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第 41 章
第二天是周六,谈泽照常上班,楚以乔也要去兼职赚三瓜俩枣。
早上7点,闹钟刚响一个音,很快被人按掉,谈泽缓缓醒转,还没来得及彻底睁开双眼,怀里的人一拱,爬起来,对准谈泽的嘴唇,“吧唧”一声,亲得重而快,声音清脆。
谈泽受了惊吓,人瞬间醒了。
睁眼,楚以乔还窝在她怀里,睁着双大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谈泽看,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
“姐姐,你醒啦?”
话音刚落,又凑上来,好像是想再亲谈泽一口。
谈泽往后仰,及时拦下,左手捏着楚以乔的圆脸把人定在原地,问:“楚以乔,一大早的,你不睡觉干什么呢?”
谈泽把口罩铁丝按好,与面孔青涩的几个女孩子擦肩而过,没作声,只是笑了一下。
当时没有读完,不过她的履历应该会留下痕迹,也算。
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临近的学院。
这里的每一处细节都迎合记忆,葱郁树丛围拥红木窗小楼,黑瓦白墙,如上世纪的老照片原景。
谈泽记起来,自己从前似乎常在生物学院这里驻足。
为什么来着?[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工作日的傍晚。谈泽教小孩子弹琴,中场休息时,收到不务正业的楚老师发来的消息。
粗略看了一眼日历,距离那晚已经有几天了。
这期间,谈泽依旧恪守承诺,陪伴李淑平。但工作上的日程卡得紧,除了每天的练琴时间底线,做独奏会最后的安排,还有教课。
再没有多余精力分给楚以乔。
想起昨晚,楚以乔送她回十层。
全程没有出格举止,像她们又做回普通邻居。
一周情人中的“一周”,界限有些模糊,李淑平离开楚以乔公寓的时间点,是否就意味着关系结束?
谈泽回复:[那就今晚。]
谁料,楚以乔会突然给她打电话过来。
听筒里是汽车引擎启动的声音,女人声线听不出情绪,内容也出人意料。
“谈泽,今晚的见面时间能不能延后一点?我到家的时间会在十一点半。”
话中含义不是拒绝,但谈泽听出蹊跷。
她温声让陆佳独自练习一会,自己踱出琴房,找了个安静的区域。
“抱歉,能知道楚老师的理由吗?明天我同样有事,不想打乱作息。”
通话那端静谧一阵,只有车载空调微弱的送气换气声。
沈方宜认识谈泽有五年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很难想象谈泽还会有与人亲密的时候。
谈泽由着楚以乔的脑袋靠在自己肩上,这种陌生感让她不大适应,身边的人都清楚她不喜近距离接触,就连阮忻平时也不会对她做出这种亲昵举动。
但她没有往日那种明显的抵触,也许是因为她们身体有过更直白的纠缠,相比之下,这种程度的亲近压根不算什么。
观光车顺着蜿蜒的山路慢速行驶着,让车上的游客能悠闲欣赏四周风景。
楚以乔继续合上眼,虽然晕着,但她唇边没忍住抿起一丝笑意。离目的地还有一长段距离,在晃晃悠悠中,她打了个盹。
谈泽则始终将脸朝着另一方向的山林,欣赏着倒退的景色,没去看肩侧的人。
沈方宜往谈泽这边看了好几次,只见谈泽都是一动不动坐着,看第三眼的时候,她低声叫了下:“谈泽”
谈泽听到回头,然而就在侧身的瞬间,枕在肩膀的脑袋滑了滑,她下意识抬手扶住。
“怎么了?”
谈泽用掌心托着楚以乔脸庞,也低声问沈方宜。
沈方宜打量着这画面,哑然。她本来想问谈泽被人贴着会不会不舒服,但眼下这情形,谈泽并没有勉强的意思。
“她还好吧?”沈方宜瞥瞥身边的楚以乔,象征性关心了下。
手心的皮肤滑嫩,谈泽垂眼一看,不知道楚以乔是什么时候眯眼睡着的,难怪靠着丝毫没动。
“睡着了。”谈泽说。
沈方宜局促笑了笑,目光晃晃,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默默扭过了脸。
谈泽收回自己的手,不经意又瞧了瞧,无奈,这人赖在自己身上还能睡这么香,可真好意思。
楚以乔闻着喜欢的香味,本能再拉进点距离,两人手臂贴着手臂。
斜阳余晖,金灿灿地洒满林间。时间不紧不慢地流淌,风微凉,但身畔人身上传来恰到好处的温热,谈泽依稀能感受到对方靠近后的呼吸,均匀安静。
她瞧着有些出神,楚以乔脸很小,睡着以后显得有些乖巧,鼻子和嘴唇都生得精致
目光掠过她嘴唇时,谈泽下意识回避开。
山风一阵接一阵地吹来,吹得发丝轻轻飞扬。
一缕散乱的头发反复扫过楚以乔白皙的脸庞,谈泽看向别处无动于衷了好一阵,最后还是回过头,用手指悄然帮忙理了下。
就坐在一旁的沈方宜留意得一清二楚谈总看起来非但不勉强,似乎还很情愿。
暮色渐浓。随着太阳往西边沉去,阳光带来的温热渐渐消散。
太阳落山后,起夜风了,气温骤降。
春夏之交的昼夜温差大,山区林区更不用说。几个人穿得都挺单薄的,白天爬山还觉得热,要脱了外套,但到了晚上就算裹紧外套也有点吃不消。
谈泽被冷风呛了下,轻咳一声。
“是不是太冷了?”沈方宜关切问着,“要不要和我换个外套,我的比你的厚。”
谈泽摇头,又呛了下,下午就觉得嗓子有点儿难受,这会儿吹了点风更加。
楚以乔听到轻咳也醒了来,她睁开眼半迷糊着,就趴在谈泽肩上轻声问了问她:“冷么?”
沙沙哑哑哼着,跟那晚在自己耳边的撒娇如出一辙因为楚以乔这一嗓,谈泽本来要说的话卡在喉间。分明是不熟的两个人,可有点亲近暧昧时,又莫名熟稔。
见楚以乔已经醒了,谈泽立即挪挪身,以肢体语言表示该拉开距离。
楚以乔养了会儿神,现在精神好多了。她极其小声对谈泽说:“谢谢。”
谈泽若无其事地:“嗯。”
沈方宜看这两人相处的状态不清不楚,不太像普通朋友。可她打量着楚以乔的模样,就算谈泽会喜欢女人,又怎么会喜欢这类的?未免太性感明艳了,和谈泽寡淡恬静的性格根本不在一个世界。
“沈总,你一直盯着我看干嘛?”楚以乔发现了,直言不讳地问。
沈方宜好奇:“你和谈泽是怎么认识的?”
楚以乔刚想回答是在酒吧认识的,就听到一直安静的谈泽“截胡”了她的话:“她是阮忻的朋友。”
“嗯,我是做文身的,帮阮姐文身时认识的。”楚以乔顺着谈泽的话说。
“文身啊挺好的。”沈方宜突然松了口气,心想谈泽更不可能钟意这样的女人了,估计是阮忻的朋友,谈泽才比较给面子。
楚以乔又说:“我自己开了个工作室,沈总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来找我。”她偶尔也自己推销一下,帮邱蓝减减压力。
沈方宜看看谈泽,忙笑着说:“不不不,那不用,我不弄这个。”
跟要沾上晦气东西似的避之不及楚以乔冷笑着“噢”了声,反正这行被人瞧不上眼,她早就习惯了。
“咳咳——”
谈泽的咳嗽加重了。
楚以乔问她:“是不是着凉了?”
谈泽:“有点。”
“今天应该穿厚点的,山上真的太冷了,下山之后会好点。”沈方宜说。
抵达山脚以后没多久天就黑了。她们没去其他地方吃晚饭,就在酒店一楼的西餐厅解决。
虽然累了一天,但谈泽胃口不太好,只吃了一些蔬菜沙拉。晚上也不准备去周边逛,她想早些回房间休息。
楚以乔晚上也没想出去,昨晚本来就睡眠不足,她看看沈方宜,“我也觉得累,沈总,就不陪你逛了。”“……有应酬。”
谈泽微不可查地垂眼,咀嚼一阵,送出口的话音依旧含笑,“嗯?学校的安排吗,或者是相亲?”
末尾两个字有短暂卡滞,但语气随和。
仿佛不经意提及。
“不是。”楚以乔迅速回复,“只是和家里人吃顿晚餐。”
心底原本被小石子硌轧,有些不知味,可听见女人不曾犹豫的笃定语气,谈泽握紧手机的力度悄然松开。
“你在哪里?如果觉得太晚,可以先休息,回去后我电话叫醒你。”那边接着说。
谈泽撒了个谎,温声答:“好,那我养精蓄锐,等楚老师的叫醒服务。”
刚才教琴时,给表现优秀的陆佳发糖时,她可还被小姑娘拽着衣角撒娇,问“要不要在家里吃饭”。
可谈泽没想到,今晚的饭桌上还会有她小姨。
忽然想顺水推舟,给楚以乔一点小小的惊喜。
她不怕会有人发现她们之间的关系,楚以乔的姐姐不认识她。且她本就身份正当,平平无奇的一个钢琴老师罢了。
谈泽以前不知道楚以乔有姐姐,否则一开始也不会没有警惕心,轻易答应来这户人家教钢琴。
起初是排斥的,但现在她们是情人关系,那些存心躲避女人的想法也就淡了。
算准从嘉大开车到这里的时间,晚八点半,门铃按时响起。
谈泽客套且礼貌地坐在餐桌角落,等待风尘仆仆的女人走进餐厅,并发现她。
熟悉的木质调清冷香气,夹杂室外些许凛冽春寒的味道,随门开后在室内飘荡,流淌在谈泽呼吸间。
直至停留在她身后。
“姐姐。”楚以乔唤。
原本冷感疏离的嗓音细微改变。起初像是蕴着一捧冰,可却在望见陌生客人时逐渐变温,转热。
安静听楚盈介绍完谈泽的身份,她垂眼,恰巧与抬眸微笑的人对上视线。
伸出手,在谈泽的右手指尖上轻轻一握。
“很高兴见到你,谈老师。”
她想了很久才回忆起原因。
好像是等人。
等一个那时对她而言意义特殊的人。
见到了,一整天心情都会变好,见不到,连饭也吃不下,睡前还抑制不住地揣摩猜测,直至失眠。
谈泽笑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恋爱脑,折寿了可不好。
课间,不时有从楼里走出来的白大褂学生,或许是理科生内敛,看见驻足门边的谈泽,羞涩到不敢直视,匆匆离开。
谈泽等了一会,收到沈琼发来的消息,说还得等一节课,叫她逛累了就来生化楼313教室歇着。
趁铃声敲响前,谈泽沿着走廊,缓缓跟随着人流前行。
最终停在一间阶梯教室后门处。
313教室,门上的电子考勤板显示课程“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
“学姐,你也是来重修生物化学的吗?快进来,楚教授考勤很严的。”
铃声即将响起的前一分钟,她被身边的人推搡进了教室。
姓尤?姓氏很特别,菡菡的导师吗?
谈泽想起了在德国时,自己的公寓里常年摆着的尤加利。叶片苍翠,不着粉饰,颇有几分性冷淡感。
她想,这位尤教授应该也是一样。
教室里宽敞且明亮,前排已经坐满了人,略显嘈杂。
讲台旁,一道身影正在调试投屏与讲义,脸颊旁垂落几缕墨色发丝,神情辨不清晰,但可以看出五官清冷轮廓。
谈泽瞥了几眼,没看清女人长相,但看见了坐在前排助教位的蒋菡菡,对小姑娘招手微笑。
顺势坐在最后一排,她摘下帽子,以免被学生当做是什么可疑校外人员。
就当陪蒋菡菡了。
铃声响起又平息,谈泽视线落在讲台上的教授身上。
仿佛有什么魔力似的,女人只抬眼略扫视一圈,教室便安静下来。
投影仪展示出标准刻板的PPT首页,下面注了授课人的信息。
西装女人背脊很直,肤色极白,鼻梁骨上架着金丝边框眼镜,眉眼笼着一圈不散冷雾。
连带着声音也很清淡。
“新学期愉快。本周将由我代课,讲授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这一门课程。”
教授今天穿了白西装外套与西裤,薄青衬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颗,涂了显气质的正红调口红,却衬得气质愈发清冷,不容亵渎。
谈泽指节微僵,顿了顿,没有作声。
“诸位好,我姓楚,楚以乔。”
她盯着台上的女教授,听她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一个字音,方才还放松自在的状态倏然收紧。
教授这种身份生来就带着端肃禁欲感。
但之前呢?
曾经,或许也有胆大妄为的人亵渎过,融化冰层,触碰到岩浆似的滚热温度,窥见冷意之下的春融冰雪。
谁知道。
就像谈泽并不知道,尤教授,会是楚教授。
最后的最后,她不认命似的,又问了一句:“确定没有不舒服吗?有的话和我说,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楚以乔又困又激动,点点头“嗯”了声。
难道是今天?
不要呀,姐姐,我好困。
楚以乔睡着了。
谈泽也没求婚。
第 42 章 第42章本章不修错别字(二合一)
楚以乔的萎靡状态持续了一周,一直到拍卖会的具体时间下来,才又被这个好消息清扫得一干二净。
接到通知时楚以乔正坐在专教上专业课,转眼间已是四月中下旬,气温稳步攀升,连续一周燕京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放眼整个教室,大多数人已然换上了短袖,楚以乔却还穿着轻薄的长袖,过长的袖子垂着,抬手时布料堆在手肘间,把右手臂遮得严严实实。
课间,周边人提前聊起五一的规划,聊来聊去无非两个安排,回家和旅游。
楚以乔听着,时不时点头应两声,脑子里也开始遐想,她终归是忘不了谈泽疑似快要和她求婚的事情,心想其实五一也很适合结婚的,顺便还能度蜜月呢。
临杭去过了,这次要去哪里玩呢?
楚以乔想着想着,思绪突然被一声呼唤打断,回过神才发现几人的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跳到了天气。
独自提了行李,谈泽戴好口罩,送Sarah登机。
随后将自己齐腰的棕褐长发盘起,檐帽遮住半张脸,垂头走出机场大厅。
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蹲她。自己回国的消息应该没有传播开,热度也不及流量明星的行程,照常理不必担忧。
但还是小心为好,以免被问些尴尬问题。
送机厅里人来人往,擦过几个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被谈泽出众姿态吸引,盯着她看了几眼。
谈泽压下帽檐,匆匆离开。饭桌上气氛不凝重,但也不活络。
普通泽常的家庭晚餐,谈泽是最格格不入的那个。
但她却在社交破冰上天赋异禀。频频牵起话题,发言时礼貌且妙语连珠,倾听时又安静专注。
楚以乔坐在她旁边,全程无言,只有在必须需要回应的场合,才清淡嗯一声。
谈泽察觉到,她在刻意躲闪与自己的视线交集。
连手臂处的衣料不小心接触到,都避之不及般撤开距离。
怕家里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吗?
一餐结束,果然时间已经有些晚了。
楚以乔用餐巾拭净唇角,神色淡淡起身,示意想离席,并轻声留下一句“失陪”。
楚盈视线停留在她脸庞上,观望似地打量一阵。余光又去瞥谈泽,见她在喝茶,没有一同要离开的意思,神情稍松。
谈泽将杯子里的茶水喝完,又和餐桌几人语气温和地交谈几句,错开和楚以乔的时间差,这才说要走。
回琴房取随身物品,本以为楚以乔已经走了,毕竟两个人没有知会过,默认十一点在郊区那边见。
可一推门,却望见楚以乔背对她,端坐于琴凳上,正凝视着琴上曲谱。
“今天教小佳的,是《欢乐颂》吗?”女人显然听出她的脚步声。
“对。”谈泽内心情绪微妙,但没有表露。
她上前去取手包,拿到后,便安静站在楚以乔身后侧稍远一些的位置。
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楚以乔低垂的睫毛,以及置在膝间的规整双手。
今天的女人身着通勤风修身大衣,裹住略显清瘦的躯体,典雅黑灰二色与氛围很搭。
坐姿端庄,眉目清冷,单是看着便赏心悦目。
本该就此离开,可谈泽被显然是故意在这里等她的楚以乔勾起兴趣。
上前几步,如同老友碰面般,视线拂过熟悉乏味的八十八颗黑白颜色,最终指尖停在高音区C键。
清透又不失收敛的音色,像水晶。
她一直认为楚以乔的声线就是这样,也实践过,从前乏陈可数的那几个夜晚,女人抵在她耳边的吟声便如此。
“楚老师这样问,难道是想我教你弹吗?”谈泽含笑试探。
她想起初遇后酒吧的夜晚,楚以乔的模样从未有过的低弱,抱着她,说要她收费教她弹琴。
可琴声响起,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楚以乔果然推拒,“不用。”
拒绝得太过生硬,她抿唇,又补充:“今天推迟和你的见面时间,抱歉。你可以先回去,我和姐姐还有事要谈。”
谈泽望一眼女人,先乖乖应了,又装作不经意问:
“生气了?”
气她不打招呼,通话里还骗人,只为触碰底线,看她在家人面前隐忍不自在的模样。
若是从前,谈泽是断然不敢这样做的。因为楚以乔会立刻切断和她的联系,拉黑整整半个月都算正常。
“没有生气。”楚以乔答。
她更换坐姿,转了身,微微扬头,沉静双眸倒映谈泽,“……我怕你等不及。还好,在这里碰面了。”
这反倒出乎谈泽意料。
如同不经意被羽毛拂了一下心尖,痒且发酥,她头一次没掩饰好表情,纵容情绪,唇边泄露些许笑意。
指尖从琴键上抽离,去抚女人精致侧脸。
“楚老师。”她俯身,试探性接近那瓣看上去冰冷不近人情的唇。
“想亲你了。”
说到做到。楚以乔不知道自己趴在桌前睡了多久,醒来时肩颈连着手臂都酸麻,她懒懒揉着肩,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夜深了,落地窗外的夜景璀璨,给漆黑的房间添了些微弱的光。
她瞥了眼画纸上的设计稿,头大。
依然毫无头绪。
外边短促响了两下敲门声,办公间的门便被人冒冒失失推开了。
“大晚上的怎么不开灯。”
随着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被明亮填满。
光刺过来,楚以乔下意识伸手挡了下眼睛。
“你不是睡到现在吧?”邱蓝靠在桌旁,顺手拿起画稿,“图已经画好了?”
“还没。”
邱蓝一瞧:“这不挺好的?”
楚以乔抽走邱蓝手里的画稿,“还差点感觉。”
“这单周末就要做。”邱蓝提醒她,“这稿先给客户看看,没准人家很满意。”
“再往后延一延吧。”楚以乔盯着画纸若有所思,并不打算让步,她低头轻飘飘说,“如果对方着急,就把定金退了。”
“说不要就不要?这可是个大单呢。”邱蓝无奈笑了,“我说大小姐,你赚钱能不能稍微积极点?”
楚以乔没应声,只是托腮望着对方。
邱蓝知道楚以乔这人平时看着没个正经的,但工作上绝对百分百靠谱,她对作品有自己的要求,绝不会敷衍了事,也正因为这点,她们工作室在圈内的口碑极佳。
“行,我去跟客户说。”邱蓝最终叹息妥协了。
楚以乔歪头一笑:“爱你啊。”
“爱你个头。”邱蓝骂骂咧咧来了句,“这个店没我迟早得散。”
这家工作室是她们两年前开的,只做原创文身,虽然规模不大,但经营得还不错。
楚以乔不算资历深的文身师,客人乍一看都会觉得她太年轻,又傲,能靠谱吗?但她从来是甩作品说话,审美别具一格,有灵气,能让人心服口服。
邱蓝则是负责工作室的日常运营宣传,两人认识多年了,共事起来合拍默契。
邱蓝做自媒体有一套,会整活,社交账号上除了定期发工作室的作品,还时不时更新几张楚以乔的工作照,年轻貌美又身材火辣的文身师,简直噱头拉满。两年下来硬是把楚以乔捧成了一个小网红,粉丝都有小几十万了。
这年头什么行业都卷,酒香也怕巷子深,宣传到位了,工作室自然也就不愁接单的问题。她们弄预约制,单通常能排到一个月后。
邱蓝挺佩服楚以乔的,国内top1的美院高材生,毕业后却选择了当文身师,也是有个性。倒不是说文身行业有什么不好,其实这行的优秀人才也很多,但社会上多少存在一些世俗偏见。
这几天的状态都不太好,楚以乔不打算和设计稿死磕,她问邱蓝:“去喝一杯吗?”
邱蓝看看时间,“不了,今天想早点回去补个养生觉。”
楚以乔叹了口气,“又没人陪。”
“你个骚包还怕没人陪?群发一条消息出去,分分钟凑几桌麻将。”邱蓝呛她,又问,“芊姐不是在追你吗?现成的你不找?”
楚以乔喜欢女人,青春期时就觉醒了,这件事坦坦荡荡从不掩藏,所以身边的人都清楚她的性取向。
“我没答应她。”
“为什么?你不是就喜欢成熟型的,上次还说有点心动。”
楚以乔想想:“短暂心动了一下。”
邱蓝不禁翻了个白眼:“以秒为单位是吧?”她太了解楚以乔的性格了。
楚以乔又揉了揉泛酸的脖颈,“说真的,你会对谁一直心动吗?难道不会腻?”
“真喜欢上了就会一直心动啊。”跟楚以乔一比,邱蓝觉得自己像个纯爱战神,“你这种没有心的死妖孽当然不会明白。”
“姓邱的你再骂一遍。”
邱蓝并不嘴下留情:“死妖孽,真盼着有人能收了你。”
俩人关系好,说话没那么多顾忌,偶尔这样互怼一下挺有意思的,还能解解工作的乏。
楚以乔扬着嘴角,笑起来眼睛弯起一抹弧度后,更媚了,又有些恣意俏皮。
她起身,懒懒散散扭着腰,在邱蓝前头走到了门口。
“哎,你真一个人去喝酒?”邱蓝叫了叫她,“我陪你吧?”
楚以乔没回头,背对着对方,边走边说着:“没,出去透透气。”
一下楼就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工作室开在春风巷里,地段不错,这条街道上的小店都颇具格调,很受年轻人青睐。
楚以乔站在街头,呼吸着新鲜空气,她没灵感的时候就爱出来透透气,一个人闷着难受,她喜欢热闹喧嚣,喜欢往人多的地儿凑。
春风巷里藏了好几家酒吧,所以一到晚上,比白天还热闹,形形色色的人都有。
楚以乔打底穿得很清凉,外面简单套了件薄开衫,风拂过时,开衫从肩上滑了下去,露出了白皙的肩头和手臂,姣好的身段也若隐若现。
她裹了裹开衫,尽管春末时节了,夜里还是凉。因为设计稿的事,她今晚格外烦躁,没什么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晚风迎面,春风巷里的春风一吹,这一路的花儿便陆续开了。尤其是那几棵雪坠海棠,几乎成为了北临的热门拍照地点。
街道对面,月光下一簇簇清冷的白色映入眼帘。
雪坠海棠也盛开了,过分美丽,楚以乔不自觉驻足。
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深夜里的白海棠要比白天更动人。
楚以乔随手拿起手机,习惯性拍照记录日常,没准哪天就成了灵感来源。当她拍到第三张的时候,不小心有人入镜。
她本想移开镜头,但当对方闯入时,她微微一怔,定格了画面。
一个漂亮女人,身段优雅,路过夜色,一身矜冷成熟的气质,和身后清幽宁静的白海棠很搭。
赏心悦目得像幅画。
楚以乔放大了抓拍的照片,太远,看不太清脸,但能感受到对方出挑的气质。她盯着屏幕好一会儿,再抬头望去时,花树下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只剩绿叶环抱着白花,在夜风中一起微晃,偶尔飘落几片花瓣。
楚以乔左右看了看,目光寻找,依稀看到对方进了一家酒吧。
时光,整个春风巷里最有人气的一家酒吧。
因为没人陪,楚以乔本来不打算去喝酒,但这会儿鬼使神差的,她穿过马路,也朝时光走了过去。
时光离她的工作室很近,她常来这家酒吧,一来方便,二来她在这边有熟人。如果没记错的话,今晚季希应该在这边。
楚以乔喜欢社交,朋友多。季希是她在大学时认识的好友,目前还在研究生实习,只是晚上会来时光做兼职调酒师。
轻车熟路走进酒吧,她穿过人群,很快就发现了季希的身影,“学霸。”
吧台旁正调酒的人抬起头,熟络寒暄:“今天不忙?”
“忙,出来偷个懒放松一下。”楚以乔打量着季希肩头火红惹眼的文身,这属于她最满意的作品之一,季希往酒吧这么一站,简直是她们工作室的活广告。
季希问她:“喝点什么?”
“老样子。”
楚以乔知道季希晚上忙不过来,没空陪自己闲聊,于是点好酒以后,安安静静坐到了一边。她百无聊赖喝着酒,拿起手机,忍不住又点开了方才拍的照片,细细看着。
她重度颜控,尤其对有气质的熟女毫无抵抗力。
喝了小半杯酒,音乐声稍沉的时候,她耳畔飘来对话声:
“小季,这是送你的。”
“谢谢。”
“不用客气。”
楚以乔闻声转过头看,瞬时,整个人都顿住了,照片里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这巧合太过奇妙,弄得心跳都快了几拍。
借着昏暗闪烁的灯光,她看清了对方的侧脸,头发简单干练地挽着,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极漂亮。
楚以乔直直盯了许久。
或许对方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忽然回了回头。
相隔不远,两人撞上目光,安静对视。
楚以乔正轻晃着手中酒杯,只觉这一眼让自己心跳更快了,然而转眼,对方又匆匆离开了。
朝着渐远的背影,楚以乔又看了好一阵,腰背也很美。她美术专业出身,见着比例好的女人,总会下意识多欣赏几眼。
“看什么?”季希问。
楚以乔回过神,好奇,“刚刚那是你朋友?”
季希瞥瞥楚以乔。
“她好有气质啊,改天可以一起喝酒,认识一下。”除了文身,楚以乔最大的乐趣就是交友了。
“人家是这儿的老板。”
“这儿的老板?”楚以乔不可思议,对方看着不像是喜欢泡吧的人。
季希一针见血问:“你又想招惹了?”
楚以乔笑,“什么叫又想招惹?”
季希看破不说破,她清楚楚以乔,楚小姐嘴上说的好感和心动也就是三分钟热度,新鲜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比你大很多的。”季希没明说什么,只是友情提醒一句。
楚以乔也猜到对方也比自己大,她倚在吧台边,“你不知道我很受姐姐们的欢迎吗?”
季希浅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提了嘴:“她跟你认识的那些‘姐姐’可不一样。”
楚以乔性格外向很玩得开,身边认识的人不少也这样,大家总是开玩笑,互相撩来撩去的,没多少认真。
不一样
楚以乔没反驳季希的话,因为她也觉得不一样,一眼就感觉不同。说不上为什么。
楚以乔心不在焉喝掉了剩下的酒,杯里只剩下冰块,杯壁上凝了一层冷霜,她细长的手指来回刮着冷霜,渐渐泽湿了指尖。
片刻。
她又好奇问季希:“她哪里不一样?”
咫尺之间独属于女人的木质香调扑她满面,谈泽轻啄一下,发现楚以乔不像表面那样冷,反倒烫且软。
这种体验有些奇妙,在她奉献人生近二分之一时间的钢琴前,与衣着肃穆的教授做这种事,竟莫名心悸。
抽身时,萦绕在谈泽脑海里的念头是——身后的门究竟关了没有。
楚以乔侧过头,呼吸微微紊乱,膝头的手本能攥紧大衣下摆,“好了,谈泽,你先回家。”
谈泽弯眸,并不怕,只意味深长地提示女人:“这算不算偷情呀?”
楚以乔似乎被惹到,蹙眉,冷淡瞥她。
隐在发后的白玉耳廓却有发热迹象。
“好,不说了。”谈泽点到即止,拎起手包,右手轻柔地按在楚教授肩上,“一会见,你应酬也不要太晚。”
“应酬”,特地延用女人通话里的用词。
谈泽没有追问。有关楚以乔和姐姐的关系,这是她自己的事。
作为合格的一周情人,她不会过多探究。若楚以乔信任,自会告诉她。
尽管这份真相,事关她们六年前分开的原因。
谈泽驱车回去,行驶在空荡人少的内侧高速车道上。
霓虹灯擦过侧脸,褪去社交辞令般的笑意,骨节分明的手把持方向盘,神色转淡。
从前有朋友评价她,表面温柔体贴,实则心里冷得很,只装着事业和自己。
以前,或许还有楚以乔。
但现在阔别六年,按照她的忘性,个中细节早该清空。
好奇心害死猫。她不该好奇,也不准自己好奇。
因为情人关系,就只剩几天。
忽然,背后却传来几道兴奋呼声:“快追,那个就是!”
谈泽瞥了一眼自己刚才压帽子的左手。
手背上有枚浅红的小痣。
现在的小报记者真是……眼尖敬业。
“您好,请问您是谈泽女士吗?您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间回国?”
“在德国受到的歧视与不公是否会桎梏您事业上的发展?”
记者一蜂窝地涌了上来,对比不远处的明星站姐们,人数少得可怜,纠缠的劲头却分外不减。
“谈泽女士,您对别人称您为‘德国女艺术家’有什么看法?”
谈泽口罩下的唇勾了勾,停下步子。
她摘掉帽子,取下口罩,直视面前的长.枪短炮,温声答:
“我的评价是。”
语气轻柔,内容却格外拉仇恨。
“管好自己的事最重要,比如……想想中饭该吃什么?”
“饿肚子很久了吧。毕竟,像尽职尽责的人类伙伴那样始终在机场蹲守,你们也很辛苦。”
话外之音明显。
记者们没想到谈泽竟然性格与外貌不符,纷纷瞪着眼,哑口无言。
谈泽微笑着随手从包里取出护照,对准摄像头焦距,晃了一下,很快收回。
证件上的国籍信息清晰可闻,人像端秀昳丽,和本人别无二致。
就像在回答刚才记者们的提问。
记者想再追过去,谈泽已经走出很远了。
身边还多了个人。
那女人个子足有一米七八上下,穿着黑皮衣,身材像是常泡健身馆,回头时眼神更冷。
记者们打怵,不太敢继续再上去纠缠。
“琼姐,谢谢你来接。”上了沈琼的车,谈泽叹气,“不然我就麻烦了。”
“连声招呼都不打。”沈琼将车开出了机场范围,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从烟盒里叼了根烟,摸打火机的时候,想起谈泽闻不了烟味。
于是只开口:“欢迎回来。”
“嗯,回来了。”谈泽把弄乱的发丝用手梳回耳后。
前车镜里映出一张白皙面颊,浅色瞳孔十分具有记忆点,衬着柔软的半身长深棕卷发,含蓄又外放。
沈琼看得动作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挪开目光。
她问:“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谈泽看窗外风景,话音没什么波澜,始终带着笑,“就是一直弹,我喜欢嘛,也不觉得累。”
沈琼抿了一下软烟头,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能开口。
“琼姐,你们呢?”谈泽没发觉。
“我看朋友圈,菡菡都研究生入学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是个高中小朋友呢。”
“还行。”沈琼听见蒋菡菡,语气柔和不少,“她聪明,进了嘉大,生命科学专业。研一就做了导师助教。”
谈泽交叠在腿上的双手蜷缩,动作太细微,以至于不露端倪。
“是吗?真不错。”习惯性地扬唇。
没人知道,她心中忽然抽跳一下。
经年未曾定时翻转的沙漏骤然倾倒,心口流淌出沙沙声音。
至于究竟哪个词触动了沙漏开关,谈泽根本难以确定。
只觉莫名其妙。
车里有点闷,沈琼瞥了谈泽一眼,把窗玻璃降下。
“和我去接菡菡,然后一起吃个饭?”她提议。
谈泽颔首,答了声好。
离开华国已经快六年,窗外景色说不陌生也不大可能,她静静托腮望着流逝的街景,随车驶往某个方向。
快到惊蛰时节,暖风乍起,卷着娇嫩淡雅的樱瓣,洋洋洒洒,如一场盛大春雨。
嘉大这里谈泽算熟悉。走进校园,她放任沈琼去接人,独自闲逛。
几个艺术生并肩走过,谈论十五分钟后将要开始的乐理课,还有其他杂事。
“看这条热搜,谈泽今天回国!”一个女孩捧着手机。
“说起来,她还算是我们学姐呢。”有人兴奋回应。
一个念头突然蹦进楚以乔脑子。
她懂了,她真的什么都懂了。
doi,做饭,给自己讲过去,带去餐厅吃饭,买新衣服。
这不就是……!!!
“怎么这么开心?是因为买新衣服?”赵景行怪好笑地看看楚以乔,没想到大小姐谈恋爱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不是,”楚以乔摇摇头,突然小声凑过来:“景行姐,你知道吗……”
赵景行期待地看着楚以乔。
“姐姐周三要和我求婚!”
赵景行:?
不是,上面也没通知啊。
第 43 章 第 43 章
结婚结婚结婚。
楚以乔真是要被结婚这件事给逼疯了,简直恨不得直接开口问。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打直球。
在楚以乔的计划里,她打算等到下一次姐姐偷偷给她戴戒指的时候,不装睡了,直接睁眼,先来一个吻,然后说:“Yes!I do!”
谁成想,转眼半个月的时间过去,谈泽再没晚上偷偷给楚以乔戴过戒指,抱着自己直接睡觉,弄得楚以乔一颗心不上不下的,甚至开始怀疑那个晚上是真实存在的吗?
难道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
不过现在不用想了。
楚以乔身形良久停顿。当晚,楚以乔敲响十层的门。
谈泽在整理谱子,闻声下楼,迎人进来。
女人仍是刚刚碰面的规整着装。室外冷,她指尖捎带春寒,面颊也是冷白色,轻抿着唇,并不多言。
只在看见谈泽脸庞时,表情稍微松动一点,变得柔和。
楚教授深夜来拜访,自然不是单纯的做客。
谈泽恪守情人职责,酝酿今晚该有的氛围,门关后,圈住女人清瘦腰身,将她发冷的手覆住,捂热。
体贴地问:“想做些额外的事吗?还是直接上楼就好。”
楼上除了琴房只有卧室,这是句昭然若揭的暗示。
楚以乔不语,手却遵循真实心思,蜷了蜷,恰巧勾住谈泽小指。
谈泽觉得侧脸被吻了一下。
女人垂眸,肌肤染上一层浅淡粉,刻意不去看她。
“随你。”
今晚,不知道是否有刚才“偷情”的楔子在,总觉得楚老师的表现不同以往。
话少,但行动多。
谈泽随手把琴谱放在客厅,牵她上楼。
掌心里的手始终发冷,捂了很久,没有起色。
进卧室,关好门,她去找空调遥控器,想着把温度调高一些。
楚以乔身子骨瘦弱,可能是长期蹲实验室烙下的病根,从前手就总发冰,或许今晚实在太冷了。
但刚迈开几步,谈泽觉得背后有人拉住她。
黑暗中,她轻笑一声,调戏,“嗯?楚老师喜欢刺激一点的?”
没得到回应。
按理说不太正常,楚以乔作风正派,性格一丝不苟,肯定会教导她,叫她不要说轻浮的话。
谈泽调整措辞,语气温和了点:“我去开灯,再把空调温度调一下。今晚冷,冻到就不好了。”
还是没有声音。
她转过身。
卧室窗帘没有完全拉,月光擦亮楚以乔的侧脸。本就肤色白如雕塑的人,如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怎么了,楚老师?”谈泽抿唇,这才察觉到楚以乔不对劲。
楚以乔收紧她的手腕,发丝随动作低垂,依旧不声不响。
直到上前几步,将谈泽从身后抱住。
清冷持重的女人,情绪波动那么少,现在肩膀却在颤,吐息飘忽发热。
“谈泽。”声音如耳语般轻,“下次不许了。”
“不许再去那边。”
她无声埋进谈泽睡衣领口处,额头抵着衣料,滚热温度与冰冷双手形成鲜明对照。
谈泽没见过楚以乔这副模样。
楚以乔将脸偏过去。
分明一点声音没有发出来,谈泽却察觉领口却陡然沾上冷湿。
心脏酸涩抽疼。
她恪守情人本分,轻搂住女人细腰,顺着话柔声安抚,“是我不对,应该提前和你打声招呼的。”
“我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我想,吃过晚餐后,我们可以一起回来。”
楚以乔低低呼吸着,听到她的补充,无言抬眸。
可肤色太白,眼尾一抹明显殷红无论如何都掩饰不掉,透过镜片,显得脆弱至极。
“发生什么了吗?你可以……”
谈泽循循善诱,想说“告诉我”,可是没有说完,抱她的人已经仰脸吻了过来。
唇齿纠葛之间,所有理性和探泽都显得不堪一击。
楚以乔像是在用肢体语言宣泄情绪,又或者是通过亲密接触,从谈泽身上汲取安全感。
吻到脸颊发热,氧气被剥离殆尽。
大概因为不是在九层,是从前她们一起住过两个月,做过更过分事的楼上,所以连吻都大胆许多。
明明是早春的夜,带着微弱入骨的冷意,此时却烫得惊人。
楚以乔的修身长外套跌在地板上,但是没有人去在意。
谈泽得以用手丈量教授腰身纤细尺寸,而怀中人竟也乐意纵容她。
亲吻间隙,她有时会想,楚以乔在躲避什么、又想隐藏什么?甚至不惜以主动吻她来转移重点。
但没一会,注意力就被拉了回来。
楚以乔嗓音低柔潮湿,仿佛浸透水汽,叫她:“谈泽。”
又低低唤:“谈泽。”
“我们还可以,再多一周吗?”
仿佛不抱希望,却孤注一掷,倔强说出口。
谈泽现在想通楚以乔为什么不让她去开灯了。女人生性自尊心强,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脆弱乞求的模样。
她去抚楚以乔微红的眼尾,把长睫上缀的月光揩净,动作轻柔,像对待珍宝。
但两个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对待情人的假象。
因为紧随其后的,是柔软且真诚的婉拒。
“不急,楚老师。还剩三天,没那么快。”
最终还是要结束。
“怎么样做,你才可以留下?”楚以乔不依不饶,静望着她,低声追问。
“没什么条件呀,及时行乐,到期截止。”
谈泽说完,弯起眸子笑。
“非要定一个标准,嗯,楚老师想让我发现更多秘密的时候?”
话说出口,她才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没心的。
防备设下了,也刻意保持距离。
但吃一堑不长一智,依旧愿意给楚以乔留后门。
楚以乔被谈泽吐在耳畔,近在咫尺的提示弄得耳垂发烫,只好视线微移,掩饰情绪。
秘密。
谈泽想知道的秘密。
经由刚才的亲密接触后,似乎不用调空调温度了。
怀里原本冷得像冰的人,脱掉外套后又软又热,依偎时体验感很好。
谈泽补充:“不用今晚就告诉我。你很累了,明天也还要工作,维持现状就好。”
楚以乔抓着她睡衣的手无声收紧,默了默,才答:“……嗯。”
“那还想在这里亲吗。”声音又恢复了方才的打趣,“或者,想我再哄哄你?”
黑暗中,谈泽看不清女人的表情,只来得及窥见月光下蔓延粉霞的白皙颈侧。
楚以乔脸皮薄,果然后退几步,想和她拉开距离。
但脚边还有刚才吻得厉害时掉落下来的外套。
“小心。”谈泽视力向来好,抿唇,想把人拉回来,以免摔倒。
但有点来不及了。
还好卧室铺着很厚的羊毛毯。
从前,楚以乔就体寒,搬来这里住的两个月,频频感冒生病。她们又喜欢在床以外的地方胡闹,谈泽遂购置了羊毛毯,铺满地板。
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用到。
搂着楚以乔摔进还算厚实的地毯,只是闷闷磕一下,不太严重,甚至没多疼。
唯一能让谈泽觉得讶异的,是女人轻飘飘,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单薄体重。
楚以乔慌乱想起身,看看谈泽有没有摔坏了。
摸索着,反倒摸到对方的掌心,柔软温暖。指尖颤了颤,就想收回,可是却很快被握住了。
黑暗中,这个姿势显得比刚才暧昧数倍。
也顾不得坏心眼的小猫这个时候还在盘算什么。
“谈泽,你怎么样?”楚以乔匆匆俯身,懊恼刚才如果开了灯就好了,想去看谈泽的具体情况。
后背却忽然被按住,力度轻柔,引着她贴近。
“不疼。”黑暗中是谈泽带笑话音。
“不过,如果楚老师摔倒了,我会心疼的。”
“你这么瘦。”
短暂几秒过后,镜片后的睫毛垂落,复又扬起。
再对视时,依旧平静,甚至无动于衷。
她从讲台上拿起了讲义,雪白的纸张,衬得指节有些发红。
谈泽盯着楚教授的另一只手看。
是空的,并且紧握指尖,同样很红。
不难想象楚教授刚才为了克制情绪,都做了什么。
谈泽心里自嘲。
嘲自己刚才的判断完全失误。
楚以乔怎么会忘掉她?
作为人生清白经历的污点,她的名字镌刻在耻辱柱上,恐怕时时都要被拿出来咀嚼一番。
耳边响起书本翻动的窸窣声。
PPT翻页,讲台上的女人早已开始讲课。
谈泽甫自垂眼,目光没再落到女教授脸上。
她不打算走,逃课很失礼。况且,离开更像是煞有介事的隐喻。
但声音却无法阻隔。
绪论部分枯燥乏味,楚以乔却讲得深入浅出。嗓音通过麦克风递到耳边,虽清冷,却认真细致。
与六年前,谈泽每天早晨都能在耳边听见的那道声音分外不同。
那时是哑的柔的,楚以乔会搂着她语气温柔地说“早安”,现在则又冷又疏离,只在讲台上理智地推导她看不懂的生物分子式。
整节课如坐针毡。
终于熬到课间。谈泽看见蒋菡菡回头,朝她眨眨眼。
女孩双眼发亮,对着她比口型,说的却是“我姐也来了吗?”
刚才还一副想她想得不行的模样,现在惦记的还是沈琼。
谈泽笑了下,坐在最后一排给沈琼发消息,转达蒋菡菡想她了,顺便问今晚蹭饭的菜单。
没留神,耳边倏忽安静下来。
桌前罩下一道纤细阴影。
“同学,你的课本呢?”音色像是浸透在冰雪中,冷得淡漠透骨。
楚以乔立在教室过道,双目低垂,看不清神情。
她本就身形高挑,又因规整衣着和高跟鞋,愈发衬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压迫感。
周围的学生悉数噤声。
“课本还没有去教材科领。”
谈泽话音温和,在手机屏幕上敲完最后一个字,这才礼貌颔首,视线落在楚以乔身上。
“老师,我会在课后下载电子版的。”
表面有礼,但双方都知道,这只不过是句虚晃承诺。
谈泽选择的视线落点很巧妙,眉心以上,能让对方感受到尊重,同时又不会有太多目光交集。
楚以乔没接话,深墨色的眸子偏了偏,避开如今陷入劣势的交锋。
视线落向谈泽手里不加遮掩的手机屏幕。
聊天对象只一个“琼”字,内容却极亲昵,家常便饭,惯用撒娇伎俩。
“课后加好助教微信,她有电子版教材。”楚以乔开口,没再留多余的话,转身回讲台。
谈泽并未应声,可也失去了和沈琼闲聊的心思,熄灭屏幕。
视野里白西装女人的背影纤细而笔挺,西裤随走下台阶的动作现出微皱,空气里的冷香浓度逐步淡下去。
可她记得楚以乔从前从不用什么香水。
也不涂口红。
又要相亲去了吗?
脑海里回荡着女人走近时的每个细节,还有说话时形状姣好的微张红唇,色号是正红调。
高知分子,漂亮又有气质,相亲对象应该会喜欢。
谈泽按了按口罩铁丝,枕在桌上,隔绝课间的喧闹声响。
窗外纷扬的粉樱融入细碎雨幕,再不像方才街边望见的轻柔飘旋。
原来下雨了。
拍卖师精准利落地报出编号和出价。
落锤25万。
拍卖师:“恭喜7562号女士!”
全场掌声雷动,恭喜7562号女士拍下这幅画。
唯有两人纹丝不动,满室喧嚣是她们的背景,世界再次缓缓缩小,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谈泽想起赵景行跟她汇报的情况,楚以乔的心是玻璃,谈泽把她看得透透的。谈泽的心却是一滩浑水,她自己也无法摸清。
无论如何,赵景行已经去订花了。
第 44 章 第 44 章
04场拍卖结束,茶歇设在拍卖厅的楼上。
Aureat会根据参拍人的等级设置不同规模的茶歇。
按照常理,寻常以拍卖青年艺术家作品的书画场,标配的茶歇应该规模不大,提供些甜点简餐就好了。
但推开大门,楚以乔被面前的宏大规模震撼到了。
这根本不能用普通的“茶歇”形容,她曾经陪同谈泽去的慈善晚宴布置也不过如此,路过几人身上穿的全都是小礼服,手里捏着细长的高脚杯。整个场景传达出的纸醉金迷的气息另楚以乔头晕目眩。
她转头,却发现谈泽还是平时那副淡然的表情,仿佛早有掌握。
仔细一想也应该,谈泽既然能在楼下宣传板正中央签名拍新闻照,说明她对这场的了解根本不是“妹妹参拍所以陪同的姐姐”,而掌握更多楚以乔不知道的咨询。
谈泽在某个初春遇见楚以乔。
当时她们也是陌生人,只不过陌生的含义与当下大不相同。
三月嘉平,气候将暖未暖,她与一大伙朋友约饭,穿行在不算熟络的城市,萧条雨幕中硬是走出了长征八百里的气势。
她其实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但经不住喧闹,偶尔也会说几句好听的,气氛不知怎么就更吵了。
楚以乔不喜欢吵闹。
可天意弄人,硬要将她们捆在一起。
烤肉店旁边是家酒店,平素寡言的楚以乔在与酒店前台交涉,争论不休;喜欢说漂亮话的谈泽累了,在人群里做笑眯眯的哑巴。
不期对视,四目交集。
谈泽竟然开始后悔没带伞,淋得狼狈,叫楚以乔看见,失掉第一印象。
楚以乔肤色很白,那时周身疏离感刚好,不会叫人望而却步。眉眼精致干净,黑曜石般的眸子透过镜片浅浅望向她。
她穿得简单却足够吸引人,白衬衫和深灰的修身外套,腰身纤细,腿型修长,右手拖着一个行李箱。
“单人间真的没有了吗?”音色清泠,比室外的细雨绵绵还凉。
“女士,入住也是要先登记付押金的,您……”
谈泽看见楚以乔顿了一下,没能取出身份证,也没有钱。
或许是钱包不见了。谈泽看去,靠在桌旁的女人脸蛋和嗓音一样,妩媚得张扬,她头发很长,自然的大卷,快垂到盈盈的腰间。
“没碰。”男人问,“你们一起的?”
楚以乔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跟宣示主权似的。
一见着楚以乔过来,男人眼神变轻佻许多,笑着上下打量,言语有挑逗的意味:“我请你们喝杯酒呗,今晚遇着就是缘分。”
对油腻男的这种凝视,楚以乔见得多了,她不耐烦扭开脸,刚想拒绝,身边的另一个嗓音却先响起:
“没兴趣。”
声音柔中带冷,但不乏气场。
来酒吧的人很多都抱着交友目的,搭讪司空见惯。大概是今晚喝多了些,谈泽没压住不耐烦的情绪,不像往常那样笑着婉拒,而是直接朝客人冷了脸。
男人识趣走了。
楚以乔寻思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人家可是这儿的老板,用得着自己出头么?
谈泽抬起头,目光和身旁的人遇上,又看了一眼,她隐约觉得眼熟。出自礼貌,她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楚以乔这才看清她脸庞,只化着素雅日常的淡妆,但眉眼不需修饰也动人,过分冷静的成熟下,又像藏满了故事。
她穿着纯色的丝质衬衫,很有品味,只是在闪烁的光影下看不清具体颜色。
很多女人来这种场合也喜欢穿衬衫,但会“心机”多解开几颗衣扣,露出吸引人的脖颈和锁骨,不会像她这样,把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满是冷淡禁欲的味道。
刚刚两人的一唱一和,无形间拉近了一下距离。
“我叫楚以乔,是季希的朋友,那天我们见过。”楚以乔与人熟络起来毫不含糊,混杂着噪音,她自我介绍着。
谈泽没听太清,想了起来,前些天在吧台边两个人是见过。虽然只片刻,但她有印象,因为对方眼睛生得漂亮,像会勾人,身材也很惹眼。
“可以拼个桌吗?”楚以乔问着,挺没脸没皮的,喝了酒更厚脸皮。
谈泽先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楚以乔自来熟,直接坐了下来。她这段时间频繁往时光跑,就是想“偶遇”眼前的人,现在面对面坐下了,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有种直觉,她不像一般人那么容易搭讪。
怕干坐着尴尬,楚以乔想叫服务生过来点杯酒。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谈泽一副随意的姿态,她今天本就是过来试酒的,来个人一起也挺好。刚刚,人家也算在善意帮她解围。
楚以乔受宠若惊,“可以吗?那我不客气了。”
一起喝上酒,聊点什么就要方便许多。楚以乔问着:“你今晚也一个人?”
谈泽“嗯”了声,但在嘈杂的环境里相当于没回答,她继续喝着手边剩下的那杯酒,安静。
楚以乔:“心情不好?”
不知道对方是没听到,还是没心情说话,依然沉默。
陷入尴尬。
见如此,楚以乔也不再缠着硬聊,她喝酒的模样虽说情绪稳定,但又浑身都透着股紧绷的劲,能明显感觉到低气压。果然是很难接近的女人。
两个人都默默喝自己的酒。虽然没有什么交流,也不失为一种“陪伴”。
好歹比一个人好,楚以乔这么想。只是,她们俩此刻处在火热的氛围中,沉寂得过分了。
又是几杯酒下肚。
这是在喝闷酒吧?楚以乔余光扫着,看了出来,“少喝点吧。”
谈泽正握着酒杯,手腕忽然被人拉住,很漂亮养眼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这一碰她不怎么抵触,但还是不动声色移开了自己的手腕,不习惯与人有亲密触碰。
楚以乔指尖落了个空,果然很抗拒别人靠近,不经意碰一下都急着拉开距离。
头有些晕,今晚差不多了,谈泽没再去喝手边的酒,她抬眸,又遇上直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楚以乔忽然听到对面温柔而冷淡的声音飘了过来: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谈泽口吻带点儿慵懒,人也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倦怠状态。她发觉一晚上,对方都在直勾勾看自己,眼神似乎不太安分。
这家酒吧是她和发小阮忻合资开的。虽然不是les吧,但阮忻喜欢女人,所以来酒吧的许多熟客,不少都是阮忻那个圈子里的人。
她心里清楚,来这里的很多女人,都对女人怀着想法。
楚以乔没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还问得这么直接。被戳破后,她不尴尬也不心虚,坦然回答:“你很漂亮。”
烂俗的搭讪话术,却因为坦荡显得没那么反感。谈泽听了,嘴角勾起了很小的弧度,很快淡下来。
泽了醉意的笑,楚以乔不明白这抹笑的含义,就是觉得,也太美了。
“你慢喝。”夜深了,谈泽不准备再待下去,一站起来,她才意识到今晚真喝多了,走路都是飘的。她长期混迹职场,酒量不在话下,但耐不住今晚的酒烈,又各种掺着喝了不少。起身后,她扶着桌角缓了缓。
楚以乔见状,也站起来:“你喝多了,叫朋友来接你吧?”
谈泽摇头,“不用。”说罢,继续往外走。
楚以乔:“哎”
酒吧里人多,温度比室外高上不少,加上酒劲上来,谈泽虽然只穿了件衬衫,但也裹得身上燥热,她加快了步子,此刻想快些离开密闭空间,出去透个气。
楚以乔看她的状态有些担心,还是跟了过去。
音乐嗨过头了,震得人头皮发麻。
谈泽闷着头往前走,不知道被谁冒失一撞,原本就飘然不稳的身体倾了倾。
“没看见,对不起啊美女。”
楚以乔抢在那人前头扶了过去,贴心揽了一把,想到谈泽拒绝别人时的那句“你别碰我,我会想吐”,十分抗拒肢体接触的模样,稍微扶了下,她很快又松开手。
“”谈泽没料到会突然被松开,还没站稳。
楚以乔赶紧上前再将她抱住,这一阵兵荒马乱的,最后还是结结实实将人抱在了怀里。楚以乔也喝了不少,她抱着,直将人压在身后的墙上,两人才站稳。
被温热的怀抱环住,谈泽扬起头后,眼底映入方才那张脸。
胸口压住胸口,衬衫下的腰细软,楚以乔面对面搂着谈泽时,心骤然混乱颤着。她们离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点上。
她们此刻站在灯光找不到的角落,呼吸轻轻掠过对方面颊,嘴唇,胸口起伏着,几乎贴在一块儿摩挲。
还是这双会勾人的眼睛,谈泽莫名被盯得心头发烫,这姿势,即便是女人和女人,也暧昧不清。
燥热,楚以乔微红着脸,心间也升起这股感觉。她今晚喝得有些晕,现在更晕了,她稍动了动,鼻尖无意擦了一下对方鼻梁,抱着腰的手臂不想松开了。
谈泽不明白自己心跳如何会这么快。
她想,她此刻应该推开对方,保持一个合适的社交距离,再礼貌得体地离开。这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但她当下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太缺少心跳加速的感觉了?
她任由着对方身上的香水味彻底裹住自己,由着不清不楚的暧昧蔓延,刺激着神经。这香气张扬撩人,带着侵略性,很适合调/情时的氛围。是她永远都不会尝试的风格。
楚以乔早已心不在焉,她的目光落在她好看的眉眼,也忍不住扫过她双唇。
谈泽被这露骨的目光逗得分神,红唇不禁微微翕动。
这种场合,越到午夜,气氛就越不可言说。音乐,酒精,不经意的触碰,点点滴滴都太容易推波助澜了。
一个过界的姿势,带着醉意的对视,无声无息,勾起了心底深处却又在理智之外的情绪。
成年人之间的情/欲冲动一瞬间就炸开了。
耳畔音乐缠绵响起时,她们带着酒气的吻来得自然,起先只是互相试探蹭着唇瓣,渐渐,便是情不自禁的呼吸缠绕。
楚以乔从来不是矜持害羞的人,又喝了酒——
温软不断朝自己唇间送来,谈泽觉得这热情难挡,是她从未体验过的,让她更透不过气了。但混乱间,甘甜的缠绵占了上风。她合上眼后,竟下意识贪恋起来。
心率更快了,快到她自己陌生。
迎着回应,楚以乔边亲边将怀里的人紧紧抵在墙上,再偏头更深地吻过去。
幽暗中,她们红唇反复吮/吸红唇,从轻柔到深缠,热烈得冲昏头脑。
“嗯。”向来固若金汤的理智被冲散,谈泽垂着的手慢慢抬起来,也环上了对方,而几近疯狂的吻,让她感到热意蔓延。
不是因为逼仄空间里过高的温度。而是——
她竟然有感觉。
谈泽抱紧着身前的人,皱着眉,放任自己沉溺在亲吻之中。好像虚幻得不真实,这种感觉怎么会属于她呢?
她以为永远平静如水的状态才属于她。
现在却
外边还是人声嘈杂,而她们在暗处相拥,两人都失控忘情,快换不过气。
午夜,躁动的音乐停下,换了首抒情浪漫的小曲。
楚以乔也不清楚她们刚刚纠缠了多久,分开时,她们唇上的口红都花了,蹭红了嘴角和下巴。
两个人站在角落,额头贴着额头,气息急促不停。
楚以乔细细凝视眼前的人,伸手用指尖擦着她嘴角的口红印,这乱七八糟的口红印,跟她冷淡的气质实在违和。
谈泽尚未缓过来,她不是第一次喝多,但不知道今晚怎么了,光是指尖碰着嘴唇的动作,也让她心神不定。她没躲开脸,而是扫了眼对方红润微张的唇。
楚以乔更克制不住,她轻轻托住她脖颈,点点靠近,又在她嘴角吻了起来。
唇再度被堵上,谈泽这次主动张开了唇。
浪漫柔情的音乐反而更勾着冲动,两人或深或浅地吻着,再对视时,脸庞都泽上了醉意之外更深的绯红。
这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夹杂酒气的呼吸缠着,不想今晚就这么结束。
她走上前,与楚以乔并肩。
“姐姐?你怎么在这里。”亲昵的称呼,不经大脑思索的解围话术,显得突兀且冒犯。
谈泽没兄弟姐妹,可姐姐两个字咬字婉转,像在撒娇,无形让别人信了好几分。
社交恐怖分子。
她知道一定有好友在身后这样揶揄,可已经浑不在意,只能从嘈杂无序的背景音中捕捉到频率过快的心跳。
楚以乔偏过头,视线第一次长久落在谈泽身上。
“嗯。”竟然没有推拒,平静地应,“来住店。”
谈泽想过很多回答,被拒绝,被质疑,但唯独这个走向,她从未预料过。
店外春雨细密,润物无声,无意砸进的每一个思绪翩跹的角落,都长出绿芽。
“早点和我说就好啦。”谈泽平素扯谎不带脸红的,这次却觉得嗓音染上了一层潮气。
“那你……要和我走吗?”
潮湿天气会让思绪生锈。她推了和朋友的聚餐,明目张胆诱拐楚以乔,却不知道目的地该在哪里。
傻到原路返回,停在嘉大前,像自报家门。
“以后记得带伞。”
楚以乔手里的透明伞交给了谈泽,侧身望她。
清泠眸子像被春雨洗过一遭,透出错觉般的温柔。
雨早就停了。街边有嘉大的学生半蹲身,拆开手里的猫条,勾得校门口的流浪猫撒娇打滚,软声喵呜叫。
谈泽怔在原地,看楚以乔走进嘉大,走向生命科学学院的方向,背影高挑,像融入初霁的一滴水墨色。
街边的猫猫睁圆眼,伸出小爪子去够香喷喷的猫条。
谈泽也追了上去。
后来她才知道,楚以乔和她同校,是大四的学生。她没钱交这一学期的住宿杂费,那天是打算去教学楼捱过一晚的。
后来,她们住在一起。
谈泽从没这样感谢过专业的双人大宿舍,还有素未谋面的转专业舍友。
透明伞就放在房间里,两个人都可以用。
可整一年后,退宿,出国。
谈泽再没见过那把伞。
楚以乔瞪大眼睛,仿佛脑袋刚被锤子砸了,她看看谈泽又看看远处的烟花,随后突然领悟到什么,眼底水光潋滟,分明受了极大的感动。
谈泽心下一惊,连忙也把目光转向窗外堪称规模巨大的烟花上,犹豫地开口:“楚以乔……”
偏偏,同一时刻,窗外的烟花秀不合时宜地摆出了爱心的图案,楚以乔一眨眼,白皙的脸蛋上瞬间出现两行晶莹的泪痕。
她转过头,突然抱住谈泽,亲了亲谈泽的嘴唇,用哭腔说:“姐姐我愿意!”
谈泽把手伸进外套兜,恰好摸到那枚成品戒指。
第 45 章 第 45 章
难道这是命中注定吗?
谈泽出门时特地把这枚成品戒指带上,是不是冥冥之中受了什么感召,预见今晚楚以乔会误会她向她求婚?
是不是在她那晚故意把戒指戴到楚以乔手指上时,也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为什么命运总是站在谈泽这边。
这个世界对谈泽太好,对楚以乔太差。谈泽希望能够逆转一下,她不需要那么多好运气,让笨蛋获得好运吧。楚以乔真的很需要。
沈琼去车上取伞,叫谈泽和蒋菡菡在教学楼等一下。
楼外雨幕虽小,却渐密,蒋菡菡揽着谈泽手臂,像只黏人的小动物。“都不提前告诉我和我姐一声,就回来啦?”
“多大了。”谈泽被她贴得有些痒,“这不是回国第一时间就来你家蹭饭了,嗯?”
电梯响了,从顶层九楼到一楼大厅,门缓缓开启。
蒋菡菡迅速立正站好,整理衣着,隔着谈泽,表情惴惴不安。
那种被良久注视的不自在感又涌了上来,谈泽听见身边女孩乖乖向来者打招呼:“楚老师。”
“小蒋,今天辛苦你了。”高挑身影在她们面前站定,扑来一股很淡的木调冷香。
缓了一会儿,楚以乔才又开口:
“冷了多加衣服,回去注意安全。”
“多谢楚教授照顾我们家菡菡。”谈泽对上楚以乔始终落在她身上的视线,笑着答。
这一次没有对着眉心,她直视年轻教授静潭般的双眼,逐渐划过她高挺鼻梁,以及形状饱满的红唇。
虽然背道而驰六年,可楚以乔依旧清冷漂亮,还多了一些为人师表的成熟。
移开视线的前一秒,谈泽发觉那汪静潭掀起一丝涟漪。楚以乔还想再说什么。
可微妙空气被打破,不知是谁包里的手机响了。
“抱歉。”楚以乔匆匆垂眼,取出手机,颔首致歉。
她接听电话,抽身离开时,恰巧与赶来的沈琼擦肩经过。
听见女人一句“等久了?”。楚以乔瞬间变脸答应得爽快,晓晨一脸无语,果然老板见了漂亮女人是没有原则可言的。
楚以乔又望了望谈泽,这么有缘分,是不是说明她们注定要纠缠?
谈泽佯装打量周遭环境,避开了目光。
“在楼上,跟我来吧。”楚以乔说了句,转过身。
谈泽顿在原地,她面色平静得出奇,却浑身都不自在。
“怎么了?”阮忻见谈泽走神不在状态的模样,“走吧。”
谈泽被阮忻拉着,就这么上了二楼。
整间工作室的设计感很强,不太像文身店,更像是个艺术展馆,审美和个性都在线。
谈泽对绘画艺术方面也有所涉猎,能感受出来,开这家工作室的人很有品味,也难怪阮忻会执着来这儿。
楚以乔跟里面的女孩子说了声,女孩很爽快就答应了,毕竟也不是什么私密位置。
看到进来的两个女人都是成熟貌美的姐姐型,女孩就更乐意了,满脸笑意。
楚以乔指了指一旁的长沙发,“随便坐。”
阮忻笑道:“嗯,你忙。”
楚以乔继续忙自己的。
没一会儿,有人送了柠檬水和水果过来,谈泽道了声谢。稍稍抬眼,从她的角度抬头看去,正好瞥着工作时的楚以乔。
低头模样专注。
跟前两次印象不太一样,今天她穿得休闲,快及腰的长卷发扎了起来,垂下几缕,很随意的感觉;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了眉眼,半遮的鼻梁翘挺。
谈泽意外,她竟然是文身师。可浑身上下却一处文身也没有。
一时间谁也没说话,屋子里很静,只剩纹身机工作时发出的“嗡嗡”声。
又过了几分钟,很能忍的女孩还是忍不住疼出了声,“疼。”
“很疼啊?”楚以乔听到轻笑了下,刚做完割线又接着上色,确实是疼上加疼,能忍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那我轻点,你深呼吸试试。”
一双桃花眼弯起一点弧度,挺勾人的笑。这笑谈泽记得很清楚,只不过她看到的,还要更放肆热情些。
不知不觉又分了神,谈泽低了低头,要知道两个人会这么再碰面,那天就不该答应陪阮忻过来。
阮忻吃着水果,然后侧身凑到谈泽身边,声音不大不小的:“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谈泽突然被惊扰思绪,手不小心碰倒了边几上的水杯,大半杯柠檬水撒了出来,弄湿一片。
“抱歉。”
楚以乔听到这一声,立即转过头,她看看谈泽,轻声说:“没事,不用管,放那会有人收拾的。”
阮忻给谈泽递过纸巾,说笑:“你今天怎么回事,昨晚又没休息好啊?”
又没休息好楚以乔闷头听到这句,敏感。昨晚,她难道又去找人发泄了吗?
那一晚,楚以乔觉得对方是在发泄,更像压抑已久后的放纵,而不是因为醉酒后起了兴致。
“刚回来,公司里要交接的事比较多”谈泽小声跟阮忻聊了几句。
楚以乔依稀听到,她继续在皮肤上上着色,或许是自己太敏感。这么隐忍克制的人,那晚和自己擦枪走火一次,估计都是极限了。
半小时后图好了,楚以乔在文身处缠好保护膜,又跟女孩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女孩这边结束以后,楚以乔没休息,带着阮忻换了个工作间,各种工具和消毒都提前准备好了。
阮忻将上衣往上拉了拉,整个人趴了下来,露出腰上要扎图的皮肤,她心里忐忐忑忑,“美女,对我温柔点哦,我怕疼。”
“嗯,会的。”楚以乔笑着应了下,先在她后腰的位置擦拭清洁。
谈泽在一旁陪着阮忻,难免目光会扫到边上的人,今天这一出,弄得心不怎么静。
阮忻确实怕疼,听到机器发出的声音以后,很快就闭上眼,哼了起来,“嗯——”
谈泽看着,几乎要满头黑线,她只见那针头高速颤着,但压根还没碰到皮肤。
楚以乔也无奈飘出一句:“我还没开始。”
阮忻“噢”了一声,“那你继续。”
一落针,果不其然,整间屋子里都是阮忻发出的叫声,以及另外两个人的沉默汗颜。
疼就是疼,阮忻也不怕一把年纪难为情,直接喊了起来:“啊~这么疼的吗?比我想象中疼。”
楚以乔专心致志扎着图,嘴里说着:“是有点疼,坚持一下。”
阮忻还是一惊一乍地喊着,疼得一声都忍不了。
谈泽都看不下去了,不禁在边上提醒阮忻:“你稍微忍一下,乱动人家不好弄。”
楚以乔手中动作慢了慢。好温柔悦耳的嗓音,还这么贴心。
阮忻是个听劝的,于是开始咬唇硬忍,然后,不算宽敞的空间里便充斥着:“嗯~嗯~~~”
一阵接一阵的低吟充斥耳畔。
谈泽面无表情:“”
楚以乔也听得头皮发麻,客人她见得多了,第一次碰到这么大反应的。她转头对谈泽道:“要么你跟她聊聊天,可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算了,她无聊得很。”阮忻吐槽,然后回头问楚以乔,“你陪我聊行吗?”
为了转移注意缓解疼痛,陪客户聊几句是常有的事。楚以乔平时话不少,只是工作时比较专注,稍显安静,但眼前这位姐,明明跟她说些话会更合适。
楚以乔并不拘谨,“行。”
阮忻话唠,时不时说些话,要消停很多。两个都自来熟的人,随便扯几句就聊开了。
楚以乔从聊天中得知,对面那家酒吧,原来是阮忻和谈泽两个人合开的,快两年了,和自己工作室差不多。
阮忻说:“你要是来找我们,订位和酒水给你打折。”
楚以乔听了,眼底微妙,“可以直接找你们吗?”
阮忻跟谈得来的人都很爽快:“那当然,不骗你。”
口罩下,楚以乔不禁扬了扬嘴角,“好啊。”
见俩人越聊越投机,一旁沉静的谈泽只觉更尴尬,她很想让阮忻少说几句
歇了十几分钟,继续。
熟络了些,阮忻话题也变得大胆放开:“你觉得我的腰怎么样,漂亮吗?”
经常被客户问些七七八八的问题,楚以乔也算经验丰富,程式化一般熟练夸道:“嗯,很漂亮。”
谈泽听到这熟悉的夸赞,想到当时她们在酒吧的情形还真是会撩人。
楚以乔性格挺讨人喜欢的,有点儿酷但说话又让人觉着舒服,从来不会让气氛僵硬。
阮忻也不例外,笑得开心,饶有兴致追问道:“那在你见过的女人里面,我能排第一吗?”
楚以乔有着明显的一顿。
同时顿了顿的还有谈泽,仍记得那晚自己被抚得最多的地方,便是腰腹
“能排第二。”
须臾,楚以乔低头轻轻回答阮忻。
谈泽思绪闪回,眼皮不自然地跳了跳。
阮忻:“第二?你这么严谨的?”
楚以乔笑而不语,耳畔的一缕头发松落下来,有些遮眼睛,这会儿助理在楼下忙,她自己在工作又不方便弄。她偏头甩了下,发丝很快又垂落。
这样几番,有些碍事。
谈泽也瞥见了。
实在是不方便,过了片刻,楚以乔停下手里的动作,看向坐在休息椅上闲着的谈泽,问:“能麻烦一下吗?”
谈泽抬眸。
楚以乔补充说:“头发。”
谈泽即刻会意,她坐着犹豫了片刻,还是放下了手头正在翻看的艺术杂志,起身。
楚以乔见她朝自己走了过来,但又保持着一定距离,稍显刻意。
谈泽用指尖勾住那抹挡了脸庞的发丝,顺着往耳后夹,手指刮过耳根,蹭着耳廓,无意又碰到小巧圆润的耳垂。这一点点的触碰,让她觉得指尖的触觉异样。
泛痒,楚以乔猝不及防起了些细微反应,她工作时极少有分神的时候,当下她垂垂眼,呼吸悄然快了快。
夹稳头发后,谈泽迅速收回手指,如释重负。
楚以乔抬起头,对她中规中矩说了声“谢谢”。
谈泽则时刻保持该有的涵养礼貌:“不客气。”
她们这样,完全像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装得都很到位。以至于向来精明的阮忻都没察觉到蛛丝马迹。
接下来,楚以乔继续扎图,谈泽看杂志,两人之间没有了任何交流。
跟楚以乔计划得有出入,这图一次扎不完,光是割线中途就停了好几次,耽误了不少时间,要到打雾环节,阮忻死活都不肯继续了,说她这辈子没吃过这种苦。
楚以乔说:“明天过来上色也可以。”
阮忻:“再等几天吧,实在太疼了,受不了。”
“那不行,再等几天伤口结痂了,不能弄。”楚以乔想了想,“如果不急的话,过段时间等伤口愈合了再来上色,会没那么疼。”
阮忻说行,把上色的时间往后推了。
楚以乔没再接其他客户,文身是精细活,状态很重要,她也不能像个连轴转的机器,得休息。
阮忻去了趟洗手间。
在外面的过道中,楚以乔恰好和谈泽碰上,她们无声对望了一秒。
这是那天过后,两人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彼此。足够明亮的光线,能将彼此脸庞看得细致。
谈泽眼见俩人距离拉进,她原地站不住,想先下楼离开。
楚以乔却靠近一步,悄悄对她说:“等一下,先别走。”
私密的轻声细语,嗓音低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瞬间就勾起了她们之间那点不清不楚的联系。
谈泽心紧了紧,对方靠近时,她又闻到了撩人的香水味,虽然和那天不一样,但同样
是很适合暧昧调情的味道。
也听见谈泽柔声答:“没多久呀,琼姐。”
称谓和她在谈泽手机屏幕上看到的那个名字重合。
楚以乔收紧手指,眉间不自知笼上郁色,通话另一端的声音像隔了层雾,不入脑海。
对面是陌生的相亲对象:“楚老师,餐厅地址我已经发……”
对方热心到过界,想驱车来嘉大接她。借嘈杂雨幕,她以信号不佳为由,很快将话题截断,挂了电话。
翻了翻,包里的折叠伞不见了。
楚以乔知道伞在哪里,无非是离开办公室时,她落在了桌上。
冷湿气息绕进西裤里,踝关节和膝盖泛起难以忍受的酸疼。
“我拿了两把伞,一大一小,菡菡,你瘦,撑那把小的吧。”身后传来交谈声。
蒋菡菡咬了咬唇,换了黏人的对象,“姐,我要和你一起。”
谈泽唇角扬起,一副好说话模样,拿了那把小一些的伞,“好,这不得听我们高材生的意见。”
话音悦耳。
楚以乔听见谈泽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近。
她像是被迷了心窍,抿唇,没有躲,依旧举着挂断通话的手机。
身后,蒋菡菡像团糯米糍似的黏上了沈琼,谈泽笑着摇头,拿着小伞,准备离开。
最后才是楚以乔的回复:“我和姐姐认识15年,感情很好,没有被骗,谢谢关心[爱心]。戒指我感觉很漂亮呀,简约大气,戴着也不咯手,多好呀”
之后又是一片祝福。
谈泽当即决定,把她曾经认为“太浮夸”的那枚买下来送楚以乔。然后再帮她发一条小红书。
“简约大气……”
算了,“太简单”那款也买下来。
算了,“太复杂”那款也买吧!
算了……也……!
第 46 章 第 46 章
谈泽又翻了几个APP,看来看去都是些自己已经知道的事情。
楚以乔实在是一眼可以看透的人,谈泽再翻也找不到任何楚以乔是“坏孩子”的蛛丝马迹,好让她心安理得。
非要说,也只有“爱得太投入”这一个问题,然而谈泽并不认为这是楚以乔的缺点。
谈泽把手机放下,搂着楚以乔,刻意微微侧身,和楚以乔贴着睡,直到她能够清晰地听见楚以乔健康跳动的心、闻到楚以乔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才稍稍满意地闭上眼睛,而不至于陷入空虚恐怖的漩涡之中。
这个晚上,谈泽做了一个梦。
女人的声音像被雨打湿的柔软蛛丝,无形缠住她脚步。
谈泽在雨幕中安静站了一会,撑伞,转身走回。
帽子和口罩遮挡,看不出表情。
蒋菡菡晃沈琼的手臂,了然,却又分外不解,“姐?”
难怪楚老师要她发什么电子教材。
沈琼收紧伞柄,避而不答:“先走吧。”
路过谈泽,她脚步慢下来,视线停留几秒,“我在车上等你。”
谈泽笑,“好。”
目送两个人离开,她重新撑好伞,没特意去看楚以乔,只抛出还带着刚刚剩余笑意的话音:“走吗?这里冷。”
很好说话的模样。
但不像和沈琼那么亲近,只算是对陌生人的礼貌。
楚以乔垂眸,嗯了一声。朋友?谈泽不觉得她们适合做朋友,她不知道楚以乔这么说时心底是怎样想的。但她自己没办法跟眼前的人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打交道,然后又维持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暧昧。这样的关系,算什么?
她承认跟楚以乔相处时很舒服放松,如果没有那晚的越轨,她们或许可以成为相处融洽的朋友。但眼下,因为有过的一次冲动而牵扯不清,不是理智之选。
谈泽正想说什么时。
“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可以找我。”楚以乔又笑说道。她看着谈泽,下意识就冒出了这么一句,并非怀着什么目的。
说得率性真诚,以至于谈泽望着她的笑,没把那句理智冰冷的“我们不适合做朋友”说出口。倘若说出口,她几乎能想象,面前的人又要露出委屈巴巴的神情
楚以乔:“我送你下楼。”
谈泽没说不用,就是觉得说了对方也会这么做。
等谈泽走了以后,楚以乔回到办公室,她拆开口红,嘴角又露出笑。是很适合自己风格的色号,看着,可不像是随随便便选的。
果然是闷骚。
楚以乔盯着口红出神,所有人都在说谈泽冷淡,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其实总是平静如水的她,也有灼热似火的时候。她才不冷淡,明明骨子里藏着热情,性感又勾人。
她刚刚撒了一些谎,可脚踝和关节钻心的疼却是真的。
伞小,空间狭窄,走入雨幕中只几分钟,她和谈泽的速度逐渐有了差异。
微妙气氛助长敏锐感触,谈泽很快意识到,放缓脚步。
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高跟鞋的楚以乔要比她高上一些,走得却也更慢。
伞面不偏不倚地撑在两人上方,骨节精致的手稳稳握持伞柄。
楚以乔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失态,无声移开目光。
“药箱应该还常备着膏药?回家贴上会好一点。”谈泽开口,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寂静,语气温和。
楚以乔收紧了指节。
心脏未知的区域正一股脑地吐出感性因子,不讲道理。
脚踝愈发酸疼。
她蹙了下眉,不想显出弱态,可终究站不稳,本能借着身侧谈泽的手臂倚靠了一瞬。
谈泽停下脚步,将伞偏移。
算好最佳社交距离,不至冒犯楚以乔,她扶了一下女人的臂弯。
这时恰巧有撑伞的其他人走过,看外表,也像是同学院的教授。
“楚老师?”
楚以乔站直,转瞬和谈泽拉开距离,半边肩膀落在雨幕里。
“曹老师。是回办公室吗?”
谈泽没动,也没再偏斜雨伞,任由她与同事简单寒暄,脸上神情安静。
曹老师。
还有刚刚通话里的张先生。
六年过去了,她和楚以乔身边的人早就都变了,可女人看见旁人后挣脱她的本能,还是没有变。
接下来的路程沉默无声。外套半边肩头泛潮,楚以乔没再试图重新揽住谈泽。
不过五分钟,两个人合撑一把伞,走到嘉大门口,楚以乔看见倚在副驾驶门边,手里撑着伞,抿了一根烟的沈琼。
谈泽止住脚步,与她告别:“楚老师,那就送你到这里。”
伞柄还温热着,递到她手里,就像她们初遇时那样。
谈泽走进雨幕。离开时,目光窥见了旁边停着的车。
男人在驾驶座里伸头打量她们这边,副驾驶上,放着大束的玫瑰,热烈俗气。
张先生的品味堪忧。
但之后的事,和她似乎也没关系了。
坐回沈琼的车里,窗外景象飞逝,驶离嘉大。
等红绿灯间隙,看沈琼脸色不是很好,紧抿着烟,谈泽轻敲包里的小钢琴摆件,发出叮叮当当脆响。
“琼姐,吸烟有害健康。”
她敲出了韵律,俏皮好听,就像在说这句话一样。
本以为没那么容易劝,可下一秒,沈琼就捏了烟头,熄灭,扔进车载垃圾桶里。
不久,谈泽听见她的声音:“谈泽,我陪你回房休息吧。”沈方宜说得温柔,她想谈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关心陪伴,也是最容易“趁虚而入”的时候。
尽管谈泽说了不需要,但沈方宜还是坚持要送她回房间。
三人进了电梯,沈方宜对楚以乔说:“楚小姐,我陪着她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了。”
“我送她回房。”楚以乔简单甩出一句,无视着沈方宜的话,她语气冷了许多,聊不来的人,她不会装模作样曲意逢迎。
回到五楼房间。
“你们都回去吧,”谈泽说话已经带了些鼻音,“我想早点休息。”春末夏初多流感,这情形,她估计是中招了。
“那哪行,你不舒服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沈方宜看了看,反正这也套房也有两张床,她索性说,“我今晚就住你这吧,方便照应一下。”
谈泽说:“不碍事,感冒而已。”
沈方宜还想说什么,楚以乔抢在她前面,“我照顾她就行了。”
“还是不好意思麻烦你吧?”沈方宜微笑着答话,并不打算让步,她再看看谈泽,“别麻烦楚小姐了。”
“方宜,你回去吧。”谈泽想了想,“她在就行。”
她在就行。
这句太亲热了。
楚以乔都难以置信,但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偏着头对沈方宜道:“你放心,我今晚会照顾好她的。”
今晚
她眼神妩媚,刻意说得暧昧不清。
谈泽都这么说了,沈方宜也彻底无话可说,又笑着对谈泽关心了几句,只得离开。
等沈方宜走后,谈泽才对楚以乔说:“你也走吧。”
楚以乔无辜眨眨眼,说笑:“刚陪你演完戏就赶我走啊?”
谈泽无言以对,她的确拿楚以乔当挡箭牌了。沈方宜人不错,但有时过分的关心,让她为难。
房间里现在只有她们,楚以乔也不再装什么,她朝谈泽走近些,用手背贴贴她额头,果然有点烫。
“你有点发烧。”
谈泽别过脸,“不要紧,只是低烧。”
楚以乔轻声对她说:“我还是留下来吧。”
谈泽以为楚以乔会比沈方宜会更懂成年人之间的分寸感,“说了不用。”
楚以乔却较真:“来之前阮姐让我照顾你,我都答应她了。”
“新学期,第一次接菡菡。我也不知道。”
“没关系。”谈泽视线透过雨晕的前车窗玻璃,微笑轻声回。
“都六年了,过去了。”
这份协议里面的每一条都经过了谈泽审查,白少满现在讲解,主要是讲给楚以乔听。
毕竟这关系着两人名下所有财产的分配,白少满之前也承接过类似的项目,在她若干年的从业记录中,涉及到这点,几乎所有人都会认真听。
面前这两人的关系又如此复杂,协议共有20多页,白少满开口前就已经做好了讲一个小时起步的准备。
她开始了。
她解释完了第一条:房产。
“签好了。”楚以乔突然开口,耍帅地把笔盖合上。
白少满不赞同地皱眉,面露疑惑:“怎么这么快?”
楚以乔的表情比白少满更加疑惑。
“因为我的名字只有三个字。”
第 47 章 第 47 章
白少满:……不愧是一个被窝睡出来的人。
“算了,你先回律所,”谈泽把两份合同重新收好:“我自己跟楚以乔分析。”
白少满狐疑地看着谈泽。
谈泽面不改色:“逐条。”误会了,谈泽今晚心绪都是乱的,她转而尴尬道:“抱歉。”
看谈泽的反应,楚以乔更笃定了自己的猜想,于是轻松笑说:“我知道,那晚是喝多了。”
以她这种性格,要不是喝晕了,哪会跟人亲热上床。至于那个男人怀疑的,她在外面有其他人,怎么可能?其他男人稍微靠她近一点,她都一脸嫌恶。
谈泽安静,其实她那晚没喝醉,自己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好像一下有感觉了,心跳得失控,莫名就是想有点什么,于是借着酒劲,放任一切发生着。
“嗯,不用放在心上。”谈泽还是接了句。
不用放在心上
楚以乔望着她,默然没出声,只是一笑。
谈泽也算松了口气。阮忻现在都把楚以乔揽进好友圈了,她想她们以后多多少少还会碰面,说清楚也好,以免每次见面都别扭。
雨一直在下着,先前她们顾不上,这会儿雨滴大了起来,没办法忽视。
路人们都在急急忙忙找着地方避雨。
今晚这雨也跟闹了脾气一样,淋得突然,猝不及防打湿头发和衣衫。
“先去我那。”楚以乔说,再不躲雨都得变落汤鸡,她也没问谈泽的意思,拉过她的手,牵着就走。
雨点这会儿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谈泽只得仓促跟上脚步,找个地方躲躲雨再说。
水雾彻底模糊了两道身影。
虽然工作室就在对面,过条马路而已,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她们还是被雨水浇得狼狈,头发和脸颊上沾着水珠,顺着皮肤滑落。
“天呐,怎么淋成这样?”晓晨看到楚以乔急急忙忙跑了回来,她回头催着前台的女孩,“快拿两条干净毛巾过来。”
她们衣服也湿了大半,楚以乔还好,本来就穿偏紧身的深色衣服,看不出太大区别。但谈泽不一样,浅色的布料一湿透就直往身上贴,若隐若现的,原本低调隐藏的曲线一下全被勾勒了出来。
“唷”
楚以乔听到挺恶心的一声。
一楼有两个男人打着看文身的幌子在躲雨,瞧见楚以乔和谈泽进来,身上透湿了,目光就不太规矩,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
“看什么看啊?!”楚以乔不客气地怼着,顺带着往谈泽身侧一挡。
“妞儿身材辣,脾气也挺辣的。”
楚以乔犯恶心,瞅了眼里面的几个学徒,示意他们把惹事的撵走。
“喝多了就滚,少来惹事。”一个男孩一个女孩,都挺年轻,但架不住满胳膊满脖子的文身高调唬人。
惹事的大部分也是纸老虎,经不住吓,吼几句就安分了。实在不行就报警,没什么好怕的,越忍让越容易被欺负。
楚以乔转过脸,对谈泽小声道:“我们去楼上。”
谈泽点头。弄得乱糟糟的,真是处处狼狈的一晚。
往楼上走时,三三两两有人经过。谈泽能感觉到身边的人一直帮忙挡着旁人的视线,严严实实,生怕被别人多瞟一眼。
楚以乔带着谈泽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平时除了邱蓝会进来找她,不会有其他人。
“我有干净衣服,拿给你换一下。”
谈泽下意识说:“不用。”
“你确定不用?”楚以乔问着,目光一沉,无意落在了她隆起的胸前,饱满的轮廓几乎一览无余,她很快又移开视线。
谈泽:“”
其实浑身湿透的模样,她们早就在浴室里互相见过,可那天是那天,现在,毕竟她们都清醒着。
就这不经意一眼,谈泽偏注意到了,她改了口,轻声说:“你去拿衣服。”
楚以乔听愣了下,尽管她们都见过好几次了,可每次都是装不认识。这是第一次听她这么跟自己说话,有点儿亲密,而不是冷冷保持距离。
谈泽看她依然站着,还紧紧盯着自己的脸,忍不住催促:“快去。”
“嗯。”楚以乔有点儿想笑。
楚以乔找出唯一一件相对适合她穿的黑衬衫,和一条浅色牛仔裤。她比谈泽稍高一些,但两个人身材差不太多,临时应付一下不是问题。
“不是新的,但是干净的。”楚以乔把衣服给她,指了指后面的一间休息室,“你去里面换。”
“谢谢。”
几分钟后,谈泽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出来。
楚以乔乍一抬头,看怔了眼,她把一丝不苟挽起的头发解开了,半湿不干微微凌乱,分明是偏休闲慵懒的衬衫,一到她身上又成了禁欲款,但,很养眼就是了。
“你也去换一下。”谈泽跟她说,这天气最容易着凉。
“好。”楚以乔不由得也温声细语起来。她嗓音很好听,低声说话时,温柔得舒服。
谈泽就在外边等着,比起办公室,这里更像一间大的画室,到处都是画稿和设计稿,那些文身图案很精致漂亮。
没有允许,不好私自翻看,谈泽只是随意看了看摆在明面上的那些。
她应该是学美术的,素描油画都很出彩,画风有种独特的明媚恣意。
有点人如其画。
又过了会儿,楚以乔擦着一头长发也出来了,换了件更贴身的上衣。
谈泽眼神短暂掠过,“衣服改天我再还给你。”
楚以乔看着她:“嗯。”
谈泽又说:“我先走了。”
楚以乔本能叫住她,“等下。”
谈泽:“什么?”
楚以乔看看窗外,“外面还下雨,等雨小点吧。”
听窗外还在哗哗的雨声,谈泽想说什么,又瞥见楚以乔走去饮水机旁接着水。
“你随便坐。”
楚以乔背对着人儿,说了句。
稀里糊涂的,谈泽坐了下来,她最近这段时间过得都挺稀里糊涂的,什么都乱了套。最近发生的事情,全都在她的计划之外,尤其是,她眼前的这个人
楚以乔倒了两杯水,“小心烫。”
“今天的事,谢谢。”谈泽想想,还是特意道了声谢。
楚以乔没说话,对她的好奇很多很多,又不敢冒昧问些什么。直觉,她不会把自己的故事轻易讲给别人听。
喝了杯冒热气的水,淋过雨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舒服不少。
谈泽放下手中的一次性纸杯,视线移到了办公桌上的一只木雕小狗,眼熟,和一楼那只好像同系列。
“能看看吗?”谈泽询问,干坐着气氛太僵。
“当然能。”
谈泽伸过手,手心握住那只小狗,在手心里把玩,细看之下,这小狗表情栩栩如生。“这是你店里的吉祥物?”
她记得楚以乔那天跟阮忻说过。
楚以乔:“嗯,好运小狗。”
好运小狗,怪可爱的称呼。谈泽垂着眼还在细看,指尖抚摸过,“做工精细,颜色也很漂亮。”
“你喜欢吗?”楚以乔见她有兴趣,笑说,“喜欢的话,送给你。”
谈泽听了神情稍变,那天阮忻要她却不肯送或许是看自己碰着了糟糕狼狈的事,想宽慰一下吧。
“不用。”谈泽淡笑说。
下得突然的雨,消停得也快。谈泽听到外边雨声小了,她放下手里的木雕,起身,“我该走了。”
楚以乔也站起身,恰好挡在她面前。面对面,她悄声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
她们之间还需要联系么?谈泽沉默片刻,以礼貌疏离地口吻回答:“我想我们不需要。”
“项链我找人去修了,等修好了再还给你。上次我想跟你说来着,你走了。”
谈泽一时没反应过来项链的事。
楚以乔提醒她:“那天晚上我太用力,把你的项链扯断了”
字字都暧昧,谈泽这时瞬间想了起来,她跟命令似的,低声局促:“不许提那晚。”
楚以乔抿起唇,乖乖回答:“好。”
两人还是加上了微信。谈泽想,她们都是成年人,应该能心照不宣懂得成年人之间的分寸。
在谈泽要走的时候,楚以乔把木雕狗塞给了她,“送给你。也祝你好运。”
谈泽握着,看着小狗开心灿烂的笑,恍然间觉得有点暖。
楚以乔又道:“这是我自己做的,我另外再做就行了。”
“你还会木雕?”谈泽有些意外,从做工来看,很专业。
“嗯。”楚以乔想到谈泽刚才的夸赞,心情美滋滋的,很不客气地问,“谈总,我厉害吗?”
谈泽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不过有一说一,她还是如实夸赞:“很厉害。”
楚以乔心里更美了,眨眨眼追问:“可爱吗?”
谈泽望着她妩媚又俏皮的笑,一时怔住。
楚以乔指指她手心握着的木雕,“我问这只。”
人走了,玄关门在白少满怀疑人生的背影后关上。
谈泽立刻把短暂会客的餐桌收拾好,楚以乔跟没骨头似的双臂弯曲趴在旁边侧脸看谈泽擦桌子,大眼睛一动不动。
谈泽轻笑,把手边白花花的合同卷成筒,敲楚以乔的脑袋跟打地鼠似的:“我刚才在房间,是不是跟你说了要认真看?”
一点也不痛。谈泽陪着沈琼和蒋菡菡吃完了一顿晚餐。
要走的时候,蒋菡菡喝了点酒,小脸通红,晕乎乎地揽着沈琼,“三寸姐姐,和我们一起住吧。”
谈泽理了理风衣,看穿她虚张声势的挽留,倚在门口笑而不语。
沈琼把糯米滋一样的小姑娘从自己手臂拽下来,“刚刚不是还跟我们说有篇报告没写?”
“报告没写”把蒋菡菡吓得酒醒了大半。她呆滞念着“楚老师”,拍拍发烫的脸,跑进自己房间。
“菡菡的导师,听上去似乎很凶。”谈泽等沈琼换上外出的皮衣,无意提起。
两个人并肩走在楼道,沈琼沉默很久才出声:“不清楚,我随口说的。”
谈泽捕捉到沈琼话里的迂回,笑了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窥见女人手里的车钥匙,她又起了个新话题:
“刚才没碰酒,现在又跟我一起出门,琼姐,想把我拐去哪里呀。”
“你应该能猜到。”沈琼难得露出一丝笑,“算出你有时差,应该还不困,去见见老朋友?”
驱车来到Oasis,依旧如故。
这是家清吧,坐落在嘉平不起眼的巷弄,早咖晚酒,咖色玻璃桌与藤椅在夜晚蕴着古朴气息。
门口的酒保看见沈琼领了人来,打声招呼,目光不经意瞥向谈泽。
她身着一件古董白色的包身风衣,内衬薄绒打底,身量高,腰细腿长,口罩上露出的水杏眼温柔隽秀。
不像来逛吧,倒像是来喝下午茶。
谈泽向来不在意外人打量的目光,和沈琼进去,找了卡座坐下,抬眼便见有人走来。
两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成功男士”,看见她便喊:
“小泽。”
“哎呦,女大十八变啊。”
谈泽摘了口罩,一双眼藏着笑,等他们坐下才问:“好久不见,还在玩乐队吗?”
“不玩了不玩了。”其中稍微年长的那个男生摆手,“结婚了。”
他又指了指身边的,“在谈,女朋友不让成天泡酒吧。”
“也就只有你和琼姐一直泡在这里面。”男生去捞桌上的酒,“尤其是小泽,现在出息了。”
“兴趣成为工作,挺无聊的。”谈泽抿了口橙汁,望沈琼,眼睛巴巴地满是可怜,“所以我特别羡慕琼姐。”
几个人没忍住,笑出声。
沈琼唇边挂着抹弧度,看了她一阵,“你还记得我们几个第一次见面吗?也是坐这里。”
“记得。”谈泽点头。
她想起那个晚上,自己因为恋爱心情不佳,又恰巧撞上酒吧里的驻场乐队的键盘位翘班,手痒,索性上台胡乱发挥一通。
待结束后,她才觉得不礼貌,一转头,恰巧在酒吧的昏暗光线里与沈琼对上视线。
那时的沈琼,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穿着黑背心吊带与皮裤,腰身紧绷,简直像是酒吧镇场子的女打手。
点了点头,开口一句:“你琴弹得很好。”
谈泽没放松警惕,事实上,她藏在大衣口袋的手握紧手机,想着一出事就报警。
沈琼双手背在身后,缓步逼近。
沉默良久,嘴唇终究动了动。
“要一起玩吗?”
女人从背后掏出了一把深黑色吉他琴盒。
“第一次见,我还以为你背后藏了板砖。”谈泽微叹,“刻板印象不可取。”
沈琼也没藏住笑,“我也不知道,好学校的学生竟然会来酒吧。”
“怎么,学生禁入吗?可明明连……”
谈泽接话,但只说了一半,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截断话音。
明明,连比她看上去正经的优等生都能进。
那晚,她在台上弹了一曲又一曲,刺眼缭乱的酒吧氛围灯里,一双清冷的墨色眼眸也盯了她不知多久。
眼眸的主人,属于谈泽来酒吧的烦恼根源,她那时还美其名曰“恋爱”。
后来才知道,她在楚以乔心中,什么都不是。
楚以乔最讨厌混酒吧、不学无术的人。
那是她最后一次来吧里捞自己。
沈琼发觉谈泽又沉浸在莫名情绪里,眼神晦涩,抿了口酒,转移话题:
“好久没来了,和我们去玩一会?”
谈泽挽起耳边发丝,神情未变,温声答:“好。”
她怎么会又想起楚以乔。
记忆力除了琴谱,总是用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上。
乐队的其他两位是贝斯与鼓手,嘴上说着已经不玩,但也是手痒,跟老板打了声招呼,跃跃欲试。
灯光下,驻场乐队的位置已经空出来,电子琴的黑白琴键荡着温润的光。
谈泽跟酒保要了顶鸭舌帽,脱下风衣,灰绒打底隐于黑暗,手眷恋地摸着琴键,露出一丝怀念笑意。
再次到这里弹琴,已经阔别六年之久。
站上台时,吧内气氛再度攀至顶峰,欢呼声震耳,但谈泽不受影响。她配合着从前的队友们演奏了很多曲目,从酒吧的传统歌单,到民谣,再到抒情。
不知多久,贝斯与鼓手跟上谈泽的节奏已经有些吃力,只有沈琼随着她弹。
最后,剩下谈泽一个人的琴音。
琴音如丝绸流水般顺滑流畅,荡涤听觉,技巧性拉满,但情感却不弱分毫。
“哎,美女,喝一杯?”酒吧嘈杂环境中,有人接近门口旁的卡座。
卡座的桌上摆了一堆空酒瓶,都是度数高的。
女人撑着头,墨发垂落,耳垂泛红。桌上的手机屏幕投射冷光,映出她高挺的鼻梁与唇上的正红调口红。
手机上是录音界面,在录背景音里的琴音。
白西装太显眼,但姿态落寞,一看就知道已经醉了。
搭讪的人凑上去,“美女喜欢听乐队啊?正好我就是搞这个的……”
琴声落下最后一个音。醉酒女人暂停录音,像没听见似的,撑着桌子站起来。
视线越过重重酒吧看客,落在驻场乐队那边。
电子琴后面,是个戴鸭舌帽的女键盘手,深褐发色,露出姣好唇形。
与身边的人交谈着,她朝门口走来。
楚以乔依旧怔立在桌前,眼尾酡红,像在想事情。
她酒量不怎么好,但礼貌克制融进了骨子里。头脑发昏,依旧想着侧身,给一行人让路。
然后,在他们路过时,她想偷偷地,看那个女键盘手一眼。
她长得很像谈泽。
这六年里,没有人比她更像,连刚才的曲子,都像她梦中的余音。
可身边那个痞里痞气的男人却早有准备似的,顺势想要把她揽进怀里。
谈泽快到门口,和沈琼交谈了几句,留意到她忽然变了神情。
再望过去,就看到了楚以乔。
眼睛很红,透着迷蒙劲,在和一个男人拉拉扯扯。
她心脏收紧,努力将情绪控制在合理范围内,笑了笑,没做出任何不该有的表情。
或许是张先生。
“我送你回去。”沈琼答复。
默了默,她还是朝旁边的保卫人员使了个眼色,示意去帮一下楚以乔。
她们与楚以乔擦肩而过。
明明只需要几秒,但耳边声音拉长空旷,却长得像一个世纪。
随后这世纪被打破。
谈泽打开手机,看清金额的瞬间顿了几秒。
一数,数字后面五个零。
“楚以乔,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楚以乔眨眨眼睛:“贝彤和严元京给的礼金。”
“礼金是婚礼的时候才收……”谈泽解释到一半,感受到有人在拽她的衣服,垂眸,楚以乔抬眼看着自己。
“姐姐,我们什么时候结婚呀。”
“老婆。”
第 48 章 第 48 章 本章不修错字
谈泽像是被楚以乔这两个字给喊傻了,人站着,用探究的目光去研究楚以乔的表情。
她今天上午就发现,楚以乔喊老婆有些过于顺口了。
但想到楚以乔平时也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能说出很多谈泽说不出口的话。
诸如“姐姐你亲亲我好吗”这种过分坦荡的请求和“姐姐我爱你一万年”这种从科学角度看根本不可能兑现的承诺,谈泽姑且认为这是楚以乔的天赋。
只是这天赋有让人心律不齐的危险,还好楚以乔只对谈泽一个人撒娇,也只会喊谈泽一个人“老婆”,多少让一贯居安思危的谈泽微微松了一口气。
谈泽咬了一口楚以乔递过来的山楂锅盔,咽下去才开口:“婚检后各项指标合格就去民政局。”
可如果对象是楚以乔这个具体的人,谈泽又认为情有可原,不必苛责。
无形之中,楚以乔把谈泽也变成了一个内心脆弱的人。谈泽背对着楚以乔,没说话。
背后传来酒气,她不露声色地轻轻去拽自己的衣服,温声答:“抱歉,不太清楚。”
白天里清冷疏离的教授,晚上竟然也会到酒吧这种地方。
“她弹琴很像你。”楚以乔试图挽留,“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她早就摘掉金丝眼镜,气质改变许多,失去平素的冷淡刻板,反倒显得失措。
很好欺负的模样。像是一朵高岭之花折入尘泥,世人皆可亵玩。
那痞里痞气的男人又卷土重来,脸皮厚得不行,强行挤进话题:“美女请我喝酒,必须得应啊。”
谈泽终究没压住心中的情绪,礼貌问:“您姓张?”
那男人愣了愣,二丈摸不着头脑,“不啊,我姓苟。”
“我是小泽的嘴替,我来说我来说。”跟着谈泽身后走来的鼓手自告奋勇举手。
“是狗就别乱叫,别在路边随便发.情,这样才能讨女孩子欢心。”
男人脸涨红,想找事,余光无意看见酒吧保安都来了,顿时怂得不敢多说,挤出人群跑了。
和沈琼他们知会一声,谈泽违背初衷,留了下来。
不知道缘由,或许是因为想找借口离开时,回头看,楚以乔依旧拽着她衣角。
醉酒呢喃着“你很像她”。
谈泽把晾在桌上的西装外套拾起,给楚以乔披上。
坐在女人面前,轻声开口:“请我喝点什么?”
楚以乔盯着她看,脸上晕着淡粉色,“你喜欢的就好。”
谈泽唤来酒保,点了两杯橙汁。
楚以乔醉得不清醒,开始得寸进尺,“喝完酒,可以把帽子摘掉吗?”
谈泽摇头,礼貌地拒绝这个请求,“不好意思。”
她不太想再让自己留在楚以乔的记忆中,尽管只是醉酒后的弥蒙画面。
“嗯,没事。”楚以乔轻轻应声。
她好像也知道自己过火了,努力想要抓住一点清醒,维持自己在这个很像谈泽的人面前的最后体面。
但失落情绪难以克制。
笼罩潮意的西装外套,耳边嘈杂作呕的尖叫声,还有琴音结束后仿佛美梦终醒的宣告,都像实验中完全不可控的因素。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而沉默就是对话即将结束的暗示。
楚以乔眼睛微肿,不想让话题结束,抿了下唇,不自在地找话题:“这杯是什么酒?”
谈泽盯着她指的方向看。
那是一杯橙汁,是她刚才不想让楚以乔更醉,顺手点的。
想到此,她心中忽然生出些许恶劣,答:“是橙色炸弹。”
橙色炸弹,与橙汁外观很像的一款断片酒,很烈。
她想让楚以乔明白,一个人最好不要在深夜来酒吧这种地方,否则被灌了什么酒都不知道。
楚以乔会喝么?或者,她会仅仅凭借对面的人长得像自己,就毫无顾忌地喝下不知名的酒吗?
谈泽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女人自保心向来很强,就算醉了,刻在骨子里的体面与警觉还在,大概是不会喝的。
楚以乔没听过“橙色炸弹”,眼中透露出几分茫然,没有动。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凝滞住了。
对方犹豫的几秒里,谈泽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她摇晃高脚杯,随便抿了几口橙汁,勾勒出来的甜腻味道让她心情更加闷,却不知道这份郁结从何而来。
“那就到这里吧。很晚了,我们都该早点离开。”谈泽把杯子放在桌案上。
楚以乔捕捉到面前人想要离开的暗示,仓促开口,“……你生气了吗?”
她去端酒杯。“你好,我叫沈方宜,也是谈总的朋友。”沈方宜对楚以乔自我介绍完,目光直直落在了谈泽脸庞,她温声问,“谈泽,阮忻呢?”
谈泽解释:“阮忻今天临时有事,没空过来。”
“我就说,你怎么不是和她一起。”沈方宜话中有话。她知道谈泽爱旅行,但不轻易跟人一起,只会跟关系极亲密的朋友。她邀请过谈泽几次,都被婉拒了。
谈泽看没有与她同行的人,“你一个人来的?”
“是啊,她们都忙。”沈方宜笑了笑,试探着问道,“你们下午应该也是去青峰寺吧?”
谈泽:“嗯。”半天的时间够去一趟寺庙祈福。
沈方宜又问:“你们吃了吗?”
楚以乔自来熟搭话:“我们刚到,还没。”
“我也没有,正好可以一起吃个中饭,再去青峰寺。”沈方宜说着说着,眼神又锁在谈泽身上,半开玩笑式地问,“顺便带上我,不介意吧?”
“哪里。”谈泽一笑,既然都遇上了,拒绝也不礼貌。她余光扫了下楚以乔,其实,她们之间多个人也好。
楚以乔不动声色,在沈方宜身上嗅到了一丝猫腻,对方眼睛就差长谈泽身上了,而且只要一单独跟谈泽说话,语气就特别温柔。如果直觉没错的话,这位沈小姐应该喜欢女人,眼神也太不单纯了。
沈方宜说:“我办一下入住,等下一起上去。”
“好。”谈泽中规中矩应着。
楚以乔听着谈泽始终淡淡的嗓音,自己突然平衡了不少,原来谈总对谁都是这么冷淡保持距离。
两人等沈方宜也办理好好入住,三个人一起上了楼。谈泽的房间在5楼,沈方宜和楚以乔的房间在4楼。
走出电梯以后,站在长廊里,沈方宜看了看楚以乔,闲聊问:“楚小姐,你和谈总很熟吗?”
说不熟,她们做过最亲密的事;说熟,两个人又像是陌生人。楚以乔朝她笑笑,模棱两可地回答:“还可以。”
沈方宜嘴角含笑,没再问其他。
楚以乔刷了房卡进门,推门进去的一瞬便人眼前一亮。
一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外就是山林,绿意层层叠叠,生机盎然,古朴又清新。像把大自然给纳入了画框。
有这样的风景,也难怪需要抢着预约。
楚以乔走到朝南的窗前,阳光洒满了整间屋子,晒得人惬意。她扬扬脸,深吸一口气,再伸了个舒服的懒腰。
她从包里找出一个长条形的礼盒,打开,项链在阳光下折射着银光,断裂的地方已经接好,丝毫看不出瑕疵。这次一起出来,正好还给她。
楚以乔很快将礼盒盖上,一看着,又忍不住想到那些细节。
虽然之前喝过太多酒,身体已经有些不舒服,但还是沿着杯壁抿了一口。
“嗯,很好喝,很……甜。”楚以乔睁着发红的双眼,提出请求,“你也留下来,尝尝。”
今晚做了太多越线的事了,也不差这一件。她只想对面的人能再多和她说一会话。
让她不要那么快地察觉,对面或许只是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以及此时此刻的冰冷现实。
谈泽紧抿了一下唇,“……你没有警惕心吗?”
楚以乔垂头想了想,声音很轻:“我觉得,你不会骗我。”
冰镇橙汁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也找回了性格中的一些主动争取。她抬眼打量谈泽,模糊的视野里,对面纤细身影,越瞧,越觉得像。
“我们可以加个好友,然后……”楚以乔轻声补充,甚至不惜用上蹩脚的借口,“你可以收费教我弹琴吗?”
谈泽默了默,她没想过楚以乔会主动要她的联系方式。
还是……用这个理由。
印象中,楚以乔一直不喜欢她弹钢琴,会嫌吵,打扰到她读文献的思路。
“抱歉,我不加陌生人的联系方式。”谈泽重新端起面前的橙汁,依旧拒绝。
可抵触情绪像杯里的冰块,悄无声息地融化掉了大半,衬得原本甜腻的果汁也好像可以入喉了。
“打算待到什么时候?”谈泽提醒,“这里是早咖晚酒,四点会清客。”
没得到回复。
她再望去时,楚以乔已经微垂着头,在黑暗中阖起双眼,冷白面颊上残存红晕,不设防备。
谈泽抿了下唇,起身走近。鼻息间传来酒气与木质调香水混合的味道。
不难闻,但相比白天,很多冷硬气息被削弱了。
即便谈泽曾经对“家的陪伴”“寻求真爱”再不屑,她也不得不承认,此时此刻,谈泽的的确确感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当楚以乔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时候,谈泽睡的似乎确实比平时好那么一点点。
或许渴望拥抱和渴望被爱都不是心理软弱的人才需要的,或许谈泽也没她想的那么独立。
至少现在,她也为两个人即将要形成的小家而感动到几乎要掉眼泪。
是几乎。没掉。
但楚以乔掉了。
第 49 章 第 49 章
周六一大早,楚以乔被谈泽一把从温暖的被窝里薅起来,人懵懵地坐着,跟随谈泽行动的轨迹缓慢移动着眼珠,头发炸起,表情很呆。
她其实已经睡醒了,脑子是被另一件事情压得思考缓慢。
今天是周六,她和谈泽的婚检日。
“要起床了。”谈泽走到床边,手忍不住去压楚以乔的脸,脸上带着笑,素日里周边的冷意都被软化了,从骨子里透出股爱人的温柔。
楚以乔仰头看着谈泽,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回忆起两人没谈恋爱时姐姐是什么样的,可能就是一直都是这样温柔。
婚检的医院离两人的住所并不远,在医院里另设了一个科室,因为是五一前的最后一个假日,来婚检的人尤其多。
谈泽拿着身份证去取两人的预约单,楚以乔抱着现在还吃不了的三明治,找了个位置守着两个人包。
没坐几分钟就坐不住,感觉屁股上有针在扎,楚以乔给谈泽发了[可怜兮兮]的表情,十分钟后,楚以乔通过微信的位置共享摸到了谈泽身边,和她一起排队。
送喝醉的人去洗手间无异于一条隐晦邀请,弦外之音直白暧昧。
如果谈泽尚在二十岁出头的年纪,恐怕早已心猿意马,何况对面还是楚以乔。
但已经六年了。两个人都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年纪。何况,中间还隔着一层陈年旧疤似的糟糕关系。
谈泽短暂地因两个人之间的接触晃了下神,平静下来,扶着楚以乔,与酒客擦肩而过,一同进了女洗手间。
因为职业的关系,她不喝酒,也没有酗酒的习惯,因此头脑总是清醒的。
这次也没什么特别,就只是帮了一个酒醉的陌生人而已。
快凌晨两点了,里间没什么人,有个女孩在补妆,很快就走了。
楚以乔醉得厉害,站不稳,谈泽用手沾了凉水,碰碰女人的额头,想让她清醒点。
但就在碰到女人额头的瞬间,楚以乔被凉到,朦胧睁开眼,眼尾仍然是红的。
她没吭声,抬眼扫视谈泽帽下露出的颔角,很快收回,神态能让人察觉到一点委屈。
娇气。比她大两岁,喝醉了居然是这种模样。
谈泽没察觉到自己声音变得轻了些:“醒醒,到了。”
楚以乔点头,撑着洗手台去单间,她的西装外套落在了外面,此时里面只着了一件薄青衬衫,勾出纤细的肩膀,还有能轻易握住的腰身线条。
可惜身形摇摇欲坠。
那杯橙汁不知是解酒,还是催了酒精。
谈泽想了两三秒,走上前。
她还是怕楚以乔摔了,也不想让蒋菡菡去实验室时见不到导师。
楚以乔的身子像被烈酒融成软丝绸,发觉身后的人又重新走过来。
“你要陪我进去吗?”她的声音也像是浸了酒,尾音飘忽。若有若无的弦外之音,氛围为之涂抹一层暧昧。
“如果你很晕的话。”谈泽开口。她试图忽视那抹混杂酒气的清冽香气,把自己当成木头人。
忍过这几分钟,就会摆脱如今的尴尬处境。
很合算的买卖。
“谢谢。”楚以乔似乎很孩子气地笑了,顺势倚进谈泽臂弯。
单间里太过狭小,两个人几乎会紧贴在一起,社交距离早就不复存在了。谈泽用手心包住突出来的门锁,把人送进去。
女人似看清了她的小动作,带着醉意的双眼略弯,“你真的很……”
“像她。”谈泽胸口不自然地微微起伏,或许是因为高烧也或许夹杂了其他,喝了水后,她唇舌依然热燥。
对方没有吻过来
手指扫过脖颈间的肌肤,楚以乔适时收回了触碰。尽管没喝酒,但再这么碰下去,她又快忍不住了。
这股不清不楚的暧昧气息没持续太久。对视时两人仿佛陷入一场短暂而混乱的幻想,刹那又清醒。
安静须臾。
“还要喝水吗?”
楚以乔努力压住从洗澡时就开始的浮想联翩。
谈泽心乱着:“嗯。”春雨绵绵下了一夜。风中摇晃的白海棠连花带叶滴着水珠,细雨滋润下,连花蕊都湿透了。
翌日清晨,天放晴。
阳光从窗帘缝隙中挤了进来,在昏暗的房间里划破一道口子,悄悄钻进一抹斜长的光亮。
空气中还弥散着淡淡的酒气。
谈泽醒来时头泛着宿醉的疼,她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酒店的床上,被褥下后背传来过高的体温,将她包裹。
一夜了,腰肢还被人从身后紧紧搂着,霎时间,昨夜发生的种种洪水般涌进她脑海。
“舒服吗?”
“喜不喜欢?”
对方呼出的气息很急很烫,沙哑问她:“又到了吗?”
楚以乔将一旁的水杯再拿给她,谈泽接过说了声“谢谢”。
空气似乎又恢复了本该有的平静。
液体润入喉间,缓解了些许燥热,勾回理性。谈泽将水杯放下,她心底舒了舒气,刚刚都在想些什么?
那天酒后冲动过一回也就罢了,理智告诉她,这种不清不楚的暧昧游戏不可以继续。
她不禁想,是自己压抑得太久了,才这样敏感么?她否认不了,每次跟楚以乔接触都很有感觉。她甚至能体会到阮忻曾经跟她聊过的“生理需求”。
楚以乔瞧谈泽脸颊微红,好像没退烧,“很难受?再量量体温吧?”
“还好。”谈泽神色不显波澜,她向来擅长控制情绪,“你休息吧。”她想拉开一下两人的距离,对方靠太近,洗完澡后潮热的香气直往自己身上扑。
楚以乔默默起身,也去接了杯水,看似云淡风轻地,喝了一整杯凉水。
谈泽拿过体温计,又测了一次体温。
“还没降?”
“已经降了。”谈泽说。
“嗯。”楚以乔放了心。
喝完水,楚以乔也上了床。
她们各自在床上躺下,房间里只留了盏灯光昏暗的夜灯。
楚以乔虽然这两天都严重睡眠不足,但这会儿躺在了床上,却不太睡得着。她们又在同一个房间过夜,弄得心思太躁了,静不下来。
谈泽也迟迟睡不着。
楚以乔在床上轻轻翻了翻身,她想想,叫道:“谈泽。”
谈泽听到后愣了下,她们之间第一次这么叫名字,一下把距离拉进了许多。她悄声问:“什么?”
楚以乔靠着枕头,低声说:“要是难受可以叫醒我,不要忍着。”
谈泽觉得自己的唇抿住了。
这句话听了这么多次,楚以乔还是没能认出她。
她觉得自己陪女人纠缠到现在,简直就像主线中途接了个可笑的支线任务,一旦加入无法中断那种。
“那祝你早日找到她。”谈泽微笑祝愿。
这么执着于找像她的人。或许,楚以乔只是想找对她口味的那一类罢了。她不始终是个直女吗。
之后会发生什么呢?她如今已经没兴趣思考和内耗。
“朋友还在外面等,那你小心,我就先走了。”
楚以乔反应了几秒,似乎在思考为什么刚才还温声软语的人突然冷漠起来。
她无措地指尖微勾,很轻地摇了一下头。太仓促了,想不出该说什么,她只好抓住那人的袖口,“……不行。”
墨发垂落,遮挡住视线,她抿着已经斑驳的唇,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挽留。
“那杯酒、橙色炸弹的钱,我还没付给你。”扯了一个让人发笑的借口,“明天……”
“不用,那不是你请我的吗?”谈泽拒绝。
她平时其实很少这样强硬,实在是因为狭小单间里的空气让她喘不过气。
可女人醉后执拗得很,把手顺势滑进谈泽掌心,孩子气地不让她走。
楚以乔轻轻地呼吸着,醉得好像更厉害,“你别生气,可以吗?”
她仰起头,脖颈透着酡红色,亲在谈泽唇角。连酒醉都在克制,尽管说出来的话已经错位,模模糊糊。
“……如果,你离开的那天晚上,我去找你,结果会不会不同?”
“你就不会走了。”【阮忻】脸蛋漂亮身材又好,是让人心动
谈泽刚开完会,坐在办公室的休息沙发上,盯着手机屏幕上跳出的这条消息。
这段时间阮忻和楚以乔频繁往来,她猜到了些端倪。楚以乔完全是阮忻喜欢的那类女人,主动热情,懂情趣会撩人。
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劲。
说是不放心上,但她跟楚以乔之间到底有点不清不楚。谈泽揉了揉额头总之,那晚不该放任自己的。
不一会儿,手机又弹出新的微信消息:
【阮忻】你要是喜欢女人,你也心动,跟她谈恋爱绝对舒服
谈泽看了半晌,阮忻这话,她不知道回什么。直到看见阮忻又发了一串:
【阮忻】开个玩笑,我们就是普通朋友,性格挺合得来。我虽然是弯的,但不是看见美女就会爱上好吗?这种事要看感觉的。
阮忻坦荡,说什么就是什么,嘴上明说了没心思就是没这个心思。
谈泽稍稍缓解了下尴尬
“不舒服吗?”
谈泽闻声抬起头,看见沈方宜站在办公室门口,她笑着摇摇头,然后问沈方宜:“有什么事?”
沈方宜笑问:“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想不想出去玩?我和几个朋友打算周末去湖边露营。”
谈泽婉拒道:“周末我约了阮忻去青峰寺。”
“这样啊。”沈方宜见过阮忻两次,知道是谈泽的发小,俩人一起开的酒吧。她嗓音略显低沉,“嗯,多出去散散心挺好的。”
谈泽若有所思,还是叫了叫她:“方宜。”
“嗯?”
“你不用这么特意关心我,我是说,离婚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我状态挺好的,不会耽误工作。”离婚以后,谈泽发现沈方宜对自己过分关心了,有点超过同事的范畴。
“我当然相信你。”沈方宜解释说,“就是觉得你不用什么情绪都一个人消化,还有我们这些朋友呢。”
谈泽知她是好意,不多说什么,笑着点了下头。
司仪:“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它理由,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谈泽目光闪烁:“我愿意。”
楚以乔这次没有错看谈泽眼底一闪而过的光点。她想起了求婚那天,直到今日她才发现自己原来记得那么多细节。
姐姐在自己说出“我愿意!”后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给自己戴戒指时手指轻微的颤抖,后面两人接吻与do爱时能把人融化的温柔。
楚以乔看着谈泽,在这个时刻并没有哭,目光比以往更亮、更坚定。
司仪:“你……”
楚以乔赶在司仪的话落地前开口:“我愿意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天开始相互拥有、相互扶持,无论是好是坏、富裕或贫穷、疾病还是健康都彼此相爱、珍惜,直到死亡都不能将我们分开。”
“我现在宣布你们二人,结为伴侣!”
谈泽抱住了楚以乔。
在这一刻,谈泽终于暂时抛下脑内纷繁的思绪,什么都没想,只想吻她。
第 50 章 第 50 章
轻薄的头纱被撩起,楚以乔双臂圈着谈泽的细腰,仰起脸,含上谈泽薄粉的唇。
她睁着眼,能够看到谈泽的表情怎么样变得温暖亲和,平日里总显得冷漠的五官仿佛也遵从主人的意愿,在淡黄日光的笼罩下显得万分温柔。
楚以乔细细舔舐着谈泽的舌尖,内心感到无上的满足。
烟花、戒指、求婚,或者是旁的什么东西,在楚以乔心目中只是谈泽对她感情的点缀,有更好,没有也可以。
她们有了共同的秘密,楚以乔因此感到与谈泽的联系更加紧密,好像终于得以一瞥姐姐向来对她紧闭的内心世界。
一直以来,在楚以乔心目中,谈泽都是有如神明的存在,是家和安全感的代名词,姐姐永远是稳定的,姐姐全世界最厉害,姐姐可以解决一切问题。
不管是抱与被抱,楚以乔只要在谈泽身边,就感觉自己在世界上不是孤单一人,不像个浮萍般飘来飘去。
楚以乔好像做了一个梦,她每次喝酒都会做梦,纷乱,遗憾,破碎。
她记得自己走进街角一家咖啡厅,戴好耳机,像每天独自通勤那样听手机里录制的琴曲。
渐渐,咖啡厅似乎成了酒吧。有不少人坐到她对面劝她喝酒,她起初不耐,后面也喝了。
不知是堕落还是浇愁。
不知多久,耳机里的曲子变了,变成那个人最喜欢的《秋日私语》。再抬眼,台上立着窈窕的身影。
一把普普通通的电子琴,在谈泽手里像是有了呼吸与起伏,时而郁结,时而明快。
楚以乔觉得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她甚至舍不得眨眼。
或许,弹完这首,谈泽就会如往常一样退场,再等上两三分钟,她会不知从哪里出现在自己身后,撒娇喊她“女朋友”。
楚以乔一直觉得谈泽像只布偶猫,优雅灵动,却总小狗似的追着她。
嘈杂不堪的环境音与器官共鸣,很不舒服,她等了很久,等到头脑发晕,连看那道身影都模模糊糊的。
然后,她只是等到那人避之不及的背影。
好像又回到那个灰扑扑,一切都不甚明朗的学生时代。从来都是谈泽迎上前,只是这次,她眼睁睁看着谈泽退后,眼睛里的情绪变得圆滑疏远。
“抱歉,不太清楚。”
“那我就先离开了,朋友还在等我。”
头很疼,饮酒过量的后遗症,与之伴随的还有部分的记忆空白。
楚以乔试着睁眼,五感逐渐恢复,身上的被子带着酒店的味道,才发觉身处陌生,而且已是次日。
这次是她出格了,没发现那家咖啡厅是早咖晚酒。还好是周六,不会耽搁学生的课程。
纷乱的梦境早就被现实冲刷殆尽,留下一点莫名情绪,被压抑到可接受的范围内。女人摸索着,在床头柜上找到眼镜戴好。
正怀疑为什么眼镜会放在她习惯的位置时,视野里先出现了一碗小米粥,还散着热气。
楚以乔抿唇,思索几秒,迅速用手机给酒店前台打电话,“请问昨晚是谁送我来的?”
“您好,楚女士,是您的朋友。”前台礼貌答复,“她还让我们给您提供早餐。”
楚以乔捻了一下指尖,她的习惯性动作。“来杯曼哈顿。”
“稍等。”客人多了起来,季希没空再跟楚以乔搭话,话题就这么止住了。
楚以乔又续了杯酒喝,因为今晚的这场偶遇,稍稍缓解了一下枯燥无趣的心情。
没有朋友一起热闹,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楚以乔在酒吧里稍坐了会儿,又回去了工作室。
回去之前,她顺便在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些吃的,带回店里给还没下班的员工当宵夜。
店里已经没客人了,只剩些员工在打扫卫生,准备打烊。一见楚以乔回来,几个小年轻热情打着招呼:“乔姐。”
虽说她们一口一个“乔姐”,但算起来,楚以乔比她们大不了多少。
“吃点东西吧,买了蛋挞和千层。”楚以乔把装了甜品的袋子搁在前台。
“谢谢乔姐。”大家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吃了起来。
职业缘故,楚以乔给人第一印象都是太有个性,看着不好靠近,但只要接触得多一点,就会发现她直来直往,很放得开,适合做朋友。
工作室里所有的员工加起来不过十来个人,都是年轻人,平日里的氛围很融洽。
“乔姐,你还不下班吗?”新来的助理晓晨小声问。
“还有个图没画好,晚点再走,待会儿你们先走吧。”楚以乔边说边往后撩了撩被风吹乱的长发,她抬起手臂时,本来就短的小背心往上跑了跑,露出一截细腰,有着清晰的腹肌线条。
“嗯,那你也别太晚。”小助理顺着腰肢身扫了一眼,脸都给看红了,又白又细的,也太性感了。
“知道。”
楚以乔身材挺好的,典型的腰细腿长,她这人又习惯了高调,用邱蓝的话来说就是骚包。骚包就骚包,这评价她受用,经常怎么显身材怎么穿,不吝惜展示。
其他人下班以后,楚以乔上了二楼。
工作室一共两层,一楼接待区,楼上就是文身和办公的区域。
在办公桌前坐下,楚以乔走了走神,她低头看着手边的设计稿,脑子里满是刚刚在酒吧里碰到的漂亮女人,还有对方经过花树下的那幕。
想着想着,她再看看画稿,恍然又有了一丝头绪。灵感就是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深夜寂静,只有画笔不断摩挲稿纸的沙沙声。
等到十一点多,楚以乔放下手里的画笔,瞟了眼手机才发现时间已晚,该回去了。
虽然她是北临本地人,但不住家里,自己在春风巷附近租了套二居室,面积不大,一个人住刚刚好,离工作室也近。
回去后楚以乔简单冲了个澡,便一头栽倒在了床上,她随手拿起手机点开微信一看,发现好几条未读消息。
是程芊发来的:
—怎么不回我消息?
—我们见个面
—姐姐想你了
—你不是想谈恋爱吗?
—我也单身,我们可以先试试
楚以乔看着一连串的消息,长吁一口气,她想了想,回给对面一句:抱歉,我一直只把你当姐姐。
很蹩脚的拒绝理由。
果然下一秒对方发来:???
楚以乔关掉手机屏幕,搁在一旁不再理会。
程芊是她上个月在好友聚会上认识的,两个人加了联系方式,算聊得来,闲暇时一起去看过两场电影喝过几次酒。
就在前几天,程芊想跟她确定关系,但她拒绝了。
邱蓝说她这种只跟人暧昧,却又不愿意确定关系的行为,是可耻的渣女行径。
似乎说得也没错
可不那么喜欢,怎么在一起?她虽然总是把“好想来个人谈恋爱”挂在嘴边,但其实挺挑的。谈恋爱对她而言,跟文身一样,一旦要凑合敷衍就没意思了。
至于“暧昧”,她更多是享受有人陪伴在身边的感觉罢了。她从小就这德行,改不了,总是希望身边能有人陪着自己。
躺在床上,她又七七八八想了些事,大概是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没多久,就迷糊睡了过去。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这种天然的白噪音听得舒服,让人一夜好眠。
本想再多问些什么,可话音到嘴边却不知怎么滞涩起来,心中腾起一丝秘密被看透的难堪。
她甚至不知道昨晚的那些记忆是臆想还是真实。
每次喝酒都是在家里,唯独这次是例外。
或许送她来的“朋友”只是一个像她的人,也习惯体贴待人罢了。
“朋友”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只有桌上的一小碗米粥。楚以乔道谢,挂断电话,怔怔地端起来尝了一口。
甜的,加了糖。“……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楚以乔解答谈泽抛出的棘手问题。
“我都接受。”……或许是开会时总看手机,被误解了。
她沉默几秒,礼貌回:“不忙的,感谢您关心。只是家里最近养了只猫,要时常看看情况。”
是系主任没预料到的答案。她忍不住嘴角笑意,“好,知道了,去忙吧。”
她认识的楚以乔,眼中从来就只有科研和教学,硕士时就有篇N&S一作,目前SCI都发了二十多篇,优秀得不像这个年龄段的人。
但让她想象楚以乔闲下来撸猫的样子……她有些想不出来。
回到办公室,楚以乔取出手机。
里面并没有什么她养的猫。回神想想,才发现刚才自己竟编了一个如此拙劣的借口。
晾了谈泽半日,对方也没有继续沟通的意思。
她打字:[好,晚上等你。]
浪费太多时间在翻阅手机上,楚以乔很不习惯,把手机收起来,继续伏案工作。
但耳边全是视频中那首清亮舒缓的钢琴曲。
手边的笔记本翻开新的一页,落下钢笔痕迹,泅出边角锋利的字迹。
[Apr.5th]【旅行去中国,非常好谈和她的音乐,爱来自瓷器。】
评论刷得很快,谈泽不时被逗笑,也耐心翻牌回答。
忽然,她看见一条感兴趣的。
“在华国的独奏音乐会,会安排柏林那次的返场环节吗?很想多听几遍。”
是用德语问的,但标点符号齐全。
谈泽心想发这句话的是老粉了。
她很少返场,只三年前在柏林音乐厅那次返过,实在是因为抵不过台下热烈掌声。
“会的。”谈泽注视镜头,扬唇温柔笑笑,解答。
“不过可要看台下的反应呀。总之,期待那时与你相遇。”
不知道提问的人有没有看见,之后就没有类似的问题了。
播了一会,她自然转移话题,拿起钢琴小摆件,敷衍不失礼貌地弹了几首,才迟迟下播。
窗外已经能隐隐看见欲晓色彩,困意渐升。
谈泽睡前翻手机,发觉养生守矩的楚老师六点半回复了她的消息。
[嗯,傍晚会在学校南门等你。]
[今天不要再喝咖啡了。]
谈泽轻抿唇。
楚以乔怎么知道她失眠了。
正是想睡的时候,心绪被消息搅得不宁。谈泽敲击屏幕,以温和方式置气,将楚以乔的备注改成“一周情人”。
好时刻提醒自己只不过是陪李淑平,顺便玩玩而已。
毕竟楚以乔是直女,亲口和她说过,“对女人没兴趣”。
若是再陷进去,可就糟糕至极。谈泽禁止自己重复踏入终点如出一辙的河流。
她回复:
[今天傍晚有约了。]
[晚上九层见,怎么样?]
[去听她的音乐会。]
日程远到下周,可她们今晚就能见面。
千篇一律的生活与工作,如同一潭死水被搅动,注入气泡般翻腾的亮色。
声音轻许多,稍显出一丝弱势。让人忍不住想揣摩对面人此时神情。
话音从听筒处拂出,谈泽莫名想到昨晚女人落在耳垂处克制的吻。
以及那句“我答应”。
“好啊。”她心尖微微收紧,压抑住耳廓莫名温度。
为了掩盖自己,将语气调到漫不经心,夹杂若有若无的哂意,听上去难辨真假。
“那今晚要麻烦楚老师收拾好自己,在卧室等我了。”
这次对面沉默更久。
也学会了反击。晚上,九层。可以做什么?
楚以乔有意晾着消息,可谈泽也竟真的不在意,整整一上午,再没有多余的解释。
“玩玩”的关系,该是这样吗?只能晚上见面。
对面的人狡黠,有意罚她,让她自己推导。
楚以乔抿了口茶,垂眸望着桌上教案。
字迹工整凌厉,井井有条,可写下这些字的人心思却已偏离。
“……楚老师、楚老师?”
又过了些时日,阮忻割线的伤口愈合了,又跟楚以乔预约了时间上色。
阮忻第二次来工作室的时候,“哀嚎声”不比第一次小,好在楚以乔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
“今天怎么一个人来的?”楚以乔漫不经心问了声。下午看到阮忻时,她下意识打量了四周,那位果然没有一起过来。
阮忻叹气:“孤家寡人,没人陪。”
楚以乔偶尔搭两句话,更多的心思放在打雾上,原本流畅的线条一上色,图案活了,渐渐灵动起来,在腰侧缠绕铺开,添了许多性感。
扎的时间一长,反而疼麻木了,阮忻趴在休息床上,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一旁的手机亮起来电显示。
恰好在眼底,楚以乔不经意瞥见了,不是别人,正是谈泽打来的。她轻声提醒道:“阮姐,有电话。”
“噢,谢谢。”阮忻才注意到,她拿过手机接听,“喂,开完会了周末能去吗你确定是吧,不要再放我鸽子。”
等阮忻结束通话,又扎了一阵,楚以乔才闲聊似的问:“周末要去哪玩?”
阮忻随口道:“去青峰寺祈福,顺便再求个姻缘。”
楚以乔眉微挑,“听说求姻缘很准。”
“你也听说过。”阮忻回头看看她,“想去吗?不介意的话,一起?”
“好啊。”楚以乔答应得很快,她临时起意,“我正好想去那边拍一组照片,找找灵感。”
“干你们这行很要灵感吧。”阮忻看工作室里的作品,全是原创,五花八门看得眼花缭乱。
楚以乔:“嗯。”
听楚以乔有这个意思,阮忻爽快说:“那周末一起呗,正好人多热闹。”
楚以乔仍低着头,偷偷弯了下嘴角,说“行”。
跟楚以乔说好之后,阮忻给谈泽发去一条微信:周末我带个美女一起。
过了片刻——
【谈泽】楚以乔?
阮忻觉得稀奇,回复:你怎么知道?
又过了三分钟。
【谈泽】你在追她?
楚以乔声线清淡如冰:“嗯,也祝你傍晚过得愉快。”
任人都能听出谈泽的声音是刚起床,她们之前一起睡过,女人也知晓她的嗜睡与时有时无的起床气。
睡觉的时间,是绝对不会和人出去赴约的。
最后的话是讽刺她编造出“邀约”,故意吊人胃口罢了。
电话挂断,谈泽抿抿唇,对她们之间隔着电话的言语交锋有些失笑。
她还真是……改不了只在楚以乔面前情绪波动大这个坏习惯。
然后是极清晰的一声吞咽声,楚以乔双臂圈着谈泽的脖子喘着气,眼尾和脸颊红成一片,谈泽在亲楚以乔的脖子,靠近心脏的敏|感处带来更多细小的颤栗,把美妙的接触拉得绵长。
楚以乔中途被喂了许多水,谈泽最开始用的是吸管杯,两人登山时使用的那个,边看楚以乔喝水边捋着她的后背。
之后,两人挪到了阳台门前,楚以乔从没想过茶几边的椅子还有这个作用,被卡在两边的扶手里,谈泽这时候换了普通的开口水杯继续喂楚以乔。
一瓶500毫升的水,楚以乔喝了一半,另一半全部沿着下巴洒下去。额发湿了,轻薄的睡衣也湿了,沾在身上勾勒出青春美好的线条。
谈泽吻着楚以乔的嘴唇,结束后的那个吻她总是亲得很温柔,是配合而可爱的楚以乔应得的奖励。
谈泽对待楚以乔的嘴唇跟对待棒棒糖似的,她或许认为自己收着力了,但楚以乔依旧被这个吻弄得眼前一片空白,报复性地也去咬谈泽的嘴唇,熟悉的血腥味再度在两人的口腔中蔓延开。
最后证明这也是一个不高明的方法,楚以乔惹到谈泽更加小气的报复心,人像棉花娃娃被谈泽抱起来,双腿打弯在谈泽腰后没骨头似的晃荡着。
下一秒,背抵上冰冷的墙面,谈泽恢复了旧日的高效,人和科技交替着来,只可惜楚以乔是肉体凡胎,没撑到谈泽抱她回房间就昏了过去,因而遗憾错过谈泽喊她的那句“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