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打广告


    宋观书早出晚归了好一阵子, 厂子已经能够投入生产。


    姜菱问起他最近忙什么。


    “李桂在跑销售渠道,他在找老关系想要让厂里生产出来的产品能够进入供销社、国营商店的柜台。”


    姜菱提议道,“不然叫陈向阳出去跑销售呗, 他有经验, 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儿。”


    宋观书笑了笑, “有过这个想法,不过只有他一个销售, 还是少了一点。”


    姜菱从被窝爬出来琢磨, “我觉得,可以打打广告, 你们的商品如今没有知名度, 不说叫北城的居民认可,至少得叫大家先知道。”


    她只穿了一件薄睡衣, 躺在被窝里不觉得冷,坐在炕上就觉得冷气往身上扑,姜菱把被子披在身上,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1.


    她认真地给宋观书出谋划策, “在电视、收音机、报纸这种媒体上打广告,效果应该不错。”


    但是在电视上打广告成本太高,“下次遇见李桂你问问他北城的电台他有熟人不?”


    宋观书含笑看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


    姜菱激动地拍大腿,为自己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而激动,“想到了, 可以让月亮在故事中使用恒久牌地擦脸油。”


    就像是电影电视剧中可以插播广告, 谁说纸媒故事中不能插播广告了。


    如今报纸还是传统媒体, 受众面比较大,姜菱无意写的这个月亮公安的周五故事会有了一些固定读者。


    宋观书知道姜菱为了这个故事付出了许多,怕影响到姜菱的声誉。


    他不愿意。


    宋观书态度十分坚决地说, “不行,你说的打广告这事我会跟李桂商量,没必要在你的故事中插入广告。”


    姜菱却不管他的想法,“多好的想法。”


    “既然你们厂的产品如今面向北城,利用北城的地方媒体做宣传效果最好不过,能够以小搏大,花最少的钱办最多的事儿。”


    “我会同李桂研究你说的广告一事。”


    他油盐不进,姜菱语气不好,“拜托,你们现在花钱的地方多,每月厂房的租金,给工人的工资,原材料……能省一笔是一笔,我打广告不收钱。”


    “那也不用。”


    宋观书的态度实在是太坚决了,姜菱没办法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我去跟报社的主编商量一下,在我文章下面给你们搞一个小位置打广告。”


    当初姜菱能在北城晚报上发故事,用了丁艳的关系,想着就是给佟婉月出出气,计划只写四五篇故事,写到功劳被抢就结束。


    但是因为反响实在是太好,


    北城晚报每周五的销量得到了大幅度提升,有往报社打电话催稿的读者,还有一些问故事后续发展的。


    光是报社被打爆的电话,就能看出专栏在读者心中的地位。


    当初商量好的只写四五篇的故事,显然已经不够了。


    主编找到了丁艳,希望能够从中说和,让姜菱把月亮的故事继续写下去。


    当初丁艳欠了人家的人情,如今这人情又还了回来。


    丁艳答应了帮忙,丁艳也爱看这个小故事,她每周五会特意去买一份北城晚报。


    其实他们单位每天都有采购报纸,免费的不花钱,


    但是为了给姜菱充销量,她非常愿意去买北城晚报。


    丁艳看得津津有味,她也希望姜菱能把这个故事给写下去。


    有丁艳面子在,报社的主编态度非常的诚恳,也从免费投稿变成每篇都有丰厚的稿酬。


    看在钱的份上,姜菱不是个特别有原则的人。


    如果姜菱跟主编说,她应该不会不给姜菱这个面子。


    一个小小的广告位,就在她的专栏后面,应该是可以的。


    尽量争取一下不要钱的广告位,实在不行打个折也行。


    相较于早报,晚报的娱乐性更强,上面有广告,甚至还有寻人启事。


    看月亮故事专栏的人多,在这一时期能看报纸的人,大多数生活相对考究,能够买得起护手霜和面霜。


    姜菱跟宋观书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想到能跟姜菱的文章出现在同一版面上,宋观书没有立刻反对。


    他说,“如果那位主编不同意的话,我们花钱做广告也是可以的。”


    姜菱躺进了被窝里,“我明天就去给她打电话,她会同意的!”


    “不对,我中午去报社一趟。”


    “你准备几罐面霜和护手霜,带过去给报社的工作人员分一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求人办事怎么能不带礼物呢。


    “你想一段广告词,简短一点,字数不要太多,最好言简意赅,突出卖点。”


    拿去给报社的工作人员一些试用装,那自然不能太小气,姜菱扛去了一箱子正装的面霜和护手霜。


    她过去以后,每人都发了一瓶,不管认不认识,不管是男是女,男同志可以带回去给家里的媳妇姐妹用啊。


    发完以后箱子里还剩下了几瓶,姜菱找到相熟的主编,说明来意。


    当然她没有刚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麻烦人家给免费做广告,先是给她介绍了一下面霜的功效,便让主编带回家去给老婆孩子还有亲戚朋友试一试,说得很好听,用完给提提意见。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主编虽是文化人,当了几年的领导,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年轻。


    他是男人不用面霜,也不懂这些,但是家里的老婆闺女都爱美,这东西算是送进他心坎里了。


    夏主编看了眼包装,夸道,“这瓶子还挺好看的,比外面卖的好看。”


    淡蓝色的小罐子,十分精致淡雅。


    是姜菱跟宋观书一起设计的,按照姜菱的想法,最好是使用玻璃瓶,那样的话造价太高,初创阶段恨不得把其他成本压到最低,预算都留给了原材料。


    不得已,只能舍弃玻璃瓶。


    现在的这版包装也不差,远超同时代的竞争对手。


    “小厂子,没什么钱,能不能在接下来几周周五故事会的文章末尾,给这款产品面向公众的机会。”


    主编是知道姜菱是日化厂的工人,还以为她是要给北城日化厂的产品打广告,还以为她为了救濒临倒闭的厂子,愿意动用自己的关系。


    仔细一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姜菱也没想到,会被夏主编给误会了。


    她解释说,“我爱人是厂里的技术员,前一阵子厂子为了节约成本,开除了一批年轻的工人,他就在其中的行列,我们家还好一点,我还有工作,当时被开除的好一批工人都没有工作,生活艰辛,考虑到这些人的处境,我爱人跟人合伙开了个小厂,把当初跟他一样被开除的工人招进。”


    姜菱没有无中生有,事实的确如此,李桂把日化厂被开除尚且没有找到工作的工人都找了进来,都是些原先做熟了的青壮年,都好用得很。


    虽然出发点不同,结果却是姜菱说的那般,的确解决了这些人的工作问题。


    夏主编是媒体人,消息很是灵通,北城日报当初还刊登过日化厂的破产警告,当时除了震惊国营厂还会破产,大家都以为上级部门会给予这三家被警告的厂子一些帮助,防止其真的走向破产的道路。


    没想到,上级部门帮了,但是帮得不多。


    三家厂子采取了不同的措施拯救,日化厂的举动最令大家不能理解,先把年轻工人给开除了,厂领导不是昏头了是什么。


    再打听才知道,日化厂的几位领导都跑去别的单位了,留下烂摊子。


    再后面的消息不用打听都知道了,已经进入机关的丁厂长被人举报在日化厂任职期间存在多项不合规的操作。


    打个广告而已,不是难事。虽然不给钱,但是诚意很足,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夏主编点头,“挺好的,我这边肯定是支持你,不过还是需要跟其他同事商量一下。”


    姜菱拿出早就写好的广告词,“这是下周五的稿子,还有放在文章后的广告词,您可以先行审阅一下。”


    夏主编没急着先看广告词,一目十行把姜菱手写的稿子看完,这又是个没有一口气写完的故事,看完后他忍不住问道,“谁是凶手?冯大海还是刘小伟?”


    姜莲微微一笑,“为了保证你的阅读体验,我不能剧透。”


    故事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戛然而止,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她眼神示意被放在一旁的纸条,“您要不先看下广告词呢。”


    夏主编哪能不知道她的目的,“行了,不是什么大事,我拍板决定就成。”


    本来就是想要抻一抻姜菱,轻易同意显得这件事太好办,不会被珍惜。


    夏主编催她,“这下可以说了吧。”


    姜菱笑眯眯地从包里又拿出一沓稿纸,“这故事的后半部分,我只拿给您一个人看了,可千万别泄漏出去呀。”


    他迫不及待地接过姜菱手里的稿纸,“我还不想被你写进故事里,被北城的百姓唾弃。”


    忙着看故事,他没有说完话,便戛然而止。


    全部看完以后,他还没有从文字的世界里回过神来,过了好久才夸姜菱,“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咋就能想出来这种东西呢。”


    又被夏主编拉着聊了许久,姜菱才离开他的办公室,离开之前她还不忘提醒他,别忘了广告的事儿。


    夏主编才看了一篇精彩绝伦环环相扣的刑侦故事,特别好说话,“也别下周了,就放在这周五的报纸上。只要你一直在咱们北城晚报发故事,就能够一直在你的文章后头打广告。”


    他怕姜菱去其他地方投稿,利用捆绑条约,开出了个姜菱无法拒绝的条件。


    “您太客气了,我在北城晚报上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文章,北城晚报对于我来说有着特殊的意义,我怎么会离开北城晚报去别的地方呢。”


    不管姜菱这话是真是假,夏主编心里十分熨帖。


    回家后,姜菱很高兴跟宋观书分享这件事,“免费的,而且能够一直打广告!”


    他的唇瓣微动,“多谢。”


    “咱们之间,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这小半年来,她没少占宋观书的便宜,家里用的钱全都是他来出的,她也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


    临睡前,姜菱提醒宋观书,“你明天从厂里拿一些试用装回家,我拿回来给邻居们分一分,觉得好用他们会自行购买的。”


    虽然家附近的每位邻居家都送了几袋小样,针对爱美的女同志,姜菱会介绍更长的时间。


    就比如说刘科长的媳妇韩瑞雪,她算是附近邻居中比较爱美时髦的一个了,身上穿着的衣服崭新鲜亮。


    既然爱美,就愿意在脸上花钱。


    北城市面上能够买到的雪花膏,韩瑞雪都用过了,姜菱过来介绍的时候,她原本不屑一顾,姜菱将面霜放到她鼻子前闻一闻的时候,闻到了淡雅清香的味道,不是市面上厚重的香味,却意外的好闻。


    姜菱又让她感受了下上手的效果,“是不是虽然滋润,却并不觉得油腻。”


    韩瑞雪点点头,把手拿到鼻子前闻闻,真好闻。


    “哪儿买的呀,百货商店能买到吗?”


    李桂没有跟百货商店谈妥,只跟北城内的几个供销社商量好了代为售卖。


    姜菱没有立刻跟她说哪里能买到,而是将余下的几个试用装送给她,“嫂子,你可以先擦两天,觉得好用再去买。”


    打听到价格后,上头的韩瑞雪原打算立刻去购买。姜菱这话让她十分舒心,觉得是站在她的角度考虑。


    没有告诉这是宋观书跟人合伙开的厂子生产的产品,若叫关系不远不近的邻居们知道了,她怕轻则有人想要无止境地占便宜,重则会有人因为嫉妒在背后使坏。


    这是对产品有着绝对的信心,把几个出售面霜的地址告知韩瑞雪后,她说,“不过呢,最近有活动,进店前一百名购买可以享受八折优惠,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八折哎,韩瑞雪在心里算了一下,虽然省得不多,但想到能够占便宜,她就恨不得立刻冲进供销社里。


    她本打算先把姜菱送的这两片试用装用完,再去供销社购买成品。


    原本韩瑞雪跟姜菱关系不远不近,韩瑞雪是个冷淡的性子,鲜少出门,跟邻居也没啥来往。


    她喜欢护肤品,觉得姜菱是同道中人,一下子关系拉近了许多。


    姜菱目的是一对一的打广告,目的达成就应该立刻离开,旁光看了眼站在堂屋里望着她和韩瑞雪的刘老太,她不急着回家去了。


    韩瑞雪给她抓了一把瓜子,叫姜菱吃。


    “红梅离开家之后,还给你写信或者是打过电话吗?”


    提起妹妹,韩瑞雪眼神黯然地摇摇头,“这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儿,怎么那么大的胆子,一个小姑娘就敢离开家去南边打工,遇见危险怎么办,亲人都不在身边,她只能自己扛。”


    只要是一想起韩红梅,她就恨死了刘老太,如果不是这个老虔婆在总在家里骂红梅,红梅又怎么会离家出走。


    那丫头没考上高中,本来心里就不好过,还总被说三道四,她心里肯定不好受。


    姜菱安慰她,“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南边赚钱的机会多,红梅机灵活泼,不会吃亏,等她赚到了大钱,带你去过好日子。”


    韩瑞雪清冷的面庞上带了点笑模样,“那我得等着那一天。”


    她父母去世,世上的亲人就只剩下了这一双弟妹,她说是长姐,实际上是更像是母亲,没有人比她更盼着弟弟妹妹们有出息。


    坐在屋子里,听见了后院传来的声响。


    堂屋里鬼鬼祟祟听着两人聊天的刘老太,听见后院的动静,一个箭步冲出了家,甚至连门都没关上,任由冷风吹进家里。


    动静是后院孙老头家发出的,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一边走一边哭地进了孙家院子。


    姜菱和韩瑞雪也一起出了门,外头天气冷,老头老太太都不乐意坐在门口晒太阳。


    因此,刘科长家门口出去的这三人,是第一波到达孙大爷家院子里看热闹的人。


    刘老太认识进院子的女人,“呦,这不是翠儿吗,怎么回来了?”


    孙老头上次把刘老太赶出家门的时候放下狠话,她这辈子都不许再踏进他们家的大门。


    上次的教训比较惨痛,刘老太不敢进门,看热闹也只站在大门口。


    姜菱搬来得晚,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个被叫作翠儿的女同志。


    她小声问韩瑞雪,“她是谁啊?”


    韩瑞雪比她来的时间久,她是认识的,“是孙老头的儿媳妇,孙敏的亲妈。”


    这么说的话,姜菱就知道了,孙老头的儿子死后,家里就剩下了母女俩还有个老头子,翠儿找到男人以后,就抛下了女儿。


    只是不清楚,她为什么会突然找了回来。


    是日子过得不好,还是怎样


    一会儿的工夫,听着动静的邻居就将孙大爷家门口给围住了。


    屋子里的孙大爷方大娘隔着窗户看见了外面的人,怕即将临盆媳妇出事儿,孙大爷没让方大娘跟着一起出来。


    孙老头的身后还跟着孙敏,孙敏想妈,看见翠儿按捺不住喊了一声:“妈!”


    翠儿抱着女儿就开始哭,“我的闺女啊,你受苦了,都是妈不好!”


    韩瑞雪不屑地撇撇嘴,当初抛下孩子的时候那么绝情,现在又来演什么母女情深。


    她一直没能有孩子,却一直都想要个孩子,所以她不能理解竟然会有母亲会抛下亲生骨肉。


    许久未见,母女俩抱在一起,哭得十分凄惨,看热闹的邻居都有些不忍心。


    母亲不在身边,孙敏受了许多的委屈,一方面是想妈,另一方面是哭自己。


    她其实想问,她妈这次回来,是带她走的吗,带她去一个不用做家务的地方。


    孙老头先她一步问出了这个问题,“你这次来,是来带敏子走的吗,你是她亲妈,孩子跟着你,比跟着我要好。”


    “不是的爸,我跟那人分了,我还是忘不了刚子,我不放心你和敏敏,你们两个一老一小,照顾不好自己,我是回来照顾你们俩的。”


    孙敏相信了她的话,牢牢握住的翠儿的手,生怕松开手她妈就会离开。


    周围看热闹的成年人就不像她这样单纯。


    韩瑞雪脸上露出了兴味的神色,她小声说道,“别是让那男人给赶出来,没地方去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翠儿自然也听见了,她转过头跟韩瑞雪吵道,“你在胡说什么啊,要不是知道孩子和我公公过得不好,我怎么会回来。”


    翠儿当初离开这个家,是因为日子太过难过,家里明明不缺钱,公公孙老头却抠门得很,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日子不仅苦,还没有指望,一气之下她抛下了这祖孙俩,另外成了个家。


    她在那头的日子不好过,人在经历苦日子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美化另一段苦难,她就觉得原来的日子也还行。


    尤其是,这时候听说她公公方老头日子过得很好,手里有钱,跟后老婆子吃香喝辣。


    他那个后老婆子也有钱得很,有钱到家里的三个女儿都想要跟她手里骗钱。


    那得是有钱到什么程度啊,翠儿是个爱钱的人。


    听说之后,看她现在的男人越看越不顺眼,家里确实没多有钱,这男人游手好闲,在外面喜欢充大款。


    她从前就是这么上当受骗的,看他出手阔绰还以为是个有钱人。


    这种苦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于是她就又找了回来。


    孙老头还是从前那个抠门的性格,他只是对待怀着孩子的方老太大方而已。


    就连孙敏这个亲孙女,她都不想养,更何况是没血缘的儿媳妇。


    这时候在屋里炕上坐着,趴着窗户往外看的方老太坐不住了,她来到外面。


    从前一条街上住着的老熟人,翠儿哪还能不认识她。


    惊诧方大娘成了她公公的后老伴,她很快反应过来,对着人喊妈。


    这可把方老太和一众的吃瓜群众给看呆了,方老太家的几个女儿至今还没有承认孙老头,翠儿这个儿媳妇认得倒是快。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方老太被她这一声妈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谁都知道,翠儿回来肯定是别有目的。


    但她是隔了一层的关系,还不能把人给赶出去,她又不是刘老太这种浑不懔,她还要脸面。


    眼瞅着这“一家四口”相携进了屋子,韩瑞雪嘟囔道:“也是怪了,翠儿怎么突然找回来了。”


    姜菱眸光瞥到了外出归来的陈向阳,她好像想到原因了。


    第62章 第 62 章 能让你爱人出去吗,事关……


    陈向阳不敢跟姜菱对视, 打了个招呼就回了厢房里。


    周围看热闹的邻居都已经散去,姜菱还需要挨家挨户地送试用装。


    她送完试用装回去,在外忙碌的宋观书在她之前回了家。


    他顺手买了一些熟食, 晚上省得再开火做饭了。


    姜菱捡了块猪头肉塞进嘴巴里, 跟他分享刚才的见闻。


    “孙老头的儿媳妇突然回来了, 你猜是谁干的?”


    宋观书在低头看报纸,没有抬头, 顺着她的话问道, “谁干的?”


    姜菱没有正面回答,她说:“陈向阳都是被你影响了, 他以前多淳朴一人啊!”


    陈向阳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若无其事没有其他破绽,可若是往常他无论是见到姜菱还是宋观书, 都会热情地冲过来,不说来家里蹭顿饭,也要跟着一起回来说会话,


    可是他没有。


    宋观书放下书, 偏头看她,“你想说的是他被我给带坏了吧。”


    姜菱耸肩,“你要是那么想,那我也没办法。”其实她就是这个意思。


    看他做事,已经很有宋观书那感觉了。


    许是宋观书经常叫他跑腿干一些事情, 耳濡目染之下, 他学会了。


    不过宋观书不会出于好心, 管这种闲事。


    站在陈向阳的角度,姜菱能想到他为什么这么干,大概觉得孙敏可怜, 姜菱又不许他多管闲事


    他做不到完全袖手旁观,想了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以为孙敏受委屈是因为妈不在身边,如果她妈回来了,孙敏不会像现在这样可怜。


    姜菱把自己的分析讲给宋观书听,“那个翠儿能够抛下女儿离开,可怜不是个爱女儿的,就算她回来了,孙敏也未必就能过上好日子,孙老头家反倒是要鸡犬不宁了。”


    宋观书缓缓抬眼,他这段时间太忙,连去修理头发的时间都没有,额前的碎发有些长了,遮住了眉毛。


    “他是个成年人,能够为自己做的事情负责,别管他了,随它去吧。”


    姜菱摇了摇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他当朋友我都变得爱管闲事了。”她从前只是爱看热闹而已。


    宋观书回来的时候,见到姜菱不在家,装着试用装的盒子空了,就知道她拿着去送邻居了。


    他于是说道,“下次你不要亲自去送了,叫陈向阳去,反正他闲得没事干。”省得总爱去管别人家的闲事。


    姜菱呵呵笑,“也行,他就是太闲了,我看可以叫他去供销社的柜台辅助销售,或者是走街串巷的送使用卖正装。”


    他俩同床共枕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养出了一些默契,宋观书点头,“我正有此意。”


    “还有啊,工资不要一次性地全部给他。”这人存不住钱,有钱就大手大脚花掉了,“等下次他回老家之前,你再给他。”


    “好。”


    周五的晚报面世后,几个供销社的面霜销量便一路飙升。


    姜菱听宋观书说过几次,说是供销社给厂里打电话,要他们赶紧补货。


    面霜卖得好,供销社也愿意大力推荐,将之放在最显眼的柜台上,确保顾客一进门就能看到。


    卖得越好,越愿意推荐。越大力推荐,卖得越好。


    也算是进入了一个良性循环。


    姜菱看到过宋观书拿回家的账本,面霜和护手霜的销量特别好。


    算算投入的成本,现在还没有盈利。


    场地的费用、给纺织厂的挂靠费、购置原材料的钱、跟包装厂定制的包装盒成本大头都花在了这上面。


    如果能够按照这个销量继续下去,盈利指日可待。


    销量给李桂打了一剂强心针,他是想要做大做强的,便催着宋观书研制新品,先将厂里的琐事放到一边。


    北城日化厂的工资经常发不出来,家里的钱还全都投进了厂里。


    万幸姜菱每周给北城晚报投稿,还能赚一笔钱。


    看在钱的分上,她写稿子特别积极。


    上班摸鱼偷偷写稿子,下班回家也要写。


    她正在写稿子的时候,门卫大爷突然跟她说有人找她,报了个很陌生的名字说是叫:“徐友兰”。


    姜菱搜遍脑子中所有认识的人,都不记得有叫徐友兰的人。


    “我不认识她啊,是不是找错人了。”


    门卫大爷说,“没找错人,她找技术科的宋观书同志,我刚才上楼,技术科的同志说宋观书已经离职了,他们说他是你丈夫,找你应该也是一样的。”


    这人来找宋观书?


    姜菱跟门卫大爷道谢,视线看向站在财务科门外的女同志。


    “你是哪位?找宋观书有什么事?”


    姜菱打量徐友兰的同时,徐友兰也在打量姜菱,高高瘦瘦的女同志,长得很漂亮,眼睛大而亮,眉眼含笑,感觉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穿得十分时髦,脚踩一双小皮靴,穿了条显身材曲线的喇叭裤,她在商场里面问过,这样一条喇叭裤至少要花十多块钱,她脚上穿着的靴子价格更贵,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


    就宋观书媳妇这一身的行头,少说也要五六十块钱,看来他们家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


    徐友兰落落大方地向姜菱伸出手,“你好,我叫徐友兰,我与宋观书是一同下乡插队的知青,我找他有事。”


    同事们无聊得很,听见这对话的内容立刻竖起了耳朵。


    小宋下乡时候认识的女知青,这听起来就感觉像是有故事。


    听到她这个自我介绍,姜菱猛然觉得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似乎是谢朗曾经提过这个名字。


    姜菱握住了她伸出来的手,“你好,我是宋观书的爱人,我叫姜菱。”


    “我还在上班,不能立刻带你去找他,你如果不赶时间的话,你可以在这里等一下我。”


    徐友兰齐刘海,两条又黑又粗的麻花辫垂在身后,“那我如果赶时间呢?”


    姜菱淡笑,“那你可以下次等到我下班的时候,再过来。”


    徐友兰被她噎了一下,“我有点赶时间,可以把地址给我,让我去找他么?”


    莫名地,她从这女同志身上,看到了宋观书的影子。


    “不是不能给你地址,而是他现在不在家里,我也不知道他具体在哪儿,你未必能够找到他,不如等我下班之后带你一同回家。”


    徐友兰咬了咬唇,她还是想争取给宋观书单独接触的机会,“你连他的行踪都还不知道,怎么能够确定他晚上能回家,万一我白跑一趟怎么办。”


    “不确定。”姜菱有些莫名其妙,“你要是担心白跑一趟也可以不去。”


    又不是她急着找宋观书。


    徐友兰只得说:“那好,我等你下班。”


    有个陌生人一直盯着自己,姜菱没法子继续写稿子,她找出了一本书看打发时间。


    财务科的几位大姐感觉到气氛不对,却只敢偷偷打量这两人,不敢开口问什么。


    就在这种奇怪的氛围之下,终于听到了下班铃响。


    徐友兰早就等不及了,她催着姜菱赶紧动身。


    姜菱这人一身反骨,你越催她越不着急,她不紧不慢地收拾办公桌。


    同事们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要知道平常姜菱可是第一个蹿出办公室的人。


    一路上姜菱没有跟徐友兰搭话,反倒是她先按捺不住了。


    “姜同志,你和宋哥是怎么认识的呀?”她似乎不太关心姜菱的答案,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宋哥是个很好的人,他算是知青点最早的一批知青了,我刚下乡的时候年纪小,什么都不懂,多亏他照顾我。”


    姜菱心里冷笑,宋观书是个愿意主动照顾人的热心肠?


    她怕不是对宋观书有什么误解。


    她跟着敷衍点头,“确实,他人很好。”


    见姜菱不在意她说的话,徐友兰有些不甘心。


    她又说起当初下乡的事情,“宋哥生得斯文俊秀,当初刚下乡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做不来农活,没想到他比旁人干的都好。”


    “他做事很靠谱。”


    “我是我们那一期中唯一的女知青,我做不来农活,总是赚不到公分,是宋哥手把手地教我做农活。”


    这说得就很暧昧,很让人误会了。


    姜菱笑着说,“这就是你不懂事了,宋观书帮了你这么多,你来看他也不说带点礼物上门。”


    徐友兰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姜菱会是这个反应,不说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反而质问她没有带礼物上门。


    “姜同志,你下过乡吗”


    姜菱淡笑地摇头。


    徐友兰便继续说,“你没有当过知青,应该很难理解知青之间的感情,我们一起经历过人生的最低谷。”


    姜菱反问她,“徐同志,你结过婚吗?”


    徐友兰不清楚她为什么这么问,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点点头。


    姜菱学着她的语气说道,“你结过婚,应该能够理解夫妻之间的感情。”


    徐友兰:“你”


    她活了二十多年,就没有见过像姜菱一样油盐不进的人。


    夫妻之间还能有什么样的感情,就像她跟她丈夫那样,男人有钱就在外面乱搞。真遇见了困难,还是得她这个做老婆的人捞他的真感情吗?


    姜菱静静欣赏徐友兰的变脸,站在屋子里,能看见大门被从外推开,门外进来个长身玉立的英俊男人。


    是宋观书回来了。


    他比往常回来得稍晚,手上还举了一根红红的冰糖葫芦。


    宋观书回来的路上看见有个老头骑着三轮车卖冰糖葫芦,有女同志正在买,姜菱有可能喜欢吃,他就顺便买了一根。


    没想到家里还有外人,他愣了愣。


    按照宋观书的记性,不至于几年不见,就忘记了这人叫什么。


    他极为有礼貌地说道,“家里来客人了。”


    把糖葫芦塞到了姜菱手里。


    按理说见到熟人,不应该是他现在的反应,姜菱适时提醒道,“这位徐同志是来找你的。”


    宋观书的脸上出现了讶异的神色,虽温文有礼,表情却很是淡漠疏离,“你好,徐同志,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竟是完全不认得她了,倒显得刚才她在姜菱面前吹嘘的两人多么亲近的话像是个笑话。


    迎着姜菱澄澈的目光,徐友兰觉得难堪极了。


    她咬牙道,“我是徐友兰,我们一起下乡,你不记得我了吗?”


    姜菱本来没想吃糖葫芦,看见以后就想吃了,冬天正是吃糖葫芦的季节。


    宋观书轻轻颔首,以示歉意,“抱歉,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有话想跟你说。”


    “请说。”


    徐友兰看了眼正在埋头吃糖葫芦的人,“能让你爱人出去吗,事关重大,我只能跟你一个人说。”


    第63章 第 63 章 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姜菱总算舍得从糖葫芦里抬起头, “让我出去吗?”


    宋观书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外面天气很冷,姜菱最怕冷, 是谁给了这女人自信, 来他们家颐指气使。


    他的声音带上了冰碴子, “我不觉得跟你之间有秘密,姜菱是我爱人, 你可以有话直说, 不必瞒着她。”


    徐友兰不愿叫姜菱听见,她说得十分神秘, “是有关你的一个秘密, 我相信你不愿意被任何人知道,尤其是你的妻子。”


    宋观书的眸子缩了缩, 秘密么,他好像的确有很多不想被姜菱知道的。


    却表现得颇不在意,“可以出去说,你不愿意的话, 就算了。”


    他在赌,徐友兰故意叫姜菱避开,证明她也不想叫姜菱知道这件事,大概率她会同意的。


    不甘,但还是跟宋观书一起出去说话, 徐友兰只得不情愿地说, “那我们出去说吧。”


    离开之前, 宋观书揉了揉姜菱的头发,他轻声说,“我很快回来。”


    徐友兰不是本省人, 在北城下乡,高考被北城的师范学校录取,前一年毕业后成了家。


    她的丈夫在前两年靠做小买卖赚了钱,但去年政策有所调整,像她丈夫这种被定性为投机倒把。


    在公安抓人之前,他得到信儿跑了,跑到中途被抓到了,连着他从家里带走的钱一起被摁住。


    徐友兰打听了一下,轻则坐牢,重则枪毙。


    她跟亲戚朋友去借钱,想要疏通关系,能借到的钱十分有限。


    人家知道她丈夫是投机倒把被抓,都不愿意帮忙。


    她也跟还有联系的知青朋友借钱了,唯一愿意借钱给她的只有谢朗。


    在跟谢朗借钱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公安,听他们在聊天的时候听说从前一起下乡的知青宋观书如今下海开厂卖护肤品。


    徐友兰的丈夫做过生意,她知道下海的人有多么赚钱。


    跟谢朗打听了宋观书开的厂叫什么名字,佟婉月还以为她对擦脸霜感兴趣,毕竟是女同志,对护肤品感兴趣也在情理之中。


    佟婉月的包里一直放着姜菱送她的试用装,姜菱给了她不少,让她拿去送同事。


    她自费买了面霜送给同事家的女同志,也算是支持姜菱的工作。


    姜菱送她的试用装也没有被浪费,她遇见对面霜感兴趣的女同志就塞给对方一片,并且告知她哪里能够买到。


    佟婉月做这件事已经十分顺手了。


    徐友兰从佟婉月口中得知哪里能买这种擦脸油,她去供销社实地考察过,卖得特别好。


    光是看着进进出出的出货量,她仿佛看到了大量钞票在眼前飞。


    她丈夫因为投机倒把被抓了起来,宋观书却能够以私人的名义办厂,能看出他背后的关系很深。


    徐友兰想要钱捞出丈夫,而宋观书很有钱。


    从那一刻开始,她便打起了宋观书的主意。


    或许他能够帮她把人给捞出来,无论是出钱,还是托关系。


    在看见宋观书的妻子时,她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


    大概是她如今正处于一摊烂泥中,而这个人却过得极为滋润,不想让她好过的心理。


    她故意捏造跟宋观书的关系不一般,想要恶心她,姜菱却完全不上套。


    在见到宋观书和姜菱的相处之前,她的确存了一些别的心思,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只要她跟宋观书在一起,不会缺了她的钱。


    宋观书长得好,她不吃亏。


    见到这夫妻二人的相处,徐友兰便改了主意,插足这两人之间,应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利用那件事,跟他要一笔钱。


    姜菱透过玻璃窗,只能看见他们的动作,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能够通过徐友兰的动作看出,他俩似乎谈得并不是那么愉快。


    宋观书丢下她回了家,姜菱看见徐友兰气得原地跺脚,然后追着他进了屋。


    进屋之后,她追在他身后不客气地放狠话,“你也不想自己干过的事情被别人知道吧!”


    姜菱挺好奇,他俩打什么哑谜。


    应当是宋观书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徐友兰的手上。


    宋观书没有理她,徐友兰简直要气疯了,“你难道想让你爱人知道,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吗?”


    她觉得宋观书应该比较在意他媳妇,从一路举回家的糖葫芦就能看出端倪,他应该不想被爱人发现自己的真面目。


    姜菱:???啊?


    谢谢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气头上的话,徐友兰说完就后悔了,这话叫姜菱听见了,就不能以此要挟宋观书了。可是也不能完全怪她,宋观书的态度太嚣张,太有恃无恐,她只是想要吓一吓他的。


    宋观书怕她误会,赶忙解释,“我没有杀人,她有癔症。”


    他小心观察着姜菱的表情,她脸上的细微表情,都能牵动他的心绪。


    可姜菱不语,只是一味地沉默,沉默是最坏的反应。


    宋观书看向徐友兰,“你把事情解释清楚。”


    徐友兰被他的阴鸷的眼神骇了一跳,本只是猜测,她现在能够确认那个猜想。


    姜菱拉她坐下,让宋观书给她倒了一杯水。


    宋观书不大情愿地,找了个碗给她倒了一杯水。


    他顺手在给姜菱和自己倒了两杯水,殷勤的递到姜菱嘴边。


    水在暖壶里放了一天,已经不热了,是能够刚好入口的温度。


    徐友兰第一次做这种事,紧张得口干舌燥,她急急地喝了两口温水。


    姜菱提醒她,“你都知道他不是好人,你怎么敢来要挟他的?”


    她叹口气,“如果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这时候最应该担心的是你。请你设身处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个杀人犯,被人知道了自己最大的秘密,这个人还用秘密来威胁你,你会怎么办?”


    “既然已经杀过人了,干脆一了百了将人灭口,你说对不对?”


    徐友兰的面色惨白,带上了两分摇摇欲坠,“我……”


    她这个反应,反倒让宋观书放心了。


    “现在知道他秘密的只有咱俩,我是他媳妇,我俩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不会把我给灭口了,你就说不准了。”


    徐友兰在心中搜寻逃生通道,她怕姜菱会跟宋观书联手把她给害了。


    她现在宛若一只惊弓之鸟,房间里暖气烧得很足,长时间在屋子里待着,产生了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这让她怀疑刚才喝下的温水中加了安眠药,可是那水宋观书两口子也喝了。


    徐友兰心中思绪万千,姜菱自是不知。


    她就是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姜菱拉住她的手问,“你跟我说说是什么事,万一是误会呢。”


    徐友兰被吓得双手双脚冰凉,被姜菱那双柔软温暖的双手握住,却有一种被毒蛇缠上的错觉。


    “别杀我,我肯定不会告诉别人。”她是真的怕自己交代在这里了。


    姜菱:好像吓过头了。


    “放心吧,不杀你,我可是好人,你先把事情给我说说。”


    徐友兰眼神畏缩,“其实我没有确凿的证据,只是无意间看见宋观书同志在王铁山被狼咬死的山上出现,我才有了这个猜测。”


    “王铁山他祸害女知青,我觉得宋哥做得对。”为了活命,她换了一套说辞。


    这件事,姜菱有印象,似乎听谢朗提过。


    “是你干的吗?”


    宋观书直视她的眼睛,“我不是陈向阳。”


    对的,他不是陈向阳,没有那么好心。


    姜菱摸着下巴沉思许久开口问道,“这个王铁山,他是只祸害女知青吗?你有没有听说过他喜欢男的?”


    宋观书:


    宋观书的脸黑了。


    徐友兰被问得懵了,“我好像没有听说过。”


    宋观书委屈地跟她解释,“我不是狼,更不会驱使野兽,那人被狼咬死,跟我没关系。”


    姜菱给徐友兰发挥的机会,她问,“你为什么觉得跟宋观书有关,只因为他当天在附近出现过?还有什么证据能指向他吗?没关系,有啥说啥。”


    徐友兰被问懵了,“他在附近出现,这都不能证明吗?”


    不是,你这就有点牵强了。


    “你不是也在附近出现过吗?”


    “我没有。”她急切地反驳。


    “那你没有在附近出现,你怎么知道他在附近出现呢?”这问题问得姜菱都觉得绕。


    “就算他没有害了王铁山,见死不救总是有的吧!”徐友兰被问得恼了,站起来指责道,“他见死不救,是个无情的人,跟这种人做夫妻,你怎么敢的!”


    要是真给她一个陈向阳那样的热心肠做丈夫,姜菱才是真的受不了。


    像是养了个儿子或者养了条狗,整天要操心他不要到处乱跑,麻烦得很。


    宋观书猛地抬眼看姜菱,他性格一贯如此,从前并不觉得哪里不好。可是他知道,姜菱喜欢心地善良的人,从她的好友身上就能看出,无论是佟婉月还是陈向阳,都有着这世界上最富有的热心肠。


    他可以伪装成姜菱喜欢的样子,可是她早已看透他真面目,姜菱会不会厌恶他呢。


    宋观书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下一秒姜菱便会离他而去。


    不可以的,绝对不行。


    再抬眼时,他的心里已经下了某种决定。


    “你当时不也在那附近路过吗?”你不也没救人,还怨别人。


    徐友兰涨红着脸,“我不一样!”


    眼看她在爆发的边缘,姜菱本着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原则,没有把人给得罪死了,要是这人到处宣扬宋观书杀过人,就算查清楚了,对他的名声不好,也会影响厂子的声誉,所以得先把人给安抚下来。


    她用异常温和的语气问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件事放在心里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告诉别人,今天突然来找我们,一定是出于无奈,你是遇见了什么难题吧。”


    徐友兰心中生出一股子羞愧之感,为她心中曾经出现过的一些见不得人的想法。


    “你跟我说说,咱们人多,万一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呢。”


    徐友兰把事情说了,姜菱疑惑说,“你跟谢朗认识,他是公安,你应该让他帮忙打听一下的。”


    她低下头,“我有托人打听过,说是要钱,才能把他捞出来。”


    “我帮忙找人去问问吧。”说了不等于她要办,反正以后不一定会见面。


    这个帮忙的态度,令徐友兰十分感激,肯帮忙就说不定能成。


    从他们家出来的时候,徐友兰的心情已经经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觉得,虽然宋观书不是个好人,但是他媳妇人不错。


    把徐友兰送出家门,回到家后,宋观书还坐在原处,似乎没有动过。


    他一直没动,姜菱唤他只缓缓抬头,注意到宋观书的状态不对,他动作迟钝,脸特别红。


    姜菱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温度烫得可怕。


    怎么突然发烧了?


    但他的样子又不像是发烧,哪有发烧的人这个样子。


    宋观书的眸光潋滟,呼吸有些粗重,“难受。”


    “为什么难受?哪里不舒服。”


    宋观书抬起头,看着开开合合的唇瓣,应该很甜,很想贴上去。


    他的理智尚没有被欲望支配,没有忘记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姜菱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最终落在非常突出的一团上。


    她的大脑有什么东西炸开。


    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个了,哪有发烧会烧到那里的呀!


    宋观书这个样子,更像是中了某种少儿不宜的药。


    眼看他的眼神已经有些迷茫,姜菱伸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是谁让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他顺势握住姜菱的手,轻轻蹭了蹭。


    突然被他抓住手,姜菱浑身一僵,感觉到他的脸在他掌心轻轻蹭着。


    宋观书似乎很喜欢蹭她的手心,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算清浅的呼吸吹拂在她的手心上,都说十指连心,她觉得手掌也连接着心脏。


    她别扭地想要握住什么,却忘记了掌心此刻贴着宋观书的脸,掌心印在了他的唇上,感受到了濡湿的触感。


    他断断续续回答姜菱的问题,“徐友兰身上有奇怪的味道。”伴随而来的,还有粗浅不一的喘息。


    她就说徐友兰干嘛一定要跟宋观书单独相处!


    原来打着这个主意。


    可是她还跟徐友兰手拉手了,现在啥事没有,“我怎么没有闻到味道?”


    掌心下的眸光闪烁,不愧是姜菱,真聪明。


    她还仔细嗅了嗅周围的空气,“什么样子的味道?”


    不容她思考更多,下一秒宋观书已经环抱住了她的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


    第64章 第 64 章 咬回来


    被他抱在怀里, 宋观书的力气很大,大到姜菱怀疑要被他糅进胸腔中。


    他的额角在姜菱耳边轻轻蹭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


    两人存在感很强的东西, 提醒着她宋观书此刻的状态。


    这人已经濒临失控, 姜菱小声哄着,“你先松开我, 我出去, 你自己解决一下。”


    “怎么解决?”


    对上漂亮的委屈眼眸,姜菱感觉头很大, “不是, 你没有过……吗?”


    “有过什么?”他又要贴过来,姜菱一巴掌将人推开。


    姜菱的目光在他突起的部位扫过, “就是解决这个……”


    “我应该怎么做?”他的语气十分虚心求教,像是在探讨正常的学术问题,没有丝毫的冒犯意思,可他想求教的内容就十分的少儿不宜了。


    姜菱右手虚虚握着, 做了个上下的手势。


    宋观书挺腰,将她的手摁了上去。


    姜菱的瞳孔一缩,好大也好烫。


    他的眼尾泛红,眸中蔓延上一层水汽,轻轻地哼了一声。


    姜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他, 许是他的低喘声太过诱人


    口子被打开了, 后续宋观书再拉着她的手……的时候, 她也没有拒绝。


    姜菱不得不承认,她自己好像有点心理变态。


    他的命脉掌握在她的手上,她手中力道的改变, 能引起他身体的极大变化。


    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炕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至于说没有吃晚饭,早已经不重要了。


    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被插在杯子里,在室内高温的作用下,外壳裹着的冰糖融化滴落在桌上,竹签子上的山楂蔫嗒嗒的。


    早上醒来的时候,姜菱还被宋观书紧紧搂在怀中。


    他□□,姜菱抬手挣脱,却触碰到他紧实的肌肤,怎么做不合适,她只能缩回手。


    太累也太过荒唐,姜菱穿着外衣和衣睡着,只除了身上的衣服在睡眠的过程中有些许的凌乱,可以称得上是衣冠完整。


    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现在腿软得不行。


    手也酸。


    悠悠转醒的宋观书下意识想要在她颈间蹭蹭,却生生忍住了。


    “你看了我的身体。”他眼尾微垂,语气堪称可怜,姜菱却听出了指责的意味,“还对我做了那种事。”


    这算是拔那什么无情,翻脸不认人吗,昨晚的时候明明是他要求的。


    姜菱怕了他,她做投降手势,“事发突然,意外意外。”


    宋观书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姜菱摸不准他的想法,总不会想要她的命吧。


    “那你想怎么办?”


    他有些委屈:“我从没有让人见到这些,你是唯一一个见过的人。”


    确实,这是个在人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连短袖都鲜少穿出门。


    但是他既然那么容易害羞,为什么还不离开她的被窝,搞得姜菱的眼睛不敢往下看,为了控制住她看到不该看的,再刺激到他的敏感神经。


    姜菱只得盯着他的脸,“昨晚是特殊情况,再说了,咱们是两口子,做这种事很正常。”


    他轻轻呢喃,“是吗?”


    姜菱恨不得跟他拍着胸脯保证,“当然了,你忘记了吗,咱们是有结婚证的。”不知道为啥,说出这话时,她觉得自己像是诱哄良家男的浪□□。


    哄得对方失了身子,还不能告诉家里人。


    眼见他没有再闹,这应该是被哄好了。


    姜菱说,“我还得上班去,再不起迟到了,咱们有事晚上再说。”


    她缓缓从他怀里抽出来,然后感受到了他身下的细微变化。


    这个能理解!


    早上的正常生理反应,对,就是这样。


    姜菱,争气一点,又不是没见过。


    她掰开身上的胳膊,若无其事地起身。


    姜菱已经在尽力忽视刚才见到的画面,宋观书却提醒她。


    他说,“好像是药效还没过。”


    拜托啊,大哥,都过了一晚上了,药效怎么可能还没过。


    再说了,你这都多少次了,早该代谢出来了吧。


    “不是药效的作用。”不过他这精力真是,昨天晚上那么多次,今天早上还这么精神。


    “我……应该怎么做。”被子松松垮垮盖在他的身上,虽然只露出了肩颈以上的部位,将露未露才是真的撩人。


    姜菱飞速移开视线,“就像昨天晚上那样。”


    宋观书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他的意思不要再明显,并且再一次提醒了她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没好气说,“你就自己搞一下。”


    这个房间不宜久留,姜菱飞速梳了头发洗了脸。


    洗手的时候还用肥皂多搓洗了两遍,非常认真,就连手指缝都没漏掉。


    努力忽视勾人的低喘声,“等一下!”现在盖着的是她的被子啊啊啊!


    嗅着被子里熟悉的香味,突然被打断,他茫然抬头。


    对上那张脸,姜菱木木地转过头,“没什么。”她急切需要冷静一下。


    离开前,撂下了一句,“记得给屋子通风。”


    出门的匆忙,姜菱叼了块蛋糕就出门,昨晚只吃了半根促进消化的糖葫芦,除此之外啥都没吃,还做了一些消耗很大的事情,她快要饿死了。


    走出巷子口的时候,在早餐摊子上买了杯豆浆。


    她跟宋观书经常不想做饭就出来买吃的,老板对这小两口很熟悉了,见她只要一杯豆浆,便问,“怎么没跟小宋一起?”


    “今天起晚了,我急着去上班,他在后面。”


    今天也是怪了,感觉哪儿哪儿都是宋观书的痕迹。


    李春娇给各位同事炫耀她家孩子前天去照的相片,姜菱低头看相片,她刚好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殷红。


    李春娇压低的声音里,带上了两分咬牙切齿,“可避着点人吧,知道你们两口子感情好,好歹挡一挡啊。”


    姜菱不清楚她在说什么,李春娇翻出她放在抽屉里的小镜子,让她自己照着看。


    她的耳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牙印,姜菱赶紧把围巾缠到了脖子上,还做贼似的,看了看周围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她。


    她梳头发的照镜子,不会故意去看耳后,如果不是李春娇提醒,她可能要一直顶着这印子了。


    李春娇轻笑一声,没有再说其他的话。


    姜菱在心里把始作俑者给骂了无数次,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干的。


    这条外带的围巾,她在脖子上围了一天,就算再热也不拿下来。


    老唐看见她这样子,还觉得疑惑,“小姜冷吗,我就说咱这屋的暖气烧得不够热,我得跟后勤说说,再节省也不能这样,给我们的女干事冻得在屋里还得戴围巾。”


    李春娇笑道,“不用管她,我觉得屋子里的暖气够了,小姜她跟咱不一样,她脖子着了风寒,得一直戴着围巾,过两天就好了。”


    姜菱被她打趣得脸蛋红扑扑,还得附和道,“是,李姐说得对。”


    其他几个同事嘀咕道,“还没有听说过脖子还会着了风寒的呢。”


    李春娇下巴点点姜菱,“小姜不就是吗?”


    姜菱点头,“对,大家冬天的时候一定要保护好脖子,不要让冷风灌进去,以我为戒。”


    姜菱神色太过认真,没有人怀疑她。


    反而议论起了,所谓的脖子灌凉风。


    “也是,外面风大,身上一点缝儿都不能留,冷风一吹,就要生病,我们家那个小的,裤子没掖好,冷风吹进肚子里,坏了好几天的肚子。”


    “要我说,是现在这些孩子太娇惯了,咱小时候冬天连棉袄都没有,天天出去瞎跑,啥事儿都没有。”说话的是陆建军,“就得让这些孩子多在外面冻一冻,冻得多了,反而不生病。”


    他这套理论得到了全体女同志们的反对,“要不怎么说男人都心狠呢,谁家舍得天寒地冻把孩子扔外头,冻坏了怎么办。”


    听她说心狠,姜菱又想起了昨天徐友兰骂宋观书的内容。


    她从来没有见过徐友兰这种人


    陆建军被同事一顿挤兑,说又说不过,一直被骂又不甘心,于是他生硬地岔开了话题。


    “姜菱,昨天那个女同志找小宋有什么事啊?”


    除了想要岔开话题,也是好奇心作祟,“你俩昨晚没有因为那个女知青打起来吧。”


    看姜菱眼下一团青黑,以为她昨晚跟宋观书因为那人打了起来,所以没睡好。


    办公室内,也只有陆建军一个不怀好意的,其余同事还是挺关心她的。


    除了彼此共事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大家有感情,也因为作为女同志,更能够感同身受。


    李春娇:绝对不可能打起来,打起来就不是那个样子了。


    姜菱言简意赅说,“来找宋观书借钱的。”


    这真是个让人非常讨厌的群体,哪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光是听听,就忍不住皱起眉。


    谁还没有经历过,被半生不熟的人借钱的经历。


    不借不好看,借了又担心不能还。


    “借多少啊,你们借了吗?”


    “我们的日子也不宽裕,不是不想借,实在是没钱。”


    这话不夸张,是真的没钱。


    宋观书的钱都投进了厂子里,产生的收益还要进行再生产,姜菱包圆了家里的大部分开支。


    也不知徐友兰是怎么想的,会觉得他们有钱。


    “对啊,你们家日子不好过,厂里经常拖欠工资,小宋现在又没有收入。”


    “千万别借钱。”老唐用自己的亲身案例警示年轻人,“我大姨姐十年前跟我媳妇借过五十块钱,那时候的五十块啊,我媳妇跟她要,你才她怎么说的?她不承认了,她说没有跟我们借过钱,我们说她借钱,有借条还是有证人,都没有就是讹人。”


    “她是我媳妇亲姐姐,借钱的时候怎么可能跟她要欠条,结果就让她抓到了这个漏洞,愣是说没有借钱,还跟亲戚邻居说我们想钱想疯了。可把我媳妇气的呦,再不跟她来往了。”


    过日子谁还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儿呢,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


    好容易熬到下班,姜菱冲回家找宋观书算账。


    她回家的时候正赶上最后一道菜出锅,宋观书腰间围着围裙,“你回来了,洗手吃饭。”


    回家就能吃上热饭热菜,肚子里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


    不能就这么原谅他,为了遮挡,她戴了一整天的围巾。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姜菱瞪他。


    她的耳后,遮挡了一天的红痕重见天日。


    白嫩的耳后,牙印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点点红痕。


    “抱歉。”他眸色渐深,喉结上下滚动。


    宋观书低下头,一副认打认罚的模样,“你如果很在意,就咬回来吧。”


    第65章 第 65 章 软的


    姜菱一把推开了他的脸, 狠狠拒绝,“不用!”


    他似乎对于被拒绝,并不在意, 若无其事地后退了两步, “那, 快吃饭吧。”


    昨天发生那种事,再面对他时, 姜菱有些尴尬, 饭桌上异常安静,不像平常, 姜菱会跟他说上班发生的趣事。


    习惯了吃饭时跟姜菱聊天, 他很不习惯如今的安静饭桌。


    宋观书主动问道,“财务科今天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吗?”


    姜菱进行了一番认真思考, 然后如实回答,“没有。”


    往常不是这样子的,就算办公室没有发生什么趣事,她也会把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说给他听, 而不是冷冰冰地回答没有。


    宋观书笑得很勉强,他问,“我是个很无聊的人吧,觉得跟我聊天相处乏味无趣。”


    “不是啊。”姜菱莫名其妙,不明白为什么从财务科跳到了他身上。


    财务科白天没有发生有意思的事情, 为什么会觉得他无聊, 这两者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


    家里被他收拾得一尘不染, 就连细小的灰尘都不复存在。


    如果不是房间里还有一些生活物件,陌生人进来以后要以为这个屋子没有人居住。


    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有犯罪嫌疑人过来打扫了一遍。


    她看见还插在杯子里的半根糖葫芦, 冰糖融化,就只剩下了几粒不新鲜的山楂,光是看着就很酸,姜菱皱眉许久,也没能下嘴。


    宋观书十分善解人意说道,“不喜欢吃,就丢掉吧。”


    姜菱有点纠结,“扔掉太浪费了。”


    “吃到了不喜欢的东西,才是浪费。”他说,“你这个不叫浪费。”


    他伸出手,要帮忙解决掉剩下的几粒山楂。


    姜菱以为他要帮忙扔掉,这样也好,不是她亲手扔的,姜菱不会有那么强烈的负罪感。


    然而,他没有要扔掉剩下的半根糖葫芦,而是咬了一颗山楂下来。


    “不是”那是她吃过的。


    姜菱要阻止已经晚了,那山楂已经被他咽了进去。


    她再提醒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观书似是不懂她为何突然叫她,茫然抬眼看她,姜菱摆摆手,“没事,你继续吃吧。”


    最后没有浪费粮食就行。


    看他吃完最后几颗小山楂,姜菱咽了下口中生出的酸水,“要是喜欢吃的话,下次不要只买一根了,买两根,咱们一人一根。”


    “还是买一根吧,你吃不完一整根,剩下的就浪费了。”


    随他吧,反正不管买一根还是两根,她都能吃上,这就够了。


    白天的时候,宋观书把两人的被罩拆下换上了干净的,换下的脏被罩被他洗干净后挂在了院子里晾晒。


    有个单独的院子不管干什么都特别方便,突然拆洗被罩也不会吸引过多的注意力。


    两人都刻意没有再提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像那只是一场荒唐的梦。


    就连徐友兰,姜菱都没有再提。


    按照她的性格,遇见有人做了这种事情,她肯定每天都要骂她一顿解恨。


    梦醒了,就过去了。


    但,真的是这样吗?


    躺在被窝里,即便已经换了新的被罩,姜菱却总感觉有一股子味道。


    她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


    有时候撞见宋观书裸着上半身换衣服,她总会联想到某些禁忌的画面、片段。


    冬天干燥,她又睡在热炕头,更加容易上火了。


    加之似乎是被她看过了,宋观书如今不太避着她了,姜菱总是不小心看到一些不该看的画面。


    只能看,啥也不能干。


    姜菱十分光荣地上火了。


    早上起床,看见宋观书光着上半身去柜子里翻找衣服,倒三角的轮廓,弯腰时更显得背肌明显。


    两管鼻血飙出,姜菱赶紧找纸堵住。


    宋观书没找到衣服,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他转过头,就看见姜菱正在手忙脚乱地找纸,她的手上、衣服上全是血,还不停地有血从鼻子中滴出。


    湿毛巾被拍在了姜菱的后颈上,姜菱被冰的浑身一哆嗦。


    鼻腔里的血流得没刚才那么急了,宋观书记得书上说过,举手也是有用的,他给姜菱的后颈的毛巾扶正,扶着她那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举起。


    这方法对别人有没有用不知道,对姜菱大概没什么用。


    也没有人处理同伴流鼻血的时候不穿上衣啊,很大,再近一点,就要怼到她的脸上了。


    刚稍微控制住的鼻血,又不受控制了。


    姜菱是个意志坚定的好同志,怎么会轻易被眼前的美色所动摇呢。


    她坚决地伸出手同诱惑说不,将眼前的景色推开。


    嗯,果然是软的。


    宋观书单纯地没有旁的想法,只想姜菱赶紧止住鼻血,猝不及防被推开,他还有些迷茫。


    “我……”


    姜菱摆摆手,示意不用他帮忙,“没事,我自己就行。”


    鼻血渐渐止住了,宋观书找到抹布将地上还有炕上的血擦干净。


    “怎么会流鼻血呢?”


    姜菱坚决不能承认刚才偷看他了,“晚上的炕太热了。”


    宋观书的目光中满是心疼,她流了很多血,“等会去买只鸡给你补一补。”


    别补了啊,再补流得更多。


    她说,“我觉得我这几天吃两天白菜豆腐就行。”吃点素,冷静冷静。


    姜菱最讨厌的菜就是白菜豆腐,在其他邻居入冬前存了许多白菜的时候,宋观书只象征性地买了几棵放在西屋。


    事出反常必有妖,姜菱不喜欢跟他刨明心事,宋观书只能靠猜。


    “没关系的,不用担心花钱,厂里的效益不错,年前会有一笔分红,以后每月都会有,会越来越多。”


    姜菱要怎么跟他解释,这跟钱没关系。


    “只是我突然很想吃白菜豆腐,真的。”


    姜菱目光诚恳地看向他。


    这就更不对劲了,姜菱竟然会想吃白菜豆腐,不过既然她不想说,宋观书没有深问。


    “好,那明天煮白菜吃。”


    姜菱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血。


    宋观书皱着眉,“衣服脱下。”


    姜菱捂着衣服,一脸惊悚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叹口气,“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我是让你把染着血的衣服脱下,总不能穿着这衣服去上班,我一会顺手给洗了。”


    “我知道啊。”她的态度很硬气,“我想自己洗。”


    宋观书还能不知道她在嘴硬,他解释道:“水凉,冻手。”


    “那我就烧一壶热水往里兑。”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


    “加了热水,衣服上的鼻血反而不容易被洗干净。”


    有吗?她曾经也是很有经验的,怎么对于他说的这个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这种事情上没必要骗你。”


    是啊宋观书没有必要骗她,总不至于这人爱做家务到要与她抢活儿干的程度吧。


    “我要换衣服了。”姜菱做了个手势,示意他转身。


    宋观书按照她的指挥,乖乖转身。


    姜菱跟宋观书不同,她每天晚上会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找好,就放在炕头上烘着,这样第二天睁眼后就能穿衣服,不用去找。


    衣服在炕头放了一晚上,穿的时候还是暖和的。


    宋观书每天早上都要去柜子里翻衣服,姜菱很佩服他不怕冷,早上的房间里并不温暖。


    他以前好像不是这样子的,生活习惯很好,跟姜菱一样,前一天晚上就找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衣服。


    姜菱是因为懒,宋观书因为什么,她不知道。


    从柜子里刚找出来的衣服,不如在炕上烘了一晚上的暖和,上身惹得姜菱不断喊凉。


    在姜菱害得刻意遗忘之下,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被她抛在脑后,就包括“始作俑者”徐友兰。


    她没想到,她和宋观书没去找徐友兰算账,这人自己找上门来了。


    徐友兰还惦记着姜菱曾经说过,要帮忙打听她丈夫的事情。


    约莫了一下时间,半个月过去,应该已经打听到了。


    于是,徐友兰主动找上门来。


    她是来办公室找的姜菱,徐友兰怕单枪匹马去了他们家遇害都没人知道,办公室人多安全。


    看见这人,姜菱想起她干过的事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距离她上次来办公室找人没过多久,财务科的同事当然不会忘记她,还以为这人又来借钱。


    最讨厌这种听不懂话,人家已经拒绝,却一而再再而三上门借钱的人。


    “你还有脸来!”


    她心想,难道姜菱知道,她想要勾搭宋观书。


    宋观书也真是的,怎么这种事都跟家里的媳妇说啊!


    “我”徐友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道歉的话,她说不出口。


    她自认为没有对他们造成伤害,她只是有那种想法,又没有成功,难道这也算错吗?


    越想越理直气壮,“我又没有做什么。”


    敢做不敢认,那种事,还当着同事的面,姜菱又不能跟她对峙。


    “我就没有见过,脸皮像你一样厚的人。”


    她是来打听事儿的,进来之后先被姜菱骂了两句,再好的脾气也要发火。


    “不想说就算了,干嘛骂人呢?”徐友兰气哼哼的,“是你要帮我的。”


    “你没有跟我说实话,还想叫我给你干活,想什么美事呢!”


    “我哪里没有跟你说实话了。”


    姜菱压着脾气说,“你丈夫是什么时候被抓的,你要不要去打听一下,公安最近还有在抓投机倒把吗,就算编也得编个像样一点的理由啊!”


    去年的年中,的确有一段时间抓过,今年的政策又不一样了。


    听徐友兰那话的意思,她家男人是最近两个月被抓的,那怎么可能嘛。


    去年年底的□□上,还提到了个体经济。


    这段时间宋观书看报纸关注这一方面的政策,姜菱也跟着了解到了许多。


    “怎么可能。”徐友兰显然不相信姜菱,“我公婆说的,她不可能骗我。”


    同事们听得摸不着头脑,但是有个跟公婆很不对付的大姐在,她就说了,“傻姑娘,你公婆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啊。”


    她又絮絮叨叨说起了自己婆婆多么可恶,不仅偏心眼,还帮着她男人哄骗她,那真是个坏事做尽的老太婆。


    徐友兰婆婆从前对她还挺好,所以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婆婆说什么,她自然相信。


    她婆婆说有钱好办事,只要有钱,就能给她丈夫走关系,不管是少判两年,还是让他在里面好受一点都行。


    就因着她婆婆的话,她借遍了亲戚朋友,包括娘家。


    娘家人想让她离婚,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像她婆婆说的那样,她怎么能在这关键时刻离开丈夫呢。


    徐友兰不是没有怀疑过,她男人进监狱,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谢朗,他能帮忙打听。


    说出想法时,却被公婆大骂了一顿,只让她去借钱,别的不用她管。到处托关系,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就是姜菱说要帮忙打听消息这事,她都没敢告诉公婆,生怕惹了他们不快。


    他们果然有事隐瞒她,徐友兰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


    姜菱不关心她去了哪儿,大概是回去找公婆对峙了吧。


    她回家以后,迫不及待地跟宋观书说,“徐友兰,今天来厂里找我了。”


    宋观书手上切菜的动作不停,“为了她丈夫的事情?”


    姜菱不想提徐友兰丈夫的那件事,她正在气愤另一件事,“这个人太过厚颜无耻,竟然否认对你下过药。”


    宋观书给她倒了一杯水叫她消气,“不承认才是正常的,为了这种人气坏身子不值当。”


    姜菱多看了两眼异常平静的宋观书,“你怎么不生气?”明明他才是苦主。


    第66章 第 66 章 很烫


    宋观书面不改色地跟姜菱一起谴责徐友兰。


    饭后, 他翻出了白天拿到的分红,很厚的一沓子钱。


    姜菱用肉眼估量了一下,至少也有一百张。


    看见花花绿绿的钱票子, 姜菱脸上的表情一下子的变得十分丰富, 活脱脱个小守财奴, “叫我帮你保管啊。”


    “不是。”


    “那你给我干什么?”她的脸一下子垮下来,把钱扔给宋观书。


    “快过年了, 你去买新衣服。”


    他的唇角含笑, 静静看着她数钱的动作。


    “宋观书同志,你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大方的男人!”


    姜菱从来不吝啬对身边人的夸奖, 情绪价值总是给得很足。


    宋观书拼命克制不住上扬的唇角, “多买几件。”


    “好呀,刚好觉得新衣服不够。”姜菱说, “我二姐说过几天要去南边进货,托她给我带两件好看的衣服。”


    看在宋观书给了不少钱的份上,姜菱说,“让她给你也捎两件, 好歹也是小老板了,不能总穿那两套衣服。”


    其实姜菱想说的是,那么好的身材,不穿好看的衣裳多可惜啊。


    宋观书原本想说自己的衣服够穿,又怕打击了姜菱的积极性, 将来不给他买衣服了。


    他笑得十分心满意足, “好, 谢谢你。”


    “不客气。”反正花的全是你的钱。


    临近年关,厂里的事情多。


    姜菱和宋观书都忙得不可开交。


    连着几个月没发工资,总不能过年还不发, 这还让不让工人过年了。


    财务科要给工人发工资,还要做年底的盘点。


    上班时候忙得不行,回了家姜菱还得给北城晚报写稿子,多亏稿子每周一篇,字数也不多,要不然她真的要累死了。


    宋观书那边比姜菱更忙,老百姓劳累了一年,会选择在年底奖励自己买一些从前不舍得的东西,比如说新衣服、新鞋子,还包括恒久厂的润肤面霜。


    面霜的销量迎来了一个小高潮,厂里又紧急招工,从前被北城日化厂开除掉的工人,如今全在恒久上班。


    恒久虽然不是公家单位,但是给的工资高,计件收费,多劳多得少劳少得,干得多赚得多,工人们的生产积极性高,从前在北城日化厂工作时存在的一些毛病,全部得到了根治。


    根据姜菱提出的建议,厂里针对过年,还推出了新春礼盒,无论是自用,还是走亲访友送礼都合适。


    盒子的包装设计得高档,拿出去送人特别有面子,虽然价格不便宜,但卖得特别好。


    最初北城只有四家供销社销售恒久日化厂的产品,如今已经有十多家了,多是看到恒久面霜的销量好,主动商量可以代销。


    如今销量好,便不局限于只在北城销售。


    李桂和宋观书出差了几趟,去北城附近的县市跑销路,对方听说北城百姓都在用这款面霜,想都不想的就答应了。


    北城是省会,周边县市倾向于模仿学习省会。


    在将自家的销售额给对方看了,宋观书还带了一份北城晚报,给对方看自家的广告。


    北城周边县市的市场广阔,恒久厂的面霜销量更好,宋观书也更加忙碌。


    宋观书忙着厂里的事儿,陈向阳也不闲着,他跟着跑前跑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我就不理解了,陈向阳他也没有闲着,哪来的闲工夫去管闲事。”


    也不知道陈向阳怎么劝的,孙敏的亲生母亲,那个叫翠儿的女同志,竟然去恒久厂当工人去了。


    听菊香嫂子说,从前的翠儿虽然算不上好吃懒做,但也称不上是传统意义上吃苦耐劳的好女人。


    不知道陈向阳说了什么感化她,她不仅出去赚钱,跟孙敏的关系还不错,时不时给她买个头花本子。


    不像别人家的妈那样疼爱孩子,但翠儿回来以后,孙敏的日子比从前好过了不少。


    当初翠儿刚回来的时候,不少邻居在背后叨咕,说孙老头家要热闹起来了,估计得像前院的刘科长家似的,整天打架。


    谁能想到,没打起来。


    更让姜菱觉得不可思议的是,陈向阳说动了韩瑞雪出去工作。


    韩瑞雪娇气,当不了生产线的女工,可她又有个别人没有的优势,她长得好看又爱美,对市面上各个牌子的护肤品优缺点几乎烂熟于心。


    韩瑞雪从前不出去找工作,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工作,她这个人娇气吃不了苦,太苦太累太脏的工作不能干,不体面的工作不能干,挑来挑去,跟刘建设结婚以后,有人养着她,也就没有那么强烈的念头出去工作了。


    她不是不想工作,每天在家里待着非常无聊,尤其现在要面对着她婆婆那张老脸。


    能赚钱,还能每天跟护肤品作伴,韩瑞雪一下子心动了。


    刘老太一直在背后念叨说,韩瑞雪不出去工作,吃她儿子的用她儿子的,等人家韩瑞雪出去赚钱了,她又疑神疑鬼,担心韩瑞雪给她儿子戴绿帽子。


    附近邻居中,最不可能出去工作的两个人,被陈向阳拉着出去上班了。


    惊得姜菱忍不住跟宋观书感慨:“陈向阳跟你干真是屈才了,又爱管闲事又有号召力,他应该去妇联工作。”


    “随他去吧。”


    两人正聊着,听见后面传来了吵嚷声。姜菱趴在家后门的玻璃上往外看。


    为了保护隐私,玻璃上挂了一块布,外面看不到里面,里面想要看见外面,要掀开挂着的布,从缝儿往外看。


    还以为谁家打起来了呢?


    根本没有,是方老太要生了。


    孙老头虽然抠唆,毕竟老来得子,很是重视,准备带着方老太去医院生,谁能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大概是高龄产妇容易早产,方老太还没等来到预产期,小婴儿就迫不及待想来看一看这世界。


    孙老头一家四口没一个能顶事儿的,方老太要生了,孙老头赶紧去找翠儿。


    翠儿虽然生过孩子,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家里有人操持,她只管生就行,别的都不用她管。


    她哪里知道要怎么办。


    手忙脚乱之下,她去西厢房喊陈向阳。


    陈向阳就更懵了,他是个没有媳妇的光棍。


    姜菱趴在窗户上看热闹,没想到陈向阳会来拍门。


    这人进门后慌张得不像话,“菱,宋哥,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你又做了什么?”宋观书直白问道。


    “不是我,是方大娘,她要生了,怎么办啊?”


    姜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生了你慌什么,又不是给你生孩子?”


    “可不敢这么说,传出去要说不清楚的。”


    宋观书:“传不出去,房间里总共三个人,我跟姜菱不会跟人说,除非你到处跟人说。”


    “我怎么可能跟别人说这个!”


    陈向阳急死了,这两口子还在这里开玩笑。


    “那她生孩子关你什么事?”


    “不是……”陈向阳试图给他们解释,“咱这邻里邻居,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姜菱被他蠢得想要拍脑壳,“我拜托你动动脑子,不是什么闲事都能管,你是个没结婚的大小伙子,别人家生孩子你瞎凑什么热闹。”


    “生孩子九死一生,我不帮忙,方大娘出事怎么办?”


    “他们家呢,不是只有你一个邻居,你都没有生过孩子,就算去帮忙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指点道,“现在,你立刻回去,去找苗家大娘和苗家几个嫂子,就说孙大娘突然要生,翠儿找你帮忙,你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他还要再说,姜菱瞪他,“快去!”


    这么冷的天,孙大娘坐在三轮车上医院,那还不如在家生。


    邻居的大娘婶子都生过不少孩子,也有给自家儿媳妇接生的经验,找她们最合适不过了。


    把陈向阳赶走之后,姜菱和宋观书没有再操心这件事,晚上两人都上炕了,又有人敲门。


    姜菱神秘兮兮问他:“你信不信是陈向阳。”


    “嗯,估计是生了。”


    姜菱迅速钻进被窝里,“我已经躺下了,你去开门。”


    不开门,陈向阳恐怕会一直敲门,宋观书下地开门。


    姜菱躺在被窝里,听见两人的对话。


    陈向阳十分激动,“哥我是来跟你报喜的,方大娘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好事。”宋观书的声音平静。


    只看见宋观书,没有看见姜菱,他疑惑地问:


    “姜菱呢?”


    宋观书拦在门口,“她睡下了,我明天早上再转告她这个好消息。”


    没能当面转达这个好消息,陈向阳有些失望,不过姜菱已经睡着,他总不好再过去打扰。


    他依依不舍地离开,“哥,你别忘了跟姜菱说。”


    “不会忘记。”


    关门后,宋观书回到卧室,就看到被子里面探出个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宋观书同志,你这个人一点都不真诚,还骗他说我睡着了。”


    晚上的卧室是独属于他跟姜菱的私人空间,他不愿意让外人踏足,关系再好的朋友都不行。


    “我不真诚,下次真诚的人自己去开门。”


    姜菱迅速滑跪,“真是太巧了,我这个人也非常的不真诚。”


    宋观书点头,“两个不真诚的人。”


    “对呀,天生一对嘛。”


    这张嘴里,似乎总能说出令他欣喜若狂的话。


    然而还不等他找到合适的话来回答那句天生一对,姜菱已经想到了别的地方,“哎呀,方大娘生了几个招娣,终于生出了个耀祖,方大娘和孙大爷应该很高兴了。”


    机会就这么错过了,宋观书恨自己脑袋太笨。


    姜菱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自顾自说得很开心,“不过,方家的几个招娣应该不会很开心。”


    本来家里三个女儿,还能够得到家产。


    现在方老太生了个儿子,她铁定不可能把家产给闺女了。


    没等到他的回应,姜菱不满地推了他一下,“你说呢。”


    宋观书面色如常地回答她,“你说得对。”


    好敷衍地回答。


    “我明天会跟陈向阳去庆城一趟,晚上会回来,回家时间不确定,你下班回家以后要立刻锁门,我会带钥匙。”


    姜菱没问他出去做什么,好像是跟做包装的厂子商量包装的事情。


    她嗯了一声,“带上介绍信,晚上回不来就在外面住一晚。”


    第二天,姜菱还记得宋观书的叮嘱,回家后立刻锁门。


    她以为宋观书不会至少也得半夜才回家,甚至直接不回来了。


    没想到他就在她后面回了家,听见大门口有动静,姜菱探出头,就看见落汤鸡一样的宋观书。


    “这是咋的了?”他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湿透了,数九寒冬,湿衣服穿在身上凉是一方面,主要是会冻住。


    外套已经冻出了硬挺的壳子,头发上覆盖着一层薄冰,修长的双手被冻得乌紫。


    宋观书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臭,当然了谁遇见这种情况,心情都不好。


    “河水没有冻住,有小孩掉进冰窟窿里,陈向阳去救,他被小孩抓住脖子,差点淹死。”


    “所以你下去把他们几个给捞上来了。”


    他嗯了一声,将已经结冰了的衣服一层层脱下。


    “暖壶里有热水,你先洗一洗,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烧炕。”


    宋观书将身上的冰衣服脱下,怕他会发烧,姜菱按照自己的发挥,煮了一碗姜汤。


    好不好喝不知道,但肯定驱寒,她把一整根姜切了进去。


    “快喝。”


    宋观书面不改色地将姜汤灌下肚子,可能是穿着冰的衣服在外面待了太久,宋观书很快发起了热。


    姜菱伸手拭了他额头的温度,很烫。


    她还看了一眼特殊部位,“这次是真的发烧,不是中药。”


    他心中遗憾地想。


    早知道……


    第67章 第 67 章 生病了


    “河水里, 好像有那种药,很难受。”


    宋观书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姜菱:???


    宋观书说的那种药,是她想到的那种药吗?


    很难想象, 这种话竟然是从宋观书口中说出来的。他烧傻了?不能吧?


    姜菱沉默片刻, 最终只说出两个字:“别闹。”


    既然已经发烧, 不能只喝姜汤,还得吃药。


    姜菱说, “我去找退烧药。”


    上次她痛经的时候, 宋观书去买的止疼片兼具退烧作用,也省得她晚上还得出去买药。


    外面太冷了, 就算家里没有药, 她也不可能跑到医院去买药,去周围的邻居家借药, 都比去医院来的方便。


    宋观书扯住她的手,不让姜菱走。


    发高烧的人,手也是烫的,他轻声说, “身上好冷。”


    姜菱的心一下子软了,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去把你的被褥铺好,盖上被子就不冷了,吃一粒退烧药, 睡上一觉, 明天就不难受了。”


    她好声好气地说, 宋观书却没有松开手,姜菱又不忍心掰开他的手。


    宋观书拉着她的手,往衣服里放, “不舒服。”


    平常温度适宜的腹部,此刻摸着有点吓人,“妈呀,这也太烫了,不会烧成傻子吧。”


    怪不得刚才说胡话了。


    宋观书:


    他闭了闭眼,姜菱只是太关心他了。


    姜菱把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你等会儿,我去借一个体温计,你要是烧得太严重要带你去医院。”


    她是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时代,听说过很多发烧没有及时处理,最后烧成傻子的案例。


    虽然她听说的大多数是小孩,但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万一宋观书就是那个被烧傻的成年人呢。


    明明发烧的人,却有劲儿得很,把姜菱给拉进了怀里。


    发烧后,他的声音有点飘,带着一种不真实感,“我的身体我清楚,不用去医院。”


    没烧傻吗?现在还挺正常的。


    “不去医院也行。”他已经发烧了,去医院的路上也要灌风,“那你得吃药。”


    从前宋观书的怀里很热,如今发烧以后就更热了,并且在源源不断地散发热量。


    她发现,宋观书在脆弱的时候非常喜欢拥抱,抱住以后说什么都不撒手。


    尴不尴尬这都两说,关键是宋观书是个病人,他不能不吃药啊。


    “你松开我,去给你拿药,你还”


    姜菱的嘴被压住了,被宋观书的脸。


    准确来讲,从第三视角来看,更像是她正在亲吻宋观书的额头。


    这人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想用头堵住她的嘴,应该也是发烧的后遗症,整个人不太清醒,干出了这种蠢事。


    不过还好,他用的是额头,不是别的部位。


    姜菱抬眼抬眼,去看他的反应,正对上他那双温柔的眸子。


    她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姜菱也有怀疑宋观书是故意的,但他现在是个高烧病人,她尽量不用恶意揣度他。


    这一举动是清醒的他不会做的,姜菱将之归咎为,“还是烧傻了。”


    她硬下心肠,强硬掰开宋观书的手。


    这虽然是个病人,要论起力气,姜菱还真的比不过他。


    宋观书若是不愿意放开她,姜菱也很难挣脱。


    他没有违背她的意愿,乖乖松手让她离开,只是眼尾微垂,什么也不说,用那种很可怜的眼神看她,看得姜菱心软不已。


    她飞速地去药匣子里翻找,找出退烧药,让他吞下。


    姜菱絮絮叨叨的说,“先吃药,锅里煮了点小米,今晚吃小米粥。也算是你运气好,小米粥好消化,适合病人吃。”


    姜菱刚回家的时候,就把小米粥放在炉子上的锅里咕嘟,那时候想着天气冷,吃一点热粥暖胃。


    宋观书发烧了,喝粥刚好。


    小米粥的米油已经被熬煮出来了,整个厨房全是米粥的香味。


    姜菱将最上层的米油撇出来,放进宋观书的碗里。


    这一锅小米粥的精华,全在米油上。


    看在宋观书是病人的份上,最好的就给他吃了。


    姜菱煮小米粥的时候,还加了一小块切成碎末的南瓜丁,老南瓜炖得软烂,为小米粥添了一丝甜。


    原以为宋观书晚上不回家,姜菱没有带他的饭,往锅里撒了两把米,是给她自己准备的晚饭。


    两把米,正正好出了两碗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宋观书就算没有吃饱,那也没有多余的饭给他吃了。


    宋观书晚饭就只喝了一碗粥,喝完后放下碗筷静静看着姜菱吃饭。


    他吃饭看似优雅,动作却不慢。


    两人明明是一样大小的碗,他已经喝完了,姜菱还剩下小半碗。


    受不了一直被他盯着,姜菱一口气把碗里剩下的小米粥全部喝完。


    对她来说,碗底的粥还有点热,烫得她直斯哈。


    宋观书的目光不动声色从姜菱探出的舌尖上扫过,他面无异色,谁也不知道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什么下流念头。


    总不能叫个病人去刷碗,那她也太禽兽了。


    况且晚饭一共就用了两个碗,还有一个锅,顺手就给刷了,全程不超过五分钟,这还包括了姜菱倒热水,还有刷完洗手的时间。


    她洗完碗回到卧室,宋观书还没有回被窝里睡觉。


    “不是让你刷完牙就去睡觉吗?”姜菱说,“睡一觉就不烧了。”给退烧药充足的时间发挥。


    他没理姜菱的这个问题,只探出头,叫姜菱来摸。“还烫么?”


    姜菱去毛巾上擦了一把湿着的手,“等一下,我的手有点凉,现在摸不出来。”手凉的时候,估计摸个正常人也能做出发烧恶毒判断。


    宋观书慷慨极了,把姜菱的手塞进他的衣服里。


    “没关系,我很热。”


    滚烫的皮肤骤然接触到冰凉的手,姜菱能感觉到手下的皮肤在跳动。


    这太犯规了,接二连三地勾引。


    姜菱又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能够抵抗住诱惑。


    尤其是在她的手划过一点突起时,他轻轻哼了一声,身子弓起,很敏感。


    虽是难受,却挺胸,将之送入姜菱手中。


    她有底线,但不多。


    姜菱想起了一些被她刻意忘记的画面,上一次她没有碰过宋观书这里,其实她眼馋了好久,


    只需轻轻拨了拨,就能让宋观书喘得更加严重,他眸中水光潋滟。


    她的手早已被宋观书的肌肤给暖热了,不过她体温正常,衬得手下的肌肤更烫了。


    要不怎么说美色惑人呢,就这么个大美人站在你面前,双眼迷离却带着钩子,姜菱的手还放在他的身上。


    这谁能把持得住啊。


    拒绝美色,反正她姜菱做不到。


    宋观书拉着她的手放进衣服里,不就是想让她摸吗。


    对,没错就是这样。


    姜菱当然不会客气。


    是姜菱先把他给推倒了,主动权也一直掌握在她手里。


    不过嘛,他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姜菱推他的时候压根没有用力,他却重重地向后倒去,躺在了炕上。


    那是一个任由她予取予求的姿势,非常的撩人。


    “身上还热吗?”


    姜菱的手在他上半身上探索人体奥秘,宋观书喉间发出了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低吟声。


    姜菱下手没个轻重,眼见他的皮肤上红了一片。


    她立刻停手,“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不疼的……再重一些也没关系。”


    用力一点,再用力一点。


    不知何时起,他上半身的衣服不翼而飞,当然了,下半身也没好到哪儿去。


    姜菱原本坐在他腿上,后来两人一起滚在了一起。


    宋观书的头搭在姜菱的肩上,呼吸出的热气吹拂在她的耳垂上。


    似乎是不经意,他的唇蹭上了姜菱耳垂。


    见她没有抗拒,不经意地蹭,便变成了吻。


    姜菱没有打断他,他的胆子又变大了一些,从耳垂到颈间,再到脸颊。


    身下某物的存在感过于明显,提醒着姜菱今晚已经放纵过了头。


    “不行,我们不能。”姜菱及时醒悟过来。


    宋观书正陷入情潮之中,她却迅速抽身。


    原本要落在她唇上的吻落了空,他茫然地抬头看姜菱。


    不知道是要告诉宋观书,还是要告诉自己,姜菱坚决地说,“不行的,今天实在是太……过了。”


    宋观书拉住了姜菱的手,他没有用力,却拽住了她。


    细细密密的吻最终全部落在了姜菱的脸上,没有一丝侵略性,有的只有温柔缠绵。


    喉结上下滚动着,“我知道你也想,不要拒绝自己。”


    他应该是个很好的谈判者,姜菱本就不坚定的意志在摇摇欲坠。


    不行不能再让他说话,姜菱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


    她现在大脑一团糨糊,需要独立思考。


    下一秒,姜菱感觉掌心处濡湿的触感,宋观书竟然……


    姜菱迅速收回手,就看到他脸上出现了一抹极为温和无害的笑,似乎跟那个刚才舔她手心的变态判若两人。


    她不敢再捂他的嘴了,怕他会舔她,随他怎么说吧。


    “你说的,我们是夫妻,有结婚证。”


    姜菱的脑子其实已经不大清楚了,她想,她现在的清醒程度,没比宋观书这个发烧的人强太多。


    模糊的印象中,她想起,自己曾经跟宋观书这么说过。


    那时候是为了什么事儿来着?好像是因为帮他解毒,事后他接受不了,姜菱用有结婚证为理由劝他想开。


    谁能想到,这话又被他还了回来。


    不过发烧的人,思维这么清楚?


    姜菱疑惑的问,“你没发烧?”


    “有在发烧。”


    他紧贴她,身体力行地让姜菱感受他此刻的温度,证明他此刻的确在发烧。


    第68章 第 68 章 锁骨上的牙印


    “哦对, 你还在发烧。”姜菱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地坐直身子,“不能剧烈运动。”


    他想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自己可以运动。


    “别闹,刚才不是还说身体不舒服。”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就是宋观书这样子的。


    他还想要再抢救一下, “其实, 我没事,不发烧了。”


    俊秀青年茶色的眸中满是恳切, 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没办法拒绝他。


    姜菱不同, “发烧就要清心寡欲,还想着这种事, 不开玩笑, 真的会猝死。”


    宋观书小声指责,“好狠的心。”


    闹了这一通, 姜菱没有了写稿子的心情,她现在就想睡一觉。


    希望睡醒之后,宋观书就能恢复正常。


    宋观书赖在她的被子上不起来,姜菱推了两下, 他都一动不动。


    差点要被他给气笑了,宋观书他真是好样的。


    以前没发现,他还有无赖的一面。


    他大剌剌地躺在姜菱的被子上,姜菱没办法,行, 你不是赖着不走吗, 我去你的被窝里睡还不行吗?


    事实证明, 不太行,她刚掀起被子,刚还躺在她被子上的人, 就抱住了她,两人一同躺了下去。


    他躺回自己的被窝里,这正好,姜菱也能回到自己的被窝里睡觉。


    他把姜菱箍在怀里,闭上了眼睛,一副很累的模样,“别闹了,快睡觉吧。”


    到底是谁在闹啊。


    姜菱瞪他,然而闭上眼的人毫无察觉。


    类似于呢喃的,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姜菱耳边响起,“头好痛。”


    手下是他滚烫的肌肤,姜菱想,算了吧,他是个病人,让一让他。


    姜菱妥协了,“关灯。”


    灯绳就在宋观书的手边,“睡着”的人准确无误地拉上灯绳。


    “啪嗒”一声,面前一片黑暗。


    许是对这个怀抱并不觉得陌生,姜菱竟然很快睡着了。


    晚上做了个被藤蔓缠住的噩梦,梦里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想不起来了,仅存的印象就是藤蔓非让姜菱伸手摸它。


    这个梦让姜菱感觉很累,第二天早上艰难睁开眼,发现她正枕在人家的胸膛上,大半拉的身子压在宋观书身上,把他当作等身娃娃抱着。


    刚睁开眼的时候,她还有些恼火,晚上被藤蔓缠绕的噩梦都因为宋观书,现在就只剩下了心虚,合着是她压着人家睡了一整晚。


    往常起很早的人还没有醒。姜菱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还得是年轻,身体底子好,大冬天冰水里泡了个澡,除了烧了一晚上,第二天啥事没有。


    这个动作叫醒了他,声音中带着还没睡醒的懒洋洋,“怎么了?”


    “没事,你再睡一会儿吧。”


    宋观书的手搭在姜菱的腰上,他又合上了双眼,“一起。”


    姜菱轻轻拍了下她腰上的手臂,“撒手,我还要上班。”


    宋观书倒是没有再闹,很听话地收回手。


    高烧过后,肌肉酸胀,他洋洋的不愿意起身,侧躺着看姜菱的动作。


    姜菱要换下睡衣,见宋观书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别看了,我要换衣服。”


    他嘴角噙着笑,“你也看过我。”


    “谁要看你了,是你硬要给我看的。”


    懒得跟宋观书争辩,姜菱背过身去换衣服。


    她麻溜地换好衣服回身,发现这人是闭着眼睛的。


    行吧,还挺听话的。


    陈向阳因为自己去河里救人,导致宋观书冬天还得去河里救他一事,十分惶恐不安。


    他不傻,知道姜菱和宋观书都不喜欢他多管闲事,但是他俩都没有插手他的事情,最多就是让他保护好自己。


    这次好嘛,不说差点被那几个小孩拽进河里,还差点连累了宋观书。


    事情因他而起,他又不能装死,早起去买了点两斤桃酥,就来探望宋观书。


    是姜菱开的门。


    “菱,我哥呢?”


    姜菱努努嘴,“他昨晚发烧了,现在不太舒服,还没起呢。”


    宋观书本不打算起得太早,被窝里还有姜菱身上的香味,他不太舍得起这么早。


    不过他不习惯在被窝里见客,在姜菱去开门的时候,他就从被窝里起来穿衣服了。


    听闻宋观书发烧了。陈向阳心中的愧疚更加严重,“都怪我,连累了哥。”


    “你昨天也在冷水里泡了很久,昨晚没发烧吧,我们家有药,生病了不能硬抗。”


    “不用担心我,我糙人一个,啥事没有。”


    姜菱嘟囔了一句,“傻小子火力旺。”


    陈向阳拎着桃酥进来的时候,宋观书已经下地洗脸了。


    被子被他叠了起来,打开了窗户通风。


    “哥,不好意思,都怪我连累了你,听说你还发烧了。”他低下头,等着被骂。


    没有迎来狂风暴雨,宋观书虽然不喜欢他的一些举动,不过昨天的事情还误打误撞地帮了他。


    “没事,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


    陈向阳:???


    我哥他不会是烧傻了吧?


    要么是在说反话,要么是烧傻了,陈向阳倾向于前一种。


    于是他更加惶恐不安,他快哭了,“哥,你别这么说,我害怕。”


    他比别人更了解宋观书一点,哥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他说不生气,极有可能非常生气。


    “我真的知道错了。”


    姜菱插话,“知道错了是好事,你就原谅他吧。”


    陈向阳拼命点头。


    姜菱:“不过呢,我们应该从昨天的事情中得到教训,救人没有错,但应该量力而为,不能硬上。”


    “昨天多亏你旁边还有宋观书,要不然你现在已经凉了。”她的语气像是训儿子,“下次遇见这种情况,不一定要亲自下去救啊,你找个绳儿或者是棍子,站在岸上把他们捞上来,或者是先喊人来帮你,对不对。”


    陈向阳点头,“菱说得对,我真的知道错了。”


    “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我煮了点粥。”


    他非常有闯了祸的自觉,饭桌上一直在夸奖早饭好吃,其实那只是一碗再普通不过的白粥,里面只有清水和大米,但这被他差点夸上了天。


    姜菱:“你可以表现得稍微真实一点吗?”


    陈向阳嘿嘿笑道,“确实是好喝嘛。”


    吃完饭,他才想起今天来还有另一件事,“我这几天要回老家一趟,毕竟快过年了嘛。”


    姜菱点头,“应该的,给家里人买年礼了吗?”


    “我回家还要倒好几次的车,拿着礼物很不方便,就没有买礼物,带了钱提前给家里人发红包。”


    姜菱捅了捅宋观书,叫他把克扣陈向阳的工资给拿出来。


    “这些钱是怕你乱花,叫他帮你存着的,你回家的时候带给父母。”


    宋观书做事有条理,记录得很清楚,应发多少工资,实际发了多少钱,还有多少钱没有给,一笔一笔地记录着。


    陈向阳读过几年书,能看懂字,他感动得不像话,“哥、菱……”


    也只有家里人,才能想到这一步吧。


    一米九的大老爷们,一把鼻涕一把泪,真是让人没眼看。


    “准备回家待几天?小心一点,别让人给逮住了。”姜菱提醒道。


    毕竟陈向阳之所以过年前回家,就是怕过年的时候人多眼杂,他被人给抓住。


    陈向阳当然知道这一点,“我回去就待一晚上。”


    回家只留一晚上,不敢留太长时间,大部分时间可能都耗在了路上。


    “注意安全。”宋观书也提醒了一句。


    陈向阳将这句话当作是宋观书原谅他的证据,他认真点头,“我会的!”


    旋即,他有些期期艾艾地开口,“哥,就是这几天,我不能……”


    宋观书懂,“给你放几天假。”


    陈向阳长得五大三粗,脸上还有疤痕,看起来跟个□□似的,带他出去谈事情,不了解的人会以为这是个狠角色,特别能够镇住场子。


    李桂和宋观书出去谈事情出差很喜欢带上他,陈向阳在其中充当保镖的角色。


    陈向阳怪不好意思的,年前事情多,他还要请假回家。


    “我旷工的这几天,就不要算工资了。”


    姜菱嫌弃他啰唆,“行啦,你赶紧收拾回家的东西吧,工资的事情你就别操心了。”


    把他送走,姜菱回去的时候,宋观书正在关窗户。


    开窗通风是为了散味道,姜菱难得老脸一红。


    “我先上班去了,你今天最好在家里养着。”


    毕竟才发过烧。


    宋观书非常听话地答应了她,只是在姜菱离开家之后,他紧随其后去厂里了。


    下午的时候,掐准姜菱下班的时间,他在姜菱之前回家。


    姜菱回家的时候,看见饭菜已经出锅,自然不会想到他今天不在家。


    顺口问了一句,“还难受吗?”


    宋观书捂住太阳穴,“头还有点疼。”


    “今晚好好休息。”


    他嗯了一声。


    姜菱以为宋观书头疼,晚上就会消停一点,实际上并没有。


    抱着她不肯撒手,叫他松手就说头疼。


    “你头疼就去睡觉啊。”


    好嘛,他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陈向阳不是总来他们家里蹭饭,平常不经常见面,因此姜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家的。


    只是某天傍晚,他背着个袋子回来了,胡子拉碴,不知道还以为是捡破烂的。


    姜菱被吓了一跳,“你吃完了吗?”


    陈向阳摇了摇头,他把袋子放在地上,就往外翻,“我爸妈知道你和哥照顾我,这些全是他们让我给你们带的年礼。”


    他先是翻出了一只已经拔完毛的整鸡,“听说宋哥身体不好,我奶连夜杀的鸡,让带过来给你补身体。”


    宋观书:???你说谁身体不好?


    他咬牙切齿说,“比不得你四肢发达。”


    陈向阳没听出宋观书在嘲讽他头脑简单,还以为是夸他呢。


    “嘿嘿,我这体格子随了我姥爷,他年轻的时候还打过鬼子呢。”


    最气人的是什么,嘲讽对方,但是他没有听出来。


    姜菱看着觉得好笑。


    “这是我奶晾的豆角干,炖红烧肉的时候放一把,味道一绝。”


    “我妈听说姜菱爱吃猪蹄。”陈向阳拿了条猪腿出来。


    “这个榛蘑是我大爷从北边寄来的,炖小鸡儿的时候放上一把,味道可香了。”


    陈向阳带回来的东西,林林总总摆满了桌子。


    姜菱笑不出来,“你们家办置的年货,你回家一趟全给带走了,他们过年吃什么?”


    陈向阳不觉得有什么,“给他们钱了,他们再去买呗,村里这些东西很好买。”


    正处于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即便是生鲜,也不担心会坏。


    陈向阳从袋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冻得邦邦硬。


    马上要过年,周围人都置办年货,在这种氛围之下,姜菱也买了不少,猪啊、鸡啊、鱼啊


    家里没有冰箱,就放在院里的大缸下扣着。


    家里买的那些东西还没有开吃,陈向阳家里人给带了这么多的东西。


    “有劳你爸妈费心,但这也太多了。”


    “我家里人说,比起你和哥带着我赚钱,这些都不算什么。”


    陈家父母看见儿子带回来的这些钱都吓了一跳,庄稼人在地里干几年的农活,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啊。


    还以为这小子干了什么违法的事情,才赚到的钱。


    为了证明自己没跟错人,陈向阳说了几件宋观书和姜菱帮助他的事情。


    陈家父母一听,是大学生文化人,应该不是坏人,对自己儿子也不错,知道这傻小子是遇见贵人了。


    朴素想着多给人家一些年礼,看在这些肉啊菜啊的份上,一家子老实人恨不得把家底掏空。


    见姜菱十分过意不去,陈向阳就说,“我身上的钱全给家里了,他们拿着钱想买什么都有。也别不好意思要,我这段时间要经常来家里蹭饭的。”


    姜菱没忍住白了他一眼,“就算你什么东西都不带,难道还少了你的一口饭?”


    陈向阳惯会遛杆爬,“那咱今天明天吃小鸡炖榛蘑呗,多放点榛蘑。”


    姜菱冷酷地说道,“明天不行。”


    陈向阳大惊失色,“为什么,这么快就不爱了吗?”


    这是姜菱偶尔跟宋观书说的话,他耳濡目染之下也学会了。


    感受到了来自宋观书的死亡视线,他眨眨眼,躲在了姜菱的身后。


    要不是看在这些来自乡下的朴素礼物份上,宋观书是真想把他给扔出去。


    姜菱笑着给他解答,“不是啦,明天方大妈家的小孩儿办满月。”


    既是租客,又是邻居,他们必须去。


    原本还想着,要是陈向阳没有及时回来,还得替他垫付礼金。


    孙老头方大妈五十多岁的高龄喜得爱子,自然是要庆祝一番。


    办喜事也是能够从中赚一笔,孙老头这么会算计,怎么会错过这个好机会。


    姜菱提前跟菊香嫂子打听过了,要上多少的礼金,他们家只要跟各位邻居家保持一致就行了。


    陈向阳下了车直奔姜菱家,他要是先回家,就会看见院子里已经摆起了大灶,厨师在院子里为明天的喜事儿做准备工作。


    陈向阳跟姜菱和宋观书一起吃完饭才回的家。


    他回家以后,姜菱和宋观书摸黑在院子里干活。


    得趁着天黑,把陈向阳带回来的肉压在缸下面。


    要是白天做这个,被周围人看见,容易招贼。


    “你说,周围人都这么干,在冬天的时候把肉放在院子里,小偷当然也知道,他要是趁咱不在家,翻墙进来,一偷一个准儿。”


    宋观书笑着揉了揉她的头,“总不能怕小偷光顾,一直守在院子里,影响了咱们的正常生活。”


    刚完成了个大工程,姜菱累得趴在炕上,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我想说,来年少买一点,吃多少买多少。”


    虽然是跟宋观书一起买年货,周围人的购买热情过于高涨,姜菱一时之间没能控制住自己。


    这个问:“猪蹄儿要不要,早上才杀的猪。”


    过年的饭桌上怎么没有猪蹄儿呢,来两个凑一对。


    那个说,“姑娘,自家养的大公鸡。”


    过年也要吃鸡啊,大吉大利。


    那个问,“新鲜的鱼。”


    过年更要吃鱼,年年有余。


    带着宋观书一起去办置年货,他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反而因为多了个能拎包的人,让姜菱买得更加起劲。


    买完回家归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买多了。


    宋观书一直安慰她,说很快就能吃完,结果没等吃完,家里又多了半水缸年货。


    听到姜菱说下一个新年,宋观书的唇角勾起,他又贴在了姜菱身上。


    他掌握到了一个规律,姜菱在很累的时候不会抗拒他的靠近。


    偶尔凑到姜菱身边,她甚至会主动抱住他,似乎是要汲取能量。


    这次,姜菱没有抱他,但是也没推开他。


    他在为姜菱提供解决思路,“买多了也没关系,可以当年礼送给大姐二姐,还有那位丁大姐。”至于说佟婉月,他不想提。


    宋观书逗她,“那给他们送个猪蹄。”


    姜家父母对姜菱不好,哪怕在跟姜菱开玩笑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称呼他们为爸妈。


    姜菱不说不舍得给他们,只说,“那你多吃亏啊,只给我爸妈送。”


    说完,感觉这话不太合适。


    她咬唇转头,偷看宋观书的神色,这小表情把宋观书逗得不行。


    “没事的,你说的也是事实,他们去世时间太长,我早就不在意了。”


    怎么会有人不在意父母的离世呢?


    即便是从小被卖进贾府的晴雯,在去世之前喊了一夜的娘。


    父母和故乡,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最柔软的所在。


    认定他是在强撑,还是被她勾起了伤心事,姜菱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心头泛起巨大的满足感,原来被怜惜心疼,是这样的感觉。


    从前他不止一次地在姜菱眼前扮过可怜,的确收获到了姜菱的同情,他也如愿地跟姜菱更进一步。


    这一次,不是他在扮可怜,是姜菱发自内心地心疼他。


    他想,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宋观书把她捞进怀里,“没关系,还有你在我身边。”


    耳鬓厮磨,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后下巴上,最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姜菱没有躲开,任由轻柔的吻落下。


    只是个单纯的吻,没有被加深,不带有情欲,有的只有快要从心底深处溢出来的喜欢。


    宋观书没有做出过火的举动,姜菱也就随他去了。


    次日是周天,不用早起,哪怕睡到十点多钟再去孙老头家也来得及。


    姜菱不能起得太晚,她得早上起来写稿子。


    年前太忙,上班的时候没有时间摸鱼写稿子,她只能晚上拿回家写。


    宋观书呢,每天晚上缠人的人。


    她的定力不足,只能找别的时间写稿子。


    凡事要看两面性,晚上不工作,保护了视力。


    姜菱早起写稿子,宋观书起得比她还早。


    说好了利用好上午的时间,结果真正从被窝爬出来时,已经将近中午,干不了别的了,收拾一下可以去方老头家。


    离家之前,姜菱恨恨地跟宋观书说,“你今天下午去厂里监工,去跟人谈合作,不管去哪儿,就是不要在家里。”


    她不管自己定力太差,只怪敌人诱惑太大。


    宋观书笑着说,“我下午看书,不干扰你。”


    手被他扯着甩不开,姜菱瞪了一眼他:“你最好能做到。”


    收礼的账房设在了孙老头家西厢房,来参加的宾客除了一些邻居外,便是非常亲近的亲戚朋友。


    大家脸上的表情各异,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吃了屎味的巧克力。


    虽然是巧克力,但是屎的味道。


    五十多岁生了孩子,还大操大办,说起来都觉得很难听,带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孙子呢。


    陈向阳跟他们俩占了座,两人才坐下后不久,菊香去礼房上账。


    “菱,进屋去看看孩子呀。”


    姜菱还没有见过那个小婴儿,好奇得很,“好。”


    她转头跟身侧的宋观书说,“我去看一眼就出来。”


    宋观书是男人,不方便进去,只有两步路,距离很近,不担心会出事。


    去看孩子的不在少数,姜菱和菊香隔着人群看了一眼,能看见被子里包着个黑黑胖胖的孩子。


    方大娘的三个女儿都来了,脸色很臭,不像是弟弟过满月,倒像是死了亲娘。


    就在姜菱离开的这段时间,桌上其他人要么去打扑克,要么跟熟人聊天。


    别看陈向阳才住进来没多久,也有了自己的社交圈,他本来想去隔壁桌上打扑克,但又觉得把宋观书单独留在这有点可怜。


    两人之间能聊的内容不多,他眼尖看见宋观书锁骨上的牙印。


    这位置,是谁下口的不言而喻。


    陈向阳不可思议地问,“是姜菱咬的?”


    没看出来啊,姜菱这么凶残。


    其实是晚上的时候,宋观书亲姜菱,不小心用力变成了咬。


    咬人不是个好习惯,这人那么喜欢咬人,得让他知道被咬的滋味。


    姜菱气得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她没留情,极为用力,也因此这牙印过了好多天都没有消。


    宋观书轻轻点头,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衣领,似乎想要挡住。


    但是根本没有挡住,陈向阳是个热心肠,自愿上前帮忙,“哥,我帮你。”


    然后在他的帮助下,扣上的宋观书衬衫上方最后一粒扣子,彻底挡住那道牙印。


    宋观书:“谢谢你。”


    陈向阳摆摆手,“小事,不客气。”


    如果不是知道这是个缺心眼,他真得怀疑陈向阳是故意的。


    姜菱来到这世界第一次吃席,通过其他桌的反应能知道,饭菜应该挺一般的。


    她正跟身边的陈向阳和宋观书说晚上吃鱼,就听见有人吵嚷,说是孩子丢了。


    这是怎么说的,虽然今天人员庞杂,但那是个孩子,又不能被揣进兜里带走,怎么就能丢了呢。


    方老太刚出月子,头上戴了个毛线帽,哭得不能自已,“我的耀祖啊!”


    没错,继三个招娣之后,她家小儿子就叫耀祖。


    冬天不是在院子里吃席,方老头家放不开那么多桌,其他的都摆在了左邻右舍家里。


    宾客差不多吃完饭了,谁都没有着急回家,怕急着回去被人当作是偷了孩子心虚,也想多看会儿热闹。


    刘老太捂着头回忆刚才的事情,“我就是去上了个茅房,回来孩子就不见了。”


    刚才去正房看过孩子的都有嫌疑,这些人站了出来,让同伴作证,证明自己没有作案时间。


    刘老太站在门口,她还记得方老头不许她进门的话,“要我说,八成是姜菱,她结婚一年多还生不出孩子心理变态,嫉妒老方生了个大胖小子,所以把孩子给偷走了。”


    要不怎么说恨比爱长久,都到了这个时候,刘老太还不忘给姜菱泼脏水。


    所有宾客都看向了姜菱这个生不出孩子的心理变态。


    姜菱:要是这么说,你也有很大嫌疑。


    第69章 第 69 章 儿子


    保卫科负责厂里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作为保卫科的科长,刘建设在这个时候理所应当地站出来统领大局。


    他瞪了一眼刘老太,“妈, 外面冷, 你带着磊磊回家, 别在这添乱。”


    刘老太最听儿子的话,闻言就要带着刘磊离开。


    她刚往姜菱头上泼了一盆脏水, 尽管没有造成实质性的影响, 不代表姜菱会忍下来。


    她又不是钢铁厂的工人,还要顾及领导颜面。


    姜菱举起手, “我认为凶手就是刘大娘, 原因有三,刘大娘曾经追求过孙大爷无果, 她可能记恨方大娘抢了心上人,对情敌和孩子怀恨在心。”


    “其二,在方大娘怀孕的时候,她家孙子曾经还想要害过方大娘, 多亏孩子命大,才没能得逞,他们家有前科。”


    “而且呢,就因为那件事,孙大爷将他们祖孙三人赶出了这个院子, 她不得已才搬到了刘科长家里。”


    最后, 姜菱一字一句总结, “要说谁最有可能,非刘大娘莫属。”


    她写过很多刑侦小故事,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周围人还真就被姜菱给唬住了, 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一时之间,看向刘老太的眼神都变了。


    刘老太被孙老头警告过,不许踏足他们家的院子,所以她今天压根没进过他们家的院子。


    没有做亏心事,底气特别足。


    否则,她也不能在一旁说风凉话了。


    刘老太是打着看热闹的心态,就连姜菱说她有作案动机,她都没在怕的。


    不是她干的,她怕什么。


    她理直气壮地说,“我今天没有进过老孙家。”


    “今天人多眼杂,谁能确定你没有进去呢,有人能充当你的时间证人吗,一直与你待在一起,能证明你没有片刻离开的时候?”


    姜菱也不是个讲理的人,她胡搅蛮缠起来,一般人还真比不过。


    谁能证明呢,坐在一张桌上吃饭的人都证明不了,这老太太手脚不干净,倒不是偷钱,就是偷吃的,看见刚出锅的好菜,她偷着端了一些藏在碗柜里。


    别人吃饭的时候,这老太太一直没闲着。


    姜菱就指出了人群中的几个人,这几人在吃饭的时候同她一桌,“事发的时候我正在吃饭,这几位同志都能为我作证,证明我没有作案时间。”


    被点出来的几人点点头,“确实,姜同志正跟我们一块吃饭呢。”


    给姜菱作证的甚至不是她认识的人,这就杜绝了串供可能。


    她歪头看向刘老太,“替您作证的人呢?”


    刘科长在吃饭的时候要喝酒,他跟男人坐在一桌,他让韩瑞雪带着刘老太还有俩孩子坐在一起。


    他没有跟刘老太坐在一起,就没有办法替她妈做证。


    当然了,他是刘老太的儿子,就是他想做证,也不行。


    刘科长看向韩瑞雪,“瑞雪,你跟妈坐在一桌上吃饭,你来证明。”


    韩瑞雪烫了一头时髦的卷发,大红唇在吃饭的时候蹭掉了一部分,刚刚姜菱和刘老太对峙的时候,她掏出口红补上,站在人前依旧是光彩照人,瞬间吸引了在场的大部分目光。


    她当销售员的工资比刘建设还要高,她不愿意把工资拿回家养刘老太还有刘磊刘彤婆孙三人。


    她弟弟住校,吃住都不在家里。


    她每月拿到工资先给弟弟青竹一份钱,叫他拿去花,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剩下的钱,她全都用来打扮自己,做头发、买衣服、买首饰、买化妆品……


    要不怎么说女人还是应该赚钱,从前她不赚钱的时候,韩青竹没有那么多的零花钱。


    不只是他抠唆,不舍得给小舅子钱,而是他养着一大家子,平时还得给领导送礼,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韩瑞雪的全部工资都花在自己和弟弟身上,姓刘的人一分都得不到。


    刘老太气死了,顶着她出轨的风险,叫她出去工作,结果这个儿媳妇一分钱都不往家拿。


    怎么看,都觉得她比不上李君。


    男人跟女人的想法不同,刘老太虽然不满意韩瑞雪这个儿媳妇,她儿子此刻却非常骄傲自己的媳妇好看,吸引了其他男人的目光。


    媳妇好看,也能给他长脸。


    韩瑞雪跟刘老太一直不对付,她不可能包庇对方,“抱歉,我实话实说,在吃饭的时候,她的确有一段时间不在桌上,我不确定她是去干了什么事情。”


    刘科长不可置信地看向媳妇,“瑞雪,你”他没想到,韩瑞雪在外人面前,也是这么“不懂事”。


    韩瑞雪才不在乎这死男人的想法,她现在能赚钱,腰杆硬,“我实话实说。”


    韩瑞雪虽然不喜欢这死老太太,但也不至于冤枉她,她又说,“不过,按照我对她的了解,有很大的可能性,她是去别的桌上偷菜去了。”


    坐在刘老太隔壁几桌的宾客生气了。


    “我就说我们桌上的肉丸子怎么那么少。”


    “你们还好呢,我们那一桌没有两块肉。”


    也不全是刘老太干的,孙老头抠唆,宝贝儿子的满月宴上,不舍得放肉,几乎全素,只零星几块肉。


    刘建设恼怒韩瑞雪把这种事给说了出来,觉得她不懂事,但如果这样能让他妈洗清嫌疑,那也是好的。


    他厉声呵斥道,“妈,你有没有去别的桌上拿菜。”


    觉得偷这个字太过难听,他用上了拿。


    见瞒不住了,刘老太只好承认,“我是看他们吃不完,怕浪费食物。”


    相邻几桌的宾客快要气死了,都是从食物紧缺年代过来的人,没人会浪费粮食。


    把刘老太推搡回家,叫她把偷的饭菜给拿出来,证明她没有时间去偷孩子。


    刘老太不得已,从碗柜里翻出了一盆菜。


    菜量不小,一盆菜里没几块肉,全是菜。


    哪怕只这一盆菜,也足够令刘建设颜面扫地,他是保卫科的科长,保卫厂里的人员以及财产安全,但他妈却是个小偷。


    虽然盗窃数额不大,只是一些菜啊饭啊,这件事性质恶劣。


    他沉着脸说,“行了,这盆菜能够证明我妈没有偷孩子,她忙着拿菜,没有作案的时间。”


    没有偷孩子,但也够丢人的了,


    虽然他是保卫科的科长,这件事牵扯到了他妈身上,刘建设已经不适合再主持全局了。


    他提议道,“不如去报公安。”


    才说完,他就吩咐手下,“老三,你去派出所。”


    被唤作老三的不是别人,正是菊香嫂子家男人,苗老三。


    男人被下班在家也要被上司安排去干活,菊香不高兴地撇撇嘴。


    年前又称年关,去派出所报案的人特别多,有人丢了东西,还有一些亲戚朋友的纠纷,反正就是主打一个不让公安好过。


    听说丢了孩子,还是刚出生的小婴儿,西河派出所来了两个公安。


    佟婉月早上出去忙别的事儿了,来的这俩公安是她的同事。


    天寒地冻,站在外面看热闹并不好过,却没有人因为天冷离开。


    姜菱和刘老太打嘴炮的话,公安没有在意。


    而是询问方老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方老太哭着说自己尿急去茅房,回家以后孩子就消失不见了。


    当时正是中午,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屋里没有人。


    方老太没有人伺候月子,她婆婆早死了,家里就翠儿和孙敏俩女人,翠儿要去上班,回家以后能顺便帮忙洗洗涮涮,但也做不到那么精心,她连亲婆婆都不是,只是个后婆婆。


    孩子拉尿是得赶紧洗的,久而久之味道特别大,还有母乳的味道,闻起来很难闻。


    过来看孩子的亲朋好友闻见这个味道,看了一眼就走,哪有人愿意在房间里吃饭。


    作为孩子亲爹的方老头,正在外边跟老友吹嘘他是如何的雄风依旧,喝得五迷三道。


    谁也没想过,孩子会不见。


    公安问方老太,“你从茅房回家里的时候,有人从屋子里出来吗?”


    方老太像是想起了什么,上去就要抽孙敏,“好啊你,我就知道你早就看我们耀祖不顺眼了,你怕耀祖会跟你抢家产。你把他扔哪儿了,你告诉我啊,你这个黑心烂肺的,外面那么冷,我的耀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想活了。”


    姜菱和宋观书伸出手,一左一右地拉住陈向阳的衣服,果然他俩没有猜错,这人还想要上前去帮孙敏。


    因为姜菱和宋观书的准确预判,他没能顺利起飞。


    陈向阳委屈回头,正对上两双相似的眸子,同样警告意味满满,他缩了缩脖子,不敢给那可怜的小姑娘出头。


    孙敏的亲妈翠儿也在现场,她会护着自己的女儿。


    现场爆改全武行,还是打一个体弱小女孩,公安看不下去,“别打了,你还想不想把孩子找回来了。”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找到扔孩子的人,是赶紧把婴儿找回来,才出生了一个月的婴儿,在雪地里时刻会被冻死。


    为首的公安把翠儿和孙敏带到了没人的西厢房,和气地跟孙敏商量,“小妹妹,你能告诉伯伯,是你干的吗?”


    孙敏沉默地摇摇头。


    他便又问,“那你为什么回去呢?”


    “我想回去倒一碗热水喝”


    “就算是你干的,也没关系,伯伯知道你只是意识想岔了,你偷偷告诉伯伯,你把孩子放在哪儿了,伯伯不告诉别人是你做的。”


    翠儿担心极了,她也怕这事儿是这个丫头干的。


    被误会的滋味不好受,孙敏啪嗒啪嗒地掉眼泪,“我没有,不是我。”


    眼见问不出来,公安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行了,叔叔相信不是你。”


    让孙敏在房间里待着,公安把翠儿叫了出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中心思想就是让她跟孩子好好说,最好能套出话,把小婴儿扔在哪儿了。


    也不能只靠这孩子良心发现,最主要的还是得动员大家去找。


    于是乎,留下来看热闹的宾客们,在公安的动员下,以方老头家为圆心,到处去找。


    公安把孙敏当成是怀疑对象,所以主管认为她为了泄愤,把小婴儿给扔了。


    没有想过,如果是作案凶手,联系了拐子,或者本身就是个拐子,把孩子给抱走,为了卖钱。


    姜菱和宋观书就跟在大队伍后面,反正没啥事,也跟着一起去找呗。


    那孩子要是被扔在路边就好了,一眼看过去更容易找,要是塞进草垛子里,放在缸里,那就不好找了。


    宋观书和姜菱比不得陈向阳找人卖力,两人跟在人群后面翻翻找找。


    宋观书捏了捏姜菱的手指,“你不是还有稿子没写,单位急要,你回去写稿子,我在这帮忙找。”


    姜菱摇摇头,还是算了,别人都在外面找,就她一个人回去,这不太好。


    况且他们家还租着方老太家的房子,总不能把房东给得罪了。


    宾客全是方家的亲朋好友,找人不可谓不用心。


    却一直没找到人,找人的范围也越来越大。


    甚至用广播通知整个钢铁厂的家属区,听见这广播,大家都跑出来帮忙找孩子。


    越晚找不到,这孩子存活的可能性越低。


    接近下午三点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大娘抱着个孩子过来说是在家里猪圈边上看见的,问是不是他们家丢的。


    要说这孩子也是命大,差点叫猪给吃了。


    方老太抱着沾满猪屎的包被,失而复得的喜悦充斥内心。


    姜菱和宋观书听说找到以后就没有再凑热闹,还有稿子要写呢。


    中午这一餐饭没什么肉,宋观书把陈向阳从乡下带来的鸡给炖了,晚上喊他一起来吃饭。


    听陈向阳说,孙耀祖虽然没有被猪吃了,但是孩子年纪小在外面冻了几个时辰,发着高烧被送去了医院。


    具体送到医院怎样,陈向阳不知道,他没有跟去。


    因为找到这孙耀祖的猪圈离孙家距离很远,孙敏一个小孩子,很难抱着个十来斤的襁褓走那么远,能够初步排除她的嫌疑。


    具体是谁把那孙耀祖给扔了,公安也给不出个准确的说法。


    没有把孩子给卖了,就基本能排除拐卖孩子为了钱,就只剩下了有仇。


    公安叫方大爷好好想一想,自家跟谁结过仇,将来带孩子的时候小心一点,不要给仇人可乘之机。


    既然已经找到了孩子,孩子也还活着,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去找人。


    陈向阳说别人家事情格外起劲,没有注意到姜菱只偶尔嗯两声附和,其他时候都点头敷衍。


    小鸡炖蘑菇实在是太好吃了,她空不出嘴讲话。


    等陈向阳讲完孙老头家的事情,回过头发现,小鸡炖蘑菇就只剩下了鸡。


    问:蘑菇都哪去了?


    答:全在姜菱的碗里。


    宋观书看见姜菱爱吃,一个劲儿往她碗里夹。


    陈向阳看见了大为不满,“哥,你也太偏心了。”


    宋观书不承认自己偏心,他面不改色说道,“知道你爱吃鸡肉,特意给你留的,多吃点别客气。”


    他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那是他爱吃鸡肉吗?是姜菱更爱吃蘑菇。


    吸满了汤汁的蘑菇,既有鸡肉的香味,又有本身的清香。


    陈向阳撇撇嘴,把最大的鸡腿夹进自己碗里。


    “好了,不用管我,你自己吃。”姜菱也觉得他有点腻歪,她手脚俱全能自己夹菜。


    进入小年之后,年味越来越重。


    不过这一年过得是好是坏,期待过年的心都是一样的。


    相较于其他人家,孙老头和方老太的心情很难好。


    孙耀祖在外面冻了几个小时,侥幸捡回一条命没有冻死,小孩子身体弱,断断续续地发烧,烧成肺炎。


    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可这是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


    扎进身体中的针头比他血管还粗,姜菱是听翠儿说的,她去医院给方老太送换洗衣裳。


    虽然公安已经告诉大家,并非孙敏将孙耀祖丢掉。


    人活着,总要有个具体的仇人去恨,方老太只当孙敏害了她的宝贝儿子,一直不给翠儿母女好脸色。


    翠儿现在有工资,能养活她们娘儿俩。只是她没有住的地方,还得继续在孙老头的房子里住。


    只能死皮赖脸地讨好孙老头和方老太,跟姜菱谈及孙耀祖的现状,不免带出对未来的担心。


    姜菱笑着跟她说,“这简单,要是孙大爷要赶你们娘儿俩离开,你就哭你男人,还有你婆婆,哭你的恓惶哭你的可怜,哭她们俩不在之后,你们娘俩的日子多么惨。”


    翠儿不是个脑筋很灵光的女同志,这么多年一直过得浑浑噩噩随波逐流,嫁人之前如此听爸妈的话,嫁人之后听丈夫的话。


    如果她丈夫还活着,她可能不会走弯路。


    不聪明,胜在听话,陈向阳说翠儿的组长说她的执行力很强,叫怎么办就怎么办。


    领导很喜欢她这种员工,不会在工作时,加入自己的“小巧思”,反而觉得自己在创新。


    得到姜菱的点拨以后知道应该怎样去做,她很感谢。


    姜菱摇摇头,“没事,别让人知道是我跟你说的就行。”日后惹出祸端,莫要提为师名号。


    北城日化厂放假,宋观书也不去厂里了,全都交给李桂,还有他的代表陈向阳。


    姜菱很好奇陈向阳每月的工资有多少,从宋观书口中得到了一个数字。


    “怪不得陈向阳爸妈给咱带了这么多的土特产。”姜菱说,“要是有人给我儿子开这么高工资,我给你搬头猪过来都不是不行。”


    宋观书双眼含笑,“你的儿子在哪儿呢?”


    姜菱努努嘴,指向后边的方向,“那不是在后边么?”


    说的是陈向阳。


    有时候陈向阳是姜菱的糟心儿子,有时候是宋观书的,具体是谁家儿子,根据他的犯蠢程度来看,不蠢的时候是姜菱儿子。


    宋观书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刚说好的整猪年礼呢?”


    “等我儿子来了再说吧。”


    两人齐声大笑,某人尚且不知自己成为话题的中心人物。


    他去买了许多的鞭炮,新年刚发的奖金,全部都搭在了鞭炮上。


    装满了一整个三轮车,跟那师傅说卸在宋观书家的院子里。


    看见这么多的鞭炮,姜菱吓了一跳,“买了这么多鞭炮,这得花多少钱啊。”


    陈向阳怕被姜菱骂,不敢叫她知道花了多少钱,只打哈哈道,“没有多少钱,很便宜的。”


    姜菱置办的年货不光包括吃食,还有新衣服、鞭炮等独属于新年的仪式感。


    不过她只买了两盘挂鞭,除夕和新年意思一下。


    她去买过鞭炮,知道大概的价格,光看从三轮车上搬下来的数量,就能猜到了大概的价格。


    姜菱懒得拆穿他,指挥着几人把鞭炮放在卧室对面的房间。


    她跟宋观书住在东屋,西屋放各种杂七杂八的物件。


    三轮车师傅放下鞭炮后没有走,陈向阳尴尬地站在一旁搓手,“菱,师傅的工钱还没付。”


    他把兜里的钱全部花完了,就连几块钱都不剩下。


    姜菱骂骂咧咧地掏钱,“小偷去再穷的人家都能偷到几分钱,去你们偷钱,估计等到你都回家了,他也找不到钱。”


    陈向阳还挺得意的,“说明我把钱藏得好。”


    宋观书替他媳妇补充,“说明你家一分钱都没有。”


    等着拿钱的三轮师傅听得哈哈大笑,这三个人可真有意思。


    人家师傅拿着钱就走,走之前觉得陈向阳是个蹬三轮车的好苗子,想要给他介绍活儿,“小伙子,你看你长得高高大大,一看就是有劲儿的人。”


    “干我们这一行,看着辛苦,其实很赚钱的。”


    他是觉得这么个大小伙子兜里连一两块钱都没有,叫人听见都寒碜,不如趁年前这段时间活儿多,多赚一点钱好过年。


    姜菱没忍住笑道,“大爷,您看他适不适合干这一行。”


    她伸手在宋观书肩膀上拍了拍,宋观书反手握住了她作乱的手。


    姜菱没甩掉,就任由着他继续握着。


    大爷已经骑在了三轮车上,闻言回头上下打量了一下宋观书,摇了摇头,大爷很有语言艺术,“这个小伙子俊秀,一看就是文化人”


    没有回答适合还是不适合,先把人夸了一通。


    三轮车师傅跟三人打了声招呼,便蹬着三轮车离开了。


    再过两天才是除夕,陈向阳已经等不及了,鞭炮刚买回家就要放。


    其实这几天已经能够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尽管放鞭炮的人不是很多。


    毕竟如今的鞭炮价格不便宜,像是陈向阳这种把兜里所有钱都用来买鞭炮的,估计只有小孩子才能做出这种事。


    陈向阳想要放鞭炮,姜菱和宋观书总不至于拦着他。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过后,地面上剩下了红红的鞭炮纸。


    姜菱和宋观书站在屋檐下,躲得老远。


    等鞭炮燃尽,姜菱把扫帚扔在陈向阳身上,“扫干净。”


    家里的年货多,年前这段时间天天大鱼大肉。


    就连能吃如陈向阳,都有点受不住了。


    他商量道,“哥,咱明天别吃肉了,炖点白菜粉条吃。”


    宋观书平静道,“不喜欢吃肉?”


    陈向阳点头。


    宋观书说,“我们家还有一斤挂面,你拿回家吃。”


    要是一定要在这两者之中做选择,“我还是吃肉吧。”


    说得好像多勉强似的。


    腊月二十九的晚上,宋观书在睡觉前问姜菱。


    “明天晚上,陈向阳跟咱们俩一起吃团年饭?”


    “吃吧。”姜菱不确定地说,“要不然他也没地方去啊。”


    果不其然是不想听到的答案,他恨恨地说,“他真应该赶紧找个对象。”


    过了半晌,宋观书又补充,“不,他应该赶快结婚。”


    第70章 第 70 章 早晨本就容易起火,更何……


    其实宋观书并没有特别讨厌陈向阳, 甚至对他时常来蹭饭,也没有特别厌恶。


    只是陈向阳实在是太黏他和姜菱了。


    姜菱不懂他的心事,她惊讶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宋观书心中冷笑, 他不是关心陈向阳, 他只是关心自己。


    只是个中缘由不能叫姜菱知道,怕被她嫌弃心眼小。


    宋观书轻声说, “外面万家灯火, 周围人家庭团聚,独他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出租屋里。对别人来说是新年有特殊的意义, 对他来说只是普通的一天, 我亲身经历过,最能了解其中的凄凉滋味。作为朋友, 我希望他能够娶妻成家。”


    越是团圆的日子,陈向阳越不能回家。


    年前偷着跑回家看一眼,已经十分大胆了。


    万一过年回家,被新年来串门的亲戚朋友发现, 举报到派出所,别说他得在里面蹲几个月,就是他家里人都过不好这个年。


    姜菱很早之前就能感觉到,宋观书对待身边人挺好的,只要不要触碰他的底线。


    当然了, 同吃同住快一年的时间, 姜菱至今没有发现他的底线在哪里。


    至于说他对谢朗的厌恶从何而来, 姜菱至今搞不清楚为什么,就像大家常说的,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姜菱笑着打趣道, “陈向阳爸妈应该跟你有一样的想法。”


    除夕这天,陈向阳很早就来家里报到了。


    宋观书在厨房忙碌准备年夜菜,陈向阳端着冒热气的浆糊贴对联。


    吃完中饭,陈向阳掏出了扑克,说是没事干不如打牌。


    扑克一直打到了晚饭前,陈向阳几乎没有赢过,他手里没钱,借了“高利贷”,未来几个月的工资都赔了进去。


    一直输钱,就想要扳回一局,然后就越输越多。


    吃完年夜饭,他还想要翻盘,


    姜菱都有些不忍心了,“不是我打击你,打牌不仅靠运气,还靠智力,你输了你下午不是运气不在线,是运气捞不起你的智力,再继续打也只会继续输。”


    陈向阳不死心,“再试试嘛。”


    陪着他试,一直试到了接近凌晨,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


    姜菱困得不行了,她靠在宋观书的肩上打哈欠,“还打吗,睡觉吧,这半年你都要喝西北风了。”


    周围人都这个时候放鞭炮,姜菱也催着宋观书出去放。


    宋观书披上外套出去,姜菱也想跟着一块出去,倒不是她喜欢去外面受冻,她是觉得陈向阳有必要冷静一下。


    对于未来半年都没有工资这件事,陈向阳不甚在意,他满不在意地说,“没事,没钱就来你们家蹭饭呗,总不至于饿死。”


    陈向阳想得很简单,从前一分钱没掏过,姜菱和宋观书都愿意叫他来家里蹭饭,现在没道理不给他一口饭吃。”


    宋观书都快要走出卧室了,又重新折返回来,他把写着借条的纸全部塞进陈向阳的兜里,“刚才与你说了玩笑话,玩牌只是消遣,又如何能真要你的工资。”


    “哥,愿赌服输,亲兄弟都明算账,你这样子就生分了。”


    陈向阳不是玩不起的人,虽然现在特别后悔,输掉的钱够他爸妈下地赚好几年了。


    不管他怎么推拒,宋观书态度十分坚决,上手把欠条撕掉。


    “行了,时间不早,你赶快回家休息,明天还得早起。”


    宋观书把欠条给撕掉,陈向阳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打牌了。


    “那我回去了,你们也早些休息。”


    宋观书放下身上披着的外套,拉住姜菱让她别出去了。


    “回去的时候,顺便搬一挂鞭炮去外头放。”


    陈向阳:“……行”


    陈向阳吭哧吭哧去搬鞭炮的时候,姜菱小声问宋观书,“刚才不是说好了,给他个教训,你怎么把欠条都给他了。”


    两个人也不至于要陈向阳的钱,不过是看这家伙赌瘾大,叫他长长记性,等他回家之前,会让他把钱带回去。


    宋观书当然不能把真实原因告诉姜菱,他只说,“他不是听不懂道理的人,你跟他好生解释,他将来会改的。”


    姜菱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怎么有一种看见激进派突变成温和派的感觉。


    真是想不到有一天,这种话竟然会从宋观书口中说出来。


    院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姜菱趴在玻璃窗上看到,陈向阳锁门之前冲她摆摆手,她不确定陈向阳能不能看见她的动作,她也跟着挥了挥手。


    宋观书现在偷懒,只铺一床被子。


    姜菱瞪他,他却面不改色地说,“白天烧火太多,我怕炕头太热,你晚上睡不着。”


    “那你睡在炕头。”


    宋观书已经躺进了被窝里,他掀起一半被子,叫姜菱躺过来,“快来。”


    大年初一被窗外的鞭炮声叫醒,姜菱迷迷糊糊睁开眼,“几点了呀。”外面天还没亮呢。


    宋观书看了眼枕头旁的手表,“还早,你再睡一会儿。”


    昨天打了很久的扑克,感觉还没睡多久,就被鞭炮声吵醒,现在困得很。


    姜菱的脑袋在宋观书胸膛上拱了拱,她找了舒服的姿势准备继续睡。


    宋观书也很配合她,摆出姜菱需要的抱枕姿势。


    然而不管姿势多么适合入睡,外面没有安静的环境,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早晨本就容易起火,更何况姜菱在他身上动来动去。


    姜菱调整姿势的时候,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你怎么……”


    “我又不是死人。”宋观书叹口气,他用手形容了一下姜菱刚才的动作。


    “都说了不要睡在一起吧。”姜菱才不觉得是她的错,“不睡在一块就没有这种烦恼了。”


    宋观书从善如流道歉,“对,怪我。”


    姜菱没有了睡觉的欲望,“你自己平静一下,我要起床了。”存在感那么明显,她很难再躺下去。


    把早就准备好的新衣服套在身上,姜菱翻出红包。


    “红包!”姜菱把一个红包递给他,“祝宋老板今年发又发。”


    宋观书打开红封,是八张十块和八张一块钱,一共八十八,果真像姜菱说的发又发。


    他抱住她的腰,将她拉进怀里,在她唇上轻轻地啄了两下,“谢谢。”


    姜菱还没来得及扎头发,黑墨般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很乖巧,因着宋观书的动作,发丝微微凌乱,她伸出手,“我的。”


    宋观书探出头,在她伸出的掌心上吻了一下。


    姜菱不可置信看向他,仿佛在问,你是在开玩笑吗?


    “你不会想说,刚才那个就是红包?”


    宋观书笑着点头,姜菱变了脸色,气得伸手打他,“把红包还给我。”


    他个子高,伸手举高姜菱根本够不着,“红包代表着你对我的祝福,怎么能收回呢。”


    姜菱气坏了,“你还知道是祝福,连个几块钱都不舍得给我。”


    她知道宋观书手上应该没多少钱,年前的分红全都给了她,让她保管。


    但是不管多少,是份心意。


    他一分钱都不给,简直太过分了。


    宋观书被她的模样逗笑了,他用下巴点点她兜的方向,“你要不要摸摸兜?”


    姜菱狐疑地摸兜,掏出了个大红封,“哎?你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宋观书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你猜。”


    其实是昨晚趁姜菱睡觉时放进去的,还以为她穿上衣服就会发现兜里的意外之喜,没想到这丫头一直没发现。


    这个红包摸着比她给的厚多了,以至于姜菱怀疑,“你是不是往红包里塞报纸了。”


    宋观书脸上的笑容没有绷住,“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人?”


    姜菱打开红包,差点被里面的大团结晃花了眼,“宋观书同志,是我误会你了,你是这个世界上最最最大方的男人。”


    全是大团结,多少张她还没数,但是很多。


    她激动地抱住宋观书的头,在他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这是姜菱第一次主动亲他。


    不过宋观书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激动,不是第一次给她钱了,从前几次给的钱都比这次多,哪次都没见她这么激动。


    这就是姜菱和宋观书想法的差异之处,宋观书觉得把钱给了她,姜菱却觉得自己是代为保管的,钱放在她这里,她还得担心会丢等其他一系列意外。


    不过宋观书能够明确一件事,姜菱是喜欢钱的。


    他这个人最善于总结归纳,大年初一的红包跟从前给她的钱,唯一的差别或许只是多了个红包。


    既然姜菱更喜欢装在红包中的钱,将来把钱都装在红包里给她就是了。


    在宋观书思考的时间里,姜菱已经喜滋滋的数完了钱,连红包带钱被她郑重地放在了藏钱的地方。


    “不过?”她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年前的分红不是都给我了,你哪来的钱给我发红包?”


    宋观书好像理解了别人说的,藏私房钱被老婆发现的情况。


    他面不改色地说,“哦,藏了一点私房钱。”


    姜菱:就没见过谁藏私房钱是跟他一样理直气壮的。


    宋观书小心观察姜菱的表情。


    她平静说,“那你还挺厉害的。”


    这句话听不出喜怒,他试探问道,“你不生气?”


    没等到答案,就听见了敲门声。


    这个时间,也只能是陈向阳了。


    早上起得太早,姜菱没睡好,她打了个哈欠推着宋观书去开门。


    宋观书过去开门,姜菱听见一声活力满满的,“哥,过年好。”


    然后他冲了进来,“菱,过年好。”


    姜菱笑着同他问好,“过年好。”


    陈向阳是个不会做饭的光棍,姜菱和宋观书叫他大年初一的早上过来一起吃饺子。


    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儿。


    姜菱眼神询问宋观书,给陈向阳准备礼物了没,他轻轻点了点头,姜菱就知道,自己准备的那份可以省了下来。


    陈向阳没想到他这么大岁数了,竟然会收到红包。


    小时候在家的时候,他都没收到过几次,乡下穷,所以不讲究这个。


    陈向阳不在乎钱多钱少,心意最重要,他激动地想要抱宋观书,“哥……”


    被宋观书轻巧地躲了过去,陈向阳扑了个空。


    “别肉麻了,你去烧火煮饺子,等会还要出去拜年。”


    “哦。”


    吃完饺子,三人一起去左邻右舍家拜年。


    方老太还在医院照顾耀祖,家里就孙老头还有翠儿娘俩。


    翠儿不愿意在家待着,煮完饺子以后就带着孙敏出去拜年。


    姜菱三人跟孙大爷简单地聊了两句,就离开了他们家。


    □□房过于压抑,走进去就觉得很不舒服。


    这几个邻居是距离比较近的,还有几个距离虽然远,但是关系很近的亲戚朋友,需要去拜年。


    比如说丁艳,帮了她很多,这么近的关系不去拜年说不过去。


    再有诸如李桂,虽然跟宋观书职位一样,然而他年纪稍长,为了宋观书将来更好地开展工作,也要给对方应有的尊重。


    还有姜菱的两个姐姐家。


    陈向阳没有别的地方去,跟在姜菱和宋观书身后去拜年。


    丁艳看见姜菱和宋观书不意外,看见两人身后跟着个陌生小伙子便愣了愣。


    她让三人赶紧进门,“过年好过年好,别在楼道里站着了,快进来。”


    来丁艳家拜年的人应当不少,茶几还摆着未收走的瓜子壳。


    丁艳拿起垃圾桶,将茶几上的垃圾扫进去。


    她抓了一把巧克力糖,“快吃,你们小姑娘应当爱吃这个。”


    姜菱给面子地尝了一块。


    见姜菱吃了,她迫不及待地问,“好吃不?”


    姜菱点头,“哪儿买的,真好吃。”


    丁艳没告诉她在哪儿买的,只说,“我们家里还有不少,我吃不完,待会你回去的时候,带一些回家。”


    “这怎么好意思的呀。”


    丁艳转头问起,“这小伙子是谁,你家亲戚吗?”


    姜菱笑了笑,“宋观书家的大表弟,脑子不太好使,他爸妈太忙没空照顾他,就给送了过来,我们不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怕出了什么事,就带着他一起出来拜年了。”


    亲耳听见姜菱称自己脑子不好使的陈向阳:没错,我是


    丁艳心肠软,她怜悯地打量陈向阳,“多好的小伙子啊,怪可怜见的。”


    “你说光看外表谁能看出来呢。”


    姜菱跟着点头,“是啊,命运不公。”


    丁艳把桌上摆着的干果糖果都各抓了一把,放到陈向阳面前,“吃吧,孩子。”


    还怕陈向阳听不懂,她用手比画了吃的动作。


    “姐,他是脑子笨,不是听不见。”


    “哦对。”


    陈向阳幽幽地看了眼宋观书,能不能管管你媳妇,我不擅长演傻子。


    宋观书:本色出演就行。


    卧室中的孩子哭声解救了陈向阳。


    姜菱瞪大眼睛,“姐,你哪来的孩子?”


    这姐离婚才多久啊,连孩子都有了。


    丁艳知道她这是误会了,冲着卧室喊一声,“小秀,你带着孩子出来一下。”


    紧接着,姜菱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这张脸给她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


    出来的是明秀。


    就是那个给魏明生了个孩子的女人。


    姜菱捂住太阳穴,倒在了宋观书身上,“信息量太大,给我靠靠。”


    她不可思议地问,“姐,你这是又吃回头草了,你还如此大度地把这娘儿俩给一起接了回来,他到底是哪儿好啊。”


    她趴在丁艳的耳边问,“所以是他天赋异禀,异于常人吗?”


    都坐在沙发上,她声音再小,宋观书也能听见。


    丁艳愣了两秒,才意识到姜菱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脸红得能滴血,“你这臭丫头,瞎说什么呀。”


    她气得手痒痒,在姜菱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被她打完,姜菱好像很痛的样子,往宋观书身上倒去。


    “你都想哪儿去了,根本不是那回事。”


    丁艳认命地给她解释,“魏明外面不止明秀一个女人,有个小寡妇给他生了个健康的儿子,他嫌弃这母女俩是拖累,把他俩丢下了。”


    跟姜菱解释完自己不是吃回头草,她冲着明秀点点头,“行了,你带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明秀局促地冲着几人点点头,然后抱着孩子回了房间。


    当初在医院被丁艳抓住的时候,姜菱就跟在她身边,即便只有一面之缘,明秀也记得她。


    “不对啊,我跟踪他的那段时间,没看见魏明还去了别的地方。”


    跟踪这种事,就被她毫无避讳地说了出来,丁艳没忍住笑了。


    “那件事还要谢谢你。”


    姜菱小声嘟囔,“都谢了多少次了,姐你也太客气了。”


    “不过,姐你怎么知道这些,她来找你求你帮忙?”


    不管明秀现在过得再可怜,都不是丁艳造成的。


    丁艳叹口气,“她也是个可怜人,她是被家里以五十块钱卖给魏明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魏明带着母亲去找小寡妇和身体健康的儿子,丢下他们娘儿俩,年前的时候,我们单位去医院体检,遇见她跪在地上求医院让孩子看病。”


    “魏明和他妈不是个好东西,明秀和孩子是无辜的,我如果我不帮忙,说不定这娘儿俩哪天死了都没人知道。”


    虽然听着很可怜,想到这两人的关系,明秀算是丁艳离婚的导火索,姜菱伸出个大拇指,“姐,你才是真正的圣母。”


    丁艳嗔了她一眼,“你这丫头,净说些怪话。我是想着人活着不容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姜菱压低声音,小声问,“你就不怕养出个白眼狼来?”


    丁艳笑了笑,姜菱从她的眼中看出了云淡风轻,“我只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剩下的都无所谓。”


    她伸手指了下正在吃花生的陈向阳,“就像你们帮这个表弟,难不成是为了回报吗?”


    第一次来到陌生人家里,就毫无心理负担地吃东西,丁艳有点信了姜菱的话,这孩子脑子有问题。


    “我也不是白白让文秀带着孩子住在家里,她负责家里的一日三餐,还有家务,我每个月给她十八块钱,家里有人陪着我,我也不至于太孤独。”


    她到了这个年龄,钱和地位都不缺了,最怕的是孤独,最缺能陪在身边的人。


    “她和孩子都挺懂事的。”


    来丁艳家拜年的人不少,每次中途有来拜年的客人,姜菱主动提出告辞,丁艳都拉着她的手,不许走。


    一直留到了中午,中饭是文秀做的,她去厨房把前一天晚上剩下的年夜饭热了热。


    家里一共俩女人一个孩子,一桌子的年夜饭几乎没动过。


    丁艳这个年纪的人,自己吃不下去太多的饭,最爱看能吃的孩子吃饭。


    陈向阳就是个十分符合的饭桶,吃饭吃得津津有味。


    丁艳才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她忍不住感慨地说,“看你们现在的日子多好,我当时就说过,只要跟对的人结婚,哪怕对方穷一点,只要俩人劲儿往一处使,都肯上进,日子就绝对不会差。”


    她是知道宋观书开了日化厂,她现在只用恒久厂生产的面霜,除了因为好用,也想要支持姜菱。


    明秀给怀里的孩子喂饱了,自己还没有吃,坐立不安地准备离开。


    丁艳看不得她畏畏缩缩的样子,“你吃饱了吗,你让他自己去玩,你继续吃饭。”


    姜菱只当没看见这一幕,她笑着说,“那还得多亏艳姐,不然我俩根本过不上现在的日子。”


    丁艳对自己付出的微小贡献心里有数,不过姜菱的恭维听得她内心陶陶然。


    饭后又跟丁艳说了一会家常话,姜菱主动提出,“孩子得睡午觉了吧,还有其他的亲戚朋友家里去拜年,我们先走了。”


    这没法子拦着不让走。


    离开前,姜菱敲开了次卧的房门,塞给文秀一个红包,“给孩子的。”


    出门前,姜菱带了不少的红包,给姜莲家孩子的、给李桂家孩子的,就是没想到丁艳家还有孩子。


    这就是姜菱的会做人之处了,没有多少钱,但是会让丁艳感觉到对她的重视。


    给这个孩子,也是冲着丁艳的面子,丁艳当然知道这一点,她发话了,“留着吧。”她早上的时候也给了这孩子一个红包,当时跟明秀说是给孩子看病用的。


    从丁艳家出来之前,丁艳给陈向阳兜里揣了不少的糖果巧克力,只有孩子才有的待遇。


    甚至还塞给了陈向阳一个红包,这是真把他当成是智力有问题。


    姜菱看在她的面子上送出去了一个红包,那她不能让姜菱吃亏,他们没有孩子,但是带了个脑袋不灵光的表弟,也跟他们家的孩子没差。


    眼看闹出乱子了,这误会可大了,姜菱解释道,“姐,其实他脑子没问题。”


    丁艳点头,“我懂。”哪能当着孩子的面说他傻。


    姜菱:不,你没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