份,对不同的人又有不同的说法,一个是在校大学生,另外一个牙科诊所的医生,他甚至还分别搭配了不同照片。
“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在余闻礼在路边等人的时候,一旁穿着校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学生小妹妹推来推去,来了一个性格外向的来问余闻礼要联系方式。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认识一下嘛…”
看小姑娘脸憋得通红,余闻礼也没说太过分的话,取下耳机,装作刚才在听歌,没听到的样子:“……不好意思,我刚没听到,我也不是本地的,我外地过来玩的…”
余闻礼婉拒的借口越来越炉火纯青了,在他想着怎么能委婉的再说几句时,路边悄然停下一辆车:“哎呀,我还来晚了…”
车窗摇下,正是江帆。
*
余闻礼和江帆在一起以后,两边都极为默契的没有公布关系,顶多就是互动频繁了一些,在其他人看来无非互相引流嘛。
外人眼里的江帆依旧还是纯1,之所以和余闻礼互关,也只是关系好点的网友而已,粉丝们并不知道他们关系已经好到那种地步了。
正因如此,余闻礼每次看到江帆评论区一大堆留言时,都会有种莫名的喜感,类似于“你家1背着你在外面做0”的黑色幽默笑话。
江帆的网名叫凌晨四点半,他的粉丝给他留言时一般都是叫他凌晨,包括刚开始余闻礼也是这么叫他的,而江帆则叫他猫猫。
他降下车窗后,像只开屏的花孔雀般主动冲对问余闻礼要联系方式的那几个学生妹挥了挥手:“我的联系方式要不要也要一个呀?”
他一上来就如此主动热情,还说要载人家出去兜风,可不是把人家都吓到了吗?
余闻礼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对他这种行为实在是没脸看了:“开车。”
哪怕已经知道了余闻礼的本名,江帆依旧还是很喜欢叫他的网名,每次见面都不厌其烦的叫他猫猫猫猫,猫猫长,猫猫短的。
那会儿也不例外。
“猫猫吃过午饭了吧?我还没吃呢,陪我去吃会儿?”他把车载音乐的音量调得稍微小了一点,“中午吃的什么,西餐还是中餐?”
“日料。”
“行,那咱们去吃…”他想了一会儿,“猫猫,你想吃什么?”
“都行吧,反正我吃不了太多。”余闻礼看着外头车水马龙街道,看了看江帆后备厢隐约露出的灯光,又看看他开的那辆车。
挺出名的一个豪车牌子,不便宜。
江帆虽然和他是同行,但他自己并不缺钱,在网上做网黄纯属闲得慌,没事儿干,自己找事儿做而已,以上是他自己的原话。
而余闻礼自己呢,无论是对江帆还是对其他四个,他一直都没有在他们任何一个人面前隐瞒过自己的财务状态。
正因如此,他们收到他送的礼物后,高兴之余才会不约而同的说让他不用花钱,心意到了就行之类的话。
“你什么时候赶下一场?”江帆单手控制方向盘,另一只手伸过来捏了捏余闻礼的脸,“我还有多久的时间?”
既然他问的这么直接,余闻礼也没有拐弯抹角:“到五点半。”
两点半到五点半,三个小时。
“你分给我的时间比我想象中要多些…”江帆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夸张的捂着胸口,“要不不去吃饭了,咱们直接去酒店吧。”
余闻礼也认真思考了一下:“也可以。”
“你别这副很严肃很认真的样子,我真的会当真的。”江帆再度动手动脚,试图伸手过来捏他的脸,这次被余闻礼伸手挡了下来。
余闻礼:“不要把我脸上的防晒蹭掉了。”
他不觉得自己说这句话的语气或者表情有什么不对,甚至他压根只是在很正常的聊天,说话而已,但在江帆眼里却特别戳他?
“别这样看我,我心跳又加快了。”江帆控制着他那边的车窗半降了一点,“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觉得你很冷漠,后来又觉得你有点天然呆…”
余闻礼:“嗯?”
江帆:“没什没什么。”
最后江帆还是带着余闻礼去了提前预订的餐厅,到在下车前,他神神秘秘的打开后备厢,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红玫瑰,而花丛的中间有一个发着光的丝绒礼盒。
就那个大小,一看就是饰品,
已经猜到了。
余闻礼:“你不如直接给我折现呢,也省得我到时候还要挂二手网站卖…”
江帆:“我送的你也要卖掉吗?”
余闻礼:“……”
“行吧行吧,给你折现。”江帆摸出手机熟练的开始转账,操作完之后还在他面前晃了晃,“好了吧,我的猫猫头大人,你现在对我笑一下了吧?”
余闻礼突然想起他和江帆第一次面基的时候,他其实早就到了,但是他还是在远处观察他很久,最后才走近他。
此时的江帆用一种疑惑不可置信的口气问他:“你就是…流泪猫猫头?”
余闻礼当时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而现在他又模仿着一些粉丝叫他的称呼叫余闻礼猫猫头大人,这份喜感成功让余闻礼弯唇笑了笑。
一个平时不怎么笑的人,骤然想起来给别人的冲击是不一样的,仿佛冰雪初融,有种令人心跳顿缓的错觉。
江帆怔愣片刻后,回过神:
“值了。”
*
他和江帆告辞就完全不需要什么借口,甚至于他去见程贺时,都还是江帆给他送过去,还从他的后备箱挑挑拣拣,包了一束花。
“嘶……”江帆一副牙很疼的样子,看着余闻礼抱着花要走了,突然又拽住他,“房号到时候给我说一下啊。”
余闻礼:“你干嘛。”
江帆:“我开隔壁…”
余闻礼:“……”
后来两个场子赶的还算顺利,第一个是程贺,他们是五点二十左右见面的,那会儿吃晚饭太早,余闻礼又不太饿,所以…
他看着手中熟悉的电影票,在心底叹了口气,而一旁的程贺立刻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怎么了,你看过了吗?”
余闻礼看过两次了,这是第三次了,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没有,这个我还没看过。”
程贺:“那就好,我平时不怎么看电影,也不知道该选什么,还担心你对这种类型的片子没兴趣呢。”
那天的程贺应该是有特意精心打扮过的,没有穿西装,穿着一身卡其色的便装。
余闻礼能看到他特意修过的眉毛,也能闻到他身上还有一股很明显的香水味。
“我都忘记给你拿花了,下次一定给你补上…”说话时程贺的目光一直盯着那一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时不时凑过去闻一下,看着还挺喜欢的,“好香啊…”
余闻礼:“你喜欢就好。”
熟练的入场检票,等看完电影出来,其实差不多到吃晚饭的时间了,但程贺的心思明显不在这,他直接开车到了一家星级酒店。
*
再结束,外面已经天快黑了。
余闻礼看着手机里多的转账信息,又看看在一旁睡得很香的青年,他那会儿特别特别想点一根烟,但他控制住了。
不能抽烟,留下来的味儿很重。到时候蔺世彬能够闻到,自己在他面前的人设可是一个乖乖学生仔,不会抽烟喝酒的那种。
甚至,蔺世彬为了不让他吸二手烟,在他面前也几乎不抽烟,假如他身上有烟味的话,那岂不是就露馅儿了?
蔺世彬的生日什么时候?他感兴趣的话题呢?上次见面两个人聊了什么?真累啊,脑子连轴转了一天,余闻礼感觉到有点疲惫。
他有点困,但那会儿还不能睡,因为再过一会儿,蔺世彬已经下飞机了,他似乎定的酒店也是在这边吧?
毕竟附近星级酒店也就这家位置好,环境还好,虽然价格昂贵,但服务的确到位。
那到时候怎么办?余闻礼提前在脑海里演练了一遍,等蔺世彬到了酒店,他就以出去吃点东西为由出门,然后和蔺世彬见面?
希望他俩的房间不要搁太近。
说起房间…原本闭着眼睛的余闻礼突然睁眼,他想起来了,江帆就在隔壁!他余光处看了一眼依旧还在熟睡的程贺。
轻手轻脚的从他的背包里摸出了另外一台手机,江帆的消息果然已经好几条了。
【你们结束了?】
【我靠,你今天不行啊。】
懒得回复,直接无视。余闻礼确定江帆应该不会捣乱以后,又抽空看了一眼蔺世彬那边,上一条消息还是刚下飞机时给他发的。
从机场到进城…
应该…快了吧?
手中的手机都还没收好,一旁睡着的青年翻了一个身,整个身子依赖的埋进余闻礼怀里,他并没有睁眼,只是迷迷糊糊的问他在干嘛。
“没,看看时间…”余闻礼也是担心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干脆低头在他睁眼前来了一个深吻,在遮挡住他视线的同时默默把手机藏好了。
被突然亲吻得逞贺不知道真相,还以为是余闻礼又想了,他自然的伸出手臂拦住余闻礼,扬起脖颈给亲了亲他的鼻尖。
余闻礼那会儿想了想时间已经有点来不及,于是继续亲了亲他的眼皮:“你太累了,现在好好休息会儿吧,嗯?你明天还要上班呢。”
程贺本来也就没怎么睡醒,也顺势答应了,等着他呼吸越来越平稳时,余闻礼缓慢的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
轻手轻脚的下床,轻手轻脚的穿衣服,轻手轻脚的出门,然后对上了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啧啧啧…”
江帆抄着手半倚靠在门旁边,凑近在他脖颈闻了闻:“一股浓浓的玫瑰香精味儿,来我房间散一散吧,这味太大了…”
余闻礼:“……”
*
蔺世彬工作很忙,平时很大一部分时间都不在国内,那会儿应该也是抽空过来的。
男人见面时穿着一身正装,外套搭在手臂上,行走之间,那种久居上位的气势,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他见到余闻礼以后先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说他比上面见面的时候要瘦一些了,余闻礼倒没觉得哪里瘦了。
“可能是因为上次我们是冬天见的,那会儿我穿得是羽绒服,现在是夏天吧…”
他俩见面次数不多,提到这个蔺世彬还挺自责的,觉得自己没办法陪余闻礼过节日,因此一见面就把礼物递了过去,还问把一些他生活费够不够之类的话。
余闻礼非常符合人设推举了一番。
大约也是在那时他又感受到了那股被什么人注视的感觉。
也不只是那一会儿,从早上开始余闻礼就感觉到了,但他并没有当一回事,这种被路人打量的视线对他来说太正常不过了。
更别说他那会儿和一个成熟男人面对面坐着吃烛光晚餐,会被其他人当新奇怪物一样的看,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很正常的,余闻礼尽可能让自己忽略那道视线,一面回答着蔺世彬提出的问题:“课程还好,不是特别多…就是现在还不知道以后做什么呢。”
在烛火的映照下,余闻礼那张俊美的脸庞显得更加,
“你们年轻人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刚才送的礼物也是我在网上看到的。我另外给你拿点生活费,你自己喜欢什么就自己买…”
蔺世彬看着他的目光除了对他那张脸的欣赏之外,还有一丝丝显而易见慈爱:“你别担心钱的事儿,也不用这么着急出来参加工作…”
他轻描淡写得说他要是喜欢学医,他可以出钱送他出国留学深造个几年,等再回来的时候,他想去哪个医院都可以…
余闻礼把盯着对面的男人的目光收回到面前的牛排上,他想起来了,蔺世彬今年应该是三十六岁了吧?
他结婚早,和前妻离婚后,唯一的儿子理所当然的归他,好像快初中毕业了吧。
他足足比闻礼要大十五岁,但他看着还好,面部不怎么显老,又因为平时有经常健身的关系,身材很好,看起来就像刚三十出头。
以他那样的年纪和性格,当然不会关注什么网黄。所以余闻礼最开始并不是先认识蔺世彬,而是先认识的他十来岁的儿子。
因为他儿子很迷余闻礼,明知余闻礼不加未成年,却还是装成年人加上了他的好友。一直给他发消息,很主动的约他见面。
后来余闻礼几句话炸出对方是个未成年,立刻想也没想把之前收的钱全部退了,并顺便将对方的几个平台账号一起拉黑。
他也没有想到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总之那小孩的父亲居然会加上他?当时他也是同时在跟好几个人聊天,酒出了一点点纰漏,一不小心就把消息发错了。
上一秒还在和对方正经的聊天,下一秒就变成了暧昧消息,蔺世彬当时也立刻反应过来,问他多大?在网上做这个多久了?
男人可能都有那个救风尘情节,哪怕对象是个男的,蔺世彬也苦口婆心的劝他,说什么看了他的照片,感觉他年纪还挺小的,缺钱的话也不用干这个…
反正后来稀里糊涂的,他俩不仅见面了,然后又发生了不可言说的亲密关系,再往后就变成了这种类似于包养的交往。
蔺世彬相信了余闻礼随口编出的一个感人身世,为此和他儿子关系一直很僵,甚至对余闻礼应该是有一点点愧疚在身上的。
他也是余闻礼鱼塘里除了江帆以外,
最好糊弄的那个了。
*
那天余闻礼和蔺世彬吃完晚饭,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网上搜了些什么东西,觉得看电影是约会必备,包了一夜场的电影。
第四次了,
同一天看同一个电影看四遍,
他连台词都会背了!
第1遍看的时候感觉有点好笑的笑点,第四遍看的时候已经完全麻木了,他甚至看着看着脑袋一偏倒在蔺世彬肩膀上睡着了。
但也没有睡多熟,毕竟记着酒店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呢。蔺世彬倒也不吵他,安安静静的让他靠着,看他靠的不是很舒服后,又推醒他。
“我送你回去睡觉吗?还是…”还是跟着他去他订的酒店?蔺世彬当时应该是想这么说,但他鬼使神差把后面一句话引隐住了。
“我在附近开了间房间,去睡会儿?”
余闻礼闻言自然也点了点头。
蔺世彬太好糊弄了,余闻礼只是担心他看到身上被程贺留下的痕迹,推说自己不好意思,他还真就信了,把房间大部分灯都关了。
完事后,余闻礼又用一个很拙劣的借口溜了出去,再回到程贺这边时,他已经醒了,好奇的问他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他。
而余闻礼倒也聪明,不慌不乱,一点心虚的表示都没有,顺手晃了晃之前和蔺世彬吃饭时打包的一点小甜点。
“我刚才有点饿,出去吃宵夜了,又怕吵醒你,所以就……我记得你挺喜欢吃甜点的,给你带了一点回来…”
程贺:“原来这样啊。”
*
等所有人都糊弄完毕,已经是接近凌晨两点,只睡了三个小时的余闻礼身心俱疲,躲在外面的消防通道抽烟。
刚点上,转头看到江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他一副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什么说出口的样子。
“到我那儿睡会儿?”江帆顿了顿,又补充,“不做。”
余闻礼再度回到了江帆开的房间,留在程贺的隔壁,他和他相拥而眠,感受着温热的触觉一下一下轻抚他的脑袋。
他摸摸他的后脑勺,又揉揉太阳穴,同时还轻轻的哼唱一首歌:“我的宝贝,宝贝,给你一点甜甜,让你今夜都好眠……”
“我的小鬼小鬼,逗逗你的眉眼,让你喜欢这世界……啦啦啦啦…我的宝贝,倦的时候有个人陪……”
“我的小鬼小鬼,捏捏你的小脸…”
余闻礼闭着眼睛都能感受着脸颊被轻轻触碰的酥痒感,对方的指腹从他的鼻梁到眼窝,那会儿正在触摸他的眼睫毛。
“好难听。”
“好哇,这还是我第一次唱歌哄人睡觉呢,你就这么不给面子啊?”
余闻礼闻言依旧闭着眼睛,声音瓮声瓮气的:“也还行。”
太累了,一整天都绷着一条神经,无时无刻不在该说什么,有没有说漏嘴,有没有露出破绽,只有在江帆身边反而能够好好睡觉…
*
他一直都知道的,自己迟早有天会翻车,但他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第94章 脚踏数船网黄攻重生以后
余家在早些年的时候也算是家境不错,就是这个“早些年”有点太早了,具体追溯的话,得追到余闻礼爷爷的爷爷那一辈去了。
简而言之,一句话概括:祖上阔过。
老话叫富不过三代,这话在余家体现得淋漓尽致,祖上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有什么用?得富下去才是本事。
余家从显贵人家到余闻礼爷爷那辈时,就已经不如从前了,但也算比大多数人强些,到余闻礼父亲这辈时,也算勉勉强强过得去,而到余闻礼…
反正在余闻礼的记忆里,自己一家人就一直龟缩在一处小院里,母亲时常在背地里皱眉叹气,当着他面时却又强撑起笑容:
“闻礼,吃饭不可以发出声音。”“闻礼,不可以乱学那些话。”“闻礼,走路不要蹦蹦跳跳。”“闻礼,你只管读书,大人的事不要管。”
家里落魄了,可留下来的繁琐规矩没忘,仿佛只要还有这些规矩,就能再度回到原来的生活一般。
他们哪怕过着清贫的日子也还是保持着旧日的面头,不肯接受其他人的施舍,这个叫什么“不是嗟来之食。”?
余闻礼不理解,
后来,父亲生病了,却因没钱治死了。母亲不久后也因为自身的遗传病死了。
再后来,余闻礼长大了。
*
闻,知闻也,博学多闻为见闻,令闻令望为美好名望,声誉。以闻字入名,寓意拥有广博的见识和认知,才华卓越出众,出类拔萃;
名字是个好名字,可惜他并没有如他的名字那样成为这般的人物,他从小一路小地方一点点到大城市,这没有增强他的见闻,反而让他对钱这种东西愈发执着。
他要好多好多好多钱,哪怕不花,就是看着数字一点点增加他也觉得开心,这也是他唯一能够感到安全感的时候。
余闻礼有一副足够迷惑人心的皮囊,这使得他做过一段时间牛郎,后来也是无意中接触到了网络上那些事儿,便开始了网骗之路。
严格意义上,也不能叫骗。
因为余闻礼几乎是把那当作一个业务在做的,认认真真的对待每一个人,在他的认知里,就是收钱办事嘛,这有什么错?
他只是这个也想要,那个也想要而已。
*
当然,以上都是余闻礼用来自我安慰的话罢了。
不管他自己再心里说的多么冠冕堂皇,但他同样也清楚,说一千道一万,他就是欺骗了他们的感情还以此牟利,这样是不对的。
在他早在同时交往五个男朋友时,就知道自己一定会翻车,而为了避免这个结果,他暗地里可是做了很多很多准备的。
首先从筛选到培养,从相处到交往,乃至最后的撤退,每个环节他都考量了很久,几乎无懈可击。
这样可以让出事的概率小一些,应该可以延缓一下翻车的速度吧?
但余闻礼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也从没有爱过谁,所以他低估了感情的占有欲,也低估了嫉妒之心,更低估了由爱生恨。
他当初相处时但凡没那么细致,估计别人也不会陷得那么深,但他总想处处做到最好,其后果就是他的男友们最后似乎总会发展成消息越来越多,试图时时刻刻黏着他…
每次当他觉察到这个苗头时,都会立刻进行冷处理,进行开始找借口分手,跟着又从备选池里捞一个上来替补。
五个是他能同时应付的极限,再多就真的不行了。而之前替换下的那些,余闻礼也还是会时不时看看他们的动向,偶尔安抚一下。
但那个情人节,真的…太累了。
忙于在五个之间奔波的余闻礼实在是没有心思想一些别的,在当晚结束后他和江帆相拥而眠,在他的轻声哼唱中缓缓入睡。
一直陷入黑暗之前,他心里只有松懈,觉得这个节可算是过了。
只要过了今天就好了,毕竟平时他们五个的时间几乎都是间错开的,几乎不会有什么冲突,也就只有这一次避不开而已。
有件事被他忘记了,
他忘记安抚那些被他随手抛弃的废鱼了。
*
等余闻礼想起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他当时给程贺和蔺世彬各自留了言,说自己先去学校了,让他们好好休息。
可不是在网上留的言,而是在他们枕边留下的一张便签,亲手写的,明显要更加郑重。
而前一晚写的时候,江帆就在旁边托着腮帮子看着:“猫猫,你写字还挺好看的,什么时候给我写一份,别人都没有的那种。”
余闻礼头也没抬:“好啊,你要什么?”
江帆大抵也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吧,愣了一会儿才又回答:“现在还没想好,等我什么时候想好了再跟你说吧。”
第二天早晨,余闻礼一直在江帆的房间窗户硬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开车走了之后,这才从房间里出来。
事故发生前十五分钟,他刚走出酒店,这你和江帆走在一起闲谈着一些有的没的。
江帆问他今天打算做什么,余闻礼说先寄一点快递,然后想好好睡一整天,让他今天不要给他发消息。
“你是猪吗?”江帆嗤笑出声,“真能睡?那明天呢,明天总有空吧?”
“明天啊…”余闻礼思索了一会儿后面的安排,“明天上午我有点自己的私事,但一整个下午有空,怎么了?”
*
事故发生前五分钟,余闻礼和江帆到了酒店的停车场,那地方安静得很,江帆也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抽了,突然凑过来说亲一个。
余闻礼没机会,继续低头找东西,发现充电线落在房间里了。江帆拦住他,说他上去拿就行,然后就离开了。
事发前两分钟,当时的余闻礼在停车场等江帆,一面低头回复着其他网友的消息。
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当然也就没注意到那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是从什么地方冲过来的,他甚至都没有认清楚是谁?!
比起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是谁,他最先看见的还是自己小腹处猝不及防的尖锐疼痛,一抬头就是对方扭曲又灼热的目光。
发生得太快了,余闻礼压根连反应过来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小小的水果刀没入他的腹部,又快速抽出。
“你……”
从伤口处蔓延的剧烈疼痛让余闻礼一时听不到捅他的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看到了自己流了好多好多血,满脑子都是痛痛痛…
再后面发生的什么,余闻礼的回忆里已经更没有清晰的时间线了。
他记得当时周围不止凶手一个人,还有其他三四个年纪不一样的男人,虽然没看清,但几乎都是之前被他以各种借口分手的“废鱼”。
不知道他们各自是怎么发现彼此的,也不知道怎么是聚一起的,反正他们看起来和过去相处时的样子解散不同,并且似乎还有矛盾?
有对这种行为不同意的:“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好了只是吓唬他一下嘛?!你干嘛真动手?!”
也有隐隐赞同的:“这样也好,不这样,他肯定不会听我们的…”
还有年纪小点的,完全被蒙在鼓里:“你疯了吧,是你们答应说只过来吓吓他,说这样就能让他重新和我在一起,我才跟着来的……”
说着说着,居然还吵起来了。
现场太乱了,余闻礼压根没工夫注意他们在争执什么,不久拿充电器的江帆下来了。
他可能也没想到几分钟前还好好的人怎么一会儿不见,再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就狼狈的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呼吸微弱。
一旁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男的在互相争执,互相指责?江帆立马报警,同时蹲下扶着余闻礼帮他按着伤口,试图给他止血。
他的这个动作也让一旁的几个男的终于停下了鼓掌指责,可能这才发现怎么这么多血?不仅衣服都被染红了,血还在滴答滴答往外面流,地上都流了一小摊了。
“怎么会这么多血?我没捅那么深的?!”动刀子的那个也有些懵了,他想上来查看伤口,但被江帆一脚踹开了。
他紧紧抱着余闻礼,一面又报警又打急救电话:“你们全部都是凶手,一个都别想走!”
*
那会儿江帆应该也是吓到了,他平时很少能见到那种惊惶失措的样子,从他说话的声音还能听到一点点颤音。
“你别睡,别闭眼睛,跟我说说话…”
余闻礼那时候就已经有很明显失血过多的症状了,皮肤苍白,手足失温,心动过速、呼吸加快,这些都是休克的症状。
“怎么止不住啊?!”
江帆应该是想给他止血的,但没用,无论他怎么按着伤口处,外涌的鲜血都没有一点要止住的意思,连带着把他自己的外套都浸湿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流那么多血啊?
余闻礼当时的意识已经处于半迷糊状态了,因为失血过多,他的反应有些迟钝,他想告诉江帆他有血友病,但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痛到极致反而感受不到痛,
只觉得太冷了,太困了。
他母亲就有血友病,他也跟着遗传了这一点,他自身的凝血功能异常,受伤后不能像普通人那样结疤愈合,所以…他不能受伤。
平时一点破皮都会流很久的血,更别说那么大的伤口了,他会一直流血一直流血…
后面又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半阖着眼的余闻礼已经不知道了,听声音他们好像后来又打起来了?好像江帆也受伤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
*
彻底陷入昏迷后,余闻礼脑子里反而快速闪过许多许多过去的内容,他也不知道那个奇怪的声音是自己的想象还是真实听到的。
总之那个奇怪的声音问自己愿不愿意重来一次,这不废话吗?如果能够活下去,谁愿意死呀,余闻礼选择了愿意。
然后……
仿佛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又好像仅仅只是做了一个梦,又或者发了一下呆而已。
一愣神的工夫,余闻礼从光线昏暗的地下停车场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他有些恍惚的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些男女老少经过他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的偏过头看他,有些路过好远了还会回头看看。
周围很嘈杂,两边街边的店铺放着不同的流行歌曲,头顶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温热的余温和他之前手脚冰冷的体验完全不同。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这个问题刚冒出来没多久,不远处一个卷卷毛的男生犹犹豫豫靠近余闻礼,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看他:“你,你就是猫猫头大人嘛?”
余闻礼点了点头,用一张冷淡的脸说:“对,我就是流泪猫猫头,你就是…”
面前的男生比他略矮点,衣着还挺时尚的,夸张的印花T恤搭配破洞牛仔裤,脖子上点缀一条项链。
整体搭配还是挺不错的,
但他看起来似乎不太适应的样子?
至于长相嘛,还算清秀,鼻尖有一颗小小的痘痘,能够看得出他在很尽力用粉遮盖了,只不过并没有完全盖住。
他明显有点紧张,只是和余闻礼搭话的那短短一句话,起码吞咽了起码三次口水。
而和他这种精心打扮不同,余闻礼那天穿得还算随意,轻便的纯色背心,搭配一条休闲七分裤和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完全就是一副清爽男高的打扮。
“我,我是…那个落叶…”
他说出了自己网名,有些不太自在的轻咳了两声,“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奇怪?其实我平时不穿这样的,就是…就是在网上看了一些穿搭,才想着…”
“还好,没有很奇怪。”余闻礼从手中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瓶早就买好的水递给他,“这天天气有点热,我们去那边说吧?”
男人接过水后双手捧着,目光一直紧紧跟着余闻礼,连连点头:“好好好。”
*
余闻礼的鱼塘里有许多鱼,但总体分四大类,一类是刚进入鱼塘,正在观察期的新鱼苗,也就是愿意花888加他的那一类。
这类他一般不会透露太多自己的个人信息,连消息都不怎么回复,而这一轮的表现也决定了是否进入下一轮备选。
第二类是备选鱼种,这个阶段余闻礼会试探性的回一两句消息,透露一点点信息,看看对方的表现,从中挑选一些进行线下接触。
到第三类的差不多也就是养熟了,也就是那五个男友的样子,而最后一类就是前面的鱼出了问题,被抛弃的废鱼…
能够和余闻礼走到见面这个步骤,基本上也算是进入备选了,也说明他们起码接触了两个月以上,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的。
故而在从花坛离开后,余闻礼也逐渐想起这次见面的男生是谁了,他叫易楚生,二十七岁吧?已经参加工作了,计算机行业的。
想起这一点以后,关于易楚生的所有其他信息也跟着浮现在余闻礼脑海里。
他就是余闻礼之前抛弃的废鱼之一。
他明明是做网络信息相关的,但他给余闻礼介绍的却说自己只是一个做游戏开发的,这一点就撒谎了。
记得他们还没见面之前,在网络上聊天聊的还挺好的。
易楚生经常主动给他发消息,各种节日也会主动给他发红包,给余闻礼的表现就是:人傻钱多速来。
但见面以后,他和网上健谈的样子几乎是两个人,他俩第一次面基就有点尴尬,一直都是余闻礼在活跃气氛。
再后来慢慢两人关系熟络了起来,易楚生的性格逐渐开始和网上差不多,对他也越来越上心,甚至不止一次的提出要不直接把工资卡给他的话。
他工资高,他自己又是个宅男,基本上没什么开销,在一起的短短几个月,也不知道在他身上投入多少钱,
付出的同时,随之而来的是他越来越强的占有欲,他不知道用的什么法子知道了他另外的小号,这个被余闻礼找借口搪塞过去了。
再后来,他越来越频繁的占有欲让余闻礼觉得是时候换人了,自然而然的进入到处理阶段…再后来就没什么印象了。
上辈子找过来的那几个似乎就有他,并且他当时在哪的信息似乎就是他查出来的,他的本意应该就是想吓唬余闻礼一下,然后想继续在一起?
有点不太理解。
*
“嗯?”余闻礼跑神了,没注意易楚生说了什么,“抱歉,我刚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本人比照片还要好看…”
易楚生眼睛有一点近视,他平时都是戴眼镜的,但那天为了能够给余闻礼留一点好印象,他捯饬了好几天,还戴了隐形眼镜。
但因为以前没怎么戴过的关系,他尝试了好多遍才终于戴上,戴上后眼睛总是感觉很不舒服,所以那会儿一直在眨眼睛揉眼睛。
“别揉,眼睛会发炎的。”
面前是陡然放大的一张毫无瑕疵的俊美面容,易楚生那一瞬间心跳都骤然慢了一盘,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你戴框架眼镜了吗?还是把镜片取下来吧…”青年顿了顿,“没带的话,附近有家眼镜店,可以去配一副。没事,我可以陪你。”
“可是,菜还没上?会不会有点麻烦…”
“或许配好了,菜刚好就上齐了呢?”余闻礼说着已经说过一次的话。
毕竟眼前的景色是已经发生过一遍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下一句易楚生会说什么。
不止他说什么,今天一整天会发生什么他也知道。
上辈子的易楚生就是因为第一次戴隐形眼镜,又自己在那儿拿手揉搓着,余闻礼当然不可能装作没看到。
于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余闻礼凑过去给他吹了吹眼睛,又抬手轻轻擦拭了他眼角处因为眼部刺激而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
他小心翼翼的易楚生取下隐形眼镜的镜片,又拉着高度近视的他去附近的配镜店配眼镜,一路上都在告诉他小心一点…
后来的易楚生说,就是在那里,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跳加速的感觉,说他的世界一片模糊,只有余闻礼的手是清晰的…
所以他会爱上余闻礼太正常不过了。
*
对于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再一次在眼前发生时,余闻礼毫无代入感。
他整个人的意识漂浮着,仿佛观看电影那样,以第三人称视角看着自己和易楚生交谈,看着自己带他去配眼镜。
第一次见面,当然不可能发生什么。
重新配好眼镜后,两人再度回到之前预约的餐厅随便吃了一点,期间又闲谈了一些有的没的,也就差不多也到了告辞的时候了。
分开时,上辈子的余闻礼头也没回,而这辈子的他依旧没回头,但他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易楚生一定在看着他。
人行道的绿灯亮了,余闻礼戴上耳机迈开步子顺着人流走到了对面的地铁站,耳机里并没有播放什么音乐,只有一声声的消息提醒。
消息是易楚生发来的吧?
余闻礼暼了两眼,都是一些感谢消息,无外乎今天很开心,夹杂着几句夸他好看的消息,他刚把拇指放在键盘上,几乎都没怎么思考,一条完美回复就被打了出来。
开头先表示自己也很开心,其次隐晦提到一些他在聊天时提到的细节,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他讲话,最后嘱咐他一下眼睛的问题。
*
非常完美,但余闻礼在发送键上停留了很久都没按下去。不小心还碰到了返回按钮,屏幕从单人聊天页面切换到了消息列表。
余闻礼只看一眼列表里密密麻麻的红点,脑袋里的眩晕感也跟着愈发严重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情,还是没有把那个莫名的烦躁感压下去。
脑袋里那个奇怪的声音告诉他这很正常,休息一下就好了,毕竟骤然重生,他的精神也需要一点点时间去适应。
“哦…”
他尝试不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越是不去想,那些杂乱的念头反而越清晰。
突如其来的死亡又重生,莫名其妙的系统都太超出他的认知了。所以要怎么做才能避免死亡呢?太痛了,他真的不想再来一次。
而越是想,脑仁越像一团绕在一起的毛线团,怎么都理不清…他干脆低头打开听歌软件,随机打开歌单放起了歌。
歌单全部都是余闻礼收藏的纯音乐,刚打开随机到了一首白噪音。
淅淅沥沥的雨水声顺着耳机划入耳道,仿佛置身屋檐下赏雨,鼻尖似乎都闻到雨水的清凉,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也好了一丢丢。
回到他住的出租屋坐地铁一共十一个站,先做八个站,中间要换乘一次,下地铁后再走一百来米就到了他租住的小区。
他一贯不怎么从正门进入,一般都是从北侧的小门,那边人比较少,离他所在的单元楼也比从正门进入要更近一点。
需要换乘的地铁线上有许多热门景点医院和车站的缘故,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拥挤的,那会儿已经算是比高峰期人少一些了。
就在余闻礼犹豫是出去打车还是忍两站路时,他就已经被乘客们一起挤了进去,一直挤到了两个车厢中间的连接处才稍微好点。
其实这么几年了,余闻礼自己也攒下不少存款,不说买别的,买一辆车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他太吝啬了,如在世葛朗台,越多反而越舍不得花钱。
“滴——”
地铁门关闭,随着一阵晃动,地铁载着满满当当的一车乘客开始朝下一站行驶。
*
余闻礼靠在一节车厢角落处,他戴着耳机听歌就是为了尽可能忽视周围的人声,但有些东西不是说忽视就能忽视的。
他盯着前面穿黑T戴口罩的男生的背影。
背对着他站在他前面这个男生已经不小心撞到他第四次了,就在刚刚,他甚至感觉自己短裤拉绳被拉动了一下,这才突然睁眼…
靠!他这是遇到了什么?!
地铁痴/汉?
如果第一次和第二次可以说是车厢太挤了,不小心碰到他的,那后面的几次就实在是有些太刻意了。怎么可能每次都刚好是屁股撞上来,还撞得那么准,他绝对是故意的!!
随着车站缓缓到站,在开门的鸣笛声之后,熟悉的失重感让车厢里的人都往后倒了一瞬,余闻礼背后就是车壁,没什么退的。
而他前面的男生,真就像没站稳一样,重心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试图正正好好的靠在余闻礼身上?
可惜余闻礼这回是睁着眼的,直接往旁边站了一点,没让他靠到,而男生似乎这才注意到他一样,忙低着头和他道歉:
“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
“……”
余闻礼有一张迷惑性很强的脸,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种拒人于千之外的疏离,更别说他那个时候心情不是特别好,脸色都是冷着的。
所以哪怕那节地铁那么挤,但他的周围却有一圈真空带一般,也不算很挤,其他乘客有意离他有一段距离,只有这个人,他的小心思实在是太明显了。
上辈子的他并没有这么早和易楚生分开,后来似乎也是他开车送他回去的?记不太清了,反正绝对没发生这回事!
他已经尽可能表现自己的排斥了,但对方就像是看不懂脸色一样,在和他道完歉后,又问他能不能加个好友。
余闻礼:“不了。”
*
从没有觉得两站地铁这么遥远过。
一路上余闻礼都盯着前面戴着鸭舌帽,又戴口罩,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黑T恤青年男子,只要对方一有想要试图靠近自己的动作,他就立马灵敏的躲开。
终于到了要下的站点了。
车都还没停稳,余闻礼就已经提前站在了门口,等门刚打开,他第一个窜了出去,像是身后有什么穷凶极恶的怪物在追赶他一样。
也是因着被突如其来的事儿一刺激,他甚至连之前重生以后脑子里那股疲惫都给吓没了,满脑子都是他当时到底想干嘛?!
二十五分钟后,
余闻礼终于回到了他的出租屋。
而他就回到家以后的第一件事,没有像往常一样欣赏他客厅整整齐齐的码着还没拆封的礼盒,更没有去摆弄那些包装到一半的快递…
他刚放下背包,
就是直奔卫生间去洗澡。
余闻礼其实对男同没什么特别的偏见,虽然私信里也经常能收到一些不堪入目的内容,但他一般都是直接略过,全当没看到,毕竟网络是网络嘛,不能和现实相提并论。
并且今天以前现实中也不是没遇到上来问他要联系方式的男生,但基本上都是挺有礼貌的,就算被婉拒了也只是笑笑就算了。
这种线下的体验还是第一次,
那会儿他的感觉不是怕,更多的是懵。
*
在约莫洗了半小时后,等余闻礼卫生间出来时,身上已经换了新的背心和短裤,一股清爽的沐浴露香气让他心情也跟着稍微好了一点。
随手把额前凌乱的碎发捋到脑袋后,趿拉着人字拖到冰箱拿出一罐冰镇饮料,
消息列表依旧是满满当当的。
他自然而然靠在平时最惯躺的位置,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一会儿没看手机,好多密密麻麻的红点…
余闻礼习惯性无视那些消息,专心的打开好友列表,凭借着模糊的记忆开始搜索起来。
他想把上辈子动手的那个男的找出来,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了,但往前看了看两人之前的聊天记录,余闻礼彻底沉默了。
他本来还想着他这会儿要是已经和对方见面了或者确认关系了,他要如何说,结果别说确认关系了,他这时好像还没和对方见过面。
仅仅只是偶尔回复几句的关系而已。
看着对面热情的邀约以及无比真诚的自我介绍,中间还夹杂着数额不小的转账。
余闻礼脑子还没有反应过来,手就已经点开了转账,那即将触碰到确认接收时,他愣了几秒,手指往下移动了一点,点了退回。
对方大抵也没想到吧?今天晚上还聊的那么好,怎么突然之间又这样呢,他先愣了几秒,又跟着连发了好几条文字消息和语音。
余闻礼一时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干脆退出聊天软件,退手指滑动屏幕两下,熟练登上某个软件的主页看了看。
一般来说,他能够在首页能刷到的东西,要么是最近热门,要么他的互关好友转发,点赞过的内容,他这边也能看到。
他平时不怎么刷这些,所以也没仔细看,稍微划了一下,突然瞄到了自己的照片,他以为看错了,赶紧又滑回来。
的确是他的…
*
那个账号是一个树洞类型的账号,平时每天都会发很多很多动态,接收各类投稿。
因为投稿的大部分都是一些小众圈子,渐渐的在其他人眼里也吸引了更多相同癖好和性向的人,投稿内容也就越来越奇葩。
其实这个账号的投稿里也偶尔能够看到一些余闻礼的照片,但那些照片一般都是从余闻礼的主页里拿的,都不算什么…
但这一次…是现实里。
虽然只是一张侧脸,并且也有打码,
但余闻礼怎么认不出自己?
除了一张他侧脸的照片之外,还有一张他的背影,跟着就是起码四张密密麻麻的文字图片,应该就是他的投稿内容了吧。
那个树洞账号在发动态时,
还特意标注的是来自网友的匿名投稿。
四张图片里的问题少说也有一两千字了,投稿的匿名网友详细描述了他那天心情多么不好,那天出门是为什么,并表达了后悔之情。
【真后悔那天不该穿那么草率,谁懂邋邋遢遢出门取个东西,却遇到一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是什么体验啊?】
对方的描述还挺细致的,说他那天本来应该坐对面的线路,但看到他在候车以后,当时想也没想,鬼使神差的跟着他上了相反的车。
他讲述他如何如何挤到帅哥跟前,讲那个帅哥身高多高,说也不知道是不是用了什么香水,闻起来有一股很清冽的香味。还说他自己如何不小心撞到他,还说凭着触觉应该不小?
四张文字图片里,一大半讲各种心理活动,中间穿插着夸当时那个帅哥多么多么好看,皮肤很好,身材很好,看起来如何如何。
其实一句话就可以总结:地铁上遇到了一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猥.亵了对方,又鼓起勇气和对方搭讪,最后偷拍了两张照片…
照片里的余闻礼虽然打了码,但只看他的身形和露出的一点下颌线都能看出是个帅哥,背影挺拔如松,看着就极有气质。
评论区一大堆说很羡慕,说真是好福气啊,自己怎么从没有在地铁遇到过这么帅的。或者问到底在哪个城市的几号线,自己也想上去偶遇一下,又或者说他胆子太小了,如果是他的话会如何如何,还有一些别的。
【不是,咱都只是想想,你来真的呀…】
【求一下那位帅哥的心理阴影】
【胆子好大…】
【哪有,要是我的话…】
【我看有点像我家楼下的,明儿去看看…】
还有一些余闻礼就没看了,他又不能直接去私信对方博主让删除投稿。
本来那条推文热度在一堆奇葩投稿中不算特别高,大家也都是看一乐呵,他要是去私信了,不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吗?
当然,余闻礼心里也清楚网友都是调侃居多,看看热闹,随口说说口嗨一下而已,并不一定有那个胆子天天真去地铁口蹲他。
但……
刚好那会儿,他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评论,应该是关注他很久的粉丝,估计也刚刷到了地铁那天投稿。
在他的评论区好心提醒他出门在外,还要小心一点,甚至还把那天投稿截图发了出来,说在别的博主那里看到的…
那位网友评论的口气带着一丝丝调侃,明显并不是认出了那个打码的人是他,只说身形有一点点像,让他以后在外面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啊…
【刚看到照片,还吓了我一跳,还以为是你呢。仔细看城市对不上,应该不是…】
其实就是本人,但每次发动态都用修改器改了定位的余闻礼面无表情的回复消息。
——【谢谢= =】
很快这条回复又被其他关注他的网友刷到,纷纷前来点赞,评论了很多类似于这么一看真的有点像啊,以及要是如果真的是他的话如何如何……
余闻礼没回复了,刚退出网页,任务栏弹出新弹窗,这次不是评论,是互关好友私信。
凌晨四点半:
【那就是你吧?】
第95章 脚踏数船网黄攻重生以后
余闻礼承认,他在看到这条江帆给他发了这条私信之后,心跳的确猛地收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就镇定下来。
在回复消息前,他先翻看了一下他之前和江帆的聊天记录,又点进对方主页看了看他最近发的那些动态,主要看定位。
这么一通下来,他也大概了解了他们这时候的进度,应该就是他想和他面基的时候吧?
上面还有江帆发来的其他消息。
【猫猫在吗?猫猫在吗?】
【就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面基的事,你现在考虑的怎么样了?】
【还是不行吗?为什么啊。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我们就是见一面能怎么样?】
【该不会其实你主页发的那些照片都是你偷的?那些都不是你本人,其实你现实中长得又胖又丑又矮又猥琐?!见光死是吧?】
说实话,好低劣的激将法啊。
别说这辈子的余闻礼会不会上钩了,就是上辈子的余闻礼也并没有对比有任何情绪波动,所以聊天记录上他这边只有一句话
【哦。】
【……】
对面的江帆看他如此冷淡的回复,也知道他没上钩,又随便转移话题说了一些别的,例如他每天更新的照片和视频都是他自己拍的吗?看起来氛围感很好什么的。
如果再往上翻翻,还能看得他俩的聊天时不时并不怎么频繁的聊天记录。
他问过他平时吃什么蛋白粉,也感叹过他粉丝又涨了很多,涨好快啊,又或者问下一个视频拍什么?猜他拍摄的合作对象是哪个…
*
其实也不怪上辈子的余闻礼为什么在见面时都没觉得能和江帆发生什么,因为对话看起来太正常不过了。
如果仔细再翻翻他们之前的对话,还能看到江帆和他讨论过一些别的网黄,哪个哪个摆设效果如何等等…
这完全就是同行之间的交流嘛。
网站上的网黄当然也不止他们两个,还有一些其他的,不同类型和风格的,彼此之间也会有礼貌性互关和交流。
余闻礼也被邀请过参加他们之间的聚会,但他一次也没有去过,依旧维持在网上互关,偶尔点点赞的网友关系。
也就和江帆私底下交流频繁了一点,这还是因为他自己是个话痨的关系,几乎他们的每一次对话的开场白都是由他先开始的…
【是你吧?】
【不在线?】
【猫猫…】
【猫猫…】
一会儿工夫,又多出来五六条消息。
上辈子的时候余闻礼也差不多就是这几天答应和他接触的,这辈子的他叹了口气,把对话框里打出来的没有删掉了。
流泪猫猫头:
【在。】
凌晨四点半:
【照片那个就是你吧?虽然脸部被遮住了,但手上的手表有点眼熟,和你之前发过一张照片上戴的款式和颜色一模一样。】
【我当时还存了】
【图片】
【是这个吧?】
那张图片还是余闻礼刚创建账号那段时间发的,他那个时候刚开始嘛,还是发过露一点点模糊侧脸的,而这条动态早就删除了。
江帆居然那时候就存了?
其实余闻礼也不是没有可辩驳的余地,毕竟手表相似算什么证据,那款手表又不是什么全球独一无二仅此一款的,本身就是热门款,就算撞了也不稀奇。
他完全可以反驳,但他想了想。
【是我。】
*
凌晨四点半:
【你突然这么坦诚,我还有点不习惯。】
【那怎么回事?他这是认出你了吗?】
【没发生什么吧?】
流泪猫猫头:
【我不知道。】
【应该没有。】
余闻礼的头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灰猫靠在枕头边眼泪汪汪的图片。
连带着哪怕他只是干巴巴的发了几个字,连表情符号都没加,但搭配上可怜巴巴的头像就像在撒娇卖萌一样。
凌晨四点半:
【看你用这个头像说话,总感觉你好像快哭了一样,被吓到了吧?】
流泪猫猫头:
【还好,就是有点懵。】
鉴于余闻礼上辈子已经和江帆一起赤着洗过澡,在同一个被窝里睡过的,所以哪怕他也知道这时的他和江帆关系还没这么亲密,但字里行间之中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泄露一点亲近。
他们俩居然…就这么聊了起来。
*
不对劲。
很不对劲。
对面的江帆很快就觉察到了今天的猫猫头聊天回复的频率快了一点,之前他给他发的消息几乎都是上午发中午回,晚上发第二天早上回,就仿佛两个人不在一个国家,有时差一样。
之前能有一次及时回上就不错了,这会儿不仅回复速度快了,语气也显然亲近了一些,真就像在和朋友聊天一样,不像之前还带着一点点防备。
江帆第一反应就是这恐怕不是本人吧?但聊了两句,就能发现的确是他本人,所以今天如此反常是因为……真被吓到了吧?
不会…吧?
那条投稿里虽然没有主动说位置,但拍到了站台名,再结合地铁的颜色布局,要猜出他在哪里也并不是特别难。
【你也不用特别放在心上,就那种怂包啊,也不敢真在地铁上对你做什么的…】
【估计就是片子看多了吧?】
【精虫上脑分不清网络和现实了…】
江帆尝试着安慰了两句。
他过去很少会安慰谁,那会儿挤牙膏一样挤出几句后,再怎么绞尽脑汁都想不到别的了。坐在他对面的友人见他一直捧着手机瞎乐,调侃了一句他到底给谁发消息呢?
“没什么,一个网友。”
江帆放下手机,随意的沙发上一靠,端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你们看我做什么?”
他看起来不怎么在意手机,实际上余光一直注意着手机屏幕。只要亮起来,他就像被按动了什么开关,立刻坐直身子飞快拿起手机。
这副生怕错过消息的样子又吸引了几道目光,他们不敢置信的啧啧啧起来:“啧啧啧,一个网友还这么上心呢?这话你自己信不?”
“我管你们信不信,爱信不信…”
那天是周六,江帆和他的几位现实中的相识已久的友人三三两两的相约在以前常玩的场子,为谈谈事的同时也算是聚一下。
那天底下的舞台上就有表演,他们一行人坐的是楼上的包间,也全是最佳的观看位置,甚至他的几个朋友几乎都叫了不同风格陪侍。
有衣着清凉的头戴兔耳少年,有波涛汹涌的女仆萌妹,还有一个朋友喜欢御姐,只有江帆身边孤零零的,像没看到一般,一直盯着手机,回消息的时候唇边的笑怎么都止不住。
备注为猫猫用户对于他再次提出见一面的要求并没有一口拒绝,似乎有点犹豫的样子,这在江帆眼里不就是有戏的意思吗?
【你说你明天没空什么意思?】
【明天没空,后天就有空呗?】
【说起来,你上次哄我说你在什么邬同,这不是就在申城吗?既然这么近,有空出来吃个饭嘛,我又不会把你吃了,我请客。】
对面那个眼泪汪汪看起来非常可怜的猫猫头像等了约莫半分钟后,终于回复了消息。
——【好啊。】
终于答应了!
江帆那会儿被突如其来的喜悦冲昏了脑袋,突然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身后是几个朋友的呼唤声,问他去哪里?
这一问倒是让他脑子清醒了一会儿,哦,他明天没空,怎么也得后天才能见到吧?他这会儿高兴着实是有些高兴过了头。
“来来来,干一个!”江帆心情好,自然也表现在脸上,神采奕奕的样子更让他们那群人好奇的,一个劲的问到底是谁啊?
江帆的回答还是网友,
其他人不信,但这的确是真话。
*
江帆是什么时候注意到那个网友的?
记得刚开始也就是不小心在实时里看到了他发的照片。
那会儿的猫猫头还是新号,关注很少,但图片的质量却很高,所以那会儿他还以为他是那种盗图的…
毕竟这事儿也非常常见了,江帆自己就经常被冒充被偷视频等等,他保存了图片打算找出原主人,却怎么没检索出相似图片。
他评论了一句是本人吗?那边立刻回复了一个字是。然后大约也就搁了十来分钟吧?
那个网名为流泪猫猫头的网友又发了和刚才那套图一样背景的一段实况视频。
假如说之前的图片只是让江帆有点心动,那会儿他就能明显感觉到心跳的紧缩。
昏暗的阳台,一个身穿宽大背心的黑发青年正低头抽烟,氤氲的清薄烟雾在半空升腾,缭绕,让整个画面显得静谧无比。
他那会儿还是中长发,面部又是虚焦,其实看不太出来无关,只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
但……侧脸的线条是真美啊,那个手是真好看啊。
看图片的时候,江帆就一眼注意到了纤长的手指,当时还觉得这人把手指P太过了吧?看了实况视频下才发现…是真他妈好看!
他当时用的是小号冲浪,也就顺手点了关注。往后猫猫头发什么动态,他几乎都能看到。
他一般隔日更新自己的各种视频和照片,偶尔也会发一些蓝天白天,草地大树之类的风景照,搭配一些简单的文案。
不知不觉,他的关注者越来越多,可以说江帆几乎是看着他那个号起来的,包括他第一次公布幸识账号,第一次更新视频。
江帆还是第一个订阅的,全程没快进的把那一个多小时的视频看完了。
怎么说呢,反正那个视频让猫猫头的关注量一夜间涨了很多,江帆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那个视频来来回回看那么多遍,并且他的注意力还和以前不太一样。
其实虽然都是同一个圈的,但各自属性不同,哪怕看同一个视频,对于视频主角的观察着重点也会不一样。
他也认识一些和他同属性的朋友,从没听过哪个攻方会在看片时会一直盯着片子里的攻方看的。虽然听起来就有点怪怪,但他的确好像不知不觉目光就自动移动到某人的身上了。
猫猫头是介于结实与纤细之间的恰到好处,身材颀长,肌肉线条匀称,莹白皮肤泛着诱人的色泽。尤其是在切换后背镜头时,还能看到他那隆起又凹陷的漂亮背线…
用猫猫头其他粉丝在下面的高赞评论来说,那真是一场视觉盛宴啊。他全程没有说什么很低俗的荤话,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气氛…
他讲话很少,几次都是试探性地问对方疼吗?这样可以吗?会不舒服吗?语气温和,声音很好听,酥酥麻麻的…
再后来,江帆用大号关注了他,约莫还是出于礼貌,猫猫头第二天起来就回关了。
互关后第一句开场白要怎么说呢,说什么你好什么的也太老土了吧?这压根不会有什么记忆点啊?说不定他一天收好多条这样的。
江帆想了整整一个上午,最后脑子一抽发了一句:兄弟你这图P的挺好的。
这条消息刚发出去他就后悔了,只可惜没有撤回功能,他只能等啊等啊等啊。
那会儿对面可能不在线,那条消息也是搁了两个多小时后才收到的回复:我没P。
再后来嘛,他们时不时聊一些有的没的。
那个猫猫头的防备心挺重的,几乎不会主动透露自己的现实信息,如果江帆不小心问到,他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装死不回。
但在这个过程中,他对他的好奇日益剧增,越来越想看看他现实是什么样的,在约见了几次都没拒绝了,这次居然……同意了?
当天的晚饭时间,依旧还是感觉没什么真实感的江帆想来想去,又去确认了一次:
【后天中午十二点半,在中心商场门口的石像那里见面,对吧?】
【对。】
*
看着对面带着问号的确认信息,余闻礼还能不知道江帆这是什么意思吗?不就是担心他到时候放他鸽子吗?
回完对后,余闻礼想了想还是又补了一条——【放心,我不会放鸽子的。】
当时已经六点多快到七点了,要是冬天的话,早就该天黑了,但夏天一向要黑得更晚一些,外头还是一片橘红色的晚霞。
屋里没开灯,光线略昏暗,余闻礼就那么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着,沙发旁倒扣的几个手机屏幕亮着,时不时震动着。
余闻礼手中的手机的状态栏同样也有很多消息,他耷拉下眼皮,木着一张脸划拉了一下满是红点的消息列表。
一些刚加上不久的新好友在问他就是流泪猫猫头本人嘛。有纯粹的激动说自己终于加上他了,还有问能不能看他露脸照的。又或者提一些奇奇怪怪要求的…
而加了有一段时间的好友,在关心问他吃晚饭了没,在做什么,问他什么时候直播的等等,还有把他当备忘录分享自己生活的…
其中两个联系人的消息最多。
具体多少条不知道,但超过了100条消息后,就不会显示具体数目,只会显示99,
这两位就是余闻礼最近打算分手的两位,他们可能是通过所谓的“私人号”找不到他,这才给他的所谓的“工作号”发了很多消息…
看着一连串的红色未接提醒,余闻礼有些烦躁,但并没有回复,也没有拉黑,熟练的点开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这是他每次要和谁分手前的惯有流程:
先冷落一段时间,无论对方怎么发消息,怎么打电话,反正一律不回,也不接。
等一个星期后再回复,回复也不会正面答复,发些似是而非的话,无外乎“你给我的压力很大,我最近心情很糟糕。”“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们可能不太合适”“我们还是做回朋友吧”等等屁话。
与此同时,余闻礼还会装模作样的提出把对方曾经给他送的东西还给对方,并且也真的会寄回去一两个…
寄回去后,再在凌晨发几条仅对方可见的动态,他常用的照片就是余晖渐收的夕阳,或者黑漆漆的房间茶几上一瓶孤零零的啤酒罐。
这样一套小伎俩下来,也就结束了。
*
其实这些东西完全都没人教过余闻礼,几乎他天生就会,无师自通。他以前忙着应对一大堆人,这种非常消耗脑细胞的事儿让他很难去完整的对自己的过往复盘,
在经历过生死后,余闻礼头一次尝试站在陌生人视角审判自己,大约在回顾了一半以后,余闻礼觉得他应该下地狱。
他午饭没吃多少,晚饭也没吃,但那会儿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饿,脑子里不断回放着上辈子死之前的那一幕。
那会儿因为事故发生太快,他压根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到底在对着他说什么东西,他满眼只能看到自己不停往外流的鲜红血液。
等现在再度回忆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想起来那些嘈杂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呢,除了被欺骗所产生的恨意之外,还有浓烈的爱意。
正因为爱他,才会那样无法接受啊。
似乎他们应该是跟了余闻礼大半天啊,眼睁睁看着他在几个男友之前赶场子一样的奔波,用差不多的表情说着差不多的话…
“你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告诉我,说你只是玩玩而已,我还没有那么玩不起,但是你不能这样耍我……你太过分了!”
在养鱼这一块,余闻礼有些太认真了。他本就对他人的情绪就很敏感,在聊天的过程中就约莫可以猜出对方喜欢什么样的方式。
不同的人面前有不同人设。甚至在某些亲密的事上,他也是不一样的,温柔的,粗暴的,绝对符合对方的喜好。
再加上见面时,聊天时,体贴又细心,简直就是就在扮演一位他们心目中的完美爱人。
这源于他自己的强迫症,觉得无论做什么都一定要做到最好,但也正因如此,鱼塘里的鱼才会愈陷愈深,无法自拔。
余闻礼这会儿有些迟疑起来,他做…错了吗?他坐在沙发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原本放电视墙的位置被他拿来堆放礼物。
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几乎都是他那些男友送的,价值都不怎么便宜,从饰品到衣服到鞋子,到纪念品,还有一些稀有的收藏品…
有些被他卖掉了,又或者转手送给了别人,而剩下的都被他整整齐齐的摞在一起,都快一面墙了,宛如陈列的战利品。
余闻礼:“……”
*
如果说这些全部都是别人寄给他的话,那么还有一些是他要寄给别人的,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两三个打包到一半的快递…
余闻礼是个钻钱眼里的,不止花钱可以和他睡觉,他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打算卖。
虽然刚开始有粉丝提出想购买他穿过的袜子,并且出价还挺高时,他心里非常无法理解这种奇怪癖好的,并直接拒绝了。
后来他想了一会儿,还是经受不住金钱的诱惑,犹犹豫豫的答应了几个。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地址,这些快递他不打算在自己的本来位置进行邮寄,他心里想的要么搭车到别的地方去邮,要么委托转寄。
当然,那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现在的余闻礼看着桌子上打包得差不多的快递,突然就不是很想寄了。倒不是对钱没兴趣的,只是觉得这样没必要。
他早些年的时候因为要还债,所以的确很缺钱,一分钱都要被摆成两分钱花,但他现在已经还清了啊…
在他十来岁时,家里的父母都还没出事,父亲也是急切的想改善家境,才会想尝试跟着他认为信得过的人一起做生意。
可惜最后钱没赚到还被人骗了,而他前期生意的钱还都是问亲戚们没借的,打底也是因为这种原因,才会生了那样的病吧。
余闻礼靠着国家补贴才算是勉强读完了书,出来以后,他满脑子都是赚钱还钱,每个月还一点,每个月还一点…
父亲当年借的钱他已经还完了,但留下的极度匮乏心理却没那么轻易的褪去。他的心态还是早些年的样子,对金钱极度渴望…
【喂?】他在心里对那个奇奇怪怪的系统搭话,【你在吗?】
随着一声类似什么被唤醒的叮声后,那个冷冰冰的机械音凭空出现在他脑海里。
【…在的】
【我真的很好奇你们的挑选标准啊…】
他像没骨头似的软趴趴瘫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方枕,看起来像闭着眼睛在休息,实际上他在和那个东西交流。
【为什么我这样的人,也会被挑中啊…】
那个机械音在三四秒的沉默之后,有了回答,说它暂时没有权限查询这个问题。
余闻礼反正也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期待得到什么回答,继续闭着眼睛。不知不觉中他竟然保持着那个姿势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
余闻礼再度醒来,外头已经完全黑透了,而屋里黑漆漆的一片,他凭借着对房间布局的熟悉,起身越过茶几,走向客厅开关的位置。
随着清脆的一声啪嗒,房间重新亮堂起来,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快十一点了。他居然…睡了四个多小时?难怪脖子这么不舒服?
余闻礼晃了晃僵硬又酸痛的脖子走向厨房的方向。之前睡前没觉得饿,醒来倒是有点饿了,他想着给自己随便下点面条。
而等水开的功夫,余闻礼又摸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上的消息。
那两个他已经冷落了约莫四五天的男友,已经从一开始的不解疑惑,愤怒到说要来找他,再到冷静下来,询问到底怎么了?
按照上辈子的惯例,余闻礼应该再冷落个三天左右才回消息才是最合适的。到那个时候他们的情绪就会变成怀疑是不是自己哪里没做好…那个时候他再回复的效果也是最好。
但他想了想还是解除了两人的免打扰,斟酌词句后,将同一条信息发给了两人。
大概意思就是先为自己这几天的消失而道歉,然后再约他们明天上午八点和九点在同一个商场,不同的楼层处见面。
两边的回复得都挺快的,内容也都差不多的,抛开一些情绪修饰词,反正就是答应了。
明天上午的时间用见他们俩,能在中午前解决就好了,因为他明天中午还要回一趟老家。一个以前给余闻礼父亲借过钱的亲戚女儿结婚,他得去走个过场,意思意思随个礼。
老家也不算远,就在申城底下的一个小镇里,坐车的话也就两个小时就能到吧?等随完礼晚上再回来,休息一下,后天和江帆碰面?
想到江帆,余闻礼的思绪也跟着发散起来。上辈子他一直都觉得江帆是自作聪明,到最后那一刻才发现他远比自己想到还要蠢。
他鱼塘里养了那么多鱼,只有江帆这条是自己主动跳进来的鱼塘的,同样,他也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真面目,依旧态度如一的鱼。
甚至…江帆还曾经帮他打过掩护。
有两次还是三次,因为两个男友的时间挨得太近了,余闻礼没有正常理由走不开时,江帆就会打电话,随便找个借口把他支走。
而江帆和余闻礼只是朋友而已,所以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虽然每次打完掩护后,江帆都会调笑几句,例如怎么样,还是我这条鱼好养活吧?又或者你看我今天帮了你,你下次是不是得多陪我一会儿之类的话。
这种类似的话在余闻礼认知里就是在开玩笑,哪怕江帆经常说些很不着调的情话,但他真的始终没觉得他能有多喜欢自己。
直到死那会儿,江帆声音变得前所未有的陌生,他抱着他的手都在颤抖,他说求求你了,不要睡,不要睡…
好慌乱,好慌张,哪怕只是听着他的声音都能感觉到他的在意。在救护车赶来的路上,他还试图用体温为失血过多的他回暖。
也是那会儿,余闻礼才迟钝的感觉到,好像…他之前都不是在开玩笑诶,好像我在他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分量诶?
思索间,锅里的水开了。
沸水的咕噜噜声拉回余闻礼越来越远的思绪,他回过神,戴起一旁的防烫手套揭开锅盖,往里头下了一小股细面。
等把碗里的调料配好,
锅里的面也差不多好了。
晚上吃太多容易积食,他随便吃了两口,中途看了一下江帆下午新发的动态。
那是一张大合照,从周围的环境以及灯光看应该是在申城哪个花场玩吧?他朋友还挺多的,看起来满满当当的坐了一大桌子呢,
余闻礼就没什么朋友了,靠着他那张生人勿近的脸,哪怕只是发着呆,但在其他人眼里都是自带冷漠和疏离感,格外不好相处。
其实他笑起来就会很好很多,那种距离感骤然拉近,和他不笑的时候形成一种强烈反差,不过很少能有人看到他笑的样子。
23:45:18
凌晨四点半:
【猫猫】
【你睡了吗。】
23:45:38.
流泪猫猫头:
【快了。】
【:D】
*
睡前余闻礼又看了一下另外几个号的消息,花十五分钟挨个挨个进行回复,凌晨十二点过放下手机睡觉。
大抵是在沙发那睡了四个小时的缘故,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翻了好几次身后,才慢慢有了睡意。那天晚上,他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中还做了好几个梦。
不是梦到上辈子翻车那会儿的事,就是梦到第二天他第二天早上去和两位男友说分手时出的各种各样的岔子。
其中一个突然变成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将他脑袋吞下。还有一个生气极了,泼了他一脸水,还打了他一个耳光。
梦境过于真实,以至于余闻礼醒来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还在不在,摸到还在后,又顺势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嗯,是个梦啊。
怀着这样沉重的心思,余闻礼那天的心理预期放得特别低,从原来的“要是能好聚好散就好了”到“只要不起冲突就行。”
但梦境毕竟只是梦境,他先和第一位见的面,对方已经参加工作了,那天出来见他也是偷溜出来的,还穿着一身正装呢。
他从余闻礼手中接过他早就买好的咖啡,低头看了下贴的备注。
在看到是自己惯喝的口味后,他苦笑出了声,轻轻叹了口气,又在余闻礼还没开口之前打断了他:
“你想和我说分手是吧?”
他太直接了,余闻礼只能把准备好的铺垫词吞了下去,点了点头。
对方一点也不意外,推了推鼻梁的眼镜:“其实我自己也发现了,我前面那段时间情绪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
他笑了笑,“我也没想到我会陷这么深,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无论做什么都在想你,我就知道我完了,被一个小年轻耍的团团转,真是白活这个年纪了…”
两人坐在一家咖啡店的角落里面对面坐着,气氛竟然还有一些和谐,和他昨晚做到的梦境,以及来的路上想象的情节完全不一样。
男人平静的接受了分手,不仅没有说要回之前给余闻礼转的那些钱和礼物,甚至在余闻礼提出还回去时,他还拒绝了。
“送出去的礼物再要回来算什么啊?再说了…”他顿了顿,“和你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也很愉悦,按理说应该是我赚了才是…”
本以为会和对方耗一个小时的,结果谈了十来分钟就结束了,离开时对方提出能不能再抱他一下,余闻礼答应了。
两人短暂的拥抱了一下就分开了。
男人看着余闻礼,好像还有点舍不得的样子,冷不丁的开口:“不谈恋爱,找你约,行嘛?我出钱……”
余闻礼:“阿?”
“你看,你怎么又这个表情啊?”他伸手捏捏余闻礼的脸,“你要是真像你表现得冷漠就好了…”
还没等余闻礼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对方已经离开了。
第二个也是,谈话的气氛比余闻礼想象中和谐太多了,甚至第二位也说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话。
他看了看手中的饮品,叹了口气:“哎,你看看你,不是要断了吗?完全没必要再做这些了吧?你这样只会给我留下一点希望的。”
余闻礼倒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动作能有什么,但还是轻声开口:“抱歉。”
他这一句抱歉让对方的眼神更温和了,并没有梦境里的被泼水被甩耳光剧情,他只是叹了口气,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就仿佛第一次见面那样,但又有微妙的不同。
他当时想告诉余闻礼,其实他就算不用感情的名字要的那些礼物,自己依旧还是会给予他。就当是被知名网黄翻了一次牌子,不会太走心,也不会闹成后面这样…
但余闻礼错就错在做太多了,温柔又细心,给他营造了一种他真爱上他的错觉,自然而然地就会想要更多,但余闻礼给不了。
说到底似乎是余闻礼的观念似乎有点问题,他好像觉得只要收下谁的东西,就一定要答应对方确认关系的要求才行。
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他太有责任心,还是说他太没责任心了。
“怎么了?”余闻礼看他目光复杂,却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便主动开口,“…你之前送我的那些,我到时可以寄回给你…”
“我不是说那些…”
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开始没开口:“算了算了,虽然做不了男朋友,但做粉丝还是可以的吧?那些东西就当粉丝送你的吧…”
余闻礼在沉默几秒后,吐字清晰地开口:“那……谢谢。”
“你……”
余闻礼极为用心地经营着自己的账号,圈内其他网红脚踏几只船,被扒被挂的事很多,但他却一个都没出来过。
原因只有一个他在挑选“鱼苗”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一点,哪怕再怎么样也只会私底下找他,不会把事情闹得很大,给人看笑话。
“我走了…”
第二位走时还特意告诉余闻礼,好友能不能不删?又或者他下次拍摄缺搭档时,他可以报个名,除了不能露脸其他都行。
余闻礼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说下次再说吧。
他更新频率并不算特别勤快,一般三周左右更新一次,每次主题和内容都不一样,就算真的要拍摄的话,他肯定会提前说明的。
余闻礼一路把人送出商场,在看着他的背逐渐消失之后,这才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天运气好,他站在路边很快就拦到了一辆空车:“师傅,去北门车站,谢谢。”
本来以为要花一上午才能解决的事儿,结果不到一个小时就搞定了,出奇的顺利也让因闻礼比想象中要更早的坐上了回老家的车。
*
老家还是和记忆中差不多,他抵达的时候,婚宴也已经开始了。
申城是一线大城市,消费极高,连带着底下小镇也有荣与焉,在红白事的随礼这一块,也差不多是六百八百一千起步。
余闻礼和他们又是亲戚,以前他们又帮过他们家,就更不能少了。他咬咬牙随了两千八。在负责记账的人给他记名字时,礼仪讲完了话,开始轮到两个新人拿着话筒念词。
那会儿余闻礼也被引到女方亲戚这边,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桌上其他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妈,和他关系也不是很熟,他百无聊赖的低头玩起了手机。
已经十二点多了,按照江帆的作息应该醒了,他叮叮咚咚给他发来了一连串消息。
上辈子的两个人明明就加了别的社交账号,但他似乎还是更喜欢给他猫猫头那个账号发消息。
根据后来的江帆亲口说的原因是觉得余闻礼用那个可怜巴巴的猫猫头像很可爱,说他用着那个头像,无论什么话都像在撒娇。
余闻礼很不能理解,于是盯着江帆的头像看了一会儿,对方的头像就是他自己的自拍,是一张在沙滩戴着墨镜的照片。
流泪猫猫头:
【你是现在才醒吧?】
凌晨四点半:
【你怎么知道?】
余闻礼怎么知道,当然是上辈子和他在一起过呗,他随手回复了一句猜的。
凌晨四点半:
【好吧,我平时一般是这个点起来的,不过我昨天要睡得早了一点,今天八点就醒了,出去跑了一圈…】
【你呢?】
余闻礼如是回答了他早上七点就醒了,现在正在参加婚宴,并且台上刚刚过了交换戒指的环节,现在进行到双方父母入场。
凌晨四点半:
【原来你昨天说的今天有事原来是这个啊,哎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流泪猫猫头:
【以为是什么?】
对面这次难得没有秒回,而是间隔了两分钟后才回复的,倒也算是坦诚:——【以为你今天要去见别的男人,我被你排到明天了呢。】
【啊没事没事,是你家亲戚结婚吗?】
其实他这样理解也没错,他今天也的确去见了别的男人,还是两个。
余闻礼抬头看了看台上的煽情环节,台上的结婚的新娘算他表姐吧?
两人没什么交情,对她唯一的记忆就是一年年末大人们吃完饭都在隔壁聊天,上高中的表姐看到他过来给他手心塞过一颗玉米糖。
真是女大十八变啊,现在穿上婚纱以后真漂亮啊,在心里感叹了两句后,余闻礼一低头正好看到江帆发过来的第二条回复。
他面无表情的低头打字:
【是我结婚。】
【啊??!??开玩笑的吧?!】
【嗯,开玩笑的。】
对面又沉默了许久……
凌晨四点半:
【我以前一直都以为你是那种高冷型的,看来现在我得重新定义一下了…】
【对了,你口味怎么样?偏咸还是偏淡,有喜欢的菜系吗?我想想明天带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