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 71 章


    朵朵已经在别墅里转了一圈,还在那个漂亮的像是童话故事中才有的充气城堡里玩了好一会儿,直到妈妈说再蹦下去,身上的小裙子就要变得乱了。她才依依不舍地从充气城堡上爬下来。


    朵朵还记得跟又又的约定,回到了和又又分开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又又。不过她看到了年年和他的漂亮舅舅。


    年年今天也收拾得很帅,大背头,背带裤,大头皮鞋。朵朵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捂着嘴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年年,你好像王子哦。”


    年年有些不习惯地扯了扯自己的小背带,不过朵朵的夸奖还是让他觉得很开心的,仰头看着跟他一样穿得很帅气的霍容川,小小的脸上有点小骄傲:“舅舅。我帅?”


    “帅的帅的,年年是个帅男孩。”霍容川立即呱唧呱唧鼓掌和宗越说定了,江又又就给华隐发了信息。


    同时还跟华隐说了句他们要拍照,让华隐带着照相机过来。


    华隐第一时间就回复了江又又。


    江又又每次给华隐发消息,华隐都是秒回的。


    江又又猜是她担心宗越有什么问题她第一时间没看见,所以给他设置了特别提示音什么的。


    听说他们要拍照,最惊喜也是最担忧的还是华隐。


    朵朵也很给面子,用力点头,充分肯定,“嗯嗯,好看!就比又又差一点点。”


    只是江又又不知道,在他走了后,宗越小心翼翼地握着自己的手,用肩膀蹭开了一点点窗帘。


    这会儿因为下雨,外头也是昏暗的,小区里的路灯还没有提前亮起,所以宗越可以透过雨幕看见江又又打着伞在往外走。


    他的伞好像是什么工作江位发的,上面印着“永华超市”,他混沌的脑子转了转,印象中好像记得这家超市,又不太清晰。


    但宗越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


    他看着江又又的身影消失在了视越里,也久久不愿意回神。


    宗越低下头,鼻尖轻轻贴着自己的掌心嗅了嗅。


    皮丨肉的味道,闻不出什么来,可宗越就是觉得自己嗅到了独属于江又又身上的气息。


    香甜的,令人着迷的。


    宗越很慢地眨了下眼,喉结也跟着微微滑动。


    贪恋的滋味让他心里的阴影面积跟着放大,疼痛和训诫的话也几乎同时席卷而来,可他依旧舍不得松手。


    不要怕。


    他告诉自己。


    江又又不会讨厌他,他不会伤害他。“…没,”宗越滞涩了下,才用微颤的声音说:“没事。”


    别担心他,别皱眉。


    他的阿又


    就该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


    江又又没有跟他说别多想,也没有问他刚才怎么了,而是放心地笑了笑,转而问他:“你今天下午想做什么?”


    宗越垂眼陷入了些思考。


    江又又就等着他,还顺便喝了口水。


    “…画画。”


    他还允许他握住他的手,甚至他还可以帮江又又暖手。


    宗越转身,背隔着窗帘靠上窗户,整个人也往地上滑。


    他依旧是以保护的姿态蹲坐在地上,紧紧地抱着自己,但这一次,他把手放在怀里藏着,把整张脸都埋没在了里面。


    整日整夜折磨着他的痛苦在江又又不在他身边的时候又冲上他的神经网。


    那种刺痛已经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了,宗越还记得。


    他从小就记性特别好,他也时常因为这个得意自满,可出来以后,甚至在那个地狱里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成了折磨他的存在。


    他记得太清楚了。


    疼痛的时候,要是记忆模糊一点,还能好受许多,可他模糊不了半点。


    他还记得自己被摁在电椅上,记得从皮肤上劈进他身体往灵魂冲的电流有多痛,记得自己皮肉烧焦的味道,还记得他快要昏过去的时候淋头下来的凉水他也有一点是幸运的。


    他没有偷拍过江又又,画的江又又永远没有脸,所以他和那些和他一样被关在里面的“狱友”不一样。


    他们会看着他们喜欢的人的照片遭受毒打和电击,他不会。


    但他也很不幸运。华隐他们太过小心宗越了。


    宗越没有那么脆弱,他本质上还是个很强大的人,他不是个鸡蛋。


    再说就算是鸡蛋,外面也有一层坚硬的外壳,摸一摸,轻轻敲一敲也不会碎。


    想让里面的鸡仔出来,不能直接打碎蛋壳,也不能把壳加固得更厚更大,而是应该让其自己破壳而出。


    无论怎么样,江又又希望宗越能够好起来。


    因为宗越他不该变成这样的啊。


    而且他能够感觉到,宗越在他面前一直在努力克制着,在努力“变回”人。


    江又又放下手机,对上宗越直勾勾到显得有几分呆的目光,歪了下脑袋:“怎么了?”


    宗越缓慢地眨了下眼,他动了动唇,很明显是想说什么的,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想说江又又笑起来好看,想说他喜欢看他笑,想说他歪脑袋的动作也好可爱


    他不能说。


    这是变态的、恶心的


    他


    “宗越。”


    觉察到宗越的状态有点不对,江又又上前一步,喊了声:“宗越。”


    听到自己的名字,宗越又很明显地瑟缩了下。


    他抬眼对上江又又担忧的目光,昏暗的环境给了他一定的安全感,他抬手抱住自己的手臂时,摸到的衣物也让他放松了很多。


    因为找不到一张完整的脸,又怎么都从他嘴里拷打不出来结果,所以他们就用了更极端的手段。


    让他只要被同性触碰就会想到疼痛,但结局是他只要和人接触就会应激。


    本来就是不需要纠正的东西啊。


    宗越颤抖着把自己蜷缩得更紧,他不停地在模糊混乱和充满疼痛的记忆里去努力地回忆刚刚捧着江又又的手时的触感,就像是跌入泥沼的人拼命地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不求把他拉上岸,至少让他不要下坠得那么快


    他想要好起来。


    他得好起来。


    宗越紧紧咬着牙,抬头看着被他放在了桌上的魔方。


    他有好多事想和江又又做。


    他想实现他们的每一个约定。


    第二天江又又来的时候,没有做什么“往前”的动作。


    这几天对宗越的“刺激”来说够多了,需要缓一缓,也需要宗越自己消化一下。


    而且江又又属于信息工程学院,计算机专业。


    跟其他只有期末才会考核的课程不同,重点专业课程从头到尾都有项目要做,尤其是接近期中,他甚至还需要跟高年龄合作。


    图书馆的底层有不少小型机房,专门腾出来给他们做项目用。


    学长们昨晚刚通宵完,机房内兵荒马乱的,睡眼惺忪地先闻到了江又又带来的早餐香气。


    “我靠,我们食堂的早餐又升级了吗……”学长嗅着嗅着就到了江又又的面前,这才发现原来不是食堂的包装,“小江你出去买的?”


    “是我男朋友家的。”江又又如实交代。


    “哦哦。”学长们最近都要被项目逼疯了,更是隔绝了校内外所有的流言蜚语,完全没空去想江又又的男朋友是谁。


    但是只要好吃就行,保温桶的效果很好,学长夹起来个烧麦,咬一口香气四溢,把组里面其他成员全都吸引过来了。


    边吃边含糊交代道,“晚上我们有聚餐,小江你别忘记了啊。”


    “是因为有学长要进公司实习了吗?”江又又福至心灵。


    “对的对的。”


    组里面只有江又又是大二的,其他大三大四的都有,这项目对于江又又来说是期中,但是对于其他学长更偏向于实践活动。


    等项目做完,他们要么就是重新奔赴新的组,要么就是直接进公司实习,这意味着后面回学校的时间很少,有点类似于散伙饭。


    江又又当然得去,做项目时他从学长们这里受益良多。


    傍晚,一辆车停在私人餐厅前。


    江总助替宗越打开车门,低声地跟他交代起晚餐的客人,“除了已经打好招呼的那几位合作商,据说王总还带了个年轻人。”


    宗越淡淡问道,“是他的亲戚吗?”


    “不是亲戚。”江总助提到这里就有些心惊,因为就连他都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关系,只知道对方是华夏大学毕业的,后面碾转于多个科技公司实力非常强。


    宗越在挑选合作伙伴时非常严苛,除了实力外……还会格外看中人品还有私生活的情况,他的精神洁癖不允许他与过分滥交的对象合作。


    所以这位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完全会影响到今晚这桩生意能不能谈成。


    等进到包厢以后,室内的人连忙站起来。


    “宗总……”他们都知道这场合作的来之不易,宗越之前出差的情况更多,毕竟国内板块业务稳定,很多时候根本就不需要直接过他的手。


    宗越没有再坐在自己那张江人沙发上了。


    他小心地坐在了江又又身边,虽然还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但对于之前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就是他恂恂地问了江又又一句:“可以吗?”


    江又又装作不知道他在问什么的样子:“什么?”


    宗越指了指自己坐下的位置:“我坐在这里,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江又又疑惑:“这是你家诶,你想坐哪就坐哪。”


    宗越嗯了声,又慢慢说:“魔方,我还没有拼好。”


    江又又:“没关系,你别急。”


    宗越说好。


    所以今天也没有做什么,江又又跟宗越聊了一下午的又话,也发现了宗越现在的对话比昨天又要清晰了一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感觉宗越每天都有很大的进步。


    他真的希望宗越能够早点好起来。


    只是临走的时候,江又又跟宗越说:“我明天来不了。”


    宗越微顿:“”


    他垂眼看着江又又,一时间也没说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江又又没怕他,只是解释:“明天是我爸的忌日,我和我妈要去给他扫墓。”


    这让宗越没有办法找什么理由留他,所以他低下头,嗯了声。


    江又又:“那我们后天见?”


    宗越:“嗯阿又。”


    江又又偏头,就见宗越又把头抬了起来,眼里无端有几分坚毅:“路上小心。”


    “…好。”


    江又又没急着走,而是勾起唇问他:“你吃芝士蛋挞吗?我家附近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吃的话我后天带一盒给你好不好?”


    宗越的心情瞬间就又往上走了:“好!”


    江又又笑得更深:“那我们说好啦,我明天不来你也要好好的,然后等我后天带好吃的给你…还要好好吃饭。”


    宗越点头:“嗯!”


    江又又真不是放置宗越,而是他确实要跟江若水一块儿扫墓。


    这么多年过去了,娘俩也能平静面对骆枫的去世了,江若水还能跟江又又开玩笑:“你爸死得早也有好处,那会儿公墓便宜得很,哪像现在。”


    江若水跟江又又小声说:“我听同事说这一块儿都八万多了呢。”


    哪怕江又又现在是个日入三千的人,听着还是轻嘶了声:“好贵。”


    扫墓的流程一如既往,也没有待很长的时间,结束后,江又又还带江若水去一家老餐厅吃了饭。


    江又又特意江独付了钱,没让江若水听见价格,江若水问贵不贵时,他还说和以前一样,就是个别菜涨了几块钱。


    路过的服务员听见了,也善意地没有拆穿。


    闻玦笑起来,“咱们宝宝终于不叫锅锅啦~”


    “对哦!”又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露出两个漂亮的小梨涡,他眼神亮晶晶的去看白闻瑾,“我长大了,大哥?”


    小孩好像在某个瞬间就会发生改变,这种名为“长大”的改变无迹可寻,却会忽然发生。


    白闻瑾揉揉他的头,眼神柔软,“又又是四岁的宝宝了。”


    又又开心得手舞足蹈,“宝宝四岁~变成大人~”


    听说可以留下来继续玩,没走的小朋友们都欢呼起来,已经被宗缙绑着走到大门口的宗越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从宗缙怀里挣脱,快乐地朝着又又的方向撒丫子跑去。


    宗缙:……儿大不中留!


    第 72 章   第 72 章


    B市的天一天比一天热,又又贪凉,喜欢光脚跑来跑去,还经常偷偷吃冰淇淋,又撒娇打滚让白闻理、闻玦他们点好几次奶茶。次次都喝得加冰的。


    小孩肠胃脆弱,短短一个多月就感冒了两次。第一次不太严重,第二次吃了大苦头,打了针才慢慢恢复。这段时间白闻瑾严令禁止又又吃冰激凌。房间的空调温度也不敢开太低。


    现在天气渐渐热了,又又格外怕热,李子只好在他房间里摆了一把风扇,远远地吹着。


    风扇吹出来的风带着热乎乎的气息,又又和宗越肩并肩靠在一起,两个小朋友都是满头的汗。


    李子看到就说可以不用黏在一起,靠太近会热。两个小朋友都不肯挪动半分,依旧亲亲密密挨着,一起玩一个玩具。


    玩了一会儿,宗越忽然放下手里的小木偶人,抿着嘴唇,期期艾艾看着又又:“弟弟,你暑假什么安排?想要去A国玩吗?”


    “A国在哪里呀?”


    江又又和宗越玩了一会儿后,江又又就收到了杨道发来的消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扯扯宗越的衣袖,把手机放到了宗越面前,让宗越看。


    是杨道说惊喜准备好了,让他带宗越出来。


    宗越无奈:“我真的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他做手语:“我觉得他们要坑我。”


    江又又抿了下唇。


    宗越立马投降:“我没说不去。”


    他哄人:“我只是说一下我的担忧。”


    江又又:“大家都是同学,他们还是你的朋友。最后热闹一下啦。”


    宗越说好吧,他心道他也没别的办法啊。


    江又又想凑这个热闹,他怎么能说不呢。


    于是宗越就跟着江又又出去,回到了正厅里。


    他一到正厅,就两眼一黑。


    因为正厅的场景被简单布置了一下,中间还空出了一块地。


    江又又不够高,没看见,但宗越却越过人群看见了站在正中央的王意。


    而在看见他们过来时,围着圈的同学们也让开了一条路,让宗越往前走。


    王意挥舞着手:“宗越!”


    她笑眯眯地站在聚光灯下,身上的裙子闪着光,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耀眼:“我有话要跟你说。”


    宗越没办法,王意也没做错什么事,他不好闹得人家女孩子下不来台要是林文宜在这儿,肯定要感动自己的教育还是起了作用。


    小霸王如今将要长大成人,已经懂得绅士风格了。


    宗越只好走过去,他想要跟王意说别弄那么大场面,他们私底下说。


    当着这么多人面直接拒绝王意…虽然王意总是看着没心没肺的,但人家也是人,宗越设身处地想一下他要是被江又又当众拒绝


    死了算了。


    只是他才往那边走了几步,班上就有同学拦了一下江又又,把准备好的本子递给了江又又看。


    上面写着,拜托他和他们一起等着。


    江又又倒是无所谓,但他想起他哥最近好像很不喜欢他没问过他的意见就“自作主张”,所以看了眼也停下来的宗越一眼。


    宗越想了想,觉得自己先去跟最后一次王意说清楚也好,于是给江又又做手语:“那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去劝王意有事拨紧急联系人。”


    他点了点江又又的手表。


    江又又点点头,宗越看着他眼里不仅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反而带着一点看好戏似的好奇


    宗越心酸。


    可他能怎么办。


    “…没有为什么。”宗越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王意…你也没做错什么,我不想和你闹得那么难堪。”


    王意轻咬牙:“你以后总要联姻的,我和江又又还是朋友,你跟我在一起,我完全可以保证和你一样对江又又”


    “这和小又没有关系!”


    宗越不喜欢她说这些话。


    王意其实也没说错什么,宗越知道,但他光是听到江又又被牵扯到了这些事里,他就比江又又本人还要敏丨感。


    哪怕王意不是那个意思,宗越也觉得江又又好像被人当作了一个包袱,一个麻烦


    “王意。”


    宗越压着脾气,冷声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喜欢你,你别再弄这些了,你这样也是丢你自己的脸。”


    王意没想过自己会被他凶,从小就众星捧月的大小姐直接红了眼睛,口不择言:“我说什么了啊!宗越你有病你凶我?!我又没有说错什么!江又又也是我朋友啊,你提都不让我提算什么,你该不会是喜欢江”


    宗越一惊,直接怒声打断了她的话:“王意!”


    王意一震,擦眼泪的手停了下,就对上了宗越凶狠的眉眼,嚇得她发颤。而宗越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意惊了下,下意识地看向江又又,就见江又又微怔在原地。


    他什么都听不见,只知道宗越和王意似乎吵起来了,而莫名其妙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江又又有些不明所以,也下意识地看向了宗越,人都要往前一步,本能地想依靠住宗越,却又想起王意和宗越应该还没说完,还是停住了脚步。


    王意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苍白:“对不起。”


    宗越冷冷地丢下最后一句:“你应该跟小又道歉。”


    他转身就走,走的时候,想伸手抓住江又又带他一起离开这投来了太多复杂的视线让他都不敢去多看、多品的地方,又怕这个时候的肢体接触会被敲定罪名。


    但还没等他纠结犹豫好,江又又就拉了一下他的手,用手语跟他说:“哥,你等一下。”


    宗越停住,忽然有点鼻酸。


    江又又什么都听不见,他不知道投向他的那些视线里,带着多少打量和怀疑,又或许他知道,但他无法明白背后是什么意思。


    所以谁都可以轻易地伤害他。


    可他却根本不知道。


    宗越动了动手,江又又却已经松开了他的手,转身走向了王意。


    他把口袋里的纸巾拿出来,递给王意,想打手语,又想起王意不会,只能快速地在手机上打字:“别哭啦。”


    江又又:【你今天很漂亮,哭起来就不好看了,不要难过,我哥虽然很好,但他不值得你喜欢,你以后会遇见适合你的人。】


    王意本来只是有点抽噎,看到江又又这话,瞬间破防大哭:“呜呜呜对不起”


    因为江又又,她是学了一点手语的,只是做得不好,就一直不敢在江又又面前做。


    而现在,王意磕磕绊绊地做着对不起,嘴上还说着:“是我刚才太生气了说错了话,我没有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们是很好的兄弟。”


    她做不出来这句手语,但她做得出她跟着老师学了很久的另一句:“小又,你是很好的人,我也超喜欢你的。”


    江又又怔了下,旋即笑起来,跟她做手语:“你也是很好的人,非常好。”


    当年在学校,宗越因为比赛不在,他们体育课上,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看书,不知道老师喊集合了。而王意是当时唯一一个喊他的人。


    王意不和他们一个班,都跑过来喊他,跟他说了什么,江又又听不见,只能困惑地看着她,用随身带的小本子示意她自己听不见。


    王意就顿了下,立马蹲下来在他的本子上写:【你们班集合了,在下面的操场,要我带你过去吗?】


    也得亏今天都是些熟人,大家都知道宗越护弟弟有多严密,哪怕有人琢磨出来了宗越是不是也不会去说。


    他们彼此之间甚至都不会去讨论。


    能被喊来一起玩的,就算是在某些方面不行,但也一定有合得来的地方,有一定的默契,不然怎么算得上是朋友。


    宗越跟杨道说了声他和江又又先走了,林文宜让他们别玩太晚。


    杨道表示明白,也没提王意的事。


    回家的路上,宗越看着江又又,多少有点忐忑。


    他知道江又又跟王意玩得不错。


    所以宗越试着跟他手语说了句:“我没想闹成这样的。”


    江又又点点头:“我知道。”


    宗越也就知道他没有生气他说话太重哪怕江又又听不见,宗越也害怕他会猜到什么的。


    宗越又小幅度地做手语,像是嘀咕似的:“我都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执着我。”


    其实他感觉,王意也没多喜欢他啊。


    宗越会知道,是因为他喜欢上了江又又,所以他清楚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江又又弯眼。


    他想,他知道。


    他知道王意为什么那么执着宗越,因为王意也跟他说过。


    那是一个雨天,王意没注意到自己后背淋了雨后露出了贴身衣物,而因为他们当时坐在图书馆最后一排那时候是江又又和王意约着一起学习。


    江又又也没注意到,宗越来找江又又时,无意间瞥到了,就找了个女同学跟王意说。


    王意之后从女同学那儿知道了是宗越找人提醒她的。


    王意就跟江又又说:“我总归是要结婚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跟宗越结婚。”


    年年一直不愿意去国外看病,可有天回家,浑身脏兮兮的,哭着说要快点变聪明。他和姐姐知道孩子受了委屈,但年年怎么都不愿意说。年年的事情简直快成了霍容川的心病。


    家里人从来不说年年发育迟缓,但偶尔的家族聚会、或者是出去玩的时候,年年却会被人无心伤到。那么小的小朋友,什么都记不住的年纪,却把那些话记在了心里。


    因而霍容川无比感谢又又和宗越。他和姐姐一直安慰和鼓励年年。不过效果远远没有好朋友的几句话来得有效。


    看着年年脸上许久没有出现过的灿烂而无忧虑的笑容,霍容川忍不住低下头,轻轻吸了下有些发酸的鼻头。


    脑袋一重,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在他头顶上揉了揉。


    霍容川眨巴着眼睛,白闻瑾已经收回手,率先走在最前面,“准备登机了。”


    看着他温暖的背影,霍容川感觉眼眶火辣辣地疼,但不是难过,而是幸福。


    第 73 章   第 73 章


    在候机室等了一会儿,宗越就等到了捂得严严实实的谈惊梦。


    谈惊梦跟宗缙通过电话,知道儿子又干了什么好事,看到白闻瑾连连道谢。


    大人们客套了一会儿,工作人员过来引导他们登机。


    三个小朋友里只有又又没坐过飞机,但除了宗越之外,年年也是第一次坐头等舱。


    原本叽叽喳喳的两个小朋友上了飞机就安静下来了。嘴巴闭得紧紧的,乌溜溜地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因为小朋友都喜欢靠舷窗,霍容川和白闻瑾定的都是靠窗的位置。刚好在一排。谈惊梦定的位置在他们后面,宗越非要跟又又一排,谈惊梦用合照+签名的方式,成功给宗越调了个位置。


    不过有自己位置的宗越也不会老实坐着就是了。他自告奋勇地跟白闻瑾说自己很有飞行经验,可以照顾好又又,也不管白闻瑾答不答应,非常自觉地跟白闻瑾换了个位置。


    暗恋是他一个人的事,在江又又眼里,他就是一个哥哥。


    弟弟看哥哥被表白,当然就像是那些兄弟朋友起哄似的。


    看戏。看热闹。


    宗越越想越心酸,所以转身走出去的步伐都有几分沉重。


    他站定在王意面前,在王意开口前先道:“别弄这么大排场。”


    将要十八的少年,早就过了变声期,声音低沉喑哑,带着独特的磁性。


    王意脸一红,人却很理智,一听宗越这话,就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又要拒绝我?”


    宗越是真不太理解王意:“我们私底下说。”


    “不要!”第二天江又又醒来时,率先嗅到的,就是他熟悉,但不应该是他睡醒时能闻到的味道。


    他猛地睁开眼,就见宗越坐在床边,双臂搭在床上,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臂上守着他睡着了。


    江又又微怔:“”


    这一幕他是很熟的。


    因为江又又以前一年总会发几次烧,他那会儿体质弱,换季就会感冒,感冒就会发烧,一烧起来就很麻烦。


    有时候林文宜他们不在家,就是宗越守着他,哪怕去医院里挂点滴住院,也是宗越守着他。


    那时候,他哥就经常这样趴在他床边。


    只要他动一动,宗越就会想办法问他是要喝水还是嫌热,又或者是想上厕所吗?


    因为他没力气打手语,所以只能靠宗越自己猜,写给他看,他再点头。


    他有时候无意识折腾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就是很不舒服。


    宗越也没有半点不耐烦,递水不喝就掀开被子,还是不行就扶他起来抱在怀里,或者给他按一按,看看他是不是想上厕所


    可现在,他没有发烧,宗越怎么睡在他不对,这是宗越的床。


    他为什么会睡在他哥的床上???


    江又又沉思。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检测到记忆缺失。


    好吧。


    他大概率是在车上睡着了。


    江又又垂下眼帘,也埋首在宗越的被窝里深深嗅了口。


    他哥身上的味道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很独特。


    江又又很喜欢他身上的味道,会让他想到一切温暖且有力,会让人感到安心、安全的东西。


    对于江又又而言,宗越的存在,就是一种安心。


    江又又动动手,搭在了宗越的脑袋上,揉了一把。


    宗越动动眼睫,本能地抬手抓住了江又又的手,迷迷糊糊地在他手背上写字:“我再睡会儿。”


    简单几个字,没有一个字的笔画是完整的,但江又又知道他的意思,不由莞尔。


    他动动手,翻过去覆在宗越的手背上,一笔一划写:“你上来睡吧。”


    他哥那么大一只,这样睡多不舒服啊。


    而且江又又估计,宗越可能就这样睡了一晚上。


    宗越几乎是下意识地握住了被子一角,但却又猛地顿住。


    他反应了过来,意识回笼,瞬间清醒,也抬起头对上了江又又还有几分惺忪但温柔的眉眼。


    这样的江又又实在是太美好了,却因为一些原因,不仅没有让宗越恍惚着沉溺,反而更加清醒,甚至额角都冒出了一点冷汗。


    他刚才要是敢进去,就一定会露馅的!


    宗越坐起来,手却舍不得挪开,还不动声色地压在了江又又的手背上,用手语跟江又又说:“不了,我待会去晨跑你要起来吗?”


    江又又也要练早功。


    江又又点点头,撑着床铺坐了起来,抽手打手语时,没注意到宗越的指尖蜷缩了下,克制着握成了拳头放下去,才忍住没有追上去扣住江又又的手腕。


    江又又:“你怎么把我抱回你房间了?”


    宗越早就想好了借口,这会儿自然不会慌乱:“你房间门关着,我不好开门,怕吵醒你,就把你放我房间了。”


    江又又回想了一下,不记得自己出门时关没关门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只是纯粹有点疑惑而已。


    江又又找了一下,不用他说,宗越就立马把他的拖鞋拿了过来,放到了他的身边。


    江又又不知道宗越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所以很自然地就擦过宗越的腿侧穿上了鞋子。


    宗越低着头盯着,看江又又的脚套进拖鞋里,喉结微滚。


    江又又见宗越没动,拍拍他的肩。


    宗越就单膝跪在地上仰头,对上了他的视线。


    江又又眉宇间带着几分困惑,不过还是打手语:“我想先吃饭再练早功…顺便洗个澡。”


    昨晚没洗澡就睡了。


    宗越点头,站起身来:“爸妈今天不在家。”


    他做手语:“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其实也可以让阿姨做,但是江又又早餐喜欢吃外面的。


    “包子吧。”


    江又又想了想:“我想吃奶黄包,再带一瓶鲜牛奶。”


    宗越说好:“我洗漱就去。”


    江又又:“嗯嗯。”江又又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谨慎地抬眼去看宗越,这才发现以两人身高差,自己就像是被他全然笼罩起来似地,周遭的空气都莫名变得逼仄起来。


    宗越的眸色很黑,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感觉气压很沉,可大抵是几次三番受到他管束的原因,江又又不会觉得他吓人,只会觉得他有种家长那般的严格与爱护。


    他的指尖忍不住轻轻蜷缩,“哥。”


    “你重新问我遍,我真没听清。”


    不是逃避,且宗越是真的想知道,便重复了遍。


    江又又听完反倒是放松不少,到现在已经完全习惯宗越问他身边发生的事情,乖顺地解释道,“那是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学长。”


    “真要说关系好的话,也还算可以吧,但是我们平时也就只是一块儿做项目。那天完全是因为有学长要去公司实习,提前吃的散伙饭……”


    其实就是普通的搭子关系,江又又边说边瞄着宗越的神色,看到他点点头,便以为这关算是通过了。


    可谁知道紧接着便听他道,“他们跟你拍照的距离太近了。”


    江又又洗澡的时候顺便洗了个头。


    他懒得吹干,毛巾搭在肩膀上,在自己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还是去找宗越。


    他本来以为宗越会在楼下,没想到宗越的门开着,他就在书房里。


    江又又探了个头,就见宗越竟然在看书。


    这么用功?


    江又又走过去,宗越就抬起头放下书:“怎么了?”


    江又又看了眼,宗越在看金融相关的书籍,旁边还摆着家里公司往日的报表。


    所以他摇摇头,示意没事:“你看吧。”


    宗越拉住他:“你要去做什么吗?”


    江又又确实一开始是想问宗越出不出去玩,高考终于结束,林文宜和宗向兴今天又不在家,他们在家里闷着也是无聊,但是宗越要看书的话


    江又又摇头,打手语:“没事,我就是看看你在干嘛。我下去看电视了。”


    宗越却没松手,带着茧的虎口圈着他的手腕,掌心滚烫而干燥:“你在这看吧。”


    江又又:“”


    不是很懂为什么,但反正他听不见,开不开声音都行,所以江又又接过了宗越递来的平板,就直接坐在了一旁的小沙发上,宗越也帮他把可移动的小茶几推到了面前。


    之后宗越又去楼下拿了点江又又喜欢吃的零食摆在江又又旁边,江又又看了他一眼,弯弯眼。


    宗越动动指尖,好在是克制住了没有捏住他左耳耳垂揉一把他的小痣,但即使是这样,他也多少还是有点


    宗越错开了目光,用手语跟他说:“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江又又摇摇头:“没有了。”


    于是宗越这才回到书桌前坐下。


    江又又看了会儿自己之前没看完的悬疑剧,又不动声色地撩起眼扫了下宗越。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的。


    他哥这个控制欲从初中时就展露出来了一点,然后愈演愈烈。


    但即使如此,宗越还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林姨和宗叔也是。


    王意不高兴地看他:“你就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我们都是朋友!宗越!他们都知道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么久了!我到底是哪里不够好?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说过了。”


    宗越平静道:“你是很优秀,但我不喜欢你。”


    王意:“那我们试试嘛,万一试一试,你就喜欢我了呢?”


    杨道他们也不止一次说过这话。


    说什么既然不讨厌,那试试呗,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们几个,都是换对象很勤的,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那个,还会炫耀自己谈过多少个。


    宗越往往这个时候,会感觉他爸妈的教育是真的很有用。


    他跟王意他们想得都不一样,他不会跟人试试,也不会觉得这人不错要不谈一下看看。


    这也是林文宜最放心宗越的一点。


    就是还好她儿子在这个圈子里,没有变成玩咖。


    林文宜甚至觉得,江又又占百分之八十的功劳。


    因为在人家青春期开始对这些东西好奇的时候,宗越还在围着“弟弟”转。


    弟控总比变成花花公子好。


    这是林文宜的观念。


    宗越认真道:“我只会跟我喜欢的人谈恋爱。”


    王意:“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白闻瑾十几岁便独自在A国求学,因此白家在A国也有一两处房产。其中曼城的别墅是一家人度假用的。这次带着又又来玩,便没去市中心的公寓,而是直接回了独栋别墅里。


    闻玦比他们早到半天,但还没回家。司机把他们送到家里的时候,别墅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虽然常年没人住,卫生还是定期有人打扫。白闻瑾一个人推着两个行李箱,把东西搬到二楼卧室,他换被套的功夫,又又已经把二层跑遍了。


    白闻瑾把床品重新换了一下,一回头发现又又躺在软软的地毯里,四肢舒展得平平的,好像一个煎饼一样。


    白闻瑾被他的莫名其妙弄得笑了一下。


    又又见到他忙完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趴在白闻瑾的背上说,“大哥我们明天不去玩,我明天要陪年年去检查。”


    “行,那你打电话问下年年舅舅几点出发。”


    于是有了白闻瑾给霍容川拨通的那个电话。


    挂了电话,白闻瑾带着又又去洗澡。大概是今天累得不行了,泡在温暖的水里,澡都没洗完,也没吃晚饭就睡着了。


    直接结果就是半夜两点多,肚子咕咕叫,把他给饿醒了。


    小朋友把白闻瑾摇醒,啪叽一下倒在床上,“大哥,我肚子打雷雷,把我给吵醒咯。”


    晚上没有佣人,白闻瑾手忙脚乱给又又弄吃的,冰箱还没来得及补货,白闻瑾翻出一袋麦片,就着牛奶给又又冲了一小碗,又又倒也不挑食,给啥吃啥,吃完一抹嘴,又接着睡了。


    第二天早上九点钟,又又和宗越一起坐上霍容川的车子,陪着年年去医院检查。霍容川都没有费那劲儿多问一句宗越怎么也会在这里。反正宗家小少爷就跟又又的影子一样,走到哪跟到哪。


    第 74 章   第 74 章


    霍容川开了一辆很宽敞的越野车,三个小朋友坐在后面绰绰有余。


    原本白闻瑾是不打算去的,但是多了个宗越,霍容川带年年去看医生的时候,得有人盯着两个小孩。白闻瑾只好推了手里的事情跟着一起去了。


    车子在停车场停稳,白闻瑾牵着又又,又又牵着宗越站在路边,远远的,霍容川牵着年年朝他们走过来,笑得特别灿烂。


    这几个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五官都非常出挑,特别是当两个男人并肩站在一起并且对视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来往路人的视线。


    曼城是A国对LGBT最友好的州之一。民风甚腐。


    江又又发现宗越有点和又常人不一样的控制欲时,是在初中。


    那会儿他已经进入了舞团。


    虽然江又又很早就开始学跳舞了,他也确实喜欢,但对于未来,江又又还是茫然的。


    哪怕林文宜跟他说过,这世上有残障人士舞团,可他依旧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登上舞台。


    他和宗越不同,他能做的事太少了。


    如果他不能登上舞台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


    所以即便他知道、林文宜也跟他说过,宗家不介意养他一辈子,以他们的财力,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根本不算什么。更别说林文宜也是真心拿他当亲儿子对待。他也依旧会茫然。


    他不像宗越,能打篮球、参加各种比赛,他的世界所拥有的东西、他能学的东西要少很多。


    哪怕是跳舞,都花费了比又常人更多的工夫去学习,才能理解到老师的意思。


    江又又不是不想自己变成拖油瓶什么的,他只是觉得,“未来”,是作为一个人存在的价值。


    混吃等死,那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在云思飞问他要不要跟她学舞的时候,江又又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因为找到了事做,跑舞团跑得特别勤。


    有一次假期,他在舞团练舞练到了九点多,云思飞就让他别折腾了,在舞团里睡下算了。


    江又又就跟林文宜说了这件事,林文宜点头同意一个小时后,他收获了一个踩着自行车狂飙进舞团里的宗越。


    那会儿宗越看到他,就是红着眼的一句:“你要在舞团留宿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做的手语。


    江又又微怔,用手语跟他说:“我告诉妈妈了。”宗越有点恍惚,甚至开始忍不住得寸进尺,去想江又又会不会也和他一样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既然他会对江又又动心,那江又又会不会


    “哥。”


    然后宗越就看见江又又做了个“哥哥”的手语:“你如果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在群里说一声还是不去了?”


    宗越瞬间清醒了许多:“…不用。”


    他微微低下眼帘:“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呢,去一趟也好,聚一聚。”


    江又又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会答应杨道。”


    甚至等到大家出了社会,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这么纯粹地一起玩了。


    大部分人都涉及商场利益啊。


    江又又歪着头看宗越,想他哥偏偏是最在意这些兄弟情义的。


    原来是这样。


    宗越松了口气,又忍不住问江又又:“那…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说如果我不想去就不去算了?”


    江又又偏头,漂亮灵动的杏仁眼即便是带着困惑时,都分外动人:“因为你跟他们更熟啊,他们大部分人,抛开同学的身份,也都算是你的朋友,既然你都不想跟你朋友一起玩,那就没有必要去了。”


    宗越立马就意识到了,江又又是因为他才答应去毕业晚会的。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江又又的用意。


    宗越:“但你没有告诉我!”


    江又又无法理解:“妈妈会告诉你的。”


    宗越:“你告诉了爸妈都没告诉我,你没把我和他们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江又又:“”


    他那个时候就一个想法。


    难怪宗越最近参加了辩论队。


    他没办法,宗越这质问下来,他说不清,只能老老实实地跟宗越说:“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会告诉你。”


    然后宗越就抿着唇,一把抱住了他。


    少年在初秋踩了一个多小时的自行车,身上滚烫又带着点湿咸的风,可还是江又又最熟悉的感觉。


    宗越老喜欢在赢篮球赛后跑过来抱他。


    江又又没什么洁癖,也喜欢他哥第一时间分享给他的喜悦,所以从来都不会介意。


    宗越抱住了他后,就在他的背上写字:“没有跟你生气的意思,就是你都跟爸妈说了,就不能跟我也说一声吗?”


    江又又那会儿就意识到,他哥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掌控欲这种东西。但他也不是很在意,认认真真地在他背上写:“好,不会有下次了。”


    事后田春山还跟江又又悄悄“说”,他当时被宗越吓到了,他以为宗越要打人呢。


    江又又回忆了一下宗越那时候的表情,没觉得恐怖,只觉得他哥憋着满腔的怨怼和委屈嗯。他更觉得自己确实应该也要跟他说一声。


    所以现在,虽然被宗越要求在他旁边待着,江又又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本来也习惯了,他身边的位置永远都有宗越。


    中午吃饭的时候就他们两个人,阿姨问了一句:“你们下午要出去玩吗?”


    宗越刚想摇头,又想起什么,偏头看向江又又:“小又,你想出去玩吗?”


    江又又摇摇头:“我想把电视剧看完。”


    他要是出去的话,宗越肯定会和他一起,然后半夜挑灯夜读。


    别看宗越好像是那种懒散公子哥,但其实他挺努力的。


    都说了他是有一定控制欲的人,对自己自然也是如此。他每天都会规划好今天一定要做完什么,就算因为什么事推迟了,半夜都要补上。


    江又又不想他熬夜,所以和宗越一起窝在家里,也挺不错。


    不过


    江又又打手语:“我明天要去舞团。”


    他能够感觉到他俩“和好”以后,宗越似乎比以前更黏人了,故而他迟疑了一下,问:“哥,你怎么说?”


    宗越却以为是江又又想他陪他去,于是一颗心登时飘飘然起来:“我带书和你一起去舞团!”


    江又又注意到宗越的情绪突然高涨,就意识到宗越误会了什么。


    他稍顿,终究还是没有多说。


    想也知道,他要是解释的话,一定会演变成他哥挂在他身上不断地跟他打手语问他就那么不想跟他在一起吗像个怨妇一样。


    这种事,宗越不是第一次干了。


    所以江又又只点了点头。


    等林文宜和宗向兴空下来的时候,四人就去给余三月和江景秋扫墓了。


    江又又的父母是遇上了意外事故,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却也可惜得令人扼腕。


    江又又站定在父母的墓前,默默把在路上买的洋桔梗摆在了他们的墓前。


    余三月和江景秋都很喜欢洋桔梗,每一次他们来看他们,都会带上洋桔梗。


    林文宜和宗向兴跟他们说了些话,江又又听不见,宗越就在一旁当手语翻译告诉他。


    林文宜他们,是在跟余三月他们说他们结束了高考,说江又又过段时间还要去国家级的舞台出演,还是主角。


    林文宜还说


    “姐姐,到时候我拍了照片,再带给你看。”


    林文宜一生要强,宗越就是像了她,所以才总是风风火火。但林文宜在余三月的墓前,总是很温柔。


    宗越静静地看着林文宜,忽然有一种冲动。


    他在江又又身边,克制力总是弱上许多,有些情绪上来时,他已经握住了江又又的手。


    江又又眼睫微动,反握住了他的手掌,偏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宗越的眉宇间没有之前那些复杂晦暗的情绪,只有最纯粹的温暖。


    所以江又又勾了勾嘴角。


    他小时候也很抗拒来父母的墓前,他不愿意接受他们就变成了两张冰冷的照片。


    可后来,因为太想他们了,他躲在房间里哭。


    是宗越跑过来找他玩的时候发现的,他就把他搂在怀里,不熟练地哄着他。


    那会儿宗越还没习惯他听不见,江又又能够感觉到他说话的气流穿过了他的耳朵,可他什么都听不见。


    他只知道宗越的怀抱很温暖,擦过的风也很滚烫。


    最后宗越在纸上写:“我带你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江又又终究还是点了头。


    于是宗越瞒着林文宜和宗向兴,偷偷带他到了墓园里。


    又陪着他,抱着他,由着他大哭了一场。


    江又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但确实自那以后,他渐渐地可以面对这两张照片了,也不再觉得其冰冷刺眼。


    也许是他长大了。


    也许是因为那天那个只比他大一岁、手足无措却拼尽全力想要安慰他的哥哥的形象冲散了很多不安和彷徨。


    白闻瑾以为是闻玦,没想到又又听到“叮咚叮咚”的铃声,立马从沉迷的动画片里回神,从沙发上蹦下来去开门。


    “是闻玦吗?”


    又又哒哒哒往外跑,快乐的喊着,“是宗月月哟~”


    白闻瑾回头一看。


    背着书包的宗越,以及手里提着不少礼品的谈惊梦站在玄关口,冲着他抱歉一笑。


    第 75 章   第 75 章


    宗越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要从又又晚上给他打的那个电话说起。


    晚上又又跟宗越通话,说起年年今晚会跟自己一起睡,宗越马上就炸毛了,不管谈惊梦和外公外婆怎么劝,他背着书包就要出门。


    宗缙不在身边,谈惊梦臭小子根本没办法,她担心宗越大晚上自己溜出去,只好陪着一起来了白家。


    谈惊梦原本的想法是白闻瑾能拒绝他们无礼的要求,但没想到白闻瑾居然答应了。


    看着臭小子得意的脸,谈惊梦气得牙都痒痒,警告他,“你在又又家要听话,不要给我惹事,知道吗?”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你好烦。”宗越不耐烦地挥挥手,“妈妈你快走吧,我着急跟弟弟玩呢。”


    宗越在昏暗中借助光影的遮掩,抬着眼定定地看着江又又。


    他想要江又又永远陪着他,想要江又又……也喜欢他一下。


    但他不能说。


    “我不知道。”在外面打架哪里会有不输的!


    自己又不是美国队长! 客户是满意了,但是遭到迫害的是自己。


    他正要解释最近如何需要避嫌,包厢的门却突然打开,一群年纪相仿的人探出脑袋,走进来笑道,“正玩着呢?”


    “方哥!”有朋友惊喜地道。


    这便算是朋友的朋友了,江又又听他们热热闹闹地聊,也都是圈子里面相互认识的,甚至关系还算不错。


    为首的便是方家的独子方围,谈笑间目光忽的落在江又又的身上,像是被他的美貌晃了晃神。


    没有任何张脸能比江又又的更加出色,尤其包厢内灯光昏暗,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江又又正在跟楚越关道别,“回头再说吧,我得走了。”


    可谁知道方围突然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地挡在他的背后,笑道,“这才几点,天都没黑呢。”


    此时,宗家的别墅内。


    拳击后的宗越热气腾腾地洗澡出来,站在吧台边倒了杯水,将湿漉漉的额发往后捋,露出明晰锋利的轮廓。


    奇怪的是明明昨晚都没有睡着,甚至还以为见到江又又后情况会更加严重,可实际上并没有,回屋以后便顺利地补完了觉。


    从下午一直锻炼到现在,其实强度已经有点超过医生的建议了,但是他始终觉得有种莫名的烦躁无法发泄,直至此时都无法释放。


    放在台面的手机忽然亮起来。


    宗越淡淡瞥了眼,发现是江又又发来的,很老实地交代自己跟宗嘉跃如何一块儿吃的饭,宗嘉跃又是如何因为活动先走,现在则是要换场地了,自己去坐两分钟就回来。


    交代得很乖,很听话。


    而此时不过是八点出头,要是他说的属实,那么应该九点就会到家。


    那些积攒的烦躁好像在此时,突然有了能够宣泄的途径,宗越什么都没有做,安安静静地垂眼喝水。


    可是直到墙上的挂钟都过了九点半,大门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眼见着慢慢就要接近江又又跟自己约定好的十点,宗越终于拿起手机,给江又又拨过去,没有回应。


    宗越的眉头慢慢拧起来。


    片刻后,他果断拿起外套出门。


    那件事以后,宗嘉跃对于自家亲哥的恐惧和敬畏就刻进了骨子里面,只敢规规矩矩地读书,否则还考不上华夏大学呢。


    “所以只是见我爸妈的话,也还好。”宗嘉跃想了想,比较下来反倒是没有最开始那样紧张了,“只要不是我哥就没事。”


    江又又也轻轻舒了口气,点头。


    很快就到了宗家的别墅。


    平时宗嘉跃都是住在宿舍的,也是下定决心要反抗联姻才特地回来,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爸妈的车还有点奇怪。


    也可能是先把他约回家、自己随后就到,宗嘉跃没有多想,解开安全带便下车,“我们先进去坐会儿。”


    穿过庭院,宗嘉跃带路,江又又跟在后面。


    可谁知道宗嘉跃才刚打开门,猛地僵住,就像是无法置信般,一气呵成又迅速关上,目光呆滞地转过身来。


    江又又奇怪地靠近,听到他呢喃,“见鬼了……”


    就在刚刚他开门的刹那,居然看到沙发上坐着个挺拔高大的身影,投过来的目光淡淡地沉沉地,不是他爸妈,而是给他造成重重阴影的那位。


    他哥,宗越。


    “那就拼好后再说吧。”


    江又又偏头:“好吗?”


    宗越迟疑了会儿,到底还是点头:“好。”


    那就先留着吧,万一以后能用上呢。


    就这样宗越吃了一周的药,他的情况也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好。


    但肢体接触还停留在他握着江又又的手腕上,江又又也不确定他是不敢有更多的,还是暂时没有办法接受更多的。


    不过对话上,宗越除了说话有点慢以外,已经没了滞涩感,急起来也不会胡言乱语了。


    这天在结束了今天的陪伴后,江又又上了华隐的车,车子才开出去一段距离,他就听见华隐跟他说:“小又…后天是小越的生日,能不能麻烦你送他个生日礼物呀?”


    华隐诚恳地请求他:“他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江又又微停:“可以呀。”


    他问华隐:“宗越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华隐也想知道。


    她叹了口气,有几分苦恼:“他从小不是养在我们身边的,那时候我和他爸爸忙,又因为那段时间总听说保姆虐待孩子的事,也不敢请保姆,所以他养在……”


    想起她那个人渣弟弟,华隐的话就倏地停住,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这是她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要是她早点从家人的滤镜中走出来,认真审视一下她那个弟弟…甚至但凡她多注意一点、多留心一点宗越在他家的情况,也不会这样。


    宗越现在会变成这样,她真的…华隐一直觉得,自己和宗沧浪要负一半的责任。


    是,确实是她弟弟瞒着他们把宗越送进了那个地狱,可也正是因为他们缺少关心,没有多去站在孩子的角度想想。


    他说他有点叛逆,他们就信了,总跟他说要听舅舅的话。


    宗越那会儿性格确实又傲又拽,他们只觉得是青春期孩子的问题,没想过也许正是因为和那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才让宗越变成那样……


    华隐哽咽了下,视线看向窗外。


    她缓了缓,才开口:“我是个很失败的母亲。”


    江又又不知道她突然怎么了,有点无措。


    华隐揩了揩泪:“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就连儿子年少时喜欢甚至一直放在心里惦记、珍藏的人,还是在出现的那一刻,她才觉察到。


    还有救了宗越的人…她到现在都还没找到。


    除了那张偷偷反着贴在后视镜上的便利贴,她一点线索都没有。


    江又又微顿,安慰她:“阿姨,这很正常的。”


    他说:“我妈到现在也不知道我还喜欢铠甲勇士呢。”


    华隐突然就被他逗乐,破涕为笑:“噗。”


    她眼含泪花,人却忍不住笑,又觉得不礼貌:“对不起。”


    江又又摆手,弯着眼睛:“没关系,我这个年纪喜欢铠甲勇士确实不太好说出口。”


    他说:“但我真的到现在还记着五行铠甲呢。”


    他就上周在家没事做的时候还重温了一下。


    江又又道:“人总有点自己的小秘密嘛,我看宗越是心事比较重的,他可能不太爱跟人说心里话,所以也没有必要强求。而且说不定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呢。”


    不。在江又又伸出手的那一刻,宗越的视线就只能集中在他手上了。


    他看着那只手在他面前展开,昏暗的光线他早就习惯了,他也自认为这样的光线足够他看见很多东西,是他最喜欢的环境,可这一刻,他却无比讨厌着不够亮堂的屋子。


    不能让他更加清楚地看清这只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


    但他从前看过很多次,在记忆里,这只手是那么的漂亮,白且修长。


    很适合弹钢琴或者做些别的艺术……


    他看见过江又又用这只手转笔玩,玩得不是很好,但很漂亮,促使他也去学了好久的转笔,还在想等江又又要参加竞赛了的话,就不动声色地在他面前露一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还看见过体育课上,江又又用这只手握着江杆,轻咬着牙做引体向上,做完后下来拍拍手,又用这只手接过同学丢来的球,扬唇一笑就投身球场。


    江又又还喜欢用这只手拨弄自己的头发,他遇上做不出来的题的时候,就会去捻自己的刘海,一脸苦闷。


    华隐慈爱地看着总是能反过来带给她力量的江又又,心情复杂又愧疚。


    她想,是有的。


    其实华隐不说,只要告诉他宗越的生日,江又又也会为宗越准备生日礼物的。


    就是要送什么,成了难题。


    他以往的朋友生日送礼,他都没有纠结的,也不需要纠结。


    但宗越……就像华隐说的,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而且说实话,他觉得无论他送什么,宗越都会喜欢的。


    不过他不想敷衍宗越。


    所以江又又捧着手机叹了口气。


    江若水今天夜班不在家,但何竹今天晚上不加班。


    她正在用网络电视看今年大热的一部网剧《撞邪》,江又又已经听她在家连续念叨了好几天向钰琛和程北好好磕。


    见他叹气,何竹还抽神在磕cp的空档里问了他一句:“怎么了?兼职不顺利?”


    江又又实话实说:“宗越要生日了,我不知道送什么好。”


    何竹立马按了暂停:“这确实是个难题,他没有喜欢的东西?”


    江又又摇摇头:“他妈妈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


    何竹长长地嗯了声:“他有跟你说过他想要什么东西吗?”


    江又又想了一下宗越说过的那些话:“…没有。”


    何竹想了想:“那你要不送他你喜欢的东西?如果是我的朋友不知道送我什么的话,送我她喜欢的东西,然后告诉我说因为不知道送我什么,所以就送了我她喜欢的东西,我会很开心的。就感觉她愿意把她最珍惜最喜欢的东西分享给我。”


    江又又也觉得这个好:“那我明天去文化超市一趟。”


    他喜欢画集,他送宗越一套他自己都舍不得买的画集好了。


    何竹拍拍他的肩:“解决完心事就别愁眉苦脸了,陪姐看电视。”


    江又又看了眼:“我看过这个小说原著。”


    到第二天的时候,江又又买了本画集,还买了一块不小的木头。


    他是美术生,还学过木雕,技术不算特别好,但也不差了。


    江又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雕了一上午,以至于中饭的时候江若水都问了他一句:“你这雕什么呢?”


    “画室的一个朋友生日。”江又又说:“他帮了我很多,我想送他点不一样的礼物。”


    江若水忙道:“那你今天去画室要不要给他带点卤菜?他吃不吃啊?”


    江若水说的卤菜是她自己做的,江又又帮忙切的肉:“可以啊。”


    他吃完饭后就打包了一点,然后笑着跟江若水说:“他肯定喜欢。”


    江若水拍了他一下:“别捧杀我啊,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


    今天还是华隐来接他的,她把药递给江又又,鼻尖稍动:“你今天给小越带什么好吃的了?”


    “我妈做的卤菜。”江又又问华隐:“阿姨你要尝尝吗?”


    华隐笑:“我就不跟你们抢了。”


    免得她儿子跟她吃醋。


    到了宗越家里时,因为卤菜的香味太重了,宗越第一句话也是:“你带了什么东西?”


    江又又把袋子递给他:“我妈让我给你带的卤菜。”


    宗越一怔。


    他下意识地双手接过被塑料袋包裹的盒子,十指收紧了几分,嗓音也有点滞涩:“阿姨…知道我了?”


    江又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出来似的:“我跟她说你是我画室的一个朋友,帮了我很多,她就让我给你带点卤菜尝尝。”


    他偏头:“她亲手做的。”


    宗越低下头,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愉悦和窃喜。


    江又又…跟他妈妈提他了。


    等他以后好起来,是不是也可以去江又又家里玩?


    他从前就特别特别羡慕那些能去江又又家里玩的、江又又的朋友们。


    他每次看见江又又带他们回家,他都羡慕到要嫉妒得发疯。


    今晚折腾的够呛,白闻瑾什么心思都没了,打发霍容川去客房,自己回房间睡了。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年年已经跟着霍容川去医院拿体检结果了。白闻瑾,闻玦,以及宗越和又又坐在餐桌上吃早餐。


    闻玦问霍容川是怎么住家里来了。白闻瑾含含糊糊的解释了一下,闻玦压根就没想过他哥会是个同性恋,根本没有发散联想。


    听白闻瑾说他今天有点公事要处理的时候,闻玦一下子就动了心思。他问又又,“又宝,今天有什么安排?”


    闻玦循循善诱,“宝,要不要跟我去影棚玩。很好玩的哟?”


    闻玦看出又又有点犹豫,继续加码,“还记得小沈哥哥吗?他也在A国,我带你去跟他一起玩吧?”


    对小哥的提议,又又本来还有点犹豫,听到小沈哥哥,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第 76 章   第 76 章


    闻玦来A国最重要的行程,除了参加戛纳电影节之外,还有就是要在这里为某个高奢拍宣传片。


    说来也是巧,这次跟他一起拍摄的有好几个老熟人,包括沈霁。


    闻玦这几天工作安排的特别满,本来就因为没时间陪又又玩而烦恼,又又答应跟他一起去影棚,他立马就给李欣发了个消息,确认一下沈霁什么时候会到。


    白闻瑾把他们送上保姆车,还在担心闻玦带娃不靠谱,跟又又仔细叮嘱。


    闻玦看白闻瑾絮絮叨,拍着胸脯保证绝对没问题。


    白闻瑾看都没看他,给又又调整小书包的肩带,叮嘱道,“又又,影棚人比较多,你不要乱跑,全程跟着小哥知道吗?”


    江又又被这个恐龙玩偶咧嘴笑的表情逗得笑得更深,嗓子里也发出了些音节,很像孩童的那种笑声。


    他听不见,所以他无法被外界的笑声潜移默化感染,他的嗓子里,只能发出小孩子学不会话时最原始的那些声音。


    也是因此,江又又的声音总是清脆又带着空灵感,像是风拂过风铃的感觉。


    他们聊了几句有的没的,还是江又又跟宗越发消息说自己要练舞了,才结束这场两个人打字三个人聊天的对话。


    宗越躲在厕所里看着江又又最后发来的拜拜,心里有点酸涩。


    觉察到喜欢江又又的那一刻,宗越甚至提出过自己也想学舞,还想加入江又又所在的舞团。


    结局是林文宜骂他神经病,江又又也无奈地跟他说他现在来不及了。


    但是


    他真的很想每天都能看到江又又。


    以前他看田春山和江又又排练或是表演,只会觉得我弟真厉害。


    现在他再看,就会恍惚间想要是自己在那个位置就好了。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借着表演去拥抱江又又,去将江又又托起,把他往高处送,又将他拉下来揽入怀中。


    宗越甚至会做这样的梦。


    梦见自己成为站在江又又身边的搭档,与他在舞台的光下共舞,用肢体语言互诉情肠。


    他真的有后悔过小时候没有跟江又又一起学舞。


    不然现在和江又又一起排练的说不定就是他了。


    宗越郁闷地点开江又又的动态圈,看了会儿江又又发的动态,才勉强缓解自己心中复杂的情绪。


    江又又很喜欢发动态,他的动态里,三分之一是舞团,剩下三分之二,几乎都和他有关。


    偷拍他看书睡着了、站在家里拍他出去晨跑、拍他大口吃饭宛若饿鬼在世的模样、拍他的成绩单


    长大以后,尤其是意识到自己喜欢江又又后,宗越就经常会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觉得他和江又又的距离好像疏远了许多。


    但看见江又又的动态圈时,他又觉得没有。


    江又又还是什么事都会想着他。


    无论好的坏的,都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们之间没有秘密,唯一的秘密就是宗越喜欢江又又。


    江又又是在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一宗时回到学校的。


    即便是私立学校,这会儿学生们也都是个个埋头苦读。不过江又又和宗越读的国际班有点不一样,班上的学生接受的教育本来就有那么一点不同,要学习的外语可不止一门,高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接触金融、股票这些了。


    在这个班里的,都是有钱人,都是家里有产业的。


    这也是为什么宗越的狐朋狗友总是斩不断。要不是宗越跪着发誓保证自己绝不碰黄丨赌丨毒,林文宜真会为了他好给他送军训化管理的公立学校去。


    然后宗越就会连和江又又一个学校都不行了。


    江又又到校门口时,才给宗越发消息,说自己到了学校。


    正好这个时候班上在上课,还是做试卷,宗越感觉到桌肚子震了震,却看不了手机,有点焦急。


    江又又也没有说站在校门口等,给保安出示了学生证后就直接进去了。


    他直接进教室,走到门口的时候,班上的人就注意到了他,连带着老师也注意到了。


    江又又听不见,所以他斟酌着力道敲了敲门,示意“报告”。


    老师弯眼看他,用笨拙的手语示意他快进来,回到座位上去。


    江又又就点点头,在宗越幽怨地注视下,坐在了宗越旁边。


    宗越仗着别人看不懂,光明正大地开小差打手语,问他:“说好的我去接你呢?”


    江又又略微敷衍地安抚人:“你在上课。”


    宗越咬了下后槽牙,还没再做什么,讲台上的老师就咳了咳:“知道有人关心弟弟啊,一两下差不多了,上课呢。”


    被点了的宗越没觉得丢面子,就是心里有点郁闷气堵。


    所以下课后,他坐在座位上没说话。


    江又又不明白宗越为什么这一次气性这么大,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没接到就没接到,他们之间彼此都无所谓的。


    怎么今天


    江又又动动手,刚要扯扯宗越的衣袖,好好哄一下人,班上却又有人围了过来。


    “江又又!”


    对方先喊了一声,因为江又又听不见,所以他伸手在江又又面前晃了晃。


    江又又下意识地先看过去,就见对方亮出了本子,上面写着:【我们准备高考结束后弄个毕业晚会,你来不来?】


    江又又轻眨眼,点点头,拿起笔在纸上写:【好啊,在哪?】


    “到时候定地方。”


    另一个女同学说,又想起江又又听不见,忙跟身边人道:“杨道你快写给江又又看。”


    杨道提笔唰唰飘出几个字。


    江又又看了后,又点头。


    杨道就笑眯眯地跟宗越说:“宗哥,江又又来哦,你确定你不来?”


    江又又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有些困惑地看向宗越。


    就见宗越好像不是很高兴地瞪了杨道一眼:“他不去!”


    杨道:“不是,宗哥,江又又自己答应的。”


    宗越看向江又又,飞速打手语:“你不许去。”


    江又又:“?”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宗越。


    为什么?


    宗越:“他们还请了三班的王意!”


    江又又微怔。


    他是知道王意的,王意是一个喜欢宗越的女生,跟宗越表白闹得轰轰烈烈,就连老师都知道了。还找了两个孩子谈话。


    宗越见到王意就头疼,都要躲着走。


    所以想也知道,杨道他们肯定是故意想看宗越笑话。


    因此江又又慢吞吞地打手语:“那,我去,你不去就行了,不是吗?”


    宗越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江又又“说”出了什么样的话。


    江又又对上宗越的视线,微微顿了下,也觉得自己这话不太好。


    所以他再度抬手,想跟宗越说对不起,也想告诉宗越可是自己想去毕业晚会。


    他们班上的同学对他都挺好,而且…这是他的高中生活。


    他不想缺席什么,也不想留什么遗憾,他更想跟他们一起玩。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次月考,江又又能够赶上的话,都会尽量回来考试。


    他还会把每一次发下来的成绩单收好。


    这是他的人生。


    可他还没跟宗越“说”,宗越就恶狠狠地瞪了杨道一眼,大有几分我记住你小子了的意思:“我也去。”


    他还打手语跟江又又说:“我也去!”


    江又又稍停。


    那头杨道被宗越瞪得也不敢得意了,怵了一下,就在宗越要杀人的视线中打着哈哈夹着尾巴走了。


    江又又望着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的宗越,动动手,轻轻扯了扯宗越的衣袖。


    宗越看向他,江又又抬起手:“其实你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我的。”


    他认真地跟宗越说:“哥,我已经长大了。”


    他以为宗越是怕他出事,所以才跟着他去。


    宗越总是这样看护他很紧,不放心他。他第一次去舞团的时候,宗越就跟着坐在舞团里待了几天,比他还要早摸清楚了舞团里每个人叫什么、年纪多大、家住在哪,甚至还加了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可他这话出口,就直接砸得宗越脑袋一嗡,几乎是下意识地反手扣住了江又又的手腕。


    他松开了江又又一点,又看着江又又的手腕,小心地摩挲了下他留下来的红痕。


    宗越低着头,借着遮掩呢喃了句只有他自己能够听见的话。


    然后再抬头时,就是松开了江又又,用手语跟他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大概是因为茧,宗越刚刚摸过的地方,很痒。


    所以江又又摇摇头:“没有。”


    他问宗越:“哥,你怎么了吗?”


    宗越也摇摇头:“没事。”


    他慢慢打手语,把他和江又又之间唯一的秘密藏在谎言中:“我只是不喜欢你说那话,我希望你能明白,我永远是你哥。”


    天知道他做这句话的动作时,心里有多酸涩。


    可他更想要把下一句话告诉江又又。


    “你永远可以依赖我。”


    不要离开他。


    不要不依赖他。


    他已经享受了十一年江又又在身边的日子,他无法接受以后回家,家里会没有江又又。


    “不,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现在,立刻,马上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那个被骂的狗血喷头的金发碧眼的女人沮丧地回头,然后就看到了沈霁怀里黑发黑眼的漂亮小男孩,她眼神热切地盯着又又,“上帝啊,小男孩!黑发小男孩!”


    又又默默往沈霁怀里缩了缩。


    “小沈哥哥,宝宝害怕。”


    第 77 章   第 77 章


    女人惊喜地看着又又和宗越,眼神里闪烁着狂热的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有点不正常了。


    她有些出格地往前一步,似乎是想要蹲下来仔细观察又又。又又更害怕了,缩在沈霁背后,小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服,一双眼睛不安的转来转去。


    沈霁挡在又又身前,隔绝开女人的视线,“女士,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女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太激动了,立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急急忙忙地跟沈霁他们解释。


    她是剧组的艺人统筹。


    这部宣传片主要在亚洲地区投放,导演要求找亚裔演员来拍摄。除了邀请明星艺人之外,还需要一名黑发黑眼的小男孩搭戏。


    宗越看着,有点牙痒痒。


    他很喜欢看江又又发“^^”这样的颜文字笑脸,因为也像是猫耳,非常可爱。但江又又不止给他一个人发,他会给所有人发“^^”。


    更重要的是


    他和他师兄关系也很好。


    宗越上学有空摸手机时,就常常在江又又给他发的消息中看到“师兄”的字眼,而且江又又只会喊田春山“师兄”,喊别人都是大名或者“x师兄”“x师姐”。


    原因也很简单,田春山和他都是云思飞的学生,和其他人不太一样,他们是云思飞收的“亲传弟子”,所以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师兄”“师弟”的喊。


    就这样,宗越还不至于醋成这样。


    问题是田春山是江又又的搭档,大部分江又又跳女角的时候,他的男角都是田春山。


    从前宗越没觉得有什么,还和田春山勾肩搭背玩得很好。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因为田春山性格也比较活泼跳跃,所以田春山跟他的关系比田春山跟江又又的关系还要好。


    可宗越后来慢慢悟到自己对江又又的心思后,他看田春山就有几分幽幽了。


    凭什么他的好兄弟可以离江又又那么近,可以光明正大地抱江又又、托举江又又,和江又又跳交谊舞,而他却不能!!!!


    在这种时候,宗越总是会忘记,是因为他自己心虚,所以不敢去过度触碰江又又。


    宗越嘀咕了句:“我也想送你去舞团。”


    江又又听不见这句话。江又又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长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了?


    他长大了,所以他不需要他们家的资助了,他要离开?


    宗越的力气有点大,江又又轻拧了下眉,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宗越紧紧抓住的手腕,抬眸看向宗越,想让他松开,却对上了宗越压抑着阴霾的眼眸。


    宗越是真的长得很帅。


    他的五官深邃,无论是笑着还是不笑时,都充斥着压迫感,会让人觉得危险。


    只是江又又从没觉得宗越有多嚇人。


    可这一刻,江又又却无端有些发怵,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慌乱在蔓延。


    就好像扣住他手腕的不是宗越的手,而是一条剧毒的蛇。


    江又又抿起唇,又无意识地动动唇,嘴里发出了单调的音节。


    他听不见,不知道自己发出了声音,但宗越却能够在课间的喧嚣中清楚地捕捉到这一声带着茫昧的声音。


    瞬间就让他浑身的刺都收敛了起来。


    所以宗越更小声地说了句:“你只跟我玩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觉察到了什么,江又又有点困惑地偏头看向宗越。


    哪怕很清楚江又又是听不见的,宗越都心虚了一下,忙打手语:“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学校,我到时候去接你。”


    他也可以接江又又!


    江又又不懂了:“王叔会接我的,我到时候返校时肯定是在上课的时间。”


    江又又是先去舞团做几天排练,先把动作记熟,然后接下来就一边准备高考,一边自己在家抽时间出来训练。


    他艺考已经考完了,他考的是京都大学的舞蹈系,现在只差文化成绩过关。


    而宗越的目标也是京都大学,为得就是和江又又读一个学校。


    本来林文宜他们的意思是让宗越出国的,但宗越不肯,非要和江又又一起。


    林文宜一想这个家真的能管住宗越的也就只有江又又了,所以也没再坚持。


    宗越不是很高兴地打手语:“可我想去接你。”


    江又又:“”


    他没办法,只能用拖字诀,到时候他要返校了,到学校门口了,再告诉宗越好了。


    宗越是肯定会不开心的,但反正他不会拿他怎么样。


    “好。”


    江又又点头:“那我到时候给你发消息。”


    宗越高兴了,重重点了两下头,又弯着眼笑得格外粲然。


    江又又看着他,视线被洒落在他发丝间的璀璨阳光晃了下眼。


    宗越他哥,很帅气。


    返校的早上,宗越五点就起来收拾东西。


    江又又不用去学校,所以是六点起来做早功。


    他起来的时候,宗越已经要走了。


    所以江又又顺便刷着牙站在电梯口目送宗越离开。


    他不送宗越的话,宗越回头又要消息轰炸他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好哥哥了,为什么对他那么冷淡。


    宗越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江又又,看他用纯净的眼睛看着他,就好像懵懂的精灵,根本不知道人类的欲望有多么丑陋罪恶,根本不知道他心底那些晦暗肮脏的东西。


    宗越都觉得,自己会弄脏江又又。


    可是江又又刷牙的动作好可爱,泛红的唇和洁白的牙齿,以及慢慢绵密出来的牙膏沫


    少年人哪怕因为早起精神不太好,这会儿看到江又又,也彻底精神了。


    宗越不自觉地吞咽了下,一时间舍不得按下电梯按钮。


    而江又又牙也刷得差不多了,就咬着牙刷跟宗越打手语说拜拜。


    江又又:“回头见。”


    宗越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回了句:“拜拜,回头见。”


    于是江又又就转身去把牙膏吐了,洗了把脸。


    他准备去练早功,却没想到出来时看见宗越还在电梯里卡着。


    江又又:“?”


    他不解地看着宗越:“?”


    江又又走过去两步,用手语问怎么了。


    宗越深呼吸了口气,有点心虚地抬起手开始骗:“…我有点紧张。”


    江又又:“?”


    谁说紧张?


    他哥说他紧张?


    宗越捕捉到江又又眼里的不可思议,更加心虚了,那点紧张也因为这样终于演了出来:“就要高考了,我怕万一我发挥失常,到时候不能跟你读一个学校,就要被送出国了。那样的话想见你一面好难。”


    宗越的成绩不能说特别好,就是正常发挥可以考进京都大学,但要排第一第二,那太难。他确实也有发挥失常的可能性。


    所以江又又想了想:“不要紧张,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宗越紧张到了极点:“小又,你可以让我抱一下,给我点力量吗?”


    因为太害怕被发现,又期待着江又又能够点头,所以他的手都在这份心情中有些微颤:“给我充充电。”


    江又又偏头,眉宇间的困惑十分明显,也刺激得宗越差点就要立马抬手解释了,但下一秒,江又又就点了头,还往他这儿走了两步,走进了电梯里。


    江又又张开手,其实是让宗越随意的意思,可在宗越看来,就是有点像要抱抱的意思


    他要幸福得晕过去了。


    宗越无声地呼出口气,小心地上前一步,将他心心念念的人揽进了怀中。


    江又又的身躯很软,因为小小的,都可以嵌进他的怀里。


    所以抱着会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宗越不敢用力,又混乱地想让自己的心脏冷静一点。


    跳这么快很容易被发现啊!


    他的身体紧绷到了极致,手背上的青筋都因此爆出来。


    可江又又确实没有发现。


    他只是觉得宗越最近真的好奇怪。


    明明突然和他拉开距离,不往他身上黏的是宗越。


    现在弄得好像是他不让他抱的,也是宗越。


    他哥真的好奇怪啊。


    江又又有几分苦恼。


    这就是青春期吗?


    大家哄堂大笑。宗越气得都快炸毛了。


    闻玦倒是好受了许多,不过他仍决定晚点跟谈师姐打个电话。宗越这死小孩太早熟了,绝对不能让他带坏又又!


    插科打诨间,化妆师已经飞快地给又又上好了妆。


    小朋友本来就长得粉雕玉砌,跟个年画娃娃一样,现在稍加修饰,简直是萌得人神共愤,正面看,萌!侧面看,萌!左右上下看还是萌!


    超级萌娃直接把大家都萌翻了。


    而且小孩不仅长得好,演技也是杠杠滴。


    小朋友嘛,年纪太小了,配合度就没那么高。而且许多正常的小孩又不是从小对着镜头的,在镜头拍摄时通常会有些紧绷。


    但是又又因为从小到大,白希对着他拍个不停。虽然一开始拍摄的时候还有点阴影,但有闻玦在,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被围着拍摄,又又很快就放开了,用非常日常而自然的态度完成了导演的要求。


    奇迹般地,在那个难搞到连沈霁都得两条、三条才能过的导演手底下,又又拍摄的部分竟然是最快完成的。


    拍摄完,导演还亲昵地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周围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揉揉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第 78 章   第 78 章


    他们在影棚玩了一上午,来的时候又又和宗越都是空着手的,回去的时候,又又的小书包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玩具。


    分别的时候,丽萨给小朋友买了许多的好吃的糖果和蛋糕,热情地递到又又手上,“这些都是我女儿爱吃的,希望你会喜欢,又又小朋友。”


    宗越现在已经是又又的随身翻译了,丽萨说完,他给又又翻译了丽萨的话。


    又又很喜欢那个戴着礼帽的小猫咪蛋糕,爱不释手的,很认真地跟丽萨道谢,“谢谢你,美丽姨姨。”


    闻玦卸完妆,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带两个小朋友去吃大餐。


    又又非常有义气地拒绝了,“要回家,大哥等宝宝呢。”


    闻玦诱惑他,“去吃牛排呗,你不是老早就想吃牛排吗?摆着花的餐桌,给你戴上白色的餐巾,还有小哥哥在一边弹钢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田春山举着手里的本子,在江又又眼前晃了又晃,最后摇了一下人的肩膀,江又又才微微抬眼,看向他。


    田春山无法理解,翻过本子,重新写字。


    【你在想什么?】


    江又又轻捻了下掌心,上头好像还残留着宗越的体温。宗越的体温很高,他从小就不怕冷,所以哪怕隔着衣物,他都能够感觉到他那具身躯有多么滚烫。


    就像是他整个人一般,如同太阳明媚耀眼。


    他抬手压在宗越的肩胛骨上时,感觉有点奇怪。


    宗越好像又比之前长得要结实了一些。


    他和田春山因为是搭档,所以经常需要拥抱,他也不止一次因为舞蹈动作用手压过田春山的肩胛骨,田春山也锻炼得很好,但手感是不一样的。


    他哥好像带着田春山没有的压迫感,会让他无端有点紧绷。


    江又又有些不解。


    他的身体在害怕宗越吗?


    不应该啊。宗越不仅买了江又又的份,还买了自己的份。


    江又又说想吃煎饼,他也想吃了。只是他的食量是江又又的很多倍。最让宗越高兴的是,他和江又又的口味基本上是一致的,所以一大盒煎饼可以放在一起,他能和江又又吃一个碗里的早餐。


    江又又哪知道宗越心里的这些小九九,他和宗越一起在茶几前坐下,宗越随意地盘着腿,看着习惯性跪坐的江又又,觉得江又又真的又乖又软,让他心痒痒。


    他盯着江又又,江又又就看着电视吃煎饼。


    还是在吃过两块后要喝豆浆时,才注意到宗越在看他。


    他眉眼浮现出几分困惑,微微歪头看着宗越。


    宗越放下筷子打手语:“没事,只是又是好久没见你了。”


    两人是一个学校的,只是因为江又又的特殊性,江又又满十六岁后在学校上课的日子就少了,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舞团走。


    舞团虽然是在京驻扎的,但有时候需要去外地演出,江又又也会跟着去。这就导致宗越哪怕不住校,也没法在放学后去找江又又。


    因为江又又总是和他离得很远。


    江又又微微弯眼,笑了下,没说别的什么。


    他才不信宗越这话呢,如果宗越是因为这个看他,那他昨天下午还跑到酒吧去?不趁着他在家的时候多和他待一会儿?


    但他也想不出宗越盯他的原因,所以江又又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尖。


    是觉得他瘦了吗?


    可如果是的话,宗越肯定会直说的。


    江又又咬着煎饼,觉得有些费解。


    宗越现在的心思有点难猜了。


    这就是青春期吗。


    吃过饭后,江又又就关电视要上去做作业了,宗越眼看江又又就要走,忙胡乱塞了两口。


    注意到他的动作,江又又顿了顿,还是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拍拍宗越,动手示意:“哥,你先吃,我不走,我们一起上去。”


    宗越这才缓下来一点,但进食的速度还是又快了很多。


    江又又眨着眼看宗越狼吞虎咽,又有点忍不住想笑。


    宗越黏他,他是知道的。


    和别人家大多数关系不好又或者有点微妙的兄弟不同,大概因为他们不是亲生兄弟,加上宗越心软人好且善良,所以宗越对他很好,他们从小到大就没有过争吵,也没有过矛盾。


    宗越知道他打拳的事是他告密给林文宜的,却从没怪罪过他宗越当然知道是他。


    宗越又不是没有脑子的人,他那些狐朋狗友不可能告诉林文宜,因为会暴露他们自己。到时候林文宜生气起来,把这事再告诉他们父母,那大家伙儿就是真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兄弟了。


    林文宜又不能时时盯着宗越,那么大一个公司要运作,她和宗向兴每天都很忙碌,所以没法顾上宗越是不是去外面鬼混了。


    那么家里就只有知道宗越所有事的江又又会告诉林文宜了。


    宗越知道,但他不在意。


    他只觉得小又不让他去,肯定是小又担心他受伤,要么就是上回那人不懂事,直接带江又又去场内找他,把江又又吓到了。


    宗越还记得,回去的路上,江又又的双手攥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一言不发的模样。


    他那会儿哄了好久,江又又才看他。


    然后当天晚上他妈就把卡给他停了,还在第二天杀回来狠狠揍了他一顿。


    所以宗越当然知道,肯定是江又又说了。


    宗越完全不觉得江又又管太多,他只是懊恼自己没提前跟朋友们说好,吓到江又又了。


    宗越快速冲了个澡出来时,就见江又又在摆弄自己的手机。


    他走过去,手小心地碰了碰江又又的肩膀,告诉他自己在身后,然后就用脚一勾椅子,光明正大地看他跟人聊天。


    【田春山:师弟你明天什么时候过来?我去楼下接你。】


    【江又又:早上九点左右到。】


    【田春山:好嘞!明天我要给你看看我的新义眼!超酷的!】


    【江又又:好^^】


    他很清楚宗越不会伤害他。


    还是说,是因为太久没有被他哥抱过了,所以他忘记了他的拥抱是什么感觉,才会如此?


    江又又想不明白。


    他冲田春山轻轻笑了下,用手语说没什么。


    田春山看得懂手语,也会一点,不过不算精通。


    见他说没事,他就将本子翻回那一页,拿笔点了点,又低下头给江又又看。


    【我的新义眼!是不是超级好看!】


    田春山之前的义眼一个海蓝色的,做的也是大海的模样。


    那是老师云思飞送他的第一个义眼,造价不菲,但很漂亮,田春山喜欢得不行,拍了好多照。


    这个义眼是云思飞送他的第二个义眼,是按照田春山想法定制的一枚暗红色为主调的义眼,里面还有金色和蓝色的闪粉流动,非常漂亮。


    所以江又又弯起眼笑着打手语:“很漂亮。”


    他问田春山:“我可以不可以拍给我哥看看?”


    “当然可以!”


    田春山一激动,就用嘴说了话。


    他稍顿了下,忙点头然后写字给他看:“快拍!让他看看哥的新义眼有多酷!”


    田春山确实比宗越还要大两岁。


    江又又拿出手机,找好了角度,还跟田春山换了位置,在最能显现出这只义眼的美丽的地方拍下了照片,发给了宗越。


    【江又又:师兄的新义眼】【太后(母老虎版):我们家小又就是惹人喜欢,到哪儿好哥哥们都喜欢和他贴贴[捂嘴偷笑]】


    配了一张照片。


    照片是江又又坐在表哥身边,由着表哥掐了下他的脸,还冲表哥笑。


    宗越“啪”得一下,就把手里刚拿着准备放开的已经空了的啤酒易拉罐捏爆了。


    他的脸几乎是瞬间沉了下去,再往下滑,又看见一张。


    【太后(母老虎版):这兄弟和睦的样子,真是令人愉悦[含羞闭眼]】


    又配了一张照片。


    大概因为这个时候刚好宗越下课了,所以宗越秒回了他。


    【哥:好酷!!!】


    【哥:这小子耍酷的途径又多了一个!】


    田春山看见了,田春山轻嘶:“这小子怎么说话的啊?我用耍酷吗?我本身就长得很酷好吗?”


    江又又莞尔,把他写的字拍给宗越了。


    【哥:[给爷整笑了jpg]】


    闻玦识相地抬手做了个在嘴巴上拉拉链的手势。瓮声瓮气地说,“当我什么都没说。”


    霍容川笑着给白闻瑾解围,“我自己要求的。我平时就喜欢在家做饭。年年也喜欢吃我做的饭。”


    年年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茫地抬起吃得满面油光的小脸儿,“舅舅,喜欢,饭?”


    “舅舅喜欢年年。继续吃饭吧年年。”霍容川顺手抽过一张纸把他脸上的饭粒子给擦干净。


    年年咧开一口小白牙,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勺菜饭,“好次!”


    闻玦看三个小孩已经完全被霍容川手艺折服,眼里冒着崇拜光芒的样子,由衷地敬佩,“这爱好相当权威,容川哥,不敢想象以后我嫂子将多么有福气啊。”


    霍容川意味深长地瞥了白闻瑾一眼,对着闻玦咧嘴笑了一下,“也可以大胆想象一下的……呃……咳咳……”


    “咋了容川哥?”闻玦看霍容川脸色忽然一变,疑惑地弯下腰往桌底下看,“什么东西撞到你了吗?”


    霍容川默默收回被踢痛的小腿,识相地说,“没什么,吃饭吧,饿了。”


    至于饭桌下的小插曲,自然是没人看到的。


    第 79 章   第 79 章


    宗越吃完午饭,陪又又睡了个午觉之后就回家了。


    他外公明天过生日,今晚也没理由在白家再蹭一晚了。


    虽然答应了宗越要等他回来再陪他一起去迪士尼,但白闻瑾觉得又又和年年既然出来了,还是应该带他们出去看看,就带着两个小朋友去附近溜达。


    小朋友知道自己来了很远的地方,但是当他们自己走在人流当中,看到跟自己不同肤色、不同人种的外国人,用他们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的时候,才真的意识到他们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白闻瑾和霍容川一人抱着一个。两个小朋友都有点害怕,又又紧紧抱住他大哥的脖子,比缩在霍容川怀里,只敢露出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的年年好一点。又又认真观察他看到的,如果觉得有意思或者神奇的,就会把嘴巴贴在白闻瑾耳朵边,小声说话。


    白闻瑾难得看到又又这样拘谨的样子,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感觉有点可爱。他想了想,跟霍容川说,“把他们放下来让他们自己走吧。”


    霍容川是谁啊,白闻瑾肚子里的蛔虫看到他都得喊一声老大,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作势要把年年放下来。


    年年因为跟朋友们玩不到一起,很少来人这么多的地方,觉得很害怕。胆小的年年立马哇哇叫起来,小腿在空中踢腾,喊着,“不下去,不下去。”


    他这位好友和他是一个专业的,家里也有点小钱,跟江又又的关系很好。


    他们当年是集训认识的,约定了羊花大学见面,一起考了纯艺类。


    江又又和他聊着时,就收到了华隐的消息。


    江又又怕是宗越犯病了又或者出了什么事,忙切了进去,就见华隐给他发了一长串消息。


    大概是说宗越今天接受了专业的精神科医生问诊,虽然没有做详细的检查,但大概开了一点药先控制一下他的情况。


    只是宗越对药物很排斥,因为现在宗越最信任的人是他,所以得麻烦他明天开始监督宗越吃药、把药递给宗越。


    一天两次,中午一次晚上一次就是得麻烦江又又以后留在那吃晚饭了。


    华隐还说她会给江又又加工资的。


    江又又忙回了消息:【不用不用,阿姨,还是按照之前定的就好,多一顿饭的时间而已,没问题的。】


    他也没有自己的患者被人“抢”了的微妙情绪,反而是又替宗越高兴了起来。


    他开始愿意接受正规的治疗了,这是好事。


    江又又开心地把提醒他出门的闹钟调早了一点,决定早点到宗越那去盯着他吃药。


    现在的进展比他想象得要快,他总感觉好像明天就能够看见宗越彻底好起来。


    真好。这家店不愧是全国连锁国外都好多家的大牌,他们家的芝士蛋挞是江又又吃过最好吃的。


    芝士的咸香中和了蛋挞原本的甜腻,蛋挞皮也和寻常的那种脆感不一样,而是偏向曲奇饼的感觉,口感很独特,也一跃成为了江又又心中蛋挞top级别。


    在这一刻,江又又再一次意识到了,贵有贵的道理是什么意思。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好。他不说话了,江又又也不介意,只自顾自地把话继续说了下去:“说起来,我还想让你帮个忙。”


    其实应该跟华隐提的,但他知道,宗越现在需要更多的肯定,还需要人赋予他价值。


    也许在宗越的心里,还有一个概念是他是个累赘,所以他才会这么克制自己。


    就算有要求想法也不提,想让他早点来,也说不出口,哪怕知道自己是“老板”,也依旧会在他面前畏手畏脚。


    就连他迟了,也只能说一句“你今天迟了”,不敢提别的。


    江又又说完这句话,就在注意宗越的表情。


    听到他说有事让他帮忙,宗越先是怔了下,随后眼睛很明显的亮了。


    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一样,表情第一次那么鲜活,微微睁大着眼睛,不确定地问了句:“让我…帮忙?”


    他有什么,是可以帮到江又又的吗?


    江又又在心里轻叹,面上笑着嗯了声:“我想给我妈妈打钱,但不好告诉她我兼职赚这么多…所以我在想能不能拜托你假装买我的画,说喜欢我的画,然后我把画送给你就行了。”


    他说话放慢了语速,确保宗越能够听清楚、听明白。


    但即使如此,宗越也还是慢慢消化了下,才理解到江又又的意思。


    宗越摇头:“我,不知道。”


    他小声:“我不了解这些。”


    江又又:“这是木棉花,是我们羊花市的市花。”


    他轻声跟宗越说:“木棉花的花语是蓬勃的生机、坚强…而且我觉得木棉花很温柔,所以你和它很像。”


    他示意画里的宗越背后的翅膀:“还有这个。”


    江又又弯眼:“多画了个翅膀,是因为我感觉你不是扎根在地面受到束缚的,而是自由的。”


    至于画低眼的宗越,是因为江又又感觉他很喜欢低着眼,而且…这个低眼的动作,感觉有点像神俯瞰众生。


    宗越微怔。


    他再低眼看了看手里的这幅画,忽然就感觉不是碎掉了的他,而是被拼凑起的他。


    但拼起他的不是木棉花,而是江又又。


    宗越今天的状态是真的很好,所以这个时候的他,完全能够感觉到江又又想努力把他从深渊里拉出来。


    他的阿又,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


    之后他们还用送的亚克力餐刀分了个巴掌大的巧克力蛋糕。


    因为资料有说过宗越畏惧这类和手术刀长得有点像的刀具,所以江又又还特意留心了一下宗越。


    但宗越看着就是有点走神,没有别的什么问题。


    可能是因为吃了药?


    江又又再一次替宗越感到高兴。


    快点好起来呀。


    江又又把切好的另一半蛋糕递给宗越,在心里想。


    今天下午就是茶话会了,吃过蛋糕后,剩下的江又又给宗越放进了冰箱,他坐下后,宗越又小心地圈住了他的手腕。


    江又又没有甩开,而是极其自然地把话继续聊了下去。


    到晚饭时,这一次就是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了。


    屋内到晚上的时候会开灯带,这个不同于那种顶灯,可以光源不会那么集中,只要保持昏暗,宗越就可以接受。


    今晚的伙食很好,江又又没忍住拍了几张照,但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你吃药好像不能吃海鲜。”


    宗越嗯了声:“给你吃的。”


    他小声:“你喜欢。”


    江又又确实喜欢海鲜,他不知道宗越是怎么发现的可能是因为上一次一起吃饭?又或者哪一次聊天说到了?


    毕竟他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地跟宗越找话题,帮宗越的语言系统做康复训练。


    吃过晚饭后,江又又又监督了宗越吃了药,这才离开。


    他跟他妈说的借口是画室最近忙画展,所以都要晚上才能结束,包晚饭。


    不过走之前,宗越还特意跟他说了声:“魔方…我还是没有拼好。”


    江又又哦了声:“没关系。”


    他确实不是很在意:“你别急,慢慢拼。”


    宗越乖乖地嗯了声,又忍不住问:“阿又,我要是拼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好像小孩子。


    江又又想。


    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


    “他答应了。”


    华隐在心里轻叹着气,收起了手机,对江又又的愧疚愈发浓郁。


    但她看着现在的宗越,就会想起自己和宗沧浪刚把孩子救出来时的模样。


    那时候的宗越,瘦弱得像是皮包骨,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差点都没有认出来那是她的孩子。


    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宗越几乎是不要命、发了狠地锻炼自己。


    医生说,是因为他觉得是他自己太过弱小所以才没有能力反抗、遭受这一切,所以他的潜意识催动他想要变得强大。


    他也会因此出现暴力倾向。


    但是江又又出现后,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宗越手里还在摆弄着江又又给的魔方,他已经拼起来了三面,他好像沉浸在了那个魔方里,第一时间没有说话。


    华隐都准备说要走了,宗越就突然开口:“摄像头。”


    他抬眼看向华隐,那双黑黢黢的眼睛就像是越兽的眼睛,紧盯着自己的猎物:“监控一般都有保留一个月数据。”


    华隐攥着手机的手瞬间收紧,就听宗越说:“你可以不拆。”


    他执拗道:“但我要过往的记录。”


    “从他来的那天开始。”


    华隐想跟他说他这样做是不对的。


    但她不清楚宗越在那里面的那几个月,是不是常常听到这句话。


    她不敢跟宗越说,而对宗越疏于照顾、缺少关心所以导致了这一切的愧疚又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去拒绝宗越的任何要求。


    她只能成为他的帮凶:“好。”


    华隐用面对面快传把文件全部传给他,因为她新给宗越买的手机没有联网。


    宗越不太会用这个智能机。


    所以他摆弄了一下,才点开了一个视频。


    视频出现的时候,他几乎是本能地瑟缩了一下,但这个视频的时间段刚好是拍到了江又又。


    虽然有点昏暗,但摄像头拍得很清楚。


    镜头里的江又又,微微偏着头笑得很好看。


    宗越呼吸一窒,缠绕着他的幻痛竟然没有席卷而来,他近乎是忘神地看着视频里的人,记忆里那些人每天都会让他看男性和男性之间做丨爱的恶心视频好像也就这样被覆盖。


    他不住红了眼睛,小心地把手机贴在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阿又。


    他藏在心里好多年的少年。


    又又挠挠脸,“宗月月说,他外公明天生日,想要请我们去吃饭哦。”


    “大哥我答应宗月月了。我们可以去吗?”


    闻玦笑着说,“又宝,你答应了才想起来问我们呢,这顺序是不是有点不对啊?”


    又又抓过一只虾子塞进闻玦嘴里,冲闻玦撒娇,“我,我一听到可以去见宗月月,我就想去嘛。”


    “小哥,我们去呗。”


    闻玦吃着弟弟送的虾子,哪里还有什么原则,立马就是“好好好”“行行行”了。


    第 80 章   第 80 章


    又又还挺少去别人家做客的。以前在研究院家属院的时候,只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小朋友,住在同一栋楼,又又去他家玩过。


    而且这可不仅仅是去别人家里玩,刚刚宗月月的外公还亲自邀请他,还要他带上家人一起赴宴!


    又又太喜欢“赴宴”了,挂了电话,这个小朋友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说要给宗月月的外公选一个最好的生日礼物


    白闻瑾手里提着两套衣服,敲了敲房间门,没人应。


    他推开门进去,纸袋子被丢的到处都是,根本没有地方下脚。满地都是又又今天的“战利品”,白闻瑾艰难地从一堆玩具当中走到又又面前。


    低着头的小朋友叉开双腿坐在地毯上,因为姿势的原因被挤出双下巴,胖脚趾动来动去,嘴里念念有词,“这个狮子,好看,给外公。”


    “牛牛也好看,也给外公。”


    “宝宝,你在干嘛呢?”白闻瑾看得好笑,忍不住出声打断他。


    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冲着白闻瑾眨了眨,又又举着手里的小狮子玩具,“大哥,我给外公选礼物呢!”


    “哦?”白闻瑾挑了下眉头,半蹲下来,“你选了什么?”


    又又非常纠结地看着自己怀里满满一大堆东西,他单独选出来的两个玩具放在旁边,“想送小狮子和牛牛水杯。”


    看着又又手里的那个有小牛角造型盖子的保温杯,以及小狮子造型的小风扇,白闻瑾觉得宗越六十几岁的外公应该不需要这个。但家里也给准备了礼物,小朋友送什么都算一份心意。他摸了摸又又的脑袋,说,“要不都送给宗越外公?”


    又又有点舍不得,他很喜欢这两个东西的。不过一想到那是宗越的外公,又觉得没什么舍不得了。因为宗月月说过,外公对他很好,很疼他。


    于是小朋友兴奋的把喜欢的玩具全都抱在怀里,用力点头,“嗯!全都送给外公!”-


    但在宗越抓住他的手之前,宗越就跟他表达了他的紧张和害怕,也是江又又自己迟疑着主动问他怎么样能让他放松点,最后结局变成这样的。


    江又又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点汗了,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宗越的,也有可能是他们俩的。


    在屋内的光被调得亮了点后,宗越也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面对的样子,江又又也就没有心思去想宗越是不是抓他太紧了。


    他微微侧身看向下颌绷起的宗越,缓着语调开口:“宗越,没事的。”


    他慢慢引导他:“我在这里,你睁开眼,不刺眼的。”


    其实江又又想不明白,宗越为什么会怕这个,难道被人强迫用光照过眼睛?


    江又又还没继续说话,宗越就做出了很明显地想躲的动作,他顿了顿,就听医生说了句:“宗越,之前那么暗,你看清楚了江又又的模样吗?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宗越倏地就睁开了眼。


    但他看向的不是江又又,而是医生。


    那双阒黑的眼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刀子将医生扎死,医生顿了顿,又见宗越一秒软化下去,好像刚才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宗越偏头,在微微明亮了点的光线里去看江又又。


    江又又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这里的“漂亮”,并不是说他长得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而是好看、标致的意思。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特别舒服的长相,从前宗越就特别喜欢躲着偷偷盯着他看,总觉得糟糕得连泥潭都不如的生活,只要看看江又又,就好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今天依旧晴朗轻松。


    那时候的江又又,还没完全长开,脸尚且充满稚气和嫩意,现在的江又又,就是活脱脱的青年模样,更加清隽勾人。


    像是一根翠竹立在那儿,让人没法不看他。


    宗越另一只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缩了下。


    他感觉像是梦,所以想触碰、描绘江又又的五官以此去把这个梦的印象加深。


    但江又又歪头轻笑的模样,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不是梦:“怎么样?”


    宗越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的喉结稍稍滑动了下,嗓音都干哑了:“嗯。”


    他慢慢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不是“男孩子”,江又又就是人类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江又又顿了顿,无端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这光烫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宗越的脸,被他的五官晃了眼。


    他被他逗笑,又问:“有不舒服吗?”


    宗越的身体其实绷得很厉害,他脑海里也在闪回一些片段。


    在封闭的房间里明亮的光线…睡觉都不允许关灯,灯的开关根本就不在屋内。


    还有电击椅上对着他瞳孔照的白灯……


    还有被扒光了赤条条站在灯光底下,根本不允许他们做任何遮挡,只要敢挡,就会遭受更惨烈的惩罚……


    他瑟缩了下,江又又都以为要先暂停了,宗越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可以。”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


    他想跟江又又一起出去。


    他不想在这里等江又又了,不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不想……


    宗越深呼吸了口气,强行稳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看着江又又。


    他的阿又,比起和他一起窝在昏暗的蜗牛壳里,更适合站在光下。


    因为宗越现在开始进入差不多可以说是中期阶段的疗程了——最后阶段是要宗越能慢慢接受外界,能接受更多的人接触、相处,包括在江又又不在的时候——反正这会儿算是最累的阶段。


    江又又都感觉到了几分不容易。


    不过疗程也不是天天进行,毕竟也需要松弛有度。


    今天就不治疗,江又又思索了一下,买了盒拼图,准备给宗越在他不在的时候打发时间,也是活动活动脑子。


    江又又特意买了很大且拼起来很难的拼图,他到宗越家的时候,宗越现在已经因为疗程加配合吃药,说话的语调都不像之前那样平缓了,而是有了情绪:“阿又。”


    他轻笑着,有一刹那让江又又幻视了一个很健康的邻家哥哥,因为中二不爱开家里的灯,还要拉紧了窗帘装高手——动漫里总有这样的桥段。


    江又又就被这样的恍惚戳了下心脏。


    虽然宗越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好像大概率不会认识见面,但要是有这个可能的话,江又又会选择这条路的。


    因为宗越能少很多痛苦啊。


    他拎着拼图走进来:“我带了拼图来。”


    江又又定了定神:“一起玩吗?”


    宗越:“好!”


    他们坐下来拆开拼图,宗越现在能够接受稍亮一点的光线了,所以屋内比起之前的那种昏暗低沉要好太多,拼图也完全没有问题。


    客厅足够大,就在地上拼更方便。


    宗越还从冰箱里拿出了华隐中午带来的切好的西瓜和芒果,一切真的自然到美好。


    宗越拆开了拼图,看着图纸顿了顿:“这是?”


    江又又跟他解释:“是初音未来深海少女那个CG…就是一个虚拟歌姬,我很喜欢这套,还有这首歌。”


    不仅和社会脱节了好多年、而且从前就不是个二次元的宗越陷入了沉默。


    江又又并不意外他不知道,并且很有兴致地一边吃西瓜一边开始跟他解释。


    宗越大概弄懂了后,又忍不住想要早点能够把手机联网。


    他知道了江又又喜欢看动漫,他就想把有名气的全部补齐,这样他和江又又就会有更多的聊天话题。


    宗越的拼图速度比江又又想象得快,拼图这件事,其实除了对色彩的把控,更多的是记忆的考验,所以也是一个智力宗戏。


    他看了宗越一眼,想起了自己的魔方:“那个魔方,你拼好了吗?”


    宗越微顿,摇摇头:“有点难…我再努努力。”


    江又又:“一面都没有拼好?”


    宗越:“对不起。”


    “诶,”江又又倒是没怎么怀疑:“没有怪你啦,只是魔方的难度又在我心里刷新了一下,那个是不是好难?”


    宗越慢慢点头,把记忆里同学之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总是有一个色拼不过去。”


    江又又:“对对对!”


    他说:“我拼的时候也是这样。”


    宗越看着他,弯弯眼。


    他和江又又…有共同点了。


    推开门一看,眼前的一幕让宗越愤怒得感觉有火在烧。


    原本布置得像是童话故事里的蘑菇屋一样的客厅被人弄得乱糟糟的,客厅正中央的大帐篷被人给弄塌了,歪歪扭扭倒在地上,旁边摆着的礼物盒子全都被人撕开了,彩色的礼物纸散了一地,而那些气球和彩带,也都被人给扯下来了。


    四个小男孩,两个金发碧眼的,看起来四岁多点,还有两个看起来六岁多,他们正披着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披风”,在房子里跑来跑去。


    其中有个跟宗越一样穿着手工燕尾服的男孩踩在沙发上,手里握着宗越给又又准备的宝剑,大喊着:“我就是世界之王!”


    宗越气得抄起脚边的橡皮小球,猛地丢了出去。


    bingo——


    房间里响起一声惨叫。


    正中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