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蔓延的仇恨 “尊敬的卡利西尔上校,你……
Z区荒郊。
夜色如墨。
当赛拉斯回到安全屋时, 午夜将近。
全区已响起一级警报,街头巷尾亮起的全息投影都是他的通缉令。
赛拉斯沉默地避开监控和巡捕队,终于回到这个最后的藏身处。
当指尖触到安全屋门把时, 赛拉斯绷紧了一路的神经稍稍放松,然而就在下一秒, 后颈的寒毛突然炸起, 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警觉瞬间响起了无声的警报。
赛拉斯:“谁!”
话音未落,一阵急风自后袭来,速度之快让赛拉斯来不及反应,脑袋便被狠狠按在墙壁上,发出震碎夜色的巨响。
“砰!”
涌出粘稠的液体自撞击处涌出, 赛拉斯痛得眼前一黑, 条件反射地摸向腰间的枪,却在下一秒听见了腕骨断裂的脆响与皮带扣弹开的声音——配枪已经落入敌手。
剧痛顺着神经直冲赛拉斯的大脑, 更让他心惊的是对方卸枪的手法,
利落,干脆,训练有素。
是军雌!
赛拉斯顾不得身上的伤势,骨翅“唰”地展开, 向身后袭去。
锋利的骨刺划破空气, 却在即将触及目标的瞬间落了空。
腹部随即传来内脏碎裂的剧痛, 赛拉斯的身体在巨大的冲击力下腾空而起, 重重砸在五米开外的水泥地上。
喉间涌上的血腥味还没咽下, 漆黑的军靴已经碾上了他的咽喉。
“我的雄主在哪里?”
熟悉的声音让剧痛中的赛拉斯笑出声来。
赛拉斯:“真快啊,卡利西尔长官……”
赛拉斯提起嘴角。
赛拉斯:“其他区的废物要是有你一半效率,我前天就该回监狱了——唔。”
军靴裹挟着劲风袭来,赛拉斯的头猛地偏向一侧, 耳膜在嗡鸣中捕捉到周边窸窸窣窣的动静。
数名全副武装的军雌包围了这里,并在以此处为圆心向四周扩散搜寻。
卡利西尔:“最后问你一遍。”
卡利西尔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卡利西尔:“我的雄主,在哪?”
卡利西尔的声音依旧平稳,没有一丝起伏,可赛拉斯却敏锐地察觉到其中压抑的、濒临爆发的杀意。
求生的本能让他的脊背窜上一阵电流般的战栗,
可随即,一股扭曲的畅快/感却自胸腔翻涌而上。
赛拉斯低低地笑着,血沫从嘴角溢出。他缓慢地正过脸,仰视着居高临下的军雌,眼神里带着某种近乎愉悦的恶意。
赛拉斯:“这么着急干什么,卡利西尔长官。”
赛拉斯舔了舔裂开的嘴角。
赛拉斯:“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抓住了你的软肋啊。”
卡利西尔的瞳孔骤缩。
赛拉斯将那一瞬的动摇尽收眼底,笑意更深。
赛拉斯:“哟,是真的啊。”
赛拉斯咳嗽着,喉咙里滚出低哑的笑声。
赛拉斯:“那还真是……意外之喜啊。”
卡利西尔的手指无声收紧,指节泛白,仿佛下一秒就会直接拧断赛拉斯的脖子。
卡利西尔:“你要寻仇的是那些欺辱过你的雄子。”
卡利西尔的声音终于有了波动,带着暗涌的怒意……与恐惧。
卡利西尔:“我的雄主从未害过你,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赛拉斯:“欺辱?”
赛拉斯突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在黑夜之中回荡,癫狂而刺耳。
赛拉斯:“你也知道那些雄虫欺辱过我啊。”
笑声戛然而止,赛拉斯的表情骤然阴沉下来,看着面前军装笔挺、荣誉加身的雌虫,眼中溢出阴毒的恨意。
赛拉斯:“卡利西尔,我今天去你家,原本是想要杀了你的。”
赛拉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送上刑场,在帝国的审判下化为灰烬。
就算逃出来,面对铺天盖地的追捕,他也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里,完成所有未竟之事。
包括杀了那些曾欺辱过他的雄虫,
也包括眼前这个该死的仇敌。
赛拉斯:“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卡利西尔:“因为我毁了你的‘帝国’。”
赛拉斯领导的星盗团曾一度占领数颗资源星,强迫当地居民臣服,将整片星域变成弱肉强食的黑暗森林。
那里没有法律,没有秩序,只有暴力和掠夺。
而赛拉斯自己,则是这片黑暗“帝国”的王,是至高无上的掌权者。
直到卡利西尔率领帝国军队挺入这片星域彻底击溃他的势力,他的“帝国”才轰然倒塌。
赛拉斯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话,嗤笑一声:“并不。”
赛拉斯曾经确实想过建立一个以雌虫为尊的新世界。
但星盗出身的成员只懂得掠夺,不懂治理。那些被压抑太久的雌虫一旦掌权,便迅速堕落成比雄虫更残暴的统治者。没有规则约束,整片星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陷入更深的混乱。
赛拉斯自己也知道,这样的“帝国”终究会覆灭,他想建立的乌托邦不是一蹴而就的。
他知道败于帝国的铁军是迟早的事。
甚至他还挺佩服那个打败他的上校。毕竟之前来了许多军官带队,都没能攻下他亲手打造的堡垒。
但当他看清那个上校的脸时,沉郁心底的仇恨再次爆发。
赛拉斯:“我恨你是因为六年前,你阻止我杀泰伏特那个畜生!”
赛拉斯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个字都浸透了经年累月的仇恨。
泰伏特曾是赛拉斯的雄主,是他一生屈辱与苦难的根源。
在得知精神海修复剂问世的那一刻,受尽折磨的赛拉斯终于从麻木的痛苦中找回了知觉。
他嘶吼,他痛哭,他悲怆,他愤怒!
深埋多年的仇恨在此刻苏醒,灌注了血泪的种子带着决绝的恨意破土而出。
那一刻,他决定,要亲手为自己苦难的一生报仇!
他精心筹划了许久,每一个细节都经过反复推敲,只为能让泰伏特亲身体会他曾经遭受过的每一分痛苦。
但就在这样一个关键时刻,一只军雌察觉到了他的计划,在他将泰伏特绑进老旧的废弃工厂时追了过来,阻止了他。
他大言不惭地说着什么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一生。
但他根本不是盲目冲动,况且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他甚至跪下哀求,让他杀了那个畜生,他愿意为此偿命。
但那只军雌说着什么不能让仇恨蔓延,坚持没有让步。
那日,他终究没敌过那只军雌,只能仓皇逃离,从此成为了星盗,在黑暗的宇宙中游荡。
而那个军雌高高在上的脸,永远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卡利西尔。
那个该死的家伙!
明明可以袖手旁观,
明明可以在他复完仇后再将他绳之以法,
明明他都如此哀求了,
明明……他也是雌虫啊……
赛拉斯:“如果当时你没有阻拦我,我只会杀泰伏特一只雄虫。”
可命运偏偏对他如此残忍。
当他终于积蓄力量,带着星盗团杀回来复仇时,却得知,泰伏特在不久前因为过度酗酒,酒精中毒身亡了。
满腔的恨意无处宣泄,在心中蔓延肆虐,烙下永不愈合的焦痕。
既然他无法亲手手刃泰伏特,那就让那些与泰伏特沆瀣一气,从他的苦难中取乐的雄虫替泰伏特承担这份痛苦吧。
反正他们各个罪孽深重,谁死都不冤。
哦,对了,还有那个让他无法亲手杀了泰伏特的罪魁祸首。
他也要为自己曾经的傲慢付出代价!
回忆像是浓稠的泥潭,赛拉斯身处泥泞中,看着面前犹如高悬明月一般的卡利西尔,咬牙切齿。
赛拉斯:“尊敬的卡利西尔上校,你从没体会过被雄虫欺辱的滋味吧。”
赛拉斯:“毕竟你的运气多好啊,前有贵族雄虫为你破例娶平民为雌君,风光婚礼,后有新雄主与你浓情蜜意,抵死不肯配合我的计划骗你回家。”
赛拉斯:“怪不得你这么袒护那些该死的雄虫呢,卡利西尔上校,你命真好啊。”
赛拉斯:“你没做过雌奴吧?没带过抑制颈圈吧?你不知道抑制颈圈的电击有多痛吧?你不知道被当作抹布一样肆意作弄的感觉吧!”
卡利西尔:“闭嘴!”
漆黑的军靴重重踏上赛拉斯的胸膛,赛拉斯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听见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卡利西尔:“赛拉斯,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也不做评价,但不论如何,这都不是你伤害我的雄主的理由,我现在只想知道他在哪里!告诉我!”
卡利西尔的脸色已然很差了,青筋暴起的手掌已经摸上了配枪。
赛拉斯瞥向四周阴影中若隐若现的军装轮廓,挑衅道。
赛拉斯:“怎么,我要是不说,你就在这杀了我?在你同僚们的眼皮子底下?”
他扭曲地笑起来,声音像一台破洞的老旧风箱。
赛拉斯:“一向秉公执法的卡利西尔长官也要私杀罪犯了?”
赛拉斯故意拖长声调说到:“让我想想,私杀罪犯算什么罪名来着?反正肯定升不上大校了吧。”
冰冷的枪口已然抵在了赛拉斯的头上。
卡利西尔:“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赛拉斯:“卡利西尔长官,你要冷静啊。”
赛拉斯模仿着当年卡利西尔劝他放下仇恨的语调。
赛拉斯:“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要因为一时冲动毁了自己的前程。”
赛拉斯咧开猩红的嘴角。
赛拉斯:“怎么样,卡利西尔长官,这话听着耳熟吗?”
卡利西尔:“你——”
阿舍尔:“卡利西尔长官!”
阿舍尔立刻上前拉住了即将情绪失控的卡利西尔,压低声音道。
阿舍尔:“长官,我们在周边用红外探测仪找了,没有雄子们的踪迹。”
目前六位雄子还不知所踪,赛拉斯是唯一知道实情的家伙,于公于私都不能杀他。
赛拉斯:“我都说了,别这么着急嘛。”
赛拉斯轻蔑地笑了笑。
午夜的钟声敲响。
随之响起的还有众虫终端的强制直播通知。
卡利西尔垂眸看向终端,
瞳孔骤缩。
强制弹出的直播画面是一架星际穿梭舰的驾驶舱。
舱内六只雄虫倒在地上,被绑住了四肢,浑身皆是伤。
其中伤得最重的一个,满身是血,未干的血迹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一滴滴滴下。
整个画面闪烁着红色的警示灯,
刺耳的警报声通过直播画面传至在场的每一只虫耳中。
“自毁程序已启动。”
“星舰将于一星时后自毁爆炸。”
赛拉斯欣赏着卡利西尔瞬间惨白的脸色,满足地喟叹:
“你看,这不是找到了嘛。”
第52章 坐标 这一次,再没什么能阻止他奔向凯……
是夜, Z区军区技术部灯火通明。
卡利西尔:“定位到了吗?定位到星舰位置了吗!”
伊达诺:“还没,正在进行二轮搜寻!”
伊达诺是被终端上强制弹出的直播声惊醒的。
他恍惚中睡意惺忪地看了一眼全息投影的画面,只一眼, 所有的睡意便被惊得荡然无存。
六只受伤的雄虫被关在即将引爆的星舰里,
而其中的一只……
伊达诺立刻翻身下床, 一旁的艾伦塔还没睡醒, 含糊地问他怎么了,伊达诺来不及解释,只留下一句,我去趟军部,便夺门而出。
伊达诺赶到军部时, 技术部已经炸开了锅。
伊达诺刚踏入主控室, 就听见技术员们焦灼的汇报声。
“搜索不到!距离Z区三星时航距的位置都搜索过了,都没有这个型号的星舰!”
“最后一位雄子失踪不过五星时, 算上来回时间,这个范围都搜索不到的话,那只可能是虫洞跃迁了!”
虫洞是宇宙中能量塌陷形成的空间隧道,能够连接相隔数光年的两个空间点。
目前Z区星域记录在案的稳定虫洞就有数百个,每个都通向不同的星系。要逐一排查, 至少需要数日时间。
可星舰上的雄子们等不了那么久啊!
技术员:“兰洽上尉!”
焦头烂额的技术员注意到伊达诺的到来, 像是见到了救星:“您来了啊。”
六年前, 起义后, 为避免皇室发落, 伊达诺隐姓埋名,以名为兰洽的新身份进入Z区军部,成为了一名技术兵。
伊达诺快步走向中央控制台,手指在悬浮键盘上飞舞, 查看当前搜寻记录。
伊达诺:“现在是什么情况。”
技术员:“当前已从星际港出港记录查出了雄子们所在星舰的型号,但坐标无法确定,初步怀疑绑匪通过虫洞跃迁隐匿了踪迹。”
伊达诺的目光扫过直播画面中不断跳动的倒计时数字,又落在其中一位黑发雄子的身上。
他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暗红的血迹在他身上缓缓洇开,在身下凝成一潭黏稠的血泊,触目惊心。
伊达诺:“开展二轮搜寻,检测所有虫洞口的燃料残留物含量。”
技术员:“是!”
伊达诺:“联线卡利西尔上校。”
通讯请求刚发起,几乎瞬间被接通。
悬浮投影立刻映出卡利西尔通红的眼眶。
卡利西尔:“定位到了吗?”
一向冷静自持的上校军雌看着通讯那端迫切地问道。
卡利西尔:“定位到星舰位置了吗!”
伊达诺:“还没,正在进行二轮搜寻!”
卡利西尔的状态更加佐证了伊达诺的猜想。
星舰上那位重伤的黑发雄子,
是凯因斯。
是卡利西尔的雄主。
是六年前“死”于起/义战争的殉道者。
虽然不知他当年如何脱险,现在又为何出现在那艘星舰里,但伊达诺知道,如果他此次不能平安返程,卡利西尔也活不过今夜了。
他不敢想象,卡利西尔现在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直播中满身是伤的凯因斯。
那些狰狞的伤口,每一道都在凌迟着卡利西尔的灵魂。
伊达诺:“赛拉斯审过了吗?他有透露什么信息吗?”
卡利西尔的声音很哑:“没有,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赛拉斯此次行动明显是冲着卡利西尔来的。
不论如何审讯盘问,赛拉斯只是讥笑,只是挑衅:
你猜,是你们先找到坐标……还是我先看到卡利西尔长官崩溃的表情?
卡利西尔的声音已经开始抖了:“他不会配合的。”
伊达诺沉默了。
他知道,赛拉斯本可以直接杀了那些雄子,却偏偏要搞这场直播。
这场精心设计的虐杀,就是要让卡利西尔亲眼看着凯因斯死亡。
他这是要卡利西尔的命!
他不会交代的……
卡利西尔:“一定要找出坐标,伊达诺……”
不平静的话语里混着哽咽。
卡利西尔:“你一定要找出坐标,求你了……”
理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卡利西尔:“我不能再失去他第二次了……”
伊达诺听着卡利西尔哀求的话语,看着搜寻进度条百分之一的字样,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发疼。
伊达诺:“会的……卡利西尔……会找到的……”
忽然,伊达诺想起六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跟卡利西尔保证:
相信我,卡利西尔……凯因斯雄子会没事的……
……
星舰内。
刺耳的警报声唤醒了昏沉的意识。
这是哪里?
卡利西尔……
凯因斯艰难地睁开眼睛,入目的是闪烁的红光。
星舰、驾驶舱、自毁程序……赛拉斯!
记忆回笼的瞬间,凯因斯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手脚被捆住,动弹不得。
他想起来了。
他回到家中遭遇了一只叫赛拉斯的雌虫的袭击,那只雌虫应当是卡利西尔的敌人,企图通过他诱骗卡利西尔回家。
他是来杀卡利西尔的!
凯因斯立刻挣动起来,束缚胶带渐渐勒进腕间,传来滑腻的触感。
那只雌虫将他和另外几只雄虫塞进星舰,驶离港口,一边狂妄地笑,一边说他有一个更好的主意,他要给卡利西尔准备一份大礼。
凯因斯猛然抬头望向舰舱顶部的监视器。
卡利西尔一定在看着这一切。
他的精神状态本就不好,
再这么刺激他,他会……
凯因斯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但除了钻心的疼痛,腕间的胶带并没有松开分毫。
中控台上倒计时的数字在快速减少,
熟悉的画面让凯因斯的心中燃起一股没由来的紧迫感。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不能再离开卡利西尔了。
他答应过他的!
忽而腿上的刺痛引起了注意。
凯因斯垂眸,看到大腿上插/着一块玻璃碎片——是之前赛拉斯折磨他时留下的。
细长、尖锐、锋利。
凯因斯咬紧牙关,反手握住玻璃碎片拔出,涓涓鲜血与断裂的束缚胶带一同落地。
凯因斯忍着剧痛撕下衣角为伤处做好紧急包扎,一瘸一拐地拖着伤腿向中控台走去。
卡利西尔在看,他要告诉卡利西尔他的位置,他要回到他身边,快,要快!
这只操纵杆控制方向,这只推拉杆控制速度……
凯因斯撑着身体摸上只握过一次的操作杆。
卡利西尔教过他的,他记得……
身后的雄虫们也渐渐醒来,哭声与惊叫声渐渐充斥了整个星舰。
凯因斯在嘈杂的声浪中努力回想卡利西尔的话。
这个按键进入控制台后,可以启动程序……
指尖随着记忆触上中控台上众多按键中的一个。
控制界面立刻在眼前展开。
“坐标(396,493……”
嘶哑的声音被哭喊声淹没。
凯因斯:“安静,先安静一下……”
虚弱的呼唤也被无边的恐惧吞噬。
嘶哑的嗓子几乎快发不出声音,凯因斯转身向最近的一只雄虫走去,举起染血的玻璃片在他的面前晃了一下,高高举起,快速落下。
瞬间,雄虫拔高的尖叫声盖过了所有的声音。
整个星舰也在尖叫声后安静了一瞬。
“坐标(396,493,191)。”
沙哑的声音在寂静中开口。
雄虫腕间的束缚胶带也在静默中被割开。
其他的雄虫终于反应过来凯因斯不是要杀他们的刽子手,此起彼伏的呼救声再次响起。
凯因斯疲惫地抬头看向监控器,努力提起一个安慰的笑:
卡利西尔长官,我学得还不错吧……
……
卡利西尔:“立刻准备星舰!”
从凯因斯醒来开始,卡利西尔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直播画面。
在听到凯因斯报出星舰坐标时,卡利西尔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技术员:“等等,卡利西尔长官!”
技术员急忙调出星域图。
技术员:“现在出发,哪怕通过最近的虫洞跃迁,抵达目标星舰时也接近爆炸时间了。”
技术员从听到坐标起就在模拟救援路线,做救援可行性分析。
技术员:“长官您到了也没有救援空间啊!”
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征程,军部从不鼓励无谓的牺牲。
按照军部条例,救援可行性低于百分之十的救援,连星舰调配权限都不会被批准。
技术员:“长官您——”
伊达诺:“好了,别说了。”
技术员惊诧地回头,看着向来谨慎的兰洽上尉对卡利西尔长官面色严肃地说到。
伊达诺:“开快点过去,带他回来。”
六年前,他拦下要去皇宫的卡利西尔致使他与雄主生死相隔,是伊达诺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的愧疚。
伊达诺:“救援可行性报告我给你出,快去吧。”
这一次无论如何,伊达诺都不会自以为是地将卡利西尔强留在遗憾与绝望中了。
卡利西尔:“好。”
阿舍尔:“卡利西尔长官我跟您一起去。”
卡利西尔:“阿舍尔?!”
此次救援艰险异常,没必要搭上更多的性命。
阿舍尔:“您的精神海不稳定,如遇任何意外,我可以接替您完成救援任务。”
从得知凯因斯雄子被绑架的那刻起,卡利西尔就隐隐有失控虫化的迹象了。
他没有给自己注射修复剂,一刻不停地搜寻到现在,就是担心注射后僵化的片刻时间会耽误救援。
年轻的军雌目光坚毅,闪烁着水光。
阿舍尔:“六年前,我没能带那位阁下离开皇宫,这一次,不论如何我都会救他出来。”
六年前,凯因斯雄子的“死亡”同样在阿舍尔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痛。
今日,在看到直播画面中熟悉的面孔时,阿舍尔顾不得探究他如何脱险,当即下定决心,即便拼上性命也要救他回来。
“卡利西尔长官,星舰准备完毕!”
不远处,地勤组的喊声传来。
卡利西尔深深看了阿舍尔一眼,没再多说,与阿舍尔一同登舰。
漆黑的战舰全速起飞,冲破夜色。
卡利西尔看着距离目标坐标越来越近的距离,握着操纵杆的指节发出脆响。
这一次,再没什么能阻止他奔向凯因斯。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他的雄主。
绝不失败。
第53章 疯狂 子弹出膛。
星舰内。
倒计时不停跳动着。
凯因斯:“军部救援已经在来的路上。”
凯因斯给其他雄虫们松开了束缚, 用手边的衣物为他们进行简单的包扎。
这些天凯因斯从终端中了解到不少关于这个世界的信息。
这是一个畸形失衡的世界。
这个世界雌雄比例、地位、权益、职责分工相差悬殊。
曾经,雌虫因精神海不稳定需依赖雄虫素过活,故尖锐的社会矛盾被隐藏在血泪之下。
但在六年前, 一种叫做精神海修复剂的药剂问世,打破了延续千年的生存枷锁。
雌虫们终于不必跪着求生, 但站起来的代价, 是将积压的仇恨也一同释放。
这些年来,不乏有偏激者宣扬仇恨,策划血腥复仇,引发了诸多针对雄虫的暴力事件,尤其是药剂刚问世那段时间, 矛盾异常激烈。
看似更加自由的社会实则蕴藏着诸多不稳定因素, 需要漫长的岁月去调和、去矫正。
而在雌雄关系敏感的当下,任何一个恶性事件都可能成为导火索。
那只叫赛拉斯的雌虫明显对雄虫厌恶至极, 他想要的绝不是简单的复仇。
他在这些雄虫身上制造了骇人的伤口,却又保留了他们绝望哭嚎的体力。
他精心设计了这场虐杀直播,要用血淋淋的画面点燃整个社会的火药桶。
当第一个观众开始叫好时,暴力的瘟疫就会顺着网络蔓延至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对当下来之不易的和平生活,将会造成巨大的冲击。
这才是塞拉斯真正的目的。
凯因斯:“救援很快就到, 再坚持一下。”
尽管凯因斯已尽力安抚雄虫们的情绪, 但娇贵的雄虫对当下的境遇显然难以忍受。
哭喊、呼救声不停, 更有甚者精神失常地撕扯起自己的伤口。
雄虫:“不会的, 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 他们恨我们,他们恨我们……”
凯因斯按住他自残的手掌,撕下衣角为他包扎。
凯因斯:“你也知道你招虫恨啊。”
凯因斯动作熟练地将伤口一圈圈缠于布料之下。
凯因斯:“那以后就少做些招虫恨的事。”
凯因斯的话让雄虫一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像是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雄虫:“我,我只是在行使雄虫的权力……”
凯因斯:“是啊,雄虫至高无上的权力,是以侵占雌虫权力为基础的,你要是继续行使这样的‘雄虫权利’,你还是会这样招虫恨啊。”
凯因斯的话似乎触及到认知的盲区,雄虫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扭曲了一瞬,随即像是被激怒一般,突然大喊起来。
雄虫:“区区雌虫!区区雌虫!他们怎么敢恨我!他们怎么能恨我!”
凯因斯面色依旧平静,紧了紧手下的布料,轻微的疼痛让精神异常的雄虫稍稍清醒。
凯因斯:“他们不光能恨你,也能杀你,还能救你。”
凯因斯:“他们有喜怒哀乐,有爱恨嗔痴,他们就是一面镜子,你如何对待他们,他们就会如何对待你。”
凯因斯:“因为他们和你一样,都是虫。”
雄虫:“和我一样?怎么会和我一样?我是雄虫,是雄虫啊……”
雄虫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
凯因斯知道,哪怕是最傲慢、最愚钝的雄虫,在这六年的社会剧变中,都不可能毫无触动。
因为生物是环境的产物。
环境在变。
曾经骄纵、偏袒他们的土壤已然不再,而在这片残酷却本该如此的土地上,他们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做出改变。
不论愿意与否。
舰内的哭喊声渐渐弱下来了,不知是耗尽气力,还是对不知能否到来的明天感到迷茫。
凯因斯完成包扎站起身,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在坐在角落的一只棕发雄虫身上。
那只棕发雄虫醒来后没有哭天喊地,一直蜷缩在角落不停地念叨着什么,牙关撞击的声音一直没停,与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融为一体,令人毛骨悚然。
凯因斯:“你还好吧?”
直到此刻凯因斯才看清,这个沉默的雄虫伤势竟比其他虫都要严重。破碎的衣物下,深可见骨的伤口仍在渗血,显然被赛拉斯刻意、仔细地“照顾”过。
他是特殊的。
凯因斯没精力探究他为何被如此区别对待,艰难地迈步走到他身边。
凯因斯:“你别动,我帮你处理伤口。”
棕发雄虫没有反应,凯因斯靠近,隐约听到他在念叨的话语:
……要杀我……他要杀我……他要杀我……他要……
“星舰链接口已锁定,舱门已开启。”
忽而,机械播报声在警报的间隙中响起。
舱门开启。
是救援!
“雄主!”
卡利西尔刚迈出战舰,就在呼唤凯因斯。
他全速进发,冒险连续跃迁了三个虫洞后终于争取到了五分钟的救援时间。
驾驶期间他没有机会,也没有勇气看直播画面。
他不知道星舰里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雄子们状态如何,更不知道凯因斯现在是否还……
“卡利西尔!”
忽而,
熟悉的呼唤安定了慌乱的心。
岌岌可危的精神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
卡利西尔立刻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奔至驾驶舱门前,未来得及出口的呼唤卡在喉中,激动的笑意瞬间在脸上凝固。
“卡利西尔——”
驾驶舱内,凯因斯眼底的欣喜还未褪去,脖子上锋利的玻璃便凉透了他的血液。
“哈哈哈哈哈……”
身后,诡异的笑声突兀地响起。
“是你……果然是你!”
那个一直安静的雄虫在听到卡利西尔的名字时突然暴起,捡起一旁的玻璃碎片,抵上了凯因斯的脖子。
癫狂的笑声和不正常的颤抖,显示他的精神状态已然处于崩溃边缘。
卡利西尔看着那只锋利的玻璃片,浑身僵硬,缓缓念出挟持者的名字,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
“迪桑塔。”
迪桑塔:“哈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的雄虫笑得更疯狂了,手中的玻璃随着身体的颤抖不断晃动,在凯因斯的脖子上划出道道血痕。
卡利西尔:“迪桑塔,住手!”
卡利西尔的声音低沉而克制,但凯因斯看到了他颈侧暴起的青筋,还有领口处映着幽光的鳞甲。
迪桑塔:“果然是你啊卡利西尔!”
迪桑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军雌,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
迪桑塔:“那只雌虫说的果然没错!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想杀我!你要杀我!你要在所有虫面前虐杀我!!!”
阿舍尔:“卡利西尔长官!”
卡利西尔许久未归,阿舍尔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也进入星舰来。
阿舍尔:“驾驶舱情况怎么样——”
“别过来!!!”
阿舍尔的突然出现触动了迪桑塔本就紧绷的神经,抵在凯因斯脖颈上的玻璃又深了些许,鲜红的血珠渗出,刺痛了卡利西尔的眼睛。
阿舍尔看清驾驶舱内的局势,下意识想举枪,却被一只颤抖的手掌按住。
卡利西尔:“阿舍尔,别动!”
不能举枪,
不能在直播中,
在全体民众面前,
在蠢蠢欲动的极端势力的预设下,
对雄虫举枪。
卡利西尔:“迪桑塔,不管那只雌虫跟你说了什么都不是真的,他在骗你,他想利用你,你冷静一点,别——”
迪桑塔:“住口!”
迪桑塔尖锐的怒吼在驾驶舱内炸开。
凯因斯几乎能听见声带撕裂的声音。
迪桑塔:“你们雌虫都一样!阴险!歹毒!狡诈!你就是想杀我!你就是要杀我啊!!!”
伊达诺:“卡利西尔!阿舍尔!你们听得见吗!”
忽而,耳麦里传出焦急的声音。
伊达诺:“刚刚我们对坐标星域进行了探测,发现周边是片雷区!!!”
伊达诺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全息屏上密密麻麻的暗雷点。
伊达诺:“赛拉斯那个混账都算好了!特地把星舰停在雷区就是想把雄虫和救援队统统炸死!”
看起来还有富余的引爆时间其实是个幌子,一旦星舰在雷区内自爆会引发连环爆炸,整片星域都会被炸成火海,那时候哪怕逃离了星舰,只要还身处这片星域就会被接踵而至的爆炸撕成碎片,尸骨无存!
伊达诺:“没有时间了,你们必须立刻撤离!!!”
伊达诺的话让卡利西尔面色一凛。
卡利西尔:“阿舍尔,你先带其他雄子回战舰。”
卡利西尔当机立断下令,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迪桑塔手中的凶器。
阿舍尔:“是。”
阿舍尔迅速行动,示意缩在墙角的四位雄虫跟随他撤离。
这些平日里骄纵跋扈的雄子此刻乖顺得像受惊的幼崽,贴着墙壁小心翼翼地挪向舱门,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驾驶舱内顿时只剩下三个身影。
迪桑塔的呼吸声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他死死盯着卡利西尔,牙关撞击声越来越大。
迪桑塔:“怎么?被我识破了你的诡计,想把那几只雄虫骗到监控看不到的地方杀吗!”
迪桑塔眼瞳赤红,眼神里翻涌着扭曲的恐惧和疯狂,歇斯底里地吼叫。
迪桑塔:“你六年前就想杀了我吧!那晚你想划的不是我的脸,是我的脖子吧!你费尽心思策划这一场虐杀直播,一定是恨毒了我吧!!!”
卡利西尔:“不,迪桑塔,我不会伤害你,这里很快就要爆炸了,你们必须立刻撤离,你先放开他——”
迪桑塔:“骗子!!!”
迪桑塔的瞳孔已经收缩到极限,面部肌肉扭曲成骇人的模样,浓烈的恐惧化为恨意,彻底吞噬理智,尽数倾注在面前的雌虫身上。
迪桑塔:“你这个满口谎话的骗子!!!”
伊达诺:“卡利西尔!停止救援任务撤退!!!这是指挥部的命令!!!”
伊达诺的催促声与玻璃刃反射的血光交织,几乎要撕裂卡利西尔的灵魂。
倒计时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每一秒都在将死亡推得更近。
来不及了,
快要来不及了,
他必须立刻让凯因斯撤离,
否则一切就来不及了!
卡利西尔:“迪桑塔,你要怎样才愿意放开他……”
迪桑塔:“我要你死!!!要你死!!!”
迪桑塔疯狂地吼着,嘴角咧出非自然的弧度。
迪桑塔:“我要你死在我面前!!!”
凯因斯:“卡利西尔!!!”
一直沉默的凯因斯突然嘶吼出声,利刃更深地陷进皮肉,血珠顺着脖颈滚落,像鲜红的血泪。
凯因斯:“别跟他多说,他已经疯了!快走吧!”
迪桑塔:“闭嘴!”
迪桑塔厉声呵斥,尖锐的玻璃尖端已然埋入了凯因斯的脖颈,乱发下充血的眼球凸出,黏稠的恶意在眼眶里沸腾。
迪桑塔:“只要你死在我面前,我就放开他!去死吧!!!现在就去死吧!!!”
伊达诺:“卡利西尔!没时间了!快撤!!!快!!!”
卡利西尔:“好。”
卡利西尔很轻地应了一声,不知是在应谁的话。
但覆着鳞甲的指尖却摸上了配枪。
凯因斯:“卡利西尔!!!”
凯因斯撕心裂肺地吼着,几乎目眦尽裂。
而眼前的雌虫只是神色压抑地看着他。
卡利西尔:“雄主……”
枪口抵上下颚……
卡利西尔:“不论顺境逆境……”
尖锐的刺痛自脑海炸开。
痛得凯因斯几乎窒息,痛得凯因斯眼前一片漆黑,
但,
指尖扣下扳机的形变还是刻在了视网膜上。
凯因斯:“卡利西尔!!!”
砰——
子弹出膛。
第54章 爱,比死亡先来 “我的烟花,还在为我……
子弹出膛的巨响还在耳边回荡。
但,
爱,比死亡先来。
温热的血液浇透了黑色的军装,卡利西尔抱着倒在怀中的凯因斯几乎发不出一丝声音。
“怎么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啊……”
指尖残留着枪管滚烫的热度。
在千钧一发之际, 身体爆发出的潜能撞开了钳制自己的雄虫,一瘸一拐的伤腿快过了子弹, 凯因斯抢步上前猛然出手, 打偏了将要夺走爱人的枪口。
而后,
铺天盖地的疼痛吞噬了意识。
来自刺痛的大脑。
也来自颈部被划开的血口。
“雄主!!!”
……
战舰内。
阿舍尔紧张地看着伊达诺发来的雷区分布图,冷汗几乎浸透了军装。
距离爆炸的时间点已经越来越近了,指挥部已经不止一次命令他即刻撤离,但他都没有动, 无声抗命。
“快走啊!你还在等什么!!!”
“就是!刚刚战舰通讯里不是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嘛!!!”
“是啊!是啊!你想害我们都被炸死吗!!!”
战舰内, 刚在驾驶舱内还静若寒蝉的雄虫们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催促着阿舍尔赶紧撤退。
阿舍尔:“再等一会。”
“还等什么啊!来不及了!”
“是啊!快走吧!再等下去都活不了了!快走吧!”
“我以贵族雄虫的名义命令你快走!快走啊!”
阿舍尔:“再等一会!”
突然爆发的怒吼声瞬间禁音了张扬跋扈的雄虫。
阿舍尔看着任务可行性模型中急速降低几近于0的成功概率, 咬紧了牙关。
阿舍尔:“我能带你们出去……”
咚——
话音未落,一声巨响撞入星舰。
“走!”
卡利西尔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舍尔立刻推下操作杆全速启程。
轰!!!
剧烈的火光在舰后炸开,接连的爆炸瞬间将整片星域变成火海。
强力的冲击波几乎要把战舰掀翻,警报声与金属受压形变声交织在耳畔。
阿舍尔艰难地握着手中的操作杆,脑海中闪过刚刚记下的暗雷坐标图。
阿舍尔:“我能带你们所有虫出去!!!”
……
一线指挥室。
虫洞口外, 随时待命的行动队和医疗队看着直播画面中赤红一片的火光鸦雀无声。
战舰撤离的时间还是太晚了。
几乎是前一秒撤离, 后一秒就爆炸了。
现在, 暗雷区已经引爆了整片星域。
随行动队赶赴前线的伊达诺, 看着面前雷达图中消失的战舰信号, 紧握的指尖几乎要陷进掌心。
伊达诺:“还没联系上战舰吗!”
技术员:“报告长官,还没有……”
战舰在爆炸后瞬间失去了联系。
控制台上0%的存活概率鲜红刺目。
伊达诺:“继续呼叫!”
技术员:“是。”
舰舱内,除了技术组还在不停呼叫战舰外,其余组都沉默地看着面前寂静的深空, 面色沉重,像是默哀。
在场所有军雌都是久经沙场的战士,他们明白置身引爆后的雷区意味着什么。
但没有一位长官下令返程。
所有虫心中都在期盼着一个不可能的奇迹……
技术员:“长官!虫洞,虫洞有能量波动了!”
忽而一声惊呼打破了沉重压抑的气压。
伊达诺震惊地瞪大眼睛,紧紧盯着监控面板上能量波动的数据,看着它在眼前划出熟悉的弧线。
虫洞跃迁!
有什么东西要从虫洞中穿出来了!
伊达诺:“是战舰!战舰要出来了!救援舰!救援舰立刻就位!”
收到命令的救援组立刻驶向虫洞口,不过一瞬,一艘烧得焦黑的战舰如利箭一般从虫洞中冲出。
救援组立刻打开收纳舱,将损毁严重的战舰纳入舰体中。
收纳舱内。
动力装置全面报废的战舰几乎是撞入舱内,没有一点缓冲。
巨大的碰撞声,连带引擎的浓烟瞬间充斥了整个收纳舱。
收纳舱旁的军雌在浓厚的烟雾中快速奔向战舰,还未来得及对变形卡死的舰门进行切割,舰门便被锋利的骨翅从内划开。
“救援队!”
沙哑的声音在收纳舱内响起,焦急,绝望,撕心裂肺。
卡利西尔上校的身影出现在舰门口,他的怀中还抱着一只浑身是血的雄虫。
卡利西尔:“立刻展开救援!!!”
……
“本次事件涉及的六位雄子目前已全部救出,当前正在Z区军区医院接受治疗,其中四位雄子情况稳定,一位雄子精神失常,还有一位雄子……正在抢救中。”
阿舍尔身上裹着硝烟的战斗服还未换下,嗓音沙哑地与直属长官西奥里昂汇报着。
这次直播事件的影响远超预期,甚至连皇宫都彻夜灯火通明。
西奥里昂:“情况我都了解了,各位去做自己的事吧,卡利西尔上校留下。”
此次事件性质恶劣,引起了虫皇陛下的高度重视。
而直播中某个熟悉的面孔更是触动了虫皇敏感的神经。
当夜,西奥里昂便奉命赶赴Z区。
卡利西尔:“是。”
很快,众虫退去,指挥室只剩下了西奥里昂与卡利西尔两虫。
西奥里昂浏览着面前关于事件始末的报告文书,看向面色冷峻的军雌上校,沉默了片刻开口道。
西奥里昂:“卡利西尔上校……你做得非常好。”
西奥里昂在赶来的路上看了直播全程,在看到那个名叫迪桑塔的雄虫突然暴起挟持了卡利西尔的雄主时,西奥里昂瞬间明白了幕后主使赛拉斯的用意:
他知道卡利西尔和他的雄主感情深厚,
他知道卡利西尔绝不会放弃他的雄主,
他在逼卡利西尔开枪,
在直播镜头下,
在全体民众眼前,
上演军雌攻击雄虫的戏码。
西奥里昂当即下令指挥部召回卡利西尔,让他迅速撤离。
不止是因为雷区,更因为当下岌岌可危的雌雄关系根本经不起这一枪的冲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
卡利西尔没有对雄虫开枪。
他的雄主也没有向死亡的威胁屈服。
甚至在生死关头,卡利西尔仍选择救下了那只伤害他们的雄虫。
这样强大的理智与自控力,令西奥里昂震惊。
同时,也让他合上了手边另一份档案。
一份六年前,关于某位地牢囚犯的档案。
或许是因为才注射过精神海修复剂的原因,面前的雌虫身形僵硬,灰暗的眼睛没有波动,只是哑声说着。
卡利西尔:“保护虫民,维护社会稳定,是……军雌职责。”
在看到迪桑塔挟持了凯因斯时,卡利西尔不可控制地产生了要亲手杀了迪桑塔的念头。
这个念头直到现在都未散去,反而在心中愈演愈烈。
他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断其筋,挫骨扬灰!
即便如此,也难平心中恨意!
但,
他不能这么做。
他不能因一己私欲私杀雄虫,
他不能让暴力与仇恨继续蔓延,
他不能让来之不易的革/命果实染上鲜血与罪恶的颜色。
他不能重蹈二十五年前,初代涅莫斯起义的覆辙。
他知道。
他都知道……
西奥里昂:“好……你能这么想就很好。”
原本想告诫的话语止于唇齿。
西奥里昂思虑再三,终是点开终端,删去了那份陈旧的档案。
既然那个所谓的“涅莫斯成员”,已然“葬身”于六年前的数据库爆炸,
在不影响当下和平稳定的前提下,
有些事,便不必深究了。
西奥里昂:“后续调查交给其他虫负责,你专心服侍雄主养伤吧。”
卡利西尔:“是。”
卡利西尔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开。
他的步伐起初平稳,可随着距离指挥室越来越远,他的脚步不可控制地加快,最终变成了狂奔。
凯因斯……
凯因斯……
凯因斯……
凯因斯!
医疗区的走廊仿佛被无限拉长,卡利西尔的呼吸急促得几乎撕裂胸腔。
卡利西尔:“雄主!”
当卡利西尔赶到医疗区抢救室门口时,抢救室的灯已经灭了。
卡利西尔浑身发抖,煎熬、慌乱、恐惧击溃了强撑的镇定,他颤抖着推开了手术室的门——
门内空荡荡的,只有一名正在清理打扫的护士,和满手术台刺目的鲜红。
“卡利西尔?你怎么在这?”
忽而,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伊达诺看着站在手术室门口,脸色惨白的卡利西尔,立刻叫住他。
卡利西尔闻声立刻回头,看着伊达诺努力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不过没关系,伊达诺明白。
伊达诺:“别担心,卡利西尔。”
伊达诺上前扶住卡利西尔发抖的臂膀。
伊达诺:“凯因斯雄子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你在回程战舰上做的急救处理很及时,基本止住了颈动脉出血,经抢救,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瞬间,滚烫的泪珠从金色的眼眸中滚落。
年轻的上校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被抽走骨骼般靠在墙上,无声哭泣,沙哑的声音从干涩的喉中流出。
卡利西尔:“他现在在哪里……”
伊达诺:“我带你过去。”
病房内,
脸色苍白的雄虫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上时而覆起的白雾记录着脆弱却顽强的生命仍在流动。
卡利西尔站在门口,指尖不自觉地颤抖。
负责照看雄虫的医护们在伊达诺的示意下,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一步,
两步,
卡利西尔走得很慢,像是害怕惊扰了什么。
他缓步行至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捧起雄虫的手,将脸埋进他的掌心,失控的泪水无声滑落,浸湿了交缠的指节,在洁白的床单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此刻,所有责任都退却,只剩下痛苦与悔恨的浪潮冲刷着神经,凌迟着灵魂。
忽而,
颊边的手掌动了一下。
卡利西尔猛地抬头,看到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清澈、温柔、还有,与自己同样的湿润。
卡利西尔:“雄主……”
哽咽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
病床上的雄虫安静地看着他,虚弱的手臂缓缓抬起。
卡利西尔的泪水更加汹涌了。
他极度克制地俯下身,缓缓拥住雄虫,与他共享劫后余生的片刻。
而后,一个轻柔的气声,隔着氧气面罩,在耳边响起。
“我的烟花,”
“还在为我燃烧吗?”
第55章 自由意志 是爱人,是伙伴,是同盟。……
军区医院, 精神科。
医生:“直播事件涉及雄子们的治疗报告都在这里了,其中五位雄子都出院了,只有一位雄子……还需要转院治疗。”
阿舍尔看着手中报告上“精神分裂症”的字样, 叹了口气。
阿舍尔:“我知道了,我已经和迪桑塔雄子的家属沟通过了, 近日就会安排他转去专科医院。”
两个月前, 直播事件轰动全国。虽然最后有惊无险,所有雄子都平安生还,但是那位叫迪桑塔的雄子因此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后半辈子或许要在医院中度过了。
阿舍尔收整好文书正要离开,忽而在走廊转角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舍尔:“凯因斯阁下?”
走廊另一端的雄虫闻声侧首, 礼貌地同他打了个招呼。
凯因斯:“阿舍尔。”
阿舍尔有些意外地走近。
阿舍尔:“阁下您怎么在这?”
凯因斯雄子在一个月前出院。
出院时, 医生给出的诊断中,凯因斯雄子恢复情况良好, 伤处基本回归身体正常机能水平。
阿舍尔:“您哪里不舒服吗?”
凯因斯:“不是我。”
凯因斯苦笑了一下,视线转回面前的诊室门。
阿舍尔随着他的视线看去,透过门上透明的玻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阿舍尔:“卡利西尔长官?”
阿舍尔下意识看了眼诊室上方的科室标识,蹙起了眉头。
卡利西尔长官怎么在里面?这里……不是精神科吗?
诊室内的雌虫似是不安地转过头来。
凯因斯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与他挥了挥手。
凯因斯:“他生病了, 我陪他来看看。”
两个月前, 军部给卡利西尔批了长假让他专心照顾雄主。
起初, 一切都很顺利。
凯因斯的伤势恢复得很快, 一周左右就可以正常说话了, 两周多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一个月后,他顺利出院,甚至是受伤雄子中第一个出院的。
在此期间,卡利西尔一直衣不解带地照顾他, 全天候无休,每时每刻。
凯因斯有时都担心卡利西尔的身体撑不住,但凯因斯没有阻止他。
他理解险些失去爱人的痛苦。
他也曾有守在病床前的日夜。
他明白失而复得后,一闭眼就怕再次失去的恐惧。
但这样的情况在他出院后也没有缓解。
原本凯因斯以为卡利西尔是受了刺激,需要时间消化。
他以为时间久了,卡利西尔就能从那日的冲击中走出来。
直到昨晚,他才意识到自己大错特错。
卡利西尔的情况远比他想得更严重。
昨晚,凯因斯收到了一条意外的通讯,来自中央区的号码。他半夜起来在卧室外接听,没有喊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卡利西尔。
在他挂断通讯回到房间时,发现卡利西尔已经醒了,他的脖子上都是血痕,指尖还残留着赤色的痕迹,而卡利西尔自己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看着他温顺地说道:“雄主,您回来啦。”
凯因斯赶紧从床头拿出医疗箱给他包扎,直到药棉触及伤口的那刻,卡利西尔才如梦初醒。
卡利西尔:“抱歉,雄主,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那时的卡利西尔脸色苍白,语无伦次地道歉。
卡利西尔:“对不起,雄主,我太没用了,我什么都做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卡利西尔的话语让凯因斯更加难过,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痛窒息。
凯因斯将卡利西尔拥进怀中,安抚着颤抖的身躯。
凯因斯:“没关系,没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
卡利西尔的精神状态很差,
一直都是。
虽然刚重逢那时自己没有过去的记忆,但他清楚地知道卡利西尔的精神状态与自己有关。
他原想通过陪伴慢慢治愈他的心伤。
但还没来得及触及他的心结,赛拉斯就出现了。
卡利西尔在那样的状态下,得知他被绑架,目睹他出现在直播画面中,亲眼看着他被挟持,甚至……
他怎么受得了啊。
凯因斯想起了驾驶舱内,卡利西尔扣下扳机前看向自己的眼神。
压抑、痛苦、绝望。
他也是肉体凡胎,承受的压力早已超过了精神负荷的极限,
他在那时就已经很异常了。
自己怎么会没怎察觉到。
自己早该察觉到。
卡利西尔:“抱歉,雄主,我刚刚……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从颤抖中安静下来的雌虫似乎也对方才的一切感到无措。
凯因斯:“没关系,卡利西尔。”
腕间的伤痕记录着他的来时路,凯因斯明白卡利西尔此刻的痛苦与慌乱。
凯因斯:“你只是生病了,会好起来的,别怕。”
……
医生:“初步诊断应该是创伤后应激综合症并伴随有躯体化症状……”
医生的诊断还在耳边,卡利西尔机械地吞下药片,回到卧室。
那天凯因斯陪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给他开了一把药,并嘱咐他定期来复查。
在那之后医生还跟凯因斯嘱咐了什么,他们说了许久,但卡利西尔在门外,听不清内容。
那日后,凯因斯便寸步不离地陪伴他,事无巨细地照料他。
凯因斯对他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
但复诊结果并没有好起来。
卡利西尔无法控制地开始厌恶自己。
他有种强烈的挫败感,好像自己什么都做不好,只会给凯因斯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灾难。
强烈的自我厌恶终于还是变成了细密的伤口,成为无法共享的秘密,掩藏于衣物包裹之下,新旧交错,层层叠叠。
卡利西尔:“晚安雄主。”
卡利西尔走向床边,看向坐在床的另一端看书的凯因斯,轻声说道。
凯因斯:“先别睡,卡利西尔。”
凯因斯取下眼镜合上书。
凯因斯:“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凯因斯的话语让卡利西尔愣了一瞬,随即俯身。
卡利西尔:“好,好的,雄主,我服侍您。”
自直播事件后,他们就没再有过亲密行为了。
难得凯因斯对他有需求,他一定要努力让凯因斯满意。
卡利西尔低下头想要讨好雄虫。
然而凯因斯止住了他的动作,扶着他坐起身,正色地看着他。
凯因斯:“我们不做,卡利西尔。”
凯因斯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卡利西尔的手臂,
凯因斯:“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他的手掌下是一道还未愈合的伤口。
是他方才去喝药时自己抓的。
卡利西尔脸色苍白:“您……您知道了?”
凯因斯点了点头。
他与卡利西尔朝夕相处,即便卡利西尔极力隐瞒,他仍能从细小的动作看出端倪。
比如他走进卧室时,下意识背在身后的左臂。
卡利西尔有种被处刑的感觉。
他沉默再三,颤抖的指尖还是搭上了胸前的衣扣。
一颗……
两颗……
卡利西尔不敢抬眸,生怕看到凯因斯厌恶的神情。
明明凯因斯已经陪在他身边了,明明凯因斯为他做了这么多了,明明凯因斯说过要好好爱惜自己,但……
微凉的触感抚上伤口,带着些微刺痛。
预想中的指责没有到来,响起的只有一贯平静温和的声音。
凯因斯:“痛吗?我轻一点。”
药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凯因斯仔细地为他上药,动作熟练的清创包扎,就像已经做过无数次。
他确实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卡利西尔:“您……不骂我吗?”
凯因斯手下动作未停。
凯因斯:“为什么要骂你?”
凯因斯的指尖绕着还未包扎好的伤口画了个圈。
凯因斯:“你生病了,这还流着血,多可怜呀。”
凯因斯俯身在卡利西尔的耳畔轻吻了一下。
凯因斯:“我不骂你,我心疼你。”
凯因斯的话语湿润了金色的眼睛。
卡利西尔:“对不起,雄主,您一定觉得我很麻烦吧。”
卡利西尔看着凯因斯手上的动作,粘稠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
凯因斯:“不会,我们刚相遇时也是这样,还记得吗?”
凯因斯将细密的伤口包扎好,重新替卡利西尔扣好衣扣。
凯因斯:“正因为有那段时光,我才走出了低谷。”
那时,看着卡利西尔恢复生机的眼眸,凯因斯也有了继续在这个混沌世界活下去的勇气。
凯因斯:“你一点也不麻烦,你是我的救世主。”
凯因斯看着卡利西尔,笑着说道。
明明是轻快温柔的话语,却让卡利西尔心中苦涩更盛。
卡利西尔:“我……不是救世主……我什么都做不好……还害了您……一又一次……”
不论是六年前的牢狱之灾,还是数据库中真切的死亡,又或是不久前星舰上的命悬一线。
他给凯因斯带来的只有无尽的灾祸。
他一次也没能保护好他,
一次也没有。
凯因斯:“怎么能这么说呢。”
凯因斯把卡利西尔拥入怀中,下巴抵着他的发顶。
凯因斯:“你解开了我的心结,让我看到了希望,还让我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新世界。”
凯因斯温声说着。
凯因斯:“你做得很好,每一次……”
卡利西尔:“但我没能救你!”
突然,失控的吼声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卡利西尔:“不论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凯因斯总是这样温柔又包容,好像可以毫无保留,毫不计较地爱他,
但他对凯因斯的爱,
受之有愧。
卡利西尔:“我都没能救你,凯因斯,我没能救你啊!”
不论是六年前决定留守Z区,还是星舰上未对迪桑塔举枪,
这些都将凯因斯置身生死危机之中,
而最可怕的是,
卡利西尔知道,即便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仍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无法原谅伤害了凯因斯的自己。
他恨自己。
卡利西尔:“你的危机都因我而起,但我却——”
话未说完,低垂的脑袋突然被捧起。
凯因斯:“为什么,你觉得你必须救我?”
凯因斯看着颤动的金眸,字句清晰地问道。
凯因斯:“起义那夜,伊达诺战线失守生死未卜时,你会跟他说‘对不起,我没能救你’吗?”
颤动的金色一瞬定住。
卡利西尔觉得自己仿佛突然失去了语言理解能力一样。
卡利西尔:“什么……意思……”
凯因斯:“卡利西尔,我不是只能等待你拯救的娇弱雄虫。”
每个人有自己的路要走,他与卡利西尔半路相逢,从此携手。
这是他的决定。
是他与他分享的人生。
凯因斯:“我们是爱人,是并肩作战的伙伴,是彼此的同盟。”
他理解卡利西尔的决定,欣赏卡利西尔的魄力,钦佩卡利西尔的意志。
那个强大又迷人的灵魂令他钦慕,
那明亮炽热的金色让他移不开眼睛。
他想与他同行,他要与他同行,为实现他们共同的理想战斗。
凯因斯:“而且,不论怎样的境遇,我们都要一同面对,我们许下过誓言的,不是吗?”
如果他想明哲保身有太多的办法。不论是六年前指出卡利西尔的嫌疑,还是起义时随阿舍尔撤退,抑或是在赛拉斯的胁迫下诱骗卡利西尔回家。
但他都没有。
这是他的选择。
他要保全爱人,也要保护希望的火种。
凯因斯:“还记得,六年前你同我说的话吗?”
六年前,面对他腕间的伤痕,面对那些沉痛的过往,卡利西尔曾握着他的手,认真地说。
“如果你仍无法释怀,不妨去问问那些你曾帮助过的虫,听听他们的答案。”
生命是坚韧的,无需依附他人、无需等待救赎,它会自己做出选择,它会有自己的出路。
凯因斯:“不要否定我的选择,卡利西尔。我是凭借自己的自由意志来到你身边的,我不需要你的拯救,我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他跨越两个世界、跨越生死回到这里,不是为了找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而是为了找回他的爱人,为了找回完整的自己。
凯因斯:“这就是我的答案。”
凯因斯弯起眼角,眼中跃动着执着的火光。
凯因斯:“我比你想象中坚强。”
滚烫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涌出。
卡利西尔颤抖着抬起手,回抱住苦涩恨意里,唯一被赦免的救赎。
卡利西尔:“那天……”
卡利西尔哽咽着,问出了心中压抑已久的问题。
卡利西尔:“在星舰上见到我时,您在想什么?”
会失望吗?
会幻灭吗?
会后悔吗?
哪怕只有一瞬……
凯因斯笑了,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
“我在想,你穿军装的样子,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