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第 31 章


    幼儿园午休时间是12:30到14:30。


    因为小朋友年纪比较小,许多孩子都爱赖床。通常老师会提前几分钟,就陆续叫醒还在呼呼大睡的孩子们。


    一般到14:35,安静的午睡教室就会热闹起来了。但是今天,一直到了14:45分,休息室里依旧安安静静的。窗帘拉得严实,小朋友们还沉浸在甜甜的梦乡之中。


    小床之间的过道,小赵老师一脸无奈地看着眼前一排张开双手,挡住他们路的小萝卜头。


    小萝卜头依次排开,分别是宗越、朵朵、年年和小蘑菇。四个小朋友表情严肃,不让她往前走。


    小赵老师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因为又又还在睡觉,这四个小朋友就霸道的不让他去喊醒其他小朋友,因为他们觉得其他小朋友会把又又给吵醒。


    又又眼里噙着泪水,要哭不哭的,吸了吸鼻子,抬手指了个方向。


    白闻理虽然很瘦,不过成年人抱着个三十几斤的小朋友不费力。很快他们就追上了那个穿着西装马甲,黑发小男孩。


    又又看到“宗越”,都忘记刚刚的害怕了,大声喊他的名字。


    他喊了好几声,前面被大人牵着的小朋友疑惑地回过头。


    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黑头发,黑眼睛,长得却跟宗越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小男孩有些疑惑地对上又又的眼睛,用英文问他,“你是在叫我吗?”


    又又看着那张不认识的脸,瘪瘪嘴,说,“不是,我没有在叫你。”


    华人小男孩说,“对不起,我的中文不太好,我有些没听懂。”金象影视城。


    闻玦下午没有戏,正在酒店休息。早上,白闻瑾叫又又起床。


    又又在被子里里翻了个身,脸颊紧紧地贴着枕头,蹭了两下,声音黏糊糊的,“等会上学。”


    白闻瑾,“六点半了江又又。再不起床你要迟到了。”


    原本还撒娇想要赖床的小孩听到白闻瑾说“迟到”,立马哇哇大叫,从床上弹起来,“不要迟到,不要迟到!”


    他动作飞快地翻身从床上下来,穿上拖鞋,往洗手间的方向跑。


    又又这段时间一直跟着白闻瑾睡,白希好不容易让他习惯了分床睡,现在又回到原点了。


    白闻瑾看着小孩的背影,眯起眼睛,抱着胸冷笑一声。


    卫生间里传来小孩惊慌失措的叫声。


    “啊!大锅!!!!救命啊!!!”


    白闻瑾眼里闪过一抹幸灾乐祸,他慢悠悠地卫生间走,语气急切,“又又,怎么了宝宝?”


    又又哭着从洗手间里跑出来,两只小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一条缝缝 ,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很快洇湿了他的手指。


    看到白闻瑾,哇一声哭得更厉害了。“呜……大锅,我的眼睛,黑掉了!”


    白闻瑾装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啊?快让我看看!”


    又又不情不愿放下手。


    李子闻讯赶来,焦急道,“怎么了,小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话音在看到又又的脸时候戛然而止。她表情古怪地看着小朋友眼眶处两坨乌青,乌青的范围很大,从眼皮到下眼睑都是淡淡的黑色。


    又又呜呜地哭着,不住用手背擦眼泪,抱住白闻瑾的腿可怜兮兮地说,“姨姨,大锅说我中‘熬夜毒’了。”


    又又这段时间晚上总是磨磨蹭蹭不睡觉,抱着平板看动画片看到十一二点,白闻瑾和李子哄他睡觉,他就可怜巴巴撒娇卖萌。


    大人都知道小朋友要保证睡眠,可是又又实在是太会撒娇了,每次都不忍心,让他看完一集。又又却没自制力,每次看完一集,又来一集。


    昨晚看得特别晚。如果不是白闻瑾武力镇压,又又还不肯睡觉呢。还跟白闻瑾赌气,关了灯他还睁着眼睛不睡觉,大眼瞪小眼。


    白闻瑾决心好好“整治”他,借了李子防水的眼线笔,今早趁小孩睡醒之前,把他的眼睛给涂黑了。


    李子看到又又的眼睛,一下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虽然她不想笑,但小孩一边哭,一边顶着两个熊猫眼的模样实在是太搞笑了,她快把这辈子伤心的事情都想完了才憋住笑。


    努力挤出一个担忧的表情,一惊一乍地高声道,“哎呀!小少爷,都怪我,我忘记告诉你了,小朋友熬夜会中毒。你怎么这么严重啊!”


    “昨天晚上又熬夜了?”


    白闻瑾说,“昨晚看动画片,看到了一点钟。”


    李子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啊?那难怪这么严重啊。”


    “这种毒很厉害的,如果不治疗,毒素会扩散,先是眼睛,然后整个脸都会坏掉。”


    又又本来就害怕得要死,被他们俩一吓,更害怕了,哇得一声,抱着白闻瑾的腿狠狠哀求,“大锅大锅,你救宝宝,宝宝不要坏掉……呜……”


    白闻瑾轻轻擦掉小孩脸上的泪珠,似乎很为难地说,“我知道一个办法,但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有用有用,大锅快说!”又又像抱住了救命稻草。


    “熬夜中毒的小孩必须要对着菩萨说出最诚心的承诺,以后绝对不熬夜,才会恢复正常。”


    “但是,每个小孩都只有一次被拯救的机会。如果你以后随便熬夜,再次中毒,没有人可以救你了。”


    又又立马跪在床上,双手合十,眼泪婆娑地诚恳发誓,“菩萨大人,宝宝知道错了,宝宝不熬夜,请你原谅我吧,呜呜呜呜。”


    旁边的李子都快笑抽过去了。连白闻瑾这样常年冷脸的家伙,也是努力才绷着表情,才没让嘴角翘起来。


    白闻瑾火上浇油,“要诚心啊宝宝,不然菩萨听不见。菩萨太忙了。”


    又又一边抹眼泪,一边“诚心”发誓,白闻瑾看时间差不多,说,“又又,既然你这么有诚意,我想菩萨应该也听见了。让李子带你去洗脸,看看能不能把熬夜毒给洗掉吧。”


    又又湿濡的黑睫上满是泪痕,他冲李子伸出手。


    等到他两一走,白闻瑾实在憋不住,衬衫底下的胸腔微微颤动,笑声被他吞回喉咙里。


    没多久,又又眉开眼笑地从洗手间跑出来,扬起那张干干净净的小脸,得意到,“大锅,菩萨大人听到我说的话了。”


    “嗯,以后不要熬夜了哦。”


    他最近拍的这部剧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导演要求他们封闭拍完最后的戏份。


    以前不是没有过封闭拍摄的时候,上戏的时候拍戏,没拍摄任务就在酒店里打游戏,看剧本,背台词,无聊的时候和助理出去吃一顿,反正时间也很快打发了。


    但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上戏的时候还好,下了戏就觉得挺无聊,打游戏都索然无味,没事就刷之前江又又的短视屏。


    那个抖音号总共几十条视频,他被关在剧组这半个月里翻来覆去的看,都快给他盘包浆了。于是他就在小红书刷二次剪辑的内容。因为刷得过于频繁,每次一进去大数据就给他推送各种静态动态的帖子,这号算是被他养成了。


    不仅如此,闻玦还默默把自己的微信小号头像,朋友圈背景,手机锁屏壁纸以及表情包全都换成了又又的照片。


    他现在已经毫不掩饰对又又的喜欢和上心了。喜欢又又没什么丢脸的。老大比他沦陷得还快呢。在他们这种缺乏家庭温暖的家里,不喜欢又又才不正常吧。


    助理小丁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闻玦躺在床上,双手交叠,眼神失焦的状态。一看就是刷完视频后的空虚状态。


    小丁对闻玦这段时间的反常已经很习惯了,轻手轻脚把盒饭给他放到桌上,提醒道,“哥,吃饭吗?”


    闻玦从床上爬起,跟小丁一起拆开外卖包装。他状似随口问道,“小丁啊,你是不是独生子啊。”


    小丁不知道他问这个干嘛,老实巴交点点头,“是的,闻哥。”


    闻玦“哈”了一声,“那你有表弟、堂弟吗?”


    闻玦忽然把筷子一放,把床头一个塑料袋提了过来。


    那哥塑料袋林小丁已经注意好几天了,闻玦住进酒店那天塑料袋就放在床头,他一直以为是垃圾来着。


    闻玦当着他的面把塑料袋打开,仔细一看,里面全是些零碎小物件。


    闻玦一件件拿出来给他炫耀,“这个是又又最喜欢的玩具,他说用这个代替他陪我。”


    “牛奶糖,最近老大不当人,一天只给他吃一根,他攒了三天,给我留了三根。”


    “我弟弟自己画的画,怎么样,像我吧?”闻玦指着A4纸上两串糖葫芦,沾沾自喜。


    白闻理抱歉一笑,用英文回答那个华人小男孩,“我弟弟把你认成了他的好朋友。”


    那个小男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看了又又一眼,看清楚又又的脸,忽然像是有些害羞一样飞快地收回目光,抿起嘴唇,弯着眼睛说,“没关系,你的弟弟很好看,我很喜欢。”


    白闻理的字典里没有“颜控”,不过人在看到美好的事物的时候会心生喜欢,这很正常,他点点头,声音很平静,“我弟弟是很好看,谁看了都会喜欢的。”


    小男孩有些期待地看着又又,鼓起勇气问,“我可以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


    认错人让又又一下就没精神了,他恹恹地坐在白闻理怀里,贴着白闻理的耳朵小声说,“二哥,我,我不认识他,我们回去吧。我想宗月月了。”


    白闻理跟那个小男孩稍微解释了一下,小男孩虽然有点遗憾,但也没说什么,跟又又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想了想,用他勉强会的几个词汇介绍起自己,“我,名字,艾致文。”


    “希望,见你。以后。”


    “再见,又又,宝宝。”


    又又有些生气,这个小哥哥怎么听不懂呀,不可以叫他宝宝呀。


    不过想到小哥哥中文笨笨的,他又心软的原谅了对方,抬起手,跟他做了个拜拜。


    这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邂逅,连白闻理都没有放在心上。但谁能想到呢,命运就是这么奇妙,又又大一入学的时候,居然再一次见到了艾致文,并且对方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幼儿园门口,接到年年的男人似有所感,回过头,看着刚刚一大一小离开的方向,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眯成缝。


    “舅舅?”


    霍容川收回目光,见怀里的小家伙还在抬头看自己,伸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蛋,声音带着笑,“年年,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又又的小朋友?”


    “又又!”


    年年捉住舅舅的手指,欢乐的晃起来。向来表情淡淡的脸上忽然出现了明显兴奋的神色,笑得不见眼睛,指指自己,大声说:“又又,年年,好盆友~~”


    霍容川眼底滑过一抹讶异。这么巧?


    他眯起眼睛,忽然笑了起来。


    第 32 章   第 32 章


    周六,上午六点半。


    在许多人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享受一个难得的懒觉的时候,闻玦却仿佛灵魂出窍一样,双目无神的坐在餐椅上,机械地往嘴里塞面包。


    换谁两点睡六点起都是这样一副死样子的。而他之所以在天还没亮的时候,违背自己的生物钟坐在这里,而不是躺在床上,是因为要陪某个小朋友出去玩。


    根据又又的说法,本来是不打算带他出去玩的,但是因为他昨天在幼儿园表现不错,所以才让他跟着他们一起玩。


    闻玦怀疑自己有点抖M的倾向了,因为听完又又这句话,他竟然觉得有点小感动,并觉得自己应该再接再厉好好表现,争取早日超过白闻瑾在又又心里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用力在自己脸上搓了一把,强行打起精神,呼噜噜把碗里的粥喝完。


    白闻理感觉自己有些不太对。到家了把小朋友交给白闻瑾,便回房间待着了。


    又又觉得二哥好像有些怪怪的,心心念念想要给宗越打电话的事情都忘了,不安地捏着白闻瑾的衣角,目送白闻理回房。


    白闻瑾问又又,“宝宝,你二哥怎么了?”


    又又闷闷地摇摇头,低头玩着白闻瑾的手指,瓮声瓮气地,“不鸡丢。”


    白闻瑾想了一下,把电脑合上,牵起小朋友,“咱们出去玩去。”


    虽然他们很少来住,但别墅里请了人定期有人来修剪花木,院子里的草木葳蕤,生机勃勃。


    小朋友提着上次去沙滩玩的小桶和铲子,这里挖挖,那里看看,有些落在地上的完整的花被他小心翼翼捡起来放在桶里。还有一些稍微一动就变成了花瓣,他闻一闻,香喷喷的也都收集起来。


    夏天开花的草木不太多,又又找了大半天,才收集到小半桶。


    听到白闻瑾叫他,他才依依不舍地提着小桶跑回来。


    “大哥,你看,好多花花!”又又兴奋地跟他分享自己找到的“战利品”。


    白闻瑾低头欣赏桶里的小花,想到又又以前给自己摘的那些花花草草,心软的不像话。


    注意到小朋友两条眉毛纠结地皱成了一团,看着觉得有点好笑,抬手在又又肥嘟嘟的侧脸戳了一下,“宝宝,在想什么?”


    又又抱住白闻瑾的手臂,挂在他身上撒娇,“大哥,我,我很爱你的哦。”


    “嗯,我知道。”客厅里,白闻理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茶几上摆了几件实验用品,分别是:空矿泉水瓶,食用色素,水,勺子和磁铁。


    等到霍容川进去的时候,三个小朋友已经排排坐好。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白闻理。


    白闻理在又又的要求下,特意穿的白大褂,非常有动画片里看的实验家的风采。


    “研究生二锅,咱们今天要学习什么魔术哇?”又又已经把桌上的东西都摸过一遍了,瞪大眼睛好奇地看。


    “你们有什么特别想看的吗?”白闻理第一次给小朋友做实验,虽然看起来很冷静,仔细看还是有几分不自在。


    “没有。”又又听着他洋腔怪调的中文,费了老大劲儿,只听懂了他的名字。


    “你叫爱之之吗?好奇怪的名字哦。”又又小声嘀咕一句。


    “我叫江柚。爱之之,你可以叫我又又,但你不可以叫我宝宝,因为你跟我一样大。”又又很有原则。


    艾致文其实也听不懂,但听到了自己和江柚的名字,很开心。


    牵着他的女人柔声道,“埃文,咱们该走啦。”


    “好的,妈妈。”


    年年学着又又的样子想盘腿坐好,但是他把腿交叠着就忍不住东倒西歪摇晃起来,像个小不倒翁似的,圆圆的脑袋左右摆动,“果果,我想看,烟花~”


    “好,给你们做个水中烟花。”


    白闻理拿过桌面上的空塑料杯,往里面加入温水和食用盐,搅拌均匀后把盐水倒入另外一个装有纯净水的杯子,放到一旁静置。


    同时另外拿了五个空塑料杯,在里面倒入10ml的牛奶,分别挤入不同颜色的色素。


    然后他用滴管吸入彩色牛奶,滴到静置好的杯子里。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一滴滴的彩色牛奶在透明的水杯中绽放开来,随着白闻理不断加入不同颜色的牛奶,杯子里如同一场烟花盛开。


    一个整天刷各种短视频,看过无数神奇实验的小朋友,就像是第一次看到烟花的小孩,发出了无比捧场的惊叹,“哇!”


    “二锅你的实验好厉害,烟花好漂亮呀!”


    年年也跟着鼓掌,笑得眼睛弯弯的,“果果,腻害~”


    跟他们情绪价值拉满形成鲜明对比,剩下的三个大人,白闻瑾,闻玦和霍容川,另外加上宗越,沉默。


    连解说都没有的无聊科学实验,又又和年年居然也能这么捧场的吗?


    白闻理第一次做完实验后受到如此隆重的对待,默默地又做了两个小实验。


    这一次做的是“火山喷发”。操作比刚刚的还要简单一点。白闻理拿过塑料杯,小朋友想要参与进来,主动问能不能帮忙。


    “你帮我倒半杯纯净水。”


    年年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白闻瑾,“果果,我干什么?”


    “你帮我搅拌这个色素。”


    “那,这些花花,我想送给二哥,可以吗?”他眼巴巴看着白闻瑾,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全是期待和祈求。


    “可以呀。不过为什么全都送给二哥,不给我和小哥?”白闻瑾摸着小朋友柔软而卷曲的头发,坏心地发问。


    又又低下头,抠着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心虚地说,“我惹二哥生气。”


    又又瘪瘪嘴,感觉到眼眶有点热热的,他就拼命眨眼睛让自己不要哭。


    他小声把今天和白闻理在一起的事情说了。说到最后他跑去找宗月月的事情,小朋友深深地低下头,手指抠着衣服上那个很可爱的小狮子图案,自责地说,“我乱跑,二哥着急,生气了。”


    “所以,你想用这些花花跟二哥道歉,是吗?”


    又又抬头看了白闻瑾一眼,点点头,声音提高了一点,“嗯嗯,我还跟二哥说,对不起二哥,然后我把花花送给二哥。”


    白闻瑾摸摸小朋友的头,并没有骂他。小朋友认识到错误并且反思,家长就不需要说太多了。


    “要大哥陪你去吗?”


    又又拽着他的袖子,疯狂点头。


    两兄弟在这里思考该怎么好好道歉,白闻理在房间里也没闲着。


    他正对着镜子观察自己的脸。


    他直勾勾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脑海里努力回忆笑的样子,嘴角被僵硬地提起,扬着的唇看起来有些让人毛骨悚然,像是电视剧里那种皮笑肉不笑的变态微笑。


    两道好看的眉深深皱起来,白闻理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要求自己“笑”,而是在脑海里回忆和又又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再睁开眼睛,镜子里的自己嘴角轻松地扬着,看起来开心而放松。


    白闻理确认了。


    以前从没有感受过这么丰富的情绪,又又来了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小小的又又牵动着他的情绪。让他体会到“开心”“焦急”和“愤怒”。


    白闻理聪明的大脑想不通那个小孩为什么会给他带来如此大的变化。他难得有些失神,觉得应该再次去医院看看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白闻理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已经看不出异常了。


    他拉开房门,先看到的是一簇五颜六色的花,用彩色卡纸包着,上面有一张用蜡笔画的小卡。


    卡片最上方是一排爱心,下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黑色头发的大人,和一个头发卷卷的小朋友,开心地在有着好多冰激凌和奶茶店里站着。两个小人的表情都是笑着的,嘴巴画得很大。


    最下边空白的地方,歪歪扭扭写了一行字——“又又和二哥是好月月友,我men天天一起王元。二哥天天开心。”


    小朋友从花底下探出圆圆的脑袋,脸颊边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冲着他龇出一口小白牙。


    “二哥,二哥,给你花花。”


    白闻理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笑了,他把小朋友精心整理的花接过来,认真地说了一句:“谢谢。”


    白闻瑾笑着指了指小朋友,“他要来跟你道歉。”


    白立辉完全没想到又又的重点是这个,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下小孩的小脑袋瓜,“乖又又,咱们不学这个啊。”


    “就学、就学。”又又调皮地拿脑袋去蹭白立辉。见到舅舅笑了,自己也跟着捂住嘴巴笑起来。


    笑了一会儿,他想到许久没见的妈妈,忍不住抱着白立辉的胳膊,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舅舅,我想妈妈了。”


    白立辉的眼神看向远方,脑海里浮现妹妹明媚的笑脸。声音带着几分怀念。


    “我也想她。”


    又又举起胳膊,他苦恼地看着那块黑色的小屏幕,有些委屈巴巴地嘟囔:“妈妈怎么不打电话来哇。”


    “妈妈不想宝宝吗?”


    说着话,手表忽然一亮。


    白希打电话过来了。


    第 33 章   第 33 章


    看到是白希的电话,白立辉有两分慌张,他招手让老田过来,脸色有些僵硬,“你把又又带到阳台上去听电话,那里安静一些。”


    “不,宝宝和舅舅一起听电话呀。”


    “又又乖,你去听,舅舅……舅舅就不接电话了。”


    又又抱着白立辉的胳膊不撒手。


    铃声响了半分钟,眼看着就要挂断了,白立辉只好松开手,让又又重新坐回他怀里。


    电话手表上出现白希神情紧张的面容:“宝宝,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不知道是自我意识发展还是其他原因,白闻瑾发现又又小朋友一天比一天调皮,一个不留神,这孩子就能做点妖出来。


    接下来几天,白闻瑾更加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


    在海边呆了两天,他们去了另外一处林间小屋,晚上的时候是自由烧烤,霍容川让他们玩,自己承包了做饭的任务,又又本来是跟宗越和年年在“探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摸到了霍容川身边,非要一起烧烤。然后又差点被火星子燎着头发,哇哇大叫的跑了。


    然后大晚上的,他非要在溪流边摸石头,如果不是他和宗越小声聊天的时候被白闻瑾听到了,说不定还真的出发了。


    之后又是徒手抓虫,还有看到疑似蘑菇的东西,问都不问就往嘴里送,诸如此类的事情让白闻瑾觉得十分心累,好几次都觉得必须给这小孩一个完整的童年了。


    但又又可是撒娇大王,亲亲抱抱哼哼唧唧,白闻瑾扬起来的巴掌默默收了回去。实在气不过,回去打闻玦一顿好了。


    正准备走红毯的闻玦忽然打了个喷嚏。闻玦最近特别无语。


    事情还要从谈师姐的好儿子来“探病”开始说起。


    自从那个叫宗越的小朋友来家里陪又又玩了三天之后,简直是一发不可收拾。


    最近闻玦手里的戏都拍得差不多了,因为新戏和综艺还在接触,手里只有几个小通告,所以每天在家的时间特别多。


    他和在家休养的白立辉、放假的白闻理三个大老爷们脸对脸的又没什么好聊的,虽然彼此的关系不像之前水火不容,但呆久了还是觉得浑身不舒服。于是闻玦便自告奋勇,表示这段时间都由他来接送又又。


    第一天早上牵着小朋友出门,在大门口碰到宗小子的时候,闻玦以为是意外。第二天同样时间同样地点,看到那个小马甲,闻玦觉得是巧合。


    但是当他第三天,在大门口碰到那道熟悉的身影,闻玦恍然大悟。


    专门等着一起上学呢!


    然后闻玦就无语了。从宗越家到幼儿园比他们家更近,而且对宗越来说,从他们家出发到白家属于绕路。


    这小朋友每天绕一段路,就为了能够和乖弟弟一起上学?


    早上如此,晚上也是如此。


    闻玦去接人的时候,接一个又又,买一送一,送一个宗越——宗越现在每天晚上都要在白家玩一会儿才回去。


    闻玦原本打得的算盘是放学路上努力表现,增加自己在乖弟弟心里的地位。但被宗越横插一脚,算盘珠子落空了。


    宗越简直像是喇叭精转世,一路上小嘴都叭叭的,根本没有他插手的余地。


    如此过了几天,早已炸毛的闻玦彻底受不了了,某个晚上他终于抢到了陪小朋友看动画片的机会。


    闻玦委屈巴巴向又又控诉,“又又,你现在有了小哥哥,不要小哥了。”


    又又此时全部心神都在可怜的贝贝身上,他快速地瞟了闻玦一眼,看着追着大宝后面跑的贝贝说,“小锅我跟你天下第一好。贝贝真可怜,大宝都不跟她玩。”


    闻玦被小孩敷衍的态度给伤到了,可是他一听“天下第一好”,又美了。


    “又又,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动画片刚好放完,又又有些遗憾,听到闻玦叫他,挠着脑袋问:“小锅你说什么?”


    闻玦笑眯眯地说,“你刚说我和你天下第一好?我好像没听清啊,你再说一次。”


    又又鬼精鬼精的,嘻嘻一笑,从地上爬起来,“去找大锅讲故事咯~”


    别看小朋友还有点胖乎乎的,动作特别灵活,跟条小泥鳅一样,一溜烟就不见了。闻玦气得够呛,高声骂道,“臭小孩,你看到我在录音就不说了,是吧!”


    嘻嘻哈哈的笑声隔了老远从走廊里传来,分明是默认了。


    闻玦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抱着胸立在一边,嘴唇扬起,注视着小朋友欢快的背影,阳光穿透落地窗,洒满室内,把小孩的影子拉得极长。


    一阵风吹过,把长长的影子给吹散了。微风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热意,天幕之上,烈日高悬,阳光灿烂。


    今天是周六。是又又去医院拆石膏的日子。


    其实之前复查的时候医生说石膏在家里拆就好了,白闻瑾和闻玦都不太放心,觉得还是去医院保险一点。


    儿童医院依旧是热热闹闹的,因为他们来得早,骨科科室的人不算多,白闻瑾抱着孩子,敲了敲门。


    “稍等一下。”这天白闻瑾刚开完一个内部会议,从会议室里出来朝办公室走去,边走跟裴默交代什么,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看都没看就滑下接听键,一阵刺耳的吼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白闻瑾,你又使用了什么邪恶手段!又又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跟我开视频!”


    闻玦显然是气炸了,整个走廊里回荡着他愤怒的吼声。


    白闻瑾把耳边的手机挪开一点,皱了下眉头,不愿意白白背黑锅,“我什么时候不让又又跟你开视频了?”


    “别在这里装,你就是嫉妒!上周五又又说喜欢小锅,哈哈,从那天之后宝贝又都没给我发过消息,不是你是谁?”


    闻玦简直就像个炮弹一样,不用点燃引线直接自己就炸了。


    “说完了没有?”白闻瑾平静地问。


    “没有!”


    管你有没有。


    又又正坐在地毯上,在他面前零零碎碎地摆了一地的小玩具,最新款的模型人偶,他喜欢的那个托马斯小火车,一个木质卡皮巴拉的木鱼,以及今天上午宗越偷偷塞给他的一个会发光的凹凸曼。


    另外一侧是几包拆开的零食,有单独包装的雪花酥和奶片,还有又又最近比较喜欢的草莓巧克力。


    又又怀里抱着他最喜欢的那只仿真猫咪玩偶,用脑袋抵着猫咪的脑袋,嘴里在自说自话,“凹凸曼很好玩哦,会发光。”


    医生背对着他们,正在给另一个小朋友正骨。


    又又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躺在治疗床上的小朋友。


    忽然,病房里爆发出撕心裂肺的一道哭声。


    又又虎躯一震,小手紧紧抓着白闻瑾的衣服,“大锅,那个小朋友怎么哭了?”


    “医生在给他治疗,可能有点痛,小朋友忍不住就哭了。”


    “哦,我,我都没有哭!”又又贴着白闻瑾的耳朵,声音发着抖,“我可勇敢可勇敢了。”


    白立辉摸着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又又是最勇敢的小朋友。”


    站在他们后面的闻玦没说话,心道眼泪都快把治疗床给打湿了还没哭呢?


    镁光灯下这一幕被清晰地记录下来。有些不远万里跟过来的粉丝,担忧地看着他,让他小心别感冒了。


    闻玦揉揉鼻子,笑得特帅气,优雅地道谢。心里却在骂,妈的,谁在背后念老子?


    闻玦说好的陪又又去迪士尼的事情最终还是泡汤了。说来也是巧,电影节上闻玦被一个国际导演当场拍板,让他出演最近在筹备的一部大制作的男二号,闻玦早就想跟他合作。因此电影节一结束,他就被剧组拉着去深山老林集训了。


    白闻瑾和霍容川带着小朋友们回来之后,又去了F洲的迪士尼玩了两天。回曼城当天,宗越被他妈妈和小姑在高速路口接走了。


    据说他小姑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找他帮忙。


    忙不忙的不知道,只是这几天宗越没来白家报道,弄得几个人都有些不适应,特别是又又,担心得晚上都不肯好好睡觉了。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跟宗月月打电话啦!


    就在又又闷闷不乐的时候,白闻瑾的手机响了。


    白闻瑾在给又又洗水果,手是湿的,便让又又去看谁打来的电话。


    又又迈开小短腿,双手捧着手机,“是宗月月~~啊……不是宗月月。”


    “因为我当时就在游乐园,看着你玩。”


    那天他刚好跟白立辉在公司开会,开完会,白立辉忽然让他陪着去个地方。


    其实在那个儿童游乐场,才是兄弟之间第一次见面。


    又又觉得还是有些不懂,但他又觉得大锅说得很有道理,于是暂时相信了大锅的话。舅舅是舅舅,大锅也不是他的爸爸。


    对哦,他有爸爸哇,大锅当然不是他的爸爸。


    小家伙奇怪的脑回路,到现在才想清楚这件事情。


    看着小家伙自己悟了的表情,白闻瑾默默在心里松了口气。


    还好解释清楚了。


    这孩子差点就把他当爹了。


    差辈分了不是。


    第 34 章   第 34 章


    白闻瑾陪着又又在长椅上眯着眼睛晒了一会儿太阳。


    小孩不知道从哪里看的,说小朋友要多晒太阳才可以补钙,非得扯着自己的衣领把衣服脱了晒。美其名曰这样补钙更全面。


    白闻瑾劝了好久,才没有让又又光着膀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搞日光浴。


    估摸着聊得时间差不多,白闻瑾便带着又又回了病房。


    又又一进去,就迫不及待把脑袋凑到手机边,“妈妈呢,妈妈呢?”


    白立辉眼眶有些红,调整了一下情绪才开口:“你妈妈那边临时有点事,先挂电话了,说下周六再给你打电话。”


    白立辉和白希的电话讲到一半,江清源那边似乎出现意外,白希匆匆挂了电话,没来得及跟又又告别。


    没能跟妈妈说再见,显然让小朋友有点不开心。不过小孩还记得刚刚跟大哥的约定,跑到白立辉腿边,站好。


    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愈发强烈了,白闻瑾看看高悬的日头,招呼三个小朋友休息一下。


    刚好,又又赶海也有些累了,乖乖坐在椅子上,喝了点水,又吃了点零食。


    年年身上的衣服全都湿了,霍容川在给他换衣服。


    又又便坐在沙滩椅上等年年换衣服。歇了一会儿,又又感觉自己的胳膊有个地方好像有蚂蚁在爬,他伸出手指挠了挠,收回手的时候发现干净的指甲缝里多了点白色的粉末。


    他有些疑惑地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一会儿,又伸手在胳膊上摸了一下,柔嫩的指腹触碰到了细沙一般的东西。


    又又把手指举在眼睛底下,仔细打量着,指腹上有一层淡白色的粉末状的物体,阳光折射下显得很好看。


    又又呆了一下,伸出穿着小短裤的腿,他发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小腿,甚至肚子上都有这些东西。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小哥给他讲的一个神话故事:


    有一个漂亮的姐姐,带着一个好多蛇的假发,因为她太漂亮了,大家都想看假发姐姐,但是看了假发姐姐,就会变成石头,掉渣,然后就拜拜咯。


    又又对这个故事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当时他还觉得是小哥骗人,医生叔叔说了人不会变成石头,变成石头也不会死掉的,上次他的脚变成石头,也很快好了。


    但当小朋友发现自己开始“掉渣”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慌了,连宗越和年年的呼唤都没办法理会了,带着哭腔喊着白闻瑾的名字,朝着他跑过去。


    “大哥大哥。”


    白闻瑾和霍容川简单休息一下就继续任劳任怨地“修缮”城堡——按照又又的要求,在城堡的位置写上他、年年和宗越的名字。


    听到又又叠着声喊自己,白闻瑾揉了一下因为蹲得太久,有些不太舒服的膝盖,缓缓站起来,问:“怎么了?”


    又又越跑就越慌张,等到跑到白闻瑾面前,一张小脸已经皱成一团,要哭不哭的,哽咽着:“大哥大哥,我要没命了。”


    白闻瑾心脏都漏了一拍,把小朋友搂在怀里,紧张地仔细检查他的身体,语速极快地询问,“怎么了又又?哪里不舒服?”


    又又眼底闪烁着泪花,把自己的手臂举在白闻瑾面前,指着在太阳底下偶尔闪光的白色粉末,带着哭腔说,“我的胳膊掉渣渣了,呜……我要变成石头人了……”


    正在仔细检查小朋友身上有没有伤口的白闻瑾动作一顿。“有啊,有两个。”小丁想起他那混世魔王一般的双胞胎表弟,就一阵头疼,吐槽道,“四岁多了还特别闹腾,上次来我家玩,一个没注意,我家面粉和鸡蛋全给霍霍光了。”


    闻玦一副过来人的语气,拍拍他的肩膀,“亲弟弟,还能咋样?忍呗,哪个小孩不调皮啊。”


    闻玦的脾气挺好的,小丁跟他相处很久了,也敢跟他开玩笑,笑着说:“闻哥,听你这语气好像有故事啊,难道又又在家也会调皮?”


    闻玦拆开筷子习惯性地搓了搓,“那倒没有,我们家又又一直特别乖。”


    “而且这孩子还贴心。我上次说要封闭拍摄,很多天不能回家,嘿,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又又哭得不能自已,豆大的泪珠从眼颊滚落,把腮边弄得濡湿一片。


    可平日里,温柔的拂掉他眼泪的那只大手并没有出现。又又疑惑地抬起头,却看到他的帅哥哥脸上表情非常古怪。


    旁边的霍容川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一把抄起又又抱进怀里,狠狠搓了一下他的脑袋:“又又啊,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又又有点生气,手掌拍在霍容川脸上,气呼呼地说,“我都要洗掉了,我不能可爱了啊!”


    “这是盐!盐!海水在你身上蒸发了,就变成了盐,你没有掉渣渣啊乖,放心吧。”霍容川说着,又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又又认识食盐。但他的小脑袋瓜没法把自己身上白色的晶莹粉末,跟厨房里调味的盐联系在一起。


    他着急地解释,“宝宝没有去厨房呀,宝宝身上没有盐呀。”


    “你刚刚有没有不小心喝到海水?咸咸的对不对?”


    又又小脸皱在一起,猛地点头。白闻瑾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继续对裴默吩咐,“把刚刚提到的几家公司的资料整理一下,等会送到我办公室来。”


    裴默眼角的余光默默瞥过白闻瑾口袋里不断震动,好像要爆炸的手机,心想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闻玦这段时间在封闭拍摄,白闻瑾也不担心他直接冲到公司来找麻烦。不过闻玦说这几天又又都没跟他开视频?白闻瑾感觉有点不太对劲,昨天晚上他去小朋友房间看过,是在跟别人聊天,难道那个人不是闻玦?


    晚上吃过饭,又又站在电视机前面,扬起圆脑袋,跟着电视里的贝贝唱完歌,就兴高采烈地去回房间打电话去了。


    平时又又开视频的时间,白闻瑾一般会抓紧时间处理一下工作,今天他等小孩上去了,悄悄走到又又房间门口,留心里面的动静。


    房间里——


    “海水蒸发以后就会变成盐。”霍容川仔细解释道。


    又又半信半疑地举起胳膊,想了想,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


    舌尖触及到的咸味让他五官皱成一团。


    白闻瑾刚想说不卫生不要舔,小朋友已经一脸苦恼地跟他们说,“宗月月,年年,完蛋了,我被大海做成菜了。”


    宗越用力地握住又又的手说,“弟弟不怕,我身上也有盐呢。”


    虽然知道不应该笑,但是白闻瑾还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白闻瑾翘起嘴角,拍了拍脸色不太好看的小孩,语气非常温柔地说,“走,带你去洗个澡,把这一身盐都洗掉,你就不用被做成菜了。”


    霍容川羡慕地看着被白闻瑾抱走的小朋友。他想说他身上也有盐啊,也可以洗一洗啊。


    晚上他们住在海边的月亮宫。也是这间酒店的招牌套房之一,位于海边的玻璃屋。


    月亮宫由高密度玻璃搭建而成,窗帘关闭时就跟正常的房子没什么两样,但是当电动窗帘缓缓拉开,四周都是顶天立地的玻璃,连天花板都是一大块玻璃搭建而成。天气好的时候,星辰闪烁,是极美丽的风景。


    今天天气就很好。白闻瑾和霍容川一左一右,带着洗好澡的三个小朋友,躺在玻璃屋中间三米多的大床上,耳边是海浪拍打岸边的白噪音,天幕像是一层黑色的天鹅绒,上面点缀一颗又一颗闪烁不停的宝石。


    三个小朋友已经被这一幕美得说不出话了,专注地凝视着天幕,渐渐恍惚。


    注视着漫天星子,白闻瑾仿佛看见明亮的流星自天幕滑落,摇曳出璀璨的星河,群星在海面晃动,天空中浓厚的夜色倒映在水面,让人不自觉沉浸在这美好的景色中。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舒展了,懒洋洋的,前所未有的宁静包裹着他。


    海面倒映着月的清辉,星光散落一地。


    白闻瑾扭过头,安静地看着他身旁的人,又又、宗越、年年、霍容川……目光最后落在又又和霍容川的身上,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眼眶酸涩得有些发痛,他才轻轻闭上眼睛。


    “我好像,好像在做梦哦。”


    又又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弟弟,你喜欢的话,我们明晚还住在这里。”


    “年年也喜欢,舅舅,把妈妈也接过来?”


    随后是霍容川低沉的笑声,“好。都听年年的。”


    白闻瑾扬着唇,始终没睁眼。他怕睁开眼睛,幸福就会悄悄溜走了。


    小朋友玩得开心的时候都是选择性听不见,跟其他小孩嘻嘻哈哈的,把他大哥当空气。


    白闻瑾喊了几次无果,顶着众人同情的目光,爬上蹦床,亲自把调皮的小朋友从里面捉出来。


    白闻瑾气得不行,在他屁股上拍了两下。


    又又一点不生气,抱着他的胳膊咯咯笑,脸上汗涔涔的,汗水全都抹到白闻瑾的袖子上了。


    白闻瑾给又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带着小朋友去附近的儿童主题餐厅解决晚餐。他给又又点了一份游乐园限定的儿童套餐,至于自己,则又吃了一顿麦当劳。


    第 35 章   第 35 章


    白闻瑾晨练完回来,躺在沙发补觉的闻玦打着哈欠坐起来,嗓音带着几分疲惫:“已经处理好。”


    白闻瑾看向楼上,二楼静悄悄的,小朋友还在睡觉。


    他收回目光,声音有点沉:“查出来照片是谁放到网上去的吗?”


    昨天,一条意外的热搜霸榜了一整个下午。


    标题特别粗暴简单【#闻玦疑似喜当爹 】。配图只有一张高糊图片,看起来像是从其他图片里截图出来的,画面里是闻玦抱着一个背对着镜头的小朋友,从幼儿园门口离开。


    闻玦自觉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不用白闻瑾发话,他立马收拾东西滚蛋了。并且大声宣布自己要出去好几天,让霍容川和白闻瑾陪着孩子们好好玩,不用管他。


    说话的时候默默看了霍容川好几眼,欲言又止,霍容川猜到闻玦知道自己和白闻瑾的关系。但闻玦那种带着三分敬畏,三分惊讶和三分佩服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霍容川当然不知道,闻玦是佩服霍容川居然能把白闻瑾压在身下。


    在闻玦看来这家伙是真的不怕死啊。而且压完之后还能活蹦乱跳,更让人敬畏了。


    闻玦的体面离场让霍容川能堂而皇之地跟白闻瑾美美度过二人世界……好吧,是五人世界了。


    年年和又又都很开心,一路上都在畅想着等到了海边,他们要把沙子堆成什么形状。


    他们出发得比较冲动,路程开到一半就赶上了晚高峰,长长的车流堵得水泄不通,原本叽叽喳喳的小朋友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摇摇晃晃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又迷迷糊糊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他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把肩膀上的宗越的脑袋给扶好,哑着声音问,“大哥,我们到了吗?”


    “咦,又又醒了呀。”坐小朋友旁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白闻瑾换成了霍容川。


    霍容川拍拍在他怀里哼唧的年年,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压低声音说,“应该还有半小时就差不多了。”


    又又扭头,黑漆漆的瞳仁里倒映着浓得化不开的夜色。某个骑着车哼着歌,摇头晃脑的小朋友不知道自己闯了大祸。


    徐妈妈正在和徐嘉禾说着话,半掩房门被人“咚咚咚”地敲响。


    随后,一个圆圆的脑袋从门口探出来,奶声奶气地问,“小姐姐在吗,我可以进来吗?”


    “呀!是你呀弟弟。”徐嘉禾惊喜地冲着他招招手,“快进来。”


    又又骑着车子溜进来,观察徐嘉禾和徐妈妈红红的像兔子一样的眼睛。“宝宝,小哥会回来陪你呀,还有李子,他们都在家。不是让你一个人待在家里。”


    看着又又眼角泛起的泪花,白闻瑾心里觉得有些异样。名为“牵挂”的情绪牵动着他的心。


    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比较冷情的人,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这么些年除了母亲离开之外,唯一能算得上“动情”的只有霍容川。哪怕最后他跟霍容川分手了,他很难过,但也只是觉得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能拥有最好,拥有不了,虽然有遗憾,但也能坦然的面对。


    可是对着又又,他却感觉到了一种属于灵魂的牵绊,这个明明还很小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占据在他的生活里占据了大量篇幅。


    办公桌上摆着和小孩在游乐场的合照,卧室里凭空出现了不属于他的绘本、油画笔,还有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玩具。床上多了一个印着猫猫头的枕头,床头多了一只大黄狗闹钟。


    有次去衣柜里拿衣服,某件没有口袋的白衬衫变了样子,胸口的位置凭空冒出一个“口袋”,某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彩色水笔画上去的。


    生活的每个角落里都有名为“又又”的影子。而想到即将要跟他分开一周,白闻瑾就觉得难受得厉害,甚至有一瞬间冲动地想要跟小朋友说不出差了,不让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但是就算这次不去出差又能怎么样?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任务。小孩要上学,他要上班,避开了这一次出差,还是会有下次,下下次。


    白闻瑾记得以前看过一句话,大意是说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是一场目送,不必追。他觉得虽然他只是又又的哥哥,对又又费的心思和给予的情感,一点都不比一名溺爱孩子的父亲少。


    他的心情小朋友不理解,又又非常抗拒,抱着脑袋大声叫起来,“我不要!我不要你出差!不要不要不要!!!”


    “我讨厌出差,我不要你走。”


    又又委屈得不得了,紧紧抱住白闻瑾的腰部,留给他一个圆乎乎的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他真的已经害怕和任何一个亲人分开了。他一点都不想要那样。


    白闻瑾的心揪成了一团,心里万分为难,却还得努力哄着小朋友:“等我回来,我带你去S市玩好不好?你不是想要去看那个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超级米老鼠吗?”


    又又呜咽一声,哽咽着,“不要米老鼠,我要大锅。”


    白闻瑾只得更加放软了声音,使出了杀手锏,“那我明天晚上给你带一整个草莓蛋糕,好不好?”


    前段时间医生定期上门给小孩做体检,医生说小孩槽牙处有点蛀牙,要涂氟治疗。自从知道小孩有蛀牙之后,白闻瑾严格控制他吃甜品的次数。


    距离上次给他买小蛋糕,已经过了一两周了。但又又很喜欢吃蛋糕,每次都撒娇耍赖。在这件事情上白闻瑾异常坚决,一直没松过口。


    没想到白闻瑾提出了“一整个蛋糕”的诱惑,小孩还是不为所动。跺着脚哭得伤心,满脸都是泪,抱着白闻瑾腰,脑袋埋在他裤子上,委屈巴巴的,“我一周、不,我一个月都不吃蛋糕了,大锅不要走,好不好?”


    白闻瑾心里一酸,眼眶也有些热。


    他不知道原来小孩这么爱他,超过了心爱的玩具和蛋糕,仿佛世界里只有他最重要。


    他总算知道怎么杀手锏都不管用了,原来小孩根本没听见!白闻瑾有点想在小孩屁股上来两下,让他感受一次不亚于父爱的兄长之爱,可是看着小孩湿濡的睫毛,还有眼角的泪痕,白闻瑾又心疼得不行了。


    食指弯曲,温柔地帮小孩把眼角的泪珠擦掉,轻手轻脚把又又重新放回到被子里。看着小孩的睡颜,白闻瑾独自发了好一会儿呆。


    徐妈妈有点尴尬,“小朋友你要不要喝牛奶?我这里有牛奶。”


    “谢谢阿姨,大锅说不可以喝陌生银给的东西。”又又摇头拒绝,“阿姨,虽然我认识你,但是我们也是陌生银哦。”


    “安全意识很强。你家大人教的很好。”徐妈妈笑着起身,把空间留给他们:“那你们聊吧,我刚好出去买点东西。”


    等徐妈妈一走,又又立马爬到徐嘉禾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小姐姐,你和妈妈和好了吗?”


    徐嘉禾点点头,表情有点复杂,“嗯……算是和好了吧。”


    又又挠挠脸,听不懂捏。


    徐嘉禾说,“我觉得我妈变得有点不一样了。以前我说话,她都选择性忽略的,这次,她好像愿意听我说话了。”


    得知小姐姐跟家人和好了,又又还是挺开心的,从兜兜里掏出一包零食,和小姐姐分了吃了。


    “弟弟,你对我来说,也是陌生人啊。”徐嘉禾坏心眼地逗他。


    又又振振有词地说,“但我是善良小孩呀,善良小孩不骗银哒。”


    徐嘉禾笑喷了。她嚼着芒果口味的橡皮糖,看着漂亮的小男孩,随口问道,“弟弟你明天还在这里吗?”


    “不在哇,我要上学,很忙的。”又又晃着腿。


    “哦,你还要上学啊?你……你看起来应该是在读幼儿园吧?”徐嘉禾迟疑道。


    “对哇,大锅送我去幼儿园,我天天在幼儿园读书。”又又很喜欢小姐姐,主动邀请她,“姐姐,我在花花班哦,你来找我玩吧。”


    “嗯,等我出院了,我就去找你玩。”


    “出院真好,舅舅也出院了。”又又老神在在点点头。


    忽然,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随后整个人僵住,像是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的。


    “你怎么了弟弟?”徐嘉禾疑惑地推了推旁边的木头人。


    “我,我好像听到锅锅的声音了。”又又的声音有些抖。


    徐嘉禾更不解了,“你哥哥来找你,你怎么怕成这样了?”


    又又嘴巴一瘪,都快哭了,“我,我没有跟锅锅说我要出来找小姐姐玩呢。”


    徐嘉禾沉默。


    又又赶紧从椅子上下来,跟小姐姐丢了一句“拜拜”,就骑着自己的小车车出去了。


    徐妈妈刚好从外面进来,疑惑地说,“那个小朋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他把窗户放下来了一些,咸湿的海风带着特有的腥味,温柔地从他额前的碎发卷过,露出了雪白光洁的额头。


    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忽然开心地大笑起来,扭头喊宗越和年年,“宗月月,年年,我们到啦!”


    白闻瑾从后视镜里看着他小脸上的兴奋,收回目光笑着说,“马上就到了。”


    宗越捏着又又的手指,赞叹道:“弟弟好厉害。”


    又又得意地扬着头,闻着风中独特的味道,嘻嘻笑着,“宗月月,你闻,这里的风有鱼的味道。”


    “鱼肉啊,白白的,嫩嫩的,好好吃哦。”又又舔舔下唇,嘴里好像已经吃到了雪白鲜美的鱼肉,口水不断分泌,让他忍不住滚动喉结。他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瘪瘪的,不像是小皮球了。


    白闻瑾把车子开到度假酒店的停车场。


    门童小跑着过来帮他们拉行李。


    白闻瑾的目光也随之看过来。


    又又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宗月月说,宝宝的额头是很宝贵的,只有他能亲哦。”


    白闻瑾听到前一句,赞同点头,听到后一句,眉心一拧。


    然后白闻瑾和闻玦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谁,谁在忽悠他们大宝贝?


    第 36 章   第 36 章


    本来闻玦无所谓搬不搬出去,但被刚宝贝弟弟一撒娇,他就不想走了。一个人住在冰冷的大house里哪有在又又身边快乐啊!


    不过再不想走也得走,闻玦拉着又又许了好多愿,才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地收拾东西滚蛋了。


    缺心眼的闻玦走后,白闻瑾立马把小朋友圈在怀里,开始拷问关于“宗月月”的事情。


    宗月月这个名字,白闻瑾特别熟悉。


    又又每天晚上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事无巨细跟他哥汇报幼儿园发生的事情。而“宗月月”这个名字,在小朋友嘴里出现频次最多。


    诸如什么:“今天宗月月给宝宝带了一个好好吃的蛋糕,是小兔子的,软软的,好漂亮的哟。”、“大锅大锅,宝宝今天和宗月月玩秋千,宗月月好腻害,可以荡得高高的。”听得白闻瑾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白闻瑾偶尔帮又又整理书包,总是能从里面找到许多不属于又又的玩具、漂亮的画笔、还有各种各样又又喜欢的小玩意儿。一问,都是宗月月给他玩的。


    白闻瑾微不可查地冲着他摇摇头,示意没事,扭头对还在看书的三个小朋友温声道,“又又,你们看一会儿就去睡。好不好?”


    又又歪头看他,“大哥不给我们讲故事?”“嗯。”


    正说着话,闻玦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裴默打来的电话。


    “已经跟负责云监控的公司取得了联系,确认了来偷拍的男人的信息,现在人已经找到了。”


    白闻瑾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让霍容川叔叔跟你们讲,我和小哥有点事要聊聊。”


    “噢,好叭。”又又撅着嘴,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


    年年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慰他,“舅舅,讲故事,可好了。”


    “真的呀,我大哥讲故事也很厉害。”又又有点不信。


    年年猛猛点头。


    宗越撇撇嘴,看着又又说,“又又讲故事讲得最好了。又又给我们讲。”


    霍容川笑着拍拍三个小朋友,“那就都就寝吧各位皇子们,咱们轮流讲睡前故事。”


    “皇子”们欢呼一声,一个接着一个上了楼。闻玦咬牙切齿,“你等我,我亲自会会那孙子。”


    他是真的生气。为了保护又又不暴露在大众面前,还专门搬出去,每天晚上只能可怜兮兮跟又又开视频,提起这件事情火气就起来了。


    他都委曲求全到这一步,还有孙子还不长眼,想去偷拍?!


    裴默说,“没什么必要了。对方已经把底片交出来了。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交代得一清二楚,稍后我把录音发你手机里。”


    “这么顺利?”闻玦一愣。


    裴默显然也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我也感觉有一丝不对劲,挂了。我先跟白总汇报一下。”


    和他们热烈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墙之隔的书房。小蘑菇和朵朵也觉得小马甲“罪不至死”,三小只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商量拯救宗越的办法。


    “你们在说什么。”宗越面带疑惑地走了过来。


    又又一看到宗越,想到他要被抓走了,立马眼泪汪汪,紧紧拉住宗越的袖子“呜……宗月月,完蛋了哇,你要被警察叔叔抓走了。”


    宗越看到弟弟哭了,他连忙抱住又又,“没事没事,弟弟别担心,警察抓我也不怕。”


    何况他啥都没干啊,警察抓他干啥。


    又又一听更担忧了,满脸伤心,“但是,但是我不想要警察叔叔把你抓走哇。”


    朵朵想到小马甲被抓走,跟着掉眼泪。


    看弟弟越哭越伤心,宗越皱着眉头看向唯一镇定的小蘑菇,眼神怀疑,“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呢?”


    小蘑菇把事情重复了一遍。


    听完前因后果的宗越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无语了。不过看着漂亮弟弟担心的目光,他忍不住翘起嘴角。


    弟弟担心他,他好幸福哦。


    宗越提醒他可爱的傻弟弟,“弟弟,警察是穿警察服的呀。门口的那些叔叔不是警察。”


    又又慢吞吞地眨眨眼睛,纤长的睫毛上挂着的银豆豆“啪嗒”一声掉下来。


    这间书房很少有人来,弥漫着挥之不散的木头味道。白闻瑾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双手扣拢放在窗沿,背对着闻玦。他的脸隐匿在一片阴影当中,看不清楚表情。


    闻玦脑子乱糟糟的一片,还是没能把他和霍容川联系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盯着那个背影,嗓音干涩地问,“你和霍容川,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嗯。”白闻瑾的声音被夜风吹过来,有些飘忽,但是闻玦还是清清楚楚地听明白他的回答。


    闻玦一下子就慌了,他快步走到白闻瑾面前,抓住他的肩膀,面露着急,“可是,可是你这样,老头子知道了……这不行,这绝对不行。”


    白闻瑾看着他的眼睛,闻玦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简直是在胡言乱语了,说到一半他自己停了下来。


    这段时间因为又又的缘故,家人之间的关系也重新修复,闻玦知道了挺多事情。比如,当年小姑为什么忽然就“出国留学”,然后一走三年不见踪迹。


    闻玦知道他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的爸爸,说不上有多不好,但也没有多好。至少这种儿子跟一个男人不清不楚对他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他觉得如果他爸知道这件事,绝对能当场给白闻瑾一个耳光,然后再让他滚出去。


    但是,这是以前的白立辉。


    现在父亲的态度,闻玦也说不好了。


    爸爸现在和小姑的关系逐渐缓和,上次闻玦和白希通电话,还听到小姑说,爸爸答应等江清源康复了,让他回家吃饭。


    但是这性质不一样啊!


    他知道在华国同性婚姻合法了,同性情侣也很多。但是在他们家,他爸那么传统的男人,绝对接受不了啊!


    “不是,兄弟,我觉得这样不行啊,爸会揍死你的!”闻玦紧紧抓着白闻瑾的手,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白闻瑾本来以为这场对话会很严肃的,看着闻玦脸上的关心和担忧,手脚丧失的力气又一点点重新回来了,他轻柔地拍了拍闻玦的手,安慰道,“别担心。我会跟爸爸沟通的。”


    “你还打算跟爸爸坦白!”闻玦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抬高。


    “你听我的,你别犯傻,我帮你瞒着。绝对不能说!会死人的!”闻玦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


    白闻瑾的心情逐渐轻松下来,对这个弟弟的一些刻板印象在这一瞬间也消失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以后闻玦不做什么傻逼的事情,他可以容忍他三次。


    然后下一秒钟,闻玦又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要问又不敢问,表情忐忑。


    白闻瑾现在对他的怜爱到达顶峰,因此很和颜悦色地说,“想说就说吧,咱们是兄弟。亲兄弟。”


    闻玦喉头一滚,“是你让我问的啊。”


    “那我真问了啊!”


    白闻瑾有些不耐烦地瞥他一眼。


    闻玦鼓足勇气,闭上眼睛,大声吼了出来:“白闻瑾,你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啊。”


    霍容川把三个小朋友弄到房间里,准备给他们讲故事的时候,宗越和年年两票反对,他们都要求又又讲故事。被赶出来的霍容川只好自己晃荡。


    脚步不可避免地走到了书房。


    这房间的隔音还不错,但是因为走廊很安静,落针可闻,所以里面的声音还是能清晰入耳。


    霍容川听到了一阵乒乒乓乓,仿佛什么重物摔倒在地的声音,他以为是两兄弟吵架了,急得不行,推开门就想进去。


    下一秒钟,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白闻瑾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看到霍容川,挑了下眉头。


    霍容川越过他的肩膀往房间里面看了一眼,闻玦狼狈地坐在地上,看起来有点惨兮兮的。


    “动手了?”霍容川轻声问。


    白闻瑾冷冷地瞥他一眼,凝视了两秒钟,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被莫名其妙当成出气筒的霍容川有些懵,仔细反思了下,没做什么惹他生气的事情呀。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这时候闻玦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他脸上竟然没有霍容川想象中的生气或者愤怒,反而一脸佩服地冲着霍容川抬起手,比了个大拇指。


    “容川哥,牛的,牛的。以后你就是我哥。”


    霍容川一脸莫名,闻玦已经捂着脸上那道疑似手印的红痕,飞快地离开了。看着闻玦像逃跑一样心虚的背影,更迷糊了。


    白闻瑾憋着笑,伸出手让小孩撑着他站起来。


    走的时候小孩还抱着剩下半杯没喝完的奶茶。


    白闻瑾说,“你别喝了,喝多了想尿尿。”


    又又摇头晃脑,不听不听。还故意嗦了一大口奶茶。


    白闻瑾看他那欠揍的样子,懒得管他。


    小朋友今天糖分摄入超标,白闻瑾故意带着到处晃荡,出了商场,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白闻瑾发现小孩两只脚扭在一起,跟扭麻花一样,走路都不好好走。


    “江又又,你干嘛?”


    这小子刚一直在作妖,喝完了半杯奶茶看到路上的新品牌又馋,一直嚷嚷着快渴死了。


    又又眨眨眼睛,捂着小鸡.鸡,表情为难地说,“小鸡.鸡好像要尿尿了。”


    “你憋住,我马上带你去找洗手间。”


    白闻瑾都没空说话。


    最近的卫生间在商场里,跑回去都得十分钟。


    看出又又是真的很紧急了,白闻瑾抱着他跑起来。由于动作幅度比较大,他一肚子的奶茶跟着晃荡,他感觉到塞到嗓子眼的珍珠要滚出来了。


    又又的声音带着哭腔:“大锅,完蛋了,小鸡.鸡和我都要吐了。”


    第 37 章   第 37 章


    周末的又又有多么开心和兴奋,周一的又又就有多么慌张。


    周一,神奇小宝贝背着他的小星星书包,摇头晃脑,迈着欢快的步子走进花花班。他一直很开心,直到看到垮着脸,抱着胸站在教室门口的宗越。


    又又被快乐塞得严严实实的小脑袋里终于想起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周五放学的时候,小锅锅跟他说,周日给他打电话,他们一起出去玩。


    完啦!宝宝忘光光啦!


    又又小心翼翼往前挪了一步,走到脸黑黑的小哥哥面前,声音有点虚:“宗月月?”


    宗越有点赌气,故意扭过头不去看他。


    想起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越想宗越就越心酸。


    他从周五晚上就一直眼巴巴盯着手机,等弟弟的电话,可他等啊等,等到周六都没等到。


    回到家的时候,年年已经做完检查回家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翘着小脚看动画片。


    又又看到年年在看《宝贝宝贝》,欢呼一声,把书包往旁边一甩,跳上沙发和年年一起排排坐好。


    宗越跟在他屁股后面把他的书包捡起来,拍拍灰,靠着门口放好。


    闻玦累得要死,到家之后就上去洗澡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的忙碌着。白闻瑾端着果盘出来让他们先吃两口垫吧垫吧。白闻瑾问又又今天干了什么。


    又又的目光完全被电视给吸引了,胡乱应了两句。


    倒是宗越,说来也是奇怪,这小子在谁面前都不服气,但是在白闻瑾眼皮底下乖得吓人。


    见弟弟没有回复白闻瑾,宗越便代替他,有条有理的把今天的事情跟白闻瑾说了。


    “闻瑾哥哥,我们今天和小哥去了影棚,见了小沈哥哥和他的朋友。又又和小哥一起拍了电影。”


    “拍电影?”白闻瑾愣了一下。


    “电影”两个字触发关键词,又又想起那段美好的经历,从电视机里抬起头,眼睛亮得吓人,手舞足蹈的跟白闻瑾描述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对哇对哇,大哥我今天当大明星!”


    “好多电影里的人跟我一起玩,他们金色的头发,长长的,卷卷的,眼睛也是蓝色的,好像宝石哦。”


    “宝宝,那些不是电影里的人,是外国人。”白闻瑾笑着解释。


    “外国人?”又又歪头想了一下。金色头发的是外面的人,那他是什么人呢?他指指自己,“我是里国人吗?”


    白闻瑾被他的话弄得笑了一下。白闻理第一次愿意和父亲聊点什么,白立辉心里情绪很复杂,听着儿子平淡的话语,他心里是很难受也很欣慰的。可被又又这么大声问出来,那些情绪仿佛就随之消散了一样。


    他笑呵呵地把又又接过来,抱着走了两步,点点他俏皮的小鼻子,“舅舅是大人了,怎么会哭啊。”


    又又撇撇嘴没说话,他都看到舅舅眼眶红红的了。


    嗯,要给大人面子嘛。


    又又在白家有多受欢迎有目共睹,平时闻玦就喜欢在又又面前争宠,没想到平日里威严的白立辉也跟闻玦一样,已经八点多了,白闻瑾都提了两三次又又明天还要上学,要回去休息了,白立辉都装作没听见,抱着又又舍不得放他走。


    催到后面白立辉有些生气,沉着脸批评三个儿子:“又又天天想着来看我,你们三个,如果不是又又要来,都不见得会过来吧?”


    被无缘无故骂了一顿的三兄弟哭笑不得。


    不过再舍不得,还是要考虑小孩的情况,白立辉依依不舍跟又又说了再见。


    又又骑着自己的车子,都开到门口了,又调个头开回来,站在白立辉身边,仰头问他。


    “舅舅,你什么时候回家哇?”


    白立辉顺势摸了摸小孩的头。他恢复得不错,现在不用坐轮椅,也能正常走动了,笑容和蔼地问,“又又想舅舅什么时候回家?”


    “今天跟我们一起回家呗。”又又拉过他的手,牵着他往外走,“你跟宝宝一起回家,我们有车车,一下就把你带回去了。”


    老田一脸为难地说,“先生,医生建议再留一两周,观察一下。”


    “又又,下周再来接舅舅回去吧?”白闻瑾说。


    “为什么要下周,现在不可以回去吗?”小朋友显然有些失望,圆溜溜的眼睛垂着,委屈极了,“我在家天天都可想舅舅哇。”


    他每周跟妈妈聊天的时候都要说一说舅舅的事情,妈妈每次都要哭的,他也想哭了。


    小朋友一难过,几个大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白闻理忽然站起来,说,“我再去跟医生聊下看看。”


    说完他就率先离开了。


    闻玦挠了挠脸,心里觉得挺纳闷的,扭头对白闻瑾他们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老二这个家伙,好像有点人味了?”


    平时他哪里会关心这些事啊。


    几个大人还没来得及回复他,又又义愤填膺地大声反驳闻玦,“二锅又不是妖怪!当然有、有人味啊。”


    “臭小锅,乱说,二锅打你屁屁。”


    闻玦算是发现了,他就是活在白家食物链最底端的人,反正不管他怎么努力,他永远都是又又心里的臭小哥。还有,这小孩每天都惦记怎么打他屁股呢?


    “又又,我不是说你二哥是妖怪,你不能这么冤枉我,我会伤心的。”闻玦打算治一治这个没良心的小朋友。


    不愧是科班出身,装起委屈来有模有样的,又又都被他唬住了。善良的小朋友反思了一下,给闻玦道歉,“对不起哦小锅,你不要伤心了。”


    “不行,我已经伤心了。除非你能用亲亲大法安慰我,不然我会一直伤心下去。”


    又又瞪着大眼睛很无辜。


    正在闻玦喜滋滋要把小朋友接过去亲亲的时候,白闻瑾横插在他俩中间,打断闻玦:“闻理回来了。”


    闻玦咬牙切齿,瞪着不合时宜冒出来的白闻瑾,“老大你故意的是吧!”


    白闻瑾懒得搭理他。


    白闻理推开门进来,对上众人的目光,言简意赅地说:“跟医生沟通过了,爸爸的情况达到出院标准。需要每两周回来复查。”


    老田一喜,站起来,神态很激动,“好,好好,我这就去收拾东西。”


    “好耶!”又又欢呼一声,“我也要帮忙!”


    他不顾自己右腿还打了石膏,唰一下就从白闻瑾身上滑下来了,灵活得跟个小猴子似的。


    别看又又腿脚不便,一点都不影响他的行动,很快骑上车子在屋子里溜来溜去,这里摸一下那里碰一下。


    大人们都在忙,也没人管他。


    十几分钟后,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白闻瑾把沉甸甸的手提包放在门口,眼神在屋子里环顾一圈,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身体一僵,“又又呢?”


    陪小孩聊了几句,白闻瑾便去厨房看菜做得怎么样了。


    等闻玦洗好澡下来,刚好也可以吃饭了。


    今天的菜十分丰盛,纯中式菜,满满一大桌,色香味俱全。


    闻玦忙了一上午,早就累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看人都到齐了,说了一句“开饭”便迫不及待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


    滑嫩的鸡肉送进嘴里,闻玦眼睛一亮,赶紧给又又和年年都夹了一筷子不那么辣的龙井虾仁,“好吃,好吃,又宝,年年,你们快试试。”


    今天的菜不知道谁做的,味道特别好。闻玦一筷子一筷子往嘴里送,完全忘记减肥为何物。几个小朋友也很喜欢,吃得呼呼的,头都不抬。


    白闻瑾看他们四个狂放的吃饭姿势,仿佛吃完这顿就没有下顿的疯狂模样,无奈地劝道,“别着急,还有菜呢。”


    “又又,慢慢吃,小心呛到。”


    又又用勺子挖了一大勺淮山鸡肉混合的饭,把碗里的饭粒吃得干干净净的,一粒都没有剩下。


    “白闻瑾你哪里找的阿姨啊,这手艺真的可以,咱们挖回家吧。”闻玦含糊不清地说。


    霍容川带着厨房手套,端着汤碗从厨房里出来,把适合小朋友喝的玉米排骨汤放到三个小孩面前,听到闻玦这句话,笑眯眯地说,“好啊,把我挖过去,我承包你们家的厨房。”


    “我靠……咳咳咳……”闻玦看到霍容川围着围裙就跟看到了鬼一样,差点呛到了。


    贴心的又又赶忙给他小哥端了一杯水。


    “谢谢乖宝。”闻玦喝了弟弟递过来的爱心水,终于顺过气来。


    但看着围着花围裙的霍容川,他又想要喷水了。眼前看到的让他充满了巨大的不真实感。


    他不敢置信地问,“容川哥,这一桌都是你做的啊?”


    霍容川笑着不说话,当做默认了。


    闻玦没来得及感叹霍容川手艺之好,而是扭头瞪白闻瑾,“怎么让客人做饭呢,大哥,不是我说你,不懂事了哈。”


    闻玦和霍容川之前其实没接触过,但是男人之间的友谊是非常神奇的,虽然两人认识不到一天,但却非常有共同语言。闻玦对于霍容川和年年住在他们家喜闻乐见,他现在可是把霍容川当兄弟的。


    不说别的,容川哥很会来事的嘛。他想要好久的一个绝版黑胶,费了好大劲儿都没弄到,谁能想那么巧呢,他昨晚随口跟霍容川提的,刚回房洗澡的时候就看到那张唱片!


    想到这里,闻玦不由得喜上眉梢,“容川哥,谢了啊。”


    霍容川冲着他眨眨眼睛,没继续往下说。


    闻玦立马就懂了。


    闻玦还想趁机说白闻瑾两句。


    白闻瑾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因为不用接小朋友,白闻瑾就打算加一会儿班。


    五点钟,裴默看到他还在办公室,有些惊讶地问,“今天不用去接又又吗?”


    现在不说整个中百集团,起码他们这一层,还有所有中高层领导都知道,白闻瑾多了一个如珠似宝的弟弟,弟弟才三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因为弟弟在上幼儿园,所以白总每天雷打不动五点下班,准时去接宝贝弟弟。


    “小孩说今天不想我去接,让家里保姆去了。”


    裴默笑着打趣道,“难得啊,又又跟你闹别扭了?”


    “没呢。古灵精怪的,不知道在想什么。”白闻瑾也挺无奈的。


    想着家里的小朋友,文件不太看得进去,索性就合上了。他从椅背上拿起外套搭在手臂上,“先回去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往公司门口,拿出手机打算给又又打个电话,问问他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等会回家路过可以给他买。


    两条陌生信息跳了进来。


    【又又是你的弟弟,你没有孩子。你骗我。】


    【欠你很多个对不起。迟到了三年多……还算不算晚?以前不懂事,做错了很多,想当面跟你道歉。】


    白闻瑾的手指一顿,面无表情地滑动到删除键,最后一刻又犹豫了。他把手机锁屏塞回口袋里,走向停车场。


    第 38 章   第 38 章


    莺飞草长,清晨的阳光不知不觉带上了灼热,点点金光跳跃浮动,一辆车身画满了小爱心和花朵的大巴车沐浴着朝阳,稳稳当当地停在儿童欢乐世界门口。


    “孩子们,准备下车啦~~”


    听到小焦老师的吆喝,宗越赶紧捏着牛奶吸管,让弟弟多喝了两口。


    “小锅锅,肚子要炸了呀。”又又捂住嘴巴,小脸皱成一团,身体不住往后缩。小锅锅喂了他好多好多吃的,他一直吃,一直吃,现在肚子真的一点点都装不下了。


    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又又还掀开上衣,露出了自己小皮球一样圆鼓鼓的肚子。


    “你看。我的肚子好大哦。”


    闻玦诱惑他,“去吃牛排呗,你不是老早就想吃牛排吗?摆着花的餐桌,给你戴上白色的餐巾,还有小哥哥在一边弹钢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


    又又想到那个画面就美得不行了,他舔舔嘴巴,非常坚定地摇头,“回家,找大哥。”


    闻玦没想到自己放出这么大的诱惑了,这小孩还这么坚定,十分吃醋地撸了一把小孩那打了发胶、有点扎手的头发,气道:“臭又宝,小哥就是没大哥重要是吧?”


    又又戏瘾大发,学着周润发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酷酷的晃晃。


    动作很酷,声音很软,“小哥也重要,但不能让大哥一个人在家呀,好可怜。”


    闻玦想到白闻瑾一个孤寡老人(?)独自留守冰冷的大house,觉得也是挺可怜的。


    他心里好受了点,把又又和宗越鼓鼓囊囊的背包拎在手里,就跟个接孩子放学的奶爸一样,一手搂着一个。“走吧,咱们回家了,关爱一下三旬老人。”


    又又早就习惯他小哥说怪话了,听不懂的就当做听不见,转头问沈霁:“小沈哥哥,真的不跟我们回家吃饭呀?”


    沈霁笑着,安静地看着又又,声音很温柔,“不去了。我还有点事。”


    “哦,好吧。”小朋友明显还是有些遗憾的,耷拉着肩膀,瘪着嘴巴。


    沈霁抬手冲着他摆了摆,“再见,又又。”


    “再见~~”


    “走吧。”闻玦拍拍又又的肩膀。


    刚下两阶台阶,又又好像想起什么,挣开闻玦的手臂,哒哒哒朝着沈霁跑过去。在沈霁没防备的时候,“啪叽”一下就抱住他的腿。


    又又下巴贴着沈霁的裤子,纤长的睫毛眨了眨,用一种找大人要糖果的撒娇语气哼唧,“小沈哥哥。你要记得来找我玩哦。”


    “你,你上次说来找我玩,我都等了你好久好久,你都没来。”小孩显然是真委屈,直接就跟当事人开始告状了。


    又又瞪着眼睛,瘪着嘴巴,委屈巴巴的样子让沈霁内疚得不行,连忙弯腰把小孩紧紧抱进怀里,充满歉意地说,“对不起又又,我不知道你一直等我去找你玩……”


    “我天天都在等你!”又又抓住他的手指头,“我跟你天下第一好!你要来看我呀!”


    一边的闻玦和宗越:这台词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沈霁其实也挺喜欢又又的。偶尔也会想起这个让他觉得心里开心的小朋友,但是他和闻玦关系还没好到可以随时去拜访的地步。可经过这一次,沈霁决定要多跟白家打打交道。


    “好的,我记住了,又又。”可越是这样,白闻瑾越是慌张。他绞尽脑汁许下更多承诺,又又依旧不搭理他。


    意识到是真的惹小孩难过伤心了,白闻瑾也有些慌,轻轻搂着把脑袋埋进他怀里的小孩,诚恳地道歉,“宝宝,大哥做错了,大哥让你伤心了,大哥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小孩始终埋着脑袋,一声不吭的。


    白闻瑾没想到这孩子气性这么大。他一直觉得自己哄人不说有多厉害,但也算经验丰富,和霍容川吵架的时候,每次只要他给个台阶,霍容川都会很快把这件事情翻篇。


    现在他才意识到,哄人这种事情,如果对方不给台阶下,是真的束手无策的。


    他恨不得现在立马有一个儿童心理学专家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应该怎么做才能把小孩给哄好。


    可惜没有这个人。


    于是白闻瑾只得重重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忽然,他听到一道细微的,过于有节奏的呼吸声。白闻瑾盯着那个小孩一起一伏的背影,心里冒出一个念头。


    他伸出手把腿上的小孩翻过来,果然,小孩睡着了。


    白闻瑾沉默了一会儿。宗家。


    “嗯,我知道了。辛苦了。”宗缙挂掉电话,放下手机,望向很少搭理自己的宗越神情严肃的看着他。


    放了学,宗越第一时间联系了宗缙,说清楚前因后果。


    宗缙对这件事情很上心,不仅是因为儿子很在意的那个叫江柚的小朋友,更重要的是他儿子也在蒲公英幼儿园,如果幼儿园的安保如此漏洞百出,随便就让人混进去,宗缙会考虑给儿子换一间更专业正规的幼儿园。


    “爸爸,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宗缙说,“那个男人叫潘建,是一个专门爆料艺人八卦的三流记者。他老婆的哥哥刚好是捷安智能科技有限公司的巡检员。于是他趁机跟着混进来,想要拍到江柚的照片卖钱。”


    闻玦上次抱着小孩的照片爆出来之后,虽然被压下来了,还是有几个有心人,在继续挖这个料。没想到真被他们挖到一点东西——闻玦抱着的那个小孩不是纯素人,是江又又。


    虽然说是拍节目,但稍加推敲,那个时间点明显就是放学了,还拍什么?谁传出来那个小孩是闻玦的孩子的?闻玦和江又又到底有没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其实这些答案也不太重要。不管江又又和闻玦有什么关系,反正两个人都是有话题度的。潘建是个娱乐记者,浏览量就是他们的KPI。这么好的机会就在眼前,潘建立马起了心思。


    他的算盘挺响的,拍到江柚的照片,写一篇似是而非的图文,能扒出他和闻玦有关系最好,扒不出也没事,赚到流量就行。


    听完爸爸说的,面无表情的宗越没有说话,放在身侧的手却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他主动说,“爸爸,放假的时候,我想跟着你。”


    宗缙有些讶异。


    他儿子很聪明他一直都知道。许多他们这个层次的家庭,培养小孩培养得很早,换了其他小朋友,这个年纪课余时间应该都在上高年级的课程了。


    他们家只有宗越一个小孩,孩子又不笨,当然是想要当接班人培养的。可宗越聪明归聪明,眼界却太高,谁都瞧不上,家里安排的那些老师根本就不能让他服气。要是父母说什么,宗越总能找到理由把他们堵的哑口无言。


    谈惊梦软话说了,硬话也说了,反而次次被宗越气个半死,撒手不管了。宗缙觉得自己也还年轻,让孩子有个美好的童年,长大了再慢慢教就是,便没再强求。


    听着宗越主动的请求,宗缙觉得不可思议。


    “为了江柚?”


    宗越握紧拳头,眼神坚毅,“我要保护他。”


    宗缙沉默半晌,屈身端起茶几上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没有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呢?说他和妻子加起来,在宝贝儿子心里,都没有一个漂亮弟弟重要吗?


    宗缙觉得今天的咖啡有点太苦了。


    宗越的这个决定,包括宗家和白家所做的一切,另外一个小朋友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那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又又远远地就看到脸色铁青,快步朝他走来的白闻瑾。小皮孩以前也没少挨打,知道大锅这次要来真的了。他立马就怂了。


    白闻瑾紧绷着下颌,薅过小皮孩,扬起巴掌落在他屁股上,还没挨到他屁股,又又就“哇”一声假哭起来。


    落后几步的闻玦看到这一幕,连忙把小孩从他手里抢回来,骂道,“你打他干嘛,小孩也不是故意的,说两句就可以了啊。”


    闻玦低头看怀里的小孩,也是给他吓怕了,点着又又的脑袋,责备道,“又又,你怎么自己出来了也不说,把我们吓死了知道吗?”


    白闻瑾眼神沉沉地看着闻玦怀里呜呜哭的小屁孩。小孩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地吸了吸鼻子,“对不起哦,大锅,小锅,我不该偷偷溜走,让锅锅担心。”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害怕姐姐洗掉嘛。”


    小孩认认真真做检讨。眼神一直瞟着脸色铁青的大哥,心里更难过了。


    白闻瑾轻飘飘扫了他一眼,给老田打电话,说找到小孩了,让他别去查监控。


    “走吧。”


    他淡声说完,率先转身走了。


    又又缩在闻玦怀里,看着大锅渐行渐远的背影,真的感觉到害怕,他紧紧抓住闻玦衣服下摆,声音有些慌,“小锅,大锅是不是超级生气哇?”


    “嗯,我没看到他这样。”闻玦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发现小孩不见的那一刻,白闻瑾的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就好像马上有十级风暴要来一样。连他这个多年在白闻瑾手底下绝地求生的大冤种,看到他的脸都有些呼吸不畅。


    又又更心虚了,整张脸都埋在闻玦的怀里,只敢偷偷用眼睛盯着白闻瑾的背影。


    回去的时候,白闻理跟白立辉一起坐保姆车。又又、闻玦和白闻瑾一辆车。


    因为时间有点晚了,没叫司机过来,白闻瑾开的车。


    车内的气氛有些尴尬。闻玦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干巴巴说了两句,发现没人回应他,便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回去的路上不算太堵,很快便到家了。


    “就这几天,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好吗?”


    “拉钩。”小朋友开心了,坐在他怀里跟他拉钩钩。


    得到了沈霁的保证,又又重新从他怀里下来。


    车子发动的时候,又又趴在车窗边,用力朝着沈霁晃动手腕,“小沈哥哥,给宝宝打电话~~”


    沈霁安静地站在台阶上,眼神注视着小朋友,轻轻摆了摆手。


    车子缓缓驶出,沈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又又洋溢着笑容,灿烂的小脸。又又仿佛一轮小太阳,靠近他的人都会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灵魂的热度。


    “你、你真的愿意让我玩小火车吗?”


    又又点点头,神色认真地说:“但是,你要跟年年道歉哦,如果年年同意了,你才能跟我们一起玩。”


    “你、你没骗我吧?”章俊古怪地说,“我欺负你们,你不欺负我吗?”


    又又愤愤道,“我又不是坏小孩锅锅,我才不欺负银。”


    章俊看了一眼宗越,没说话。


    你是不欺负人,你旁边那个欺负啊。


    第 39 章   第 39 章


    “……后来,那个坏小孩锅锅……哦,是章俊锅锅,就跟年年道歉了。”


    “他说对不起,年年说没关系。”


    “然后年年就,就让章俊锅锅坐在他旁边。他就跟着我们一起玩了小火车。”


    又又翘着脚,趴在白闻瑾的身上,跟视频里的闻玦再讲了一次今天春游发生的事情。


    “臭小锅,大锅说宝宝做得很棒哦,你说宝宝做的对不对。”


    他说话的时候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白闻瑾,白闻瑾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又又嘻嘻笑了起来,不停用脸颊去蹭白闻瑾的手,像一只亲人的小猫咪。


    闻玦一看又又跟白闻瑾撒娇,一下子急了,立马大声说,“那还用说,又又你的做法真的太对了。你怎么会想到让章俊道歉的呢?这一招太棒了!”


    又又果然被他吸引了注意力,重新看向镜头,双手捧着手机,认真解释道,“因为他做错了事情呀,做错了事情就要说对不起的。”


    闻玦问,“但是那个叫章俊的,欺负了你们,说对不起就没关系了吗?”


    这个问题对又又来说有点难了,他歪着脑袋使劲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来答案,最后他说,“要先说对不起。如果不说,就不原谅他。”


    “也是哈。”闻玦非常赞同,“连对不起都不说,做再多也没用。”


    “嗯嗯,就是介样!”又又满意点头,再次看向白闻瑾,“大锅,你说对不对呀?”


    影棚里已经热火朝天地在做准备工作了。


    沈霁和闻玦一进去,立马就有工作人员小跑着过来,带他们去化妆间化妆。


    闻玦可以晚点拍,沈霁先去化妆,他带着又又和宗越逛逛。


    今天全都是内景拍摄,布景都已经搭建好了。又又还是第一次看到室内布景,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跟又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宗越。


    宗越眼神都没多瞟一下,全程看着又又。


    闻玦好奇,“你也是第一次来影棚吧,怎么都不好奇的?”


    宗越撇撇嘴,“我妈以前带我去过好几次。”


    想到他妈妈是谈惊梦,闻玦就无话可说了。


    闻玦带着他们参观那些打开门的拍摄间,其中有个拍摄间里正在拍,原本在跟闻玦絮絮叨叨说话的又又立马闭上嘴巴,保持安静。


    逛了一会儿,闻玦就带着他们回到了化妆室。


    闻玦跟李欣和助理小丁说,“等会儿我拍摄的时候,欣姐,小丁,你们帮我看着又又和宗越啊。”


    “江又又”这个名字对小丁来说如雷贯耳,虽然没见过又又,但是他熟悉又又的一切,他手撑在膝盖上,笑眯眯地看着又又,“呀,闻玦哥的弟弟,你好啊,我叫小丁,你等会我照顾你,可以吗?”


    “小丁哥哥,你好~”老田摸了摸小朋友的额头,点头说是。


    心里却在暗暗惊讶。这孩子观察力竟然这么强?刚刚白立辉确实有点异样,但如果不是非常熟悉他的人,是根本感觉不到那么细微的情绪变化的。


    他忍不住说,“小少爷真懂事了。”


    又又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因为我马上就要过生日了,过生日我就是大人了呀。我长大了一岁,肯定就比现在更懂事了。”


    又又的生日在六月,也确实快到了。


    老田乐呵呵地附和他,“是,我们小少爷是小大人了。”


    正说着话,电梯门缓缓打开,又又继续骑着车子溜达。二层也是几间单独的病房,又又路过一间大门敞开的病房,看到一个比他高两个头的小姐姐正坐在轮椅发呆。


    又又看到那轮椅眼睛一亮。跟他的轮椅车一样哇!


    唔,好像比他的轮椅车还高级。


    又又是爱车达人。内心的好奇蠢蠢欲动,想要去观察一下那辆轮椅。他非常有礼貌地在打开的门上拍了拍,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小姐姐,你好~我可以进来吗?”


    徐嘉禾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那个小孩腿上的石膏,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腿,有些同病相怜,“你进来吧。”


    又又骑着自己的车子开进去了,老田要进去,徐嘉禾尖声叫起来,“大人不准进来!”


    老田在门口停住。


    又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也跟着停顿在原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徐嘉禾忽然掩住脸呜呜哭了起来。


    又又扭头看了一下老田的方向,似乎是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徐嘉禾却越哭越伤心,又又小声说“田叔叔,你等我一下哦。”


    他骑着车子到小姐姐面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服。昨天和白闻瑾说完那个奇怪的叔叔之后,又又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上学时,又又发现今天幼儿园有些不对劲,校门口多了几个穿着保安服的叔叔。


    他等着老师帮他刷完人脸,才慢慢走进幼儿园,一进去,便被朵朵给拉住了。


    朵朵小脸上挂满了担忧,“又又,出大事了!”


    朵朵把又又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的。


    小蘑菇凑过脑袋,压低声音,“警察叔叔要来我们幼儿园抓不听话的小孩了。我们要遭殃了。”


    小蘑菇的爸爸是民警,又又并没有怀疑她的话,只是很疑惑,“我们都是乖小孩,为什么要遭殃?”


    朵朵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是乖小孩,小马甲不是呀!警察叔叔一定是知道小马甲不乖,来抓他!”


    又又一听就有些担心了,宗月月确实不是特别听话,老师讲课他捣乱,也不跟同学玩,他都听过好多人叫他“小刺头”了。


    小刺头,小刺头,都长刺了,那能是乖小孩吗。


    “小蘑菇,这是谁跟你说的?”


    “听爸爸说的。爸爸说不听话的小孩会被警察叔叔抓走。”小蘑菇随口说。


    “但是……”


    小蘑菇有理有据,“你看门口多了那么多黑衣服的叔叔,他们就是便衣!”


    “便衣”这个词太专业了,又又有点慌,结结巴巴替宗越辩解,“可是,可是宗月月,也很好的,他也有朋友。有朋友就是乖小孩了。”


    “我,朵朵,年年,还有胖胖锅锅,都是他的朋友哇。”


    朵朵附和又又,“嗯嗯,小马甲给我吃泡芙,他是听话小孩。”


    小蘑菇其实不讨厌宗越,因为有宗越在,章俊就不敢欺负年年了。但听到朵朵这么说,她十分不赞同,嫌弃地看着朵朵,“唐朵,你吃了泡芙就给小马甲说好话,你这是受贿!”


    “我爸说抓受贿的就是打老虎,你要小心哦。”


    一个小泡芙就被砸下来一顶“受贿”的帽子,朵朵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捂住嘴巴不敢出声。


    小蘑菇再接再厉,“那么多黑衣服便衣叔叔,不是来抓小马甲的,是抓谁的呢?只有他是小刺头哇,章俊都是他小弟了。”


    又又沉默了,无法反驳。


    徐嘉禾泪眼婆娑地抬起头,看着小孩举在手里的棒棒糖。朵朵反驳,“小蘑菇说,那,那是便宜叔叔!”


    小蘑菇小声提醒,“是便衣,朵朵。”


    宗越对朵朵就没什么耐心了,翻了个大白眼,“就算是来抓我的,还要出动便衣?至于吗?”


    “那怎么多了这么多叔叔?”


    宗越耸耸肩膀,“谁知道呢,估计是昨天那个怪叔叔做坏事,园长就多调了保安队过来执勤。”


    “也是哦。”


    又又吸吸鼻子,一声不吭地拉着宗越,低声说,“宗月月,你跟我来。”


    宗越一头雾水地被又又带到正在那里玩积木的康康和年年旁边。


    “康康,你来一下。”


    康康满头雾水地凑了过来,“又又?”


    又又轻轻推了一下宗越的肩膀,指着康康说,“宗月月,这是康康,你认识的。”


    宗越一点点头。


    又又扭过头对康康说,“康康,你把手伸出来。”


    康康也不知道又又要干什么,不过又又让他伸手,他就伸手了。


    “宗月月,你也把手伸出来。”


    宗越表情疑惑,照做了。


    又又一只手拉着一个,把他们两只手交叠握在一起,用力晃了两下,提高音量,“康康和宗月月牵手了,你们是好朋友了!”


    做完这个动作,他就把康康和宗越分开,没管眼神迷茫的两人,又让宗越和年年,以及班上其他小朋友牵手。


    一连跟七八个小朋友牵过手,又又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拍拍宗越的肩膀,“好了,你现在有好多好多朋友。”


    “姐姐,你别哭啦,你吃糖,吃完就不难过了哟。”


    闻玦也化妆去了,小丁就带着又又和宗越玩。


    又又坐在沙发上玩了一会儿手机,偶然间看到两三个化妆师围着闻玦,在他脸上涂来抹去的,手机丢到一边,哒哒哒跑到闻玦腿边,安静的看着他化妆。


    闻玦看小孩看得实在是太专注了,忍不住笑出声,“又又,你也想化妆啊?”


    又又仔细打量着闻玦,看了好一会儿,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


    “小哥,就是这些哥哥和姐姐,给你开美颜吗?”


    现场听得懂的人都楞了一下,随后现场爆发出一阵爆笑。有个跟闻玦很熟的工作人员打趣道,“闻老师,你弟弟真的是天生的梗王啊。”


    闻玦也笑得不行。


    又又虽然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不过大家都挺开心的,他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沈霁化完妆,一进来就听到闻玦他们这个化妆间里咯咯的笑声,他半蹲下来抱起又又,问他们笑什么。又又就开心的把刚刚的事情给说了。沈霁听完也没忍住笑起来。


    这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嘈杂。


    两个人用英文激烈的交谈着。


    “怎么会出现这种意外,我的老天,我去哪里给你找个黑发黑眼的孩子!”


    白闻瑾冷飕飕地揭穿他,“哦,最喜欢我?怎么我听某个小朋友跟他的好朋友聊天,说他最喜欢宗月月呢?”


    又又无辜挠脸,装傻,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


    李子在一边憋笑憋得不行。都说两岁的小孩最气人,他们家小少爷现在也特别气人,调皮得不行。不过小少爷也有本事。每次都能凭借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和高超的撒娇技巧化险为夷。


    白闻瑾无奈地拍拍古灵精怪的小朋友,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过两周我要出差,到时候让你小哥回来陪你。”


    又又还没明白,大锅出差和小锅回来住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不跟小哥住”这件事情让他欢呼一声,快乐地跑上楼,洗澡去了。


    第 40 章   第 40 章


    今天上午有又又最喜欢的识字课。小朋友之前被白闻瑾说过是小文盲,爱面子的小孩心里憋着一口气呢,每次上识字课特别认真,一节课下来,老师教了几个字,他就能拼读几个字。当之无愧的模范课代表。


    和又又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朵朵。老师在上面讲课,她就跟屁.股上有针在扎一样不停地扭来扭去,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又骚扰旁边的陆年或者小蘑菇,跟他们说小话。


    “朵朵小朋友,不要开小差。”老师敲敲黑板,提醒影响课堂纪律的朵朵。


    又又小脑袋一点一点的,附和道,“朵朵,要听课哦,不然会变成小文盲哦。”


    “我一点也不想要认真听课哇。”朵朵委屈瘪嘴,她看着识字卡上的字,就跟小怪兽一样,冲着她张牙舞爪的,她一看到都觉得害怕咧。


    朵朵每次上识字课都这样,老师也习惯了。无奈地说:“那你保持安静,不要影响其他小朋友,可以吗?”


    江又又给宗越涂手伤的时候,宗越只注视着江又又,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他甚至没有说谢谢。


    到家以后时过境迁了,却突然强行复盘:“下午辛苦。”


    其时江又又正在吃晚饭。


    他一天没进食,王姨把晚饭准备得简直像个小型的满汉全席,清淡易消化又不失营养。宗越说话的时候,江又又刚刚餍足地咽下一个栗子肉泥卷。


    闻言抬脸,有点迷茫:“不辛苦,现在还没显怀。你那么忙还带我跑来跑去才辛苦。”


    “是谢你帮我处理手伤。”


    江又又难为情道:“不用谢,我,我应该的!”手伤有我部分杰作…


    下半句,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宗越不动声色给他布菜:“救你理所当然。你帮我擦药却在协议之外。”


    “根据对等原则,我也应该为你做点别的。”


    “你说对么?”


    江又又歪了歪脑袋。


    他不需宗越做什么,他只是单纯觉得宗越说话很有道理。


    宗越平静地道:“嗯,那就这样说了。”


    江又又迟疑了会儿,道:“好吧。”


    虽然他也没想清楚他是哪个步骤答应下来的。


    江又又低头认真吃饭,才注意到小盘子里堆满了菜。


    宗越又夹来玫瑰羹。玫瑰羹落顺着视线落在盘里。像是侵占地盘。


    不等江又又说话,宗越道:“公筷。”


    江又又一筷子夹进嘴里,小口小口地吃掉了。


    宗越放下筷子,压下眼底更贪婪的暗潮。


    吃过饭,王姨已经把江又又在客卧的行礼搬进主卧。


    从今夜起,江又又就要跟宗越同住。


    王姨轻声细语,讲着新换的巴洛克窗帘、杉木床台、金丝楠书桌…


    说卧室原本是暗调,现换了暖调,原本是地板,现全铺了地毯。


    她还说宗先生让人把柜子桌子的锐角都磨圆了。


    新软装本来就是除过醛的顶奢环保材质,还找了专业团队极速通风,像是在替谁邀功,要让江又又住得放心。


    但王姨实属抛媚眼给瞎子看,江又又并不能精准解读她的用心,只真心赞叹:“好有效率”。


    王姨趁热打铁:“小先生感觉怎样?”


    江又又有点不好意思。


    王阿姨更是期待,宗越也顿住脚。


    江又又像是斟酌了片刻:“有钱真好!”


    王阿姨顺杆子爬:“那当然,宗先生别的我不知,但要论钱,京城没人比过他。”


    江又又眼睛里亮着星星:“宗先生真厉害!”


    王阿姨笑了,隐秘地看向宗越。


    果见宗越唇微勾。


    王阿姨也欣慰地笑了。


    江又又站在柔软的纯羊毛地毯上,门外厉风呼啸提醒他冬天快到了,从前他听风就愁因为寒冷将至。但现在,他不怕了。


    他余光看着宗越,眼神亮晶晶地,像看…聚宝盆。


    他想着即将到手的两千万——


    反正至少这个冬天,他不会再冷了!


    宗越卧室很大,有多个分区。


    床在休息区,好大的一张。江又又觉得自己能在上边翻跟头。


    直到现在,他连日来做梦般的感觉才算切实落地——他的生活也是好起来了!


    江又又皮肤天生雪白,刚洗完澡比平时更加细嫩。背后深浅交织的陈伤,非但没有显得丑陋,反使他更惹人怜。


    宗越问:“还会疼么?”


    江又又想说“不疼”,但宗越温热的指腹触碰并不是他腰上淤青。宗越摸到了他的痒痒肉。


    江又又本觉没必要提醒,但实在太痒,快忍不住。只好赧然道:“宗先生,伤在腰上,你涂到我背上了,背上那些是疤痕,不是淤伤。”


    说着,感到宗越手指像动了一下,他再忍不住,蜷缩着“咯咯”笑了起来。


    笑完耳朵都红了。


    宗越手指顿住。


    江又又的笑声透着少年该有的天真。饱含丰富的情绪。鲜活生动。


    和前世大不相同。


    前世宗越无数次抚摸江又又腰背,江又又不会这么笑。他那时候已很少笑了。他对一切失去反应。


    宗越给江又又涂药后,又劝说着给他涂了护手霜。


    而后看江又又乖乖爬上床。


    宗越起身打开黑胶机,理查德旋律轻而缓地流淌。他道:“我离开十分钟。”


    “它陪你。”


    江又又抱着软乎乎的鹅绒被。点了点头。


    宗越的生活助理完成一项紧急任务,有重要资料呈递。


    他任务特别,宗越给予随时汇报的特权,人现已在会客厅等候多时。


    宗越时间宝贵,因此下属们向他汇报向来是简单直入、开门见山。


    会客厅里坐着三人。特助、司机、和王姨。


    王姨在给客人添茶,见宗越来了,轻轻地掩门退出。


    端正抿茶的助理“噌”一下站起:“宗总,江远山先生所在院方我已专程前往,沟通接洽完毕。并拿到了江远山先生的历年病历。至于转院事宜,按流程办理必须请来其监护人江怀庆共同办理。但…”


    他笑了一下:“我没按流程来。”


    助理把怀里的文件夹捧给宗越:“除汇报外,还有三点向您请示:一、颖县离建京较远,江远山先生昏睡在床情况特殊,我想申请专机;二、抵京后您的意愿更倾向于住院区还是疗养院;三、我已协同三助整理会诊团名单,会诊时需知会您到场么?”


    宗越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陈旧的小刀子,听完仅用半分钟给他指示。


    后又给他批了份文件,盖了私章,用于助理以他名义申请专机航道。


    助理苦等一小时,面圣半分钟。拿着文件脚底带风地走了。


    王司机也起身。他怕宗越误会什么,解释道:“不是他越权用我,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出于朋友身份,用我的私家车给他接的机。不是用的公车。”


    宗越道:“我又没说什么。”


    王司机笑了一下:“那我放心了。我也走了。”


    他说着,像是注意到宗越手里的东西,突然思索起什么:“你怎还留有这么复古的刀子。”


    宗越看了王司机一眼,像是没理解。


    王司机耸了耸肩,讪笑:“都是多少年前流行的款式了。说起来我还买过一把,送一个小孩。我想想,当时我还是你的保镖,跟你出街来着。记不太清了。”


    王司机看着宗越淡漠的神色,退出房门:“你就更不会有印象了。”


    宗越看了眼手里的小刀,叠起来又放进了口袋里。


    这是没收江又又的。


    哪怕现在的江又又看上去并没有太强烈的厌世倾向,宗越仍要禁止他身边一切危险的东西。


    卧室里,江又又没睡着,但也没有好好欣赏理查德。


    江又又本正沉浸在乐声里的,但没一会儿,他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安静的环境,铃声更显响亮,吓得江又又心跳停了一瞬。


    江又又手忙脚乱拿手机,然后他忽然愣住。这并非普通来电,而是一个视频电话。


    打视频的人,名叫江锦途。


    江怀庆偏爱的小儿子,江又又的弟弟。


    江又又眸光瞬时冰冷,点了拒绝。


    但很快,一个语音条发过来,语气抱怨:“接视频,快点,五十块钱你不想要了?”


    江锦途跟江怀庆不一样。


    江怀庆打电话都是要钱,但江锦途不打电话,他打视频。一打就给江又又送钱,一次五十。


    江锦途是美术生,说是打小拿江又又当惯了模特,画别人效果总打折扣。考试前,就给江又又打个视频让他写会儿生。


    江又又需要钱,从前江锦途打,他就接,反正接了什么都不用做。


    话不用说,镜头不用看。只需出现在镜头能框到的画面里。他把手机找个地方放下,他可以同时洗衣做饭,做任何事。


    一个视频顶多十分钟,对江又又来说不成影响。


    在奶茶店打工的时候,江又又也接江锦途的电话,两个电话相当于一个全勤奖呢。


    但现在,江又又不想了。他不需要再赚这种钱。


    他要在孩子出生前,跟江家所有人断了关系,他要他的孩子清白地出生,身上不要缠绕任何无形的网。


    于是,江又又拉黑、删除了江锦途的联系方式。


    然后,他的手机遭到了不同数字的短信轰炸,直接宕机。


    江又又重新开机,短信轰炸的主人像是体贴地预判了他老破手机的窘境,终止了攻击。


    江锦途的来电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江又又划开:“你再这样我找律师维权。”


    江锦途被逗笑:“有钱请律师你卖身了?建京这种地方,我名校在读都难混,你一来你就赚到钱?你能赚到我当你孙子,除非你告诉我,你被老男人包养。”


    江又又觉得江锦途话糙理不糙。


    他大大方方承认:“嗯,我被老男人包养。”


    对面宕机了。


    江又又偷瞟卧室门一眼,决定狐假虎威。


    他拿江怀庆没办法,但对付他的蠢儿子,还是有点力气和手段的。于是他模仿宗越沉冷的声线去压低自己声音:“他权势很大,但心眼很小,你给我打视频他会生气,到时候不用你对付我,他都会帮我对付你。你只会短信轰炸,但他真的买得起炸弹。”


    江又又说了两句,竟然有些上瘾。


    他的童心像是迟到了十年,突然跃跃欲试地来了,他想起小时候,别人都在吹牛的时候,他根本无牛可吹。


    现在好了,他有了自己的牛了。


    哪怕只是活动限定,也够过足瘾。


    江又又没发现卧室的门正在被骨节有力的大手徐徐推开。


    他劲头上,越说越煞有介事:“老男人很宠我,你想跟我斗,得先问问他。”


    “问我什么?”


    宗越沉稳的声音缓缓及近,江又又小手一抖,手机坠进棉花糖一样暄软的棉被里,看不见了。


    “真乖。”白闻瑾给小朋友致以最佳肯定,给他奖励了两个大拇指。


    小朋友的心思很单纯,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了。


    白闻瑾伸手摸着小孩的脑袋,表情起了微妙的变化,同时脑海里在飞速判断那个男人的目的。


    如果朵朵没有看错,男人带了照相机。并且不是光明正大的拍摄。


    拍什么?蒲公英幼儿园有什么值得他偷偷拍?


    除了又又之外,不做他想。


    白闻瑾面色沉沉如水。他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