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电光石火间, 一柄修长平直的雁翎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横到时将的面前,将玲珑谷主这一掌彻底挡了回去!
南宫就飞扑而来,双手紧紧将时将圈入怀中, 猛地一个翻身,两人火速滚到会客庭的边缘处, 总算是堪堪躲过玲珑谷主发了狂的攻击。
“死妖婆, 敢伤我弟弟, 今天我就得让你的命留在这里!”时玥一阵暴怒,举刀便袭向玲珑谷主,凌厉的刀锋爆冲霎时将玲珑谷主浑身割出好几道血痕。
玲珑谷主怒目圆瞪, 神情可怖, 一直被随意抛到软榻上的长剑应召而出, 倏地飞至玲珑谷主手中,狂风顷刻之间暴起,细微的雷流笼罩着整个会客庭, 连溪中的鲤鱼都被这霸道豪横的灵力电得直翻白肚。
时玥横刀挡在一行人前方, 裴玉同时玥同行多了,竟无需通气, 自然而然就开始加入斗争, 双掌按地结阵将南宫就二人环在中心,主动为时玥殿后。
双方僵持半瞬, 玲珑谷主率先剑尖一指, 灵力化作的雷流忽然自地面破土而出,时玥的手臂一痛, 被这不合常理的雷流击得猝不及防, 疾退数步。南宫就持剑大步跃起,一剑划向玲珑谷主, 可玲珑谷主哪里会坐以待毙?侧身敏捷一闪,又是一招通天雷击,生生将会客庭的顶部破了个大洞,剑刃直扫南宫就的命门。
时玥又是甩刀一挡,雷流顺着雁翎刀身直窜躯体,时玥的修为不低,可玲珑谷主所修的功法正正克了她那把玄铁所铸的雁翎刀,一时之间,竟让她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南宫就暗道不好,手里头捏了十余道符篆就往玲珑谷主身上甩去,不料黄纸的边角都还未碰到玲珑谷主的衣摆,庞大的电流就一下将符篆全击成了灰。
几招过毕,眼看几人合力对战玲珑谷主一人都未能占上风,玲珑谷主也开始恢复冷静,又讥讽道:“几条小杂鱼,钻进来就钻进来罢,怎么明知时庄主的命都没几日了,还硬要他打头阵?为了管一桩闲事,你们也是煞费苦心。”
南宫就的嘴动得比脑子快,立马便接了这个话头:“是啊,如果可以的话我是只想将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才貌双全的时庄主绑在我的房中独自欣赏,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要不是你那孽徒竟敢觊觎我冰清玉洁花容月貌秀色可餐的宝贝小师弟,还没有你们这群西八***一饱眼福的机会呢。”
南宫就这话说得实在顺溜,连身旁的时将都被他说得愣了愣都没发现。
这……南宫就心中竟是这么看待他的吗?
想将他……绑在房中独自欣赏……?
先怎样……再怎样???
“你!”玲珑谷主没想到南宫就的嘴皮子竟如此利索,方才刚平复下来的怒火差点又被激起,“呵!看你这拖家带口的样子,是有够可怜,我还懒得同你计较!”
玲珑谷主主动退一步,南宫就却是个有几分颜色就开染坊的,接着呛道:“你这哪是不同我计较,你是计较不过来!毕竟对自己心爱的男子爱而不得多年,心爱的男子的儿子眼看着也被别人勾了去,此时又看到我左拥右抱,心中定是羞愧难当。但没关系,嫉妒我你无需自卑,实在憧憬便拿扇子挡着流泪的脸,偷偷看几眼我身边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们吧!”
此话一出,会客庭间忽然陷入长久又诡异的静默。
其实南宫就也不是很想这样大段大段地骂人,只是玲珑谷主很明显是油盐不进那种类型,跟她好好讲道理是没用的,还不如用言语激得她失去理智,对他们反而还有利一些。
果不其然,玲珑谷主的脸被南宫就的话说得一阵青,又一阵白,一阵红,又全转成了黑,浑身被气得颤抖不已,提剑就要袭向南宫就!
哪知时玥早就趁二人在互呛之时,悄悄引了一道裴玉的真元符篆飘至玲珑谷主身后,此番玲珑谷主正欲动作,符篆刹时与时玥同时释放出一股彪悍的风刃,将玲珑谷主两面夹击,在风刃中间无法动弹!
玲珑谷主翻转几下,狼狈脱身,口中含血,怒道:“卑鄙小人!”
南宫就见损招见效,还想继续激她,时将却安抚地按下他的肩膀,开口道:“谷主,事到如今,即便杀了上官羡也是无济于事。无情道千年间未有人飞升,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们所追随的道,出现了问题吗?”
南宫就的身子一僵。
他身为局外人,早就知道这个世界的无情道是有问题的。
但他也清楚因为世界观有强制性,其他书中人会像被什么东西固化了思想一般,不可能会出现质疑此道运行法则的念头,就连被迫害到与天作对的司徒臻远,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无情道这种诡异的发展形式。
而时将身为书中人,竟自主发现了这个问题!难道真的是因为时将是管理局的能量支撑点,所以思维会比其他人更特别?
不由南宫就多想,玲珑谷主冷笑一声,像没听见后半句一样,直接无视了时将的问题,道:“谁告诉你我要杀他?”
溪水忽然变得急躁,峡谷间传来叮铛作响的铃声,如同催命符一般刺入众人的耳膜。
“我还道你们怎会有这闲工夫来跟我说那么多呢,原来最宝贝的那条小杂鱼,正自寻死路!”
玲珑谷主气极反笑,又是一招雷流扫过,裴玉急得再次甩出数十道符篆抵挡,霎时平地一声巨响,炸起无数硝烟!
待烟雾散去,被雷流冲击得塌陷的会客庭中只剩勉强支撑的几人,玲珑谷主已不知所踪。
南宫就心中一慌,抱起时将就开始追着玲珑谷主余下的灵气狂飙:“快追!洛洛有危险!”
…
两刻钟前。
时玥的出现让几个护卫瞬间落于下风,不多时便被打晕,用捆仙索捆成一团,独留为首那个清醒着问话。
“说,上官羡被关在哪里了!”南宫就对炮灰台词信手拈来,摆出一副恶霸的样子喝道。
那护卫也很有骨气,大声回以炮灰经典台词:“呵,不知道!”
南宫就挠挠脑袋,这也太刻板了,再问几个来回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一直站在后方的尘洛洛默默走到那护卫跟前,蹲下来徒手结了一个从未在逍遥宗看过的印,接着指尖轻轻划过护卫的喉咙,一道如血痕般的红圈慢慢在护卫的皮肤底下浮现,锁住护卫的颈脖。
尘洛洛问道:“上官羡在何处?”
“不是说了不……呃啊啊啊!”护卫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他脖间的红圈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明明看起来没有任何扭曲,但那护卫的脸已经如同窒息一般变成猪肝色,“咚”一下倒地抽搐!
南宫就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招式分明就是公仪楚觞曾经在他身上用过的标记术法,尘洛洛是在什么时候学会的?!而且用起来,比公仪楚觞对待他,竟还要狠厉了不少!
裴玉见状,瑟瑟发抖地缩到时玥后头揪着时玥的衣袖,他也不知道这个叁酒峰的小师弟怎么会使用这么可怖的招数,这看起来,就像是入了魔……!
而时玥的眉毛则是蹙得更深。
仙盟大会的擂台赛中,她作为曾经的魁首,只需同掌门一起在看台观赏,无需参战。那会儿打得最厉害的几个人中,尘洛洛的招式就已经引起她的注意了。
尘洛洛的天资不算优越,修为也不是最拔尖的那一梯队。
明明出身逍遥宗,剑招用的也是逍遥宗的剑法,但他似乎还融通了好几种不同的术法,出招千变万化,作战十分灵活,总是让研究过逍遥宗的对手输得一头雾水,一度向裁判举报,怀疑他是什么外门野路子。
可尘洛洛确确实实就是逍遥宗出来的弟子,还是三长老认领从小看到大的,其他人虽有不服,但也没法说出个所以然。
当时时玥还在怀疑一二,这会儿就剩几个人了,时玥也没想到,尘洛洛竟当着他们的面,使出了魔族的术法!
那护卫在地上抽搐半刻钟,尘洛洛又问了一次:“上官羡在何处!”
“谷主……谷主带去了霁雪……楼!松开……快松开……!!”
尘洛洛将手中的结印松开了一些,又问:“霁雪楼是何处?”
护卫终于呼吸一瞬,连续喘了好几口气,尘洛洛见他光喘气不出声,又捏紧喉线,护卫被箍得眼泪横流,勉强道:“西方……最高的峡谷底下……谷主的……居室……”
尘洛洛这才松开护卫喉咙间的束缚,给了护卫一个手刀,让他跟其他人一块晕了去。
“大师兄,问出来了,在霁雪楼。”尘洛洛站起身,又从容跑回南宫就身边,表情纯良得好像方才使出狠辣的招数的人不是他一样,“正好玥姐姐和裴玉师兄都在,我们赶快破阵出发吧。”
南宫就一时无言,怎么会有人给自己的居室起名做“祭血楼”啊!听着跟歪门邪道一样。
不过这玲珑谷主本身看着就像是妖女,按原著的剧情走向来推测,说不定还是支持杀妻证道那一派的,邪门一些似乎也不是太意外了。
眼看身旁的时玥欲言又止,南宫就想起时将忽然断联的半魂,思索片刻,主动道:“洛洛,我们可能要兵分两路走。”
时将为了让他们顺利潜入,早就孤身一人去应付玲珑谷主。南宫就原本是担忧尘洛洛才一起跟过来的,可知道时将的计划后,心中又开始担忧玲珑谷主那个妖女会对时将不利。
如今一看,既然尘洛洛有自保的能力,他跟着尘洛洛行动可能还拖后腿,还不如去时将那边一同转移玲珑谷主的注意力,帮尘洛洛争取更多时间呢。
况且时玥的面色已经不善,清元宗一向事多,如若时玥忽然在此时正道情怀大爆发,要讨伐尘洛洛使用魔族的术法,那浪费的时间可就不是一时半会了。
南宫就打定主意,对几人简单分析了下两头的处境,时玥毫无意外地立刻作出她要到幺弟身边的判断,裴玉自然是跟着时玥一起的。尘洛洛未曾跟两人并肩作战过,默契不足,孤身一人潜入反而对他有利。
于是裴玉十分快就破了密林的迷踪阵,时玥也因此能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时将。
…
那边厢,一颗剔透的玻璃珠从尘洛洛掌中升起,化成一只扑腾着小翅膀的鸟儿。
出了密林的尘洛洛摸出上官羡给他的香囊,勾起一根丝线让琉珠鸟吞下,琉珠鸟很快便指引着他来到一处建在枫林峡谷的红木小楼前。
那护卫果然没有撒谎,这小楼门外只有两人看守,大门牌匾处就写着“霁雪楼”三字。
尘洛洛隐去身形,绕到小楼后方,悄悄从窗户跃入二楼。
霁雪楼内装饰简单,未布结界。琉珠鸟缓缓飞向一楼的寝室门外,尘洛洛竖耳观察片刻,确认房中无人后,屏息进入。
地面掉了一地杂物,似是有人在拖拽着什么的时候不小心将桌面乱放的物件碰掉了一般。尘洛洛沿着杂物往里头走,竟在茶桌底下发现一条虚掩着入口的暗道。
看来玲珑谷主将上官羡带回后应该是起了争执,恰好时将又掐着时辰来谷中拜访,玲珑谷主只来得及将上官羡扔进暗室中,还没开始其他行动。
尘洛洛松了口气,提剑踏上通往地下暗室的阶梯。
本以为玲珑谷主寝室地下的暗室会是那种暗无天日的用刑密室,谁知才刚走完一段阶梯,就隐约听见潺潺水声。再往前走一段,又是一扇小门,尘洛洛屏息静气侯了一会儿,前后无人,便小心推开了门。
一阵光亮扑面而来,刚在暗道中走了一阵的尘洛洛下意识眯起双眼,随即又被眼前的景致吓了一跳——这暗门里头不是用刑的黑屋,而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悠然美景!
也不知玲珑谷主是用了障眼法,还是方才过来的通道其实是传送阵,总之映入尘洛洛眼帘的是大片不知名的花树,粉粉白白的花瓣迎着春日的微风微微颤动,花树底下是一间简洁的木屋,前方环着弯曲的溪水。
那溪水不似峡谷间的流得那么奔放,而是潺潺细水长流,也不知是流向了哪里。
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仙人的隐居之地。
尘洛洛心中茫无头绪,但还是走向木屋,上官羡果然不在屋内。
环视一圈,木屋中的布置简约,似是女子的居所。床边的桌面有一双落了灰的婴儿穿的虎头鞋,还凌乱地放着几张铺开的画卷。
走近一看,画卷中全是一名白衣女子,有笑容晏晏的模样,有庭中赏月的背影,还有飒爽舞剑的身姿。
虽未有任何落款,可尘洛洛在画中女子的眉眼中,分明看见了上官羡的影子。
……莫非,画像中的女子是上官羡的娘亲?
门外传来脚步声。
尘洛洛警惕地将手按到司遥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招。
不料,一抬头,却是眼眶微红的上官羡。
第92章 第92章
“你在这里!”尘洛洛眼睛一亮, 小跑到上官羡面前,“你师尊有些不对劲,我们先出去吧!”
上官羡怔怔抬头, 似是难以相信尘洛洛竟跑到这儿来找他,眼神清明一刹, 但很快又重新垂眸, 后退一步。
“怎么了?”尘洛洛愣了愣, 又上前向上官羡凑近,“你不想出去?”
上官羡再退几步,摇摇头, 终于开口:“你为何会跟过来?”
这幅模样同尘洛洛第一次见上官羡的时候非常相似。
上官羡初到妙行观报名补习班时, 明明不是个冷酷的人, 却非要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一度让尘洛洛有些不敢靠近。
后来上官羡来的次数多了,尘洛洛又想向上官羡请教剑法, 这么一来二去地, 两人发现对方的想法跟自己意外地合拍,这才慢慢逐渐熟络起来。
尘洛洛本以为上次在大祁皇都共游一夜, 上官羡与他的关系会变得亲密一些, 没想到今日出现的意外,似乎又将上官羡褪下的伪装重新覆上了。
尘洛洛没有再靠近, 老实回答道:“唔……我觉得我应该正视你的心意, 跟你说清楚我的想法,所以就过来了。”
上官羡沉声道:“那你想跟我说什么?”
“要在这里说吗?”尘洛洛摸摸鼻尖, 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 “其实我……”
“等等!”
尘洛洛的答案还未说出口,上官羡又忽然出声打断。
尘洛洛一头雾水地抬头, 只见面前的上官羡灵气混乱,眼神浑浊,似是连站都站不稳。
他又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退到那片花树之下,退无可退了,才艰难开口。
“我从记事开始就被师尊带入无情道,从不允许对任何事物产生情感波澜。活了二十余载,心中只能有修炼,不能被发现其他多余的情感。”
“师尊从未谈及过我的身世,我却在旁人的口中得知一二。我是罪人之子,我爹有罪,一代天才剑修,而立之年悟出震世剑法,却轻易被散修蛊惑,自甘破道,欺师灭祖,为一人,毁了半个玲珑谷。我娘亦有罪,水性杨花,长了一双狐媚子的吊梢眼,旁人都说,我这双眼睛……尤其像她。”
“没有人知道师尊为何要将我带在身边,我也不知道。”
“我从十三岁起就开始独自外出历练,那是我第一次去人间界出任务。任务完成得太快,我又贪玩,便留在人间界住了一夜。那夜,任务所在的村落刚好在办祭典,家家户户都带着孩子外出聚会游玩,我望见一个小儿牵着他爹娘的手笑着又是跑又是跳,不一会儿摔了一跤,又开始哇哇大哭。”
“那一瞬间,我竟在思考,为何我不能笑,也不能哭,连我想说的话,都不允许多说几个字。”
“或许我真的太像我爹了……就算师尊呕心沥血地指导我,我还是有很多很多无用的情感喷薄而出……”
“直到我看到仙门周刊那小小的一方告示,世间竟有‘无情道飞升补习班’这种可笑的课程,竟有‘先学会爱与恨才能得道’的可笑说法……而我竟也可笑地被吸引了去。我被南宫老师说服了,或许……我逐渐能理解什么是爱了。”
“我开始怀疑,我所修之道,到底是师尊说的比较正确,还是老师说的才是真理。”
上官羡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往常经常会是尘洛洛的话多一些,今天的上官羡却像喃喃自语一般,控制不住情绪,说了很多很多。
虽然现在并不是谈心的好时机,可是尘洛洛根本找不到打断的契机。
上官羡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差,尘洛洛怀疑上官羡已经濒临走火入魔,加上方才上官羡已经连续接纳了好几次玲珑谷主的雷击,如若尘洛洛现在强行作出什么动作刺激了他,可能上官羡的一身修为就要被毁了。
发丝被这片园子的风吹得凌乱,两人面对面站在花树下,远远一看,还以为是在说什么浪漫情话。
“我心悦你,洛洛。”
上官羡低垂的眼睫终于抬起与尘洛洛对视,双目泛着水光,甚是含情脉脉。
“我未曾告知予他人,师尊却敏锐察觉到我的心意。呵……师尊方才同我说,你是我命中的劫难,只要将你杀了,我离大道便又进一步。”
“南宫老师曾道,我所修之道,要学会爱与恨,再学会放下。但放下,岂是两嘴一张、下巴轻轻地说出来那般简单?我若是放不下了,大不了就不修这道,当个普通人,沉溺在爱恨情仇中,也是快活的。”
上官羡抽出一直握在手中的剑——那似乎不是他平日用的剑,而是一把从未见过的宝剑,似是有些年头未曾出鞘,刚被抽出,凌厉的剑光便扎得人眼睛生疼。
“师尊又同我说,当年我娘就是如此优柔寡断,用这鬼话迷惑了我爹,才将我爹害死。后来,她自己也信了这鬼话,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若他们随意一个早将对方杀了,还哪来那么多无聊事要纠结?”
说罢,上官羡便勾起一丝苦笑。
晴天白日,上官羡所持的剑却散发着森然寒意。
也不知是因为持剑之人的心境芜杂,还是因为此道太过灭绝人性。
尘洛洛的神色忽明忽暗,问:“那你现在是想要杀我吗?”
上官羡张了张口。
一道狠辣的雷霆长鞭陡然以闪电之势自半空中朝尘洛洛的脖间甩去,霎时激得这片花树林飞花乱坠!
上官羡的瞳孔一缩,在电光间火速跃起,将未来得及反应的尘洛洛环在臂膀躲过这一击!不料第二道雷霆又是一甩,上官羡闪躲不急,只能用手中的宝剑勉力一挡,刹那间火花四溅,震得上官羡当即吐出一口黑血!
这攻击来得又快又猛,眼看上官羡重伤脱力,尘洛洛也顾不得上官羡是不是真要对他动手了,连忙将手搭到上官羡的腰间,堪堪将上官羡扶住。
只见玲珑谷主随雷霆之势而至,落下第一句,便是冲着尘洛洛道:“是又如何!”
——修为极高的人五感敏锐,想必玲珑谷主在靠近的途中已经听见尘洛洛的问话,此刻正是替上官羡作出回答!
…
南宫就追到那一刻,感觉天都要塌了。
潺潺溪流,花树之下,春风拂面。
——这片如诗如画的景致,不就是上官羡杀妻证道那一幕的背景吗!?
所幸现在尘洛洛看起来还好,只是同上官羡一起被玲珑谷主打得有些狼狈,身上并没有什么血窟窿。而上官羡则是挡在尘洛洛面前勉力抵御,看着还是跟尘洛洛一个阵营的。
时玥一追到此处,望见玲珑谷主又在发疯,二话不说便冲向前参战。虽说玲珑谷主的功法克她,但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早早又想出一套对战的法子了。
事实上,上官羡的剑法已经练到极致,若是拼尽全力,绝不会被玲珑谷主压制。可偏生上官羡内伤严重,又碍于玲珑谷主的教育之恩,无法作出离经叛道的行动,此前仅仅是为了护住尘洛洛而出招,打得万分艰辛。
这会儿时玥的参战,一下将局势扭转,上官羡干脆就被玲珑谷主的雷霆长鞭甩飞到远处匍匐不起,也不知是真的打不过还是故意要退出,总之至少尘洛洛是顺利被南宫就飞奔去捞出战局了。
“洛洛,他们要杀你,”南宫就紧张地揪着尘洛洛的胳膊,已经顾不得其他人的生死,严厉道,“这里师兄会处理好,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总之听师兄的,你帮大师兄带着时将先逃!”
话音刚落,数道雷流又在南宫就身侧落下,裴玉紧急结印抵御,反被雷流击得伏倒在地,只勉强护住了时将。
尘洛洛眼皮一跳,一把将南宫就拖到身后,翻身回旋,抬剑独自挡住玲珑谷主甩出的蛮横灵力。不料玲珑谷主用巧劲甩开了时玥的攻势,双目赤红,抬脚对着尘洛洛就是一记飞踢!
尘洛洛被踹得发出一丝闷哼,飞出二丈远,玲珑谷主的长鞭紧跟着猛地一甩,一下甩到尘洛洛的颈脖处,竟将尘洛洛整个人勾至半空,又破空甩落!
时玥的长刀疾进,从后方凌空挥出一刀风刃,愣是没能将那雷霆长鞭斩断。
玲珑谷主虽也被时玥缠得受了不少伤,口间含血,但仍朝尘洛洛大喝一声:“想逃?做梦!”
说罢又是抽紧长鞭,直奔取命而去!
南宫就气得双目快要喷火,奋力扑向玲珑谷主的长鞭,一股豪横的电流从指尖疯狂窜进南宫就的四肢百骸,霎时电得噼啪作响!
可南宫就丝毫没将这股电流当回事——开什么玩笑,他可是被天雷劈过无数次的重生炮灰,这股小小电流,南宫就只当自己做了个全身推拿罢!
时玥再次朝玲珑谷主发起进攻,玲珑谷主看着虽是横暴,实际在会客庭被风刃两面夹击那时已经负伤,而疾驰过来弃剑转鞭时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不管时玥如何进攻也只是单手闪避回击,持鞭之手竟一丝不肯动摇!
杀了尘洛洛,只要杀了尘洛洛!
玲珑谷主被执念紧紧束缚,生生萦绕了一圈浓厚的魔气。
这不仅是为了上官羡,更是为了她一直追寻的大道!
南宫就在被箍得满面痛苦的尘洛洛面前顶着雷流拼死压着长鞭,不让玲珑谷主进一步威胁到尘洛洛的性命。
被裴玉护在后方的时将无法继续静候,竟也奔向南宫就,调动起全身的灵力,不断输送进被雷霆长鞭压制的尘洛洛体内!
南宫就惊慌回头,只见时将全身包裹着层层金色的灵流,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根一根化成近金的白色,南宫就的呼吸一窒——时将正在以命换命!
“时将!住手!!!”
南宫就慌得脑中又开始呼啸起系统的警报。
【警告:fourth wall 87%!】
松手,尘洛洛原地去世,南宫就必定要面临重开。
不松手,时将用命换尘洛洛活下来,待寿命耗光,变成时将原地去世。
南宫就气到差点发狂,张口怒骂:“死妖婆,你暗恋上官毓关尘洛洛什么事啊!你滥杀无辜你不得好死你这辈子都飞升不了!!”
【警告:fourth wall 72%!】
“上官羡!是男人你就站起来!你他娘的真是个窝囊废,枉费我花了这么长时间将你引回正道,你竟真的想要杀妻证道!算我看走眼,你真的废物,你不配,你算什么正攻,你根本配不上尘洛洛!!”
无数仓皇和恐惧又开始如潮水一般将南宫就包围,一次又一次失败的走马灯在南宫就的脑内疯狂重播。
【警告:fourth wall 58%!】
玲珑谷主一招劈向时玥,时玥翻身闪躲,谁知玲珑谷主那一招根本就是冲着裴玉而去,待时玥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的裴玉已经正面受了玲珑谷主的一击,狠狠被砸到身后的木屋之上,又像个破纸鸢一样坠落到地面!
时玥吓得心神俱乱,回身冲向裴玉落下之处,玲珑谷主转而飞向尘洛洛,拼尽全力打出最后一掌!
南宫就绝望回头,正想拼死挡下,电光石火间,时将和赶来的上官羡的动作竟比所有人都更快,在玲珑谷主出掌那一刻同时伸掌抵挡!
庞大的灵流对冲爆出刺眼的白光,天地都为此撼动一刹,待众人再次睁眼,玲珑谷主已经保持着出掌的姿势七窍流血,轰然倒下!
而上官羡和时将则是因一人挡了一半,仅面若白雪,一时间看不出伤势如何。
南宫就紧急撤回了一条尘洛洛的性命,提起大半天的心牵强落下一半,连滚带爬地将缠在尘洛洛脖间的长鞭解开,随后立刻扑到时将身前,抓起时将的手就往脉上摸去,眼眶急得通红,慌乱道:“你没事吧!你真是……我无话可说!!”
眼前的时将头发已近全白,南宫就的眼泪差点就要落下。时将抬手抚了一下南宫就的脸颊,浅笑道:“我没事。”
话音刚落,时将的瞳孔忽然猛地一缩——南宫就眼睁睁望着时将瞳内映射的他的身后,上官羡忽然机械地举起长剑,猝不及防地捅向趴倒在地面的尘洛洛……
“你疯了!!!”
南宫就震骇回身,用尽全身力气将上官羡一脚踹飞,可长剑已经刺入尘洛洛的胸口处,又被上官羡带着拔出,方才明明还算安好的尘洛洛,这会儿已经血流如注!
南宫就的眼泪根本忍不住,浑身颤抖,大声朝上官羡吼道:“你的剑不是不会刺向心悦之人吗!!”
被踹飞的上官羡同样七窍流血,狼狈爬起,神态癫狂,似是对自己方才的动作难以置信:“我……我不是……我被控制了……不知道……为什么手就……”
上官羡的眼中泪血同流,根本接受不了刺杀尘洛洛这件事竟是他亲手所为,霎时仰天长啸:“啊——!!啊啊啊啊——!!!”
接着忽然再次举剑,往自己胸口刺去!
抱着裴玉赶回的时玥望见上官羡发狂,下意识又冲去一刀挡下,喝道:“让你在这儿死了是便宜了你!给我先留着命!”
南宫就万念俱灰,跪倒在原地,难道,难道他又要重新开始了吗……!
“别急,就,”时将的手轻轻搭到南宫就颤抖的肩膀上,说出的话温柔得跟天上蓬松的软云一般,“洛洛还活着。”
南宫就的身子僵了僵。
……没错!他还没重开,他还在原地,尘洛洛还活着!
南宫就咬咬牙爬到尘洛洛身旁,手指探到尘洛洛的鼻下,果然还有极度微弱的呼吸。再一看,原来时将还在源源不断地朝尘洛洛输送着灵力,护住了尘洛洛的最后一丝神魂。
南宫就狠狠擦擦眼泪,开始疯狂翻腾他的乾坤袋,无数乱七八糟的草药和丹药都被南宫就摸出。
“这个不行,这个也不行……这个,这个……”
南宫就的手还在颤抖,嘴唇被他咬到一直流血。他要救尘洛洛,他修了这么久的药,一定可以,一定能救回……
他不能,他不能重开,重开了时将就不再是这个时将,没有回忆,没有感情,他们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他不想,不想重来一次,他想要跟这一个时将一起,好好地……
66的呼唤也一直在震荡非常的脑域中响起。
【宿主,宿主不要着急……别急,还有机会!!】
“呜呜……不可以……”南宫就一边翻一边哽咽,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可他实在太害怕,太慌张,又着急,fourth wall的持续下降让他根本无法冷静,反而怎么找都找不到能用上的药,只能崩溃地趴着狂翻口袋,“我不可以再循环……一百年了……我循环了好多好多次了……呜呜呜……我一定……不可以再……进入轮回……”
时将微微一震。
南宫就崩溃呢喃的话,一句一句,就像一道道撼天震地的钟声,在时将的心间不断回响。
时将方才还能强撑着温和安慰南宫就,此刻声音却已开始颤抖。
“南宫就……你刚刚……说什么?”
南宫就头痛欲裂,一抽一抽地为尘洛洛的胸口铺上层层止血的药粉,边哭边道:“我说我**轮回重生了快一百年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啊啊……!!”
如同天雷暴击。
又如醍醐灌顶。
他的命定之人,恐怕要经历数个因果轮回,才能与他相遇。
第93章 第93章
时将释然一笑。
“九转还元丹, 还找得到吗?可以救回洛洛。”
时将分出一只手掌抚上南宫就的脸,轻轻为他擦去眼泪同血污。
一缕金色的灵流游入南宫就的身体,帮他定了定神魂。南宫就吸吸鼻子, 埋头又找了一会,总算找到时将以前扔给他的红蕊瓷瓶, 将最后剩的一颗丹药塞进尘洛洛的口中。
快速流失的鲜血终于勉强止住。
南宫就霎时瘫软坐下, 整个人呼吸急促, 后怕地倒在时将的怀中。
时将笑着接收了浑身发软的南宫就。
烈日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乌云挡了去,大片的花树林拢在阴霾之下,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明朗。
时将抱着南宫就的手拢紧了一些, 斟酌片刻, 用下巴蹭蹭南宫就乱糟糟的脑袋, 道:“回去以后,我有件事情想要告诉你……”
年幼的时候,他为自己算过一卦, 也是至今为止, 为自己算的唯一一卦。
他的本意并非是要算姻缘,只是卦象显示, 这段姻缘竟与他的命运有千丝万缕的牵扯——他有一个“命定之人”。
时将不知道这个“命定之人”姓甚名谁, 是男是女,身在何方。甚至这个“命定之人”, 似乎还处在不断的因果轮回之中难以脱离, 他这辈子或许都碰不上。
可这卦象又实在诡异,从头到尾都在暗示, 他的诞生, 他的使命,他的所有一切, 都是为这个命定之人而生。
时将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南宫就的。
或许是南宫就被钟情阵反噬、为他放烟花的那一夜?
又或许是,见南宫就的第一眼,看南宫就的小嘴叭叭,要跟他签对赌协议的那一天?
还是说……更早……早到自己无法探寻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一面?
事到如今,再深究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毫无意义。
时将想起他为南宫就算过的第一卦。
他真的好想告诉南宫就,告诉这个让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你就是我的命定之人,如果在这个轮回,我能活下来,那能不能请你留下,跟我长相厮守?
南宫就没好气地抬起头,鼻尖刚好蹭到时将的下巴。
“你能不能别插旗子,怪不吉利的。有什么话现在就说了,可以不?”
偏偏时将反射着淡淡金光的白发在此时垂落到南宫就的脸上。
南宫就的心中狠狠一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眼眶又开始泛红,将脑袋扎进时将的脖间,半跪着紧紧抱住时将,闷声道:“对不起……我的语气太差了……”
疯猫反省自己的情景实在太过罕见。
时将被南宫就这副模样惹得低低笑出声,道:“方才,我好似忽然开窍了。你随我来。”
说着便牵着南宫就的手站起身子,往被时玥击晕是上官羡那边走去。
时玥的状态算不上好。她紧紧抱着重伤晕倒的裴玉,又望见时将满头白发,此时眼圈泛红,说不出一句话,只默默把弟弟剩下的时间交给南宫就。
时将将上官羡手中的宝剑取出,道:“你莫要怪他,他……走火入魔了,不是他的错。”
南宫就错愕一瞬,又沉闷地点点头:“……嗯。”
南宫就怎可能不知道不是上官羡的错。
即使害他重生这么多次,他也知道,上官羡本性善良,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好孩子。只是所有人都无法与世界强制对抗,无论他怎么努力,无论是主观还是走火入魔,上官羡都只能迎来刺杀尘洛洛的命运。
时将又将手中的剑递给南宫就,道:“在人间界的时候,我担忧方雪回无法顺利赶到大祁皇都,便托上官羡护送方雪回一程。作为交换,上官羡交给我一把扶玉真人留下的木梳,托我查出当年他双亲离世的真相。”
他爱上了尘洛洛。
作为无情道的修士,上官羡竟爱上了尘洛洛。
这种背道而驰的情感给上官羡带来太多的纠结和痛苦。
上官羡知道自己三岁以前其实是跟着娘亲一起的。模模糊糊的记忆中,从来未有父亲的身影,只有大片大片的花树林,林间有一所小木屋,他跟娘亲日日在木屋之中,嬉笑玩闹,偶尔还会有一个红衣女子到访。
他记得娘亲最后抱着他跌跌撞撞,跑了好久好久,跑到口中含血,跑到血泪横流。
最后的最后,娘亲将一把小木梳塞到他的怀中,声嘶力竭地让他逃出去。
他不知道要往哪里逃,也不知道娘亲为什么不愿与他一起在小木屋中一直过宁静的日子,只知道自己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布满浓雾的密林,只能被红衣女子带回玲珑谷中,收作徒弟,入无情道。
这段记忆太过模糊,如果不是尘洛洛让他打开了心扉,或许早就被他扔到无法搜寻的角落处遗忘。
时将接着道:“这柄是上官毓留下的剑。第五个封印,就在剑中。”
“啊?”南宫就没想到时将在这个时候还能冷静地帮他观察正事,勉力定了定心神,低头感受剑中残留的灵力。
果然,一个熟悉的圆阵缓缓在两人中央升起。
“你与无情道的纠缠为何这么深,是不是跟天道神谕有关?天道是阻拦你做什么了吗?”
愣神间,时将忽然冷不丁地问道。
南宫就看着时将,怔怔道:“……差不多吧?”
系统和管理局,应该算是天道吧?
时将却摇头,道:“可是,或许你猜错了,天道是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或者说,他跟顾柔是同一阵线的。”
南宫就愣了愣,道:“什么意思!?”
时将道:“你还记得我曾陷入梦魇好几次,梦中都附身在一个少年身上吗?我猜,他就是天道。”
南宫就睁大双眼,急道:“你们这里的天道……还能化成人形!?”
漫有你中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设定啊!
时将道:“其实我不太清楚梦中的顾柔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担心转述错误会引起误会。但我可以确定,顾柔曾经提过,希望化作少年的天道能瞒着‘那东西’,去找一个她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的人。我那时候便猜,那个人应该就是你。”
南宫就急忙点点头,自从知道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穿书者,他就一直在找他的老乡。想必顾柔的想法跟他肯定十分相似,毕竟两个被高维管理局和低智系统折磨的倒霉蛋,怎么说应该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而时将口中的“那东西”,指的才是管理局。
时将继续道:“因为天道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所掌握的力量也太过庞大,所以‘那东西’会一直监视天道的行动。顾柔不希望自己跟天道一起布下的局被‘那东西’察觉,所以想了一个迂回的办法。”
一个一直沉在水底的真相似乎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南宫就:“……什么办法?”
时将道:“就是用五个封印,将天道的法力全部封锁起来,只分出一缕分身,化作无法被‘那东西’找到的普通人。”
“一个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要去找你的人。”
…
数年前。
距离将天上一次清醒,已经过了近百年。
将天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自己是天,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将天。虽然曾经好奇过这个名字为何是与生俱来的,但久而久之也懒得去探索了。
时间的流逝对将天来说与虚无差不多,过了观察人间的新鲜劲后,将天大部分时候都选择陷入沉睡。偶尔醒过来,大多都是因为修仙界又有人飞升了,那时候他的天雷便会根据那人的境界水平落下。若那人渡劫成功了,他便开口祝贺两句。
其他事情,将天一向不怎么插手。反正,这世间也有自己运行的法则,即便他是天,也不是轻易便能扭转乾坤的。
这次醒来的原因是修仙界无人渡劫,无人飞升,亦无人陨落,却有人触发了天雷落下。
这等前所未有的奇事,将天从未遇过。
一缕金色的流光在厚重的云层间左右窜动,像探出小脑袋一样左顾右盼,可惜怎么都找不到触发天雷的罪魁祸首,只能隐约瞟见天雷劈落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峰顶只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
就这么观察了数日,修仙界竟再也没有出现任何动静。
这缕流光转来转去,似是不服气地扭了扭,忽然慢慢化出少年的双手,接着是身体、容貌、衣物、还有一头长长的反射着金光的白发。
将天挥了挥手,面前出现一方水镜,将他的模样映照出来,肤白如雪、剑眉星目,俨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
将天满意地拍拍手,从云层中一跃而下,倏地落到那棵歪脖子树前。
只见一个兰衣女子正姿势豪放地摊在树上呼呼大睡,将那长得可好的树都压歪了。
“喂!”将天踹了一脚那树,“你怎么回事!”
那树被踹得整棵颤了颤,顾柔自树上狼狈滚落,毫无修士的气质,龇牙咧嘴地抬头看向将天,道:“啊?我才想问你怎么回事呢!没看见我在睡觉吗,熊孩子!”
将天仰着头,高傲道:“是你先把我吵醒的,我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再说,你触发了天雷落下,可是你根本就不是飞升的料子,到底是怎么回事?赶紧说!”
顾柔听得云里雾里,道:“你别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吵过你了?我不记得叁酒峰有收过你这样的弟子啊,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凭什么说我不是飞升的料子,看我不教训你!”
说罢,顾柔便伸手探向将天的耳朵,竟真的要把将天当熊孩子教训!
将天冷哼一声,忽然又化回一缕流光轻盈飘走,接着用回平日的本音道:“放肆!我就是这世间的天道!”
这声音洪亮如钟,又带着极大的威压,顾柔霎时被这声音像碾蚂蚁一样拍倒在草地上。
顾柔:“……”
SOS。
她该不会是要成为第一个还没开始做任务就GG的挑战者吧。
等老乡来了以后找不到她该多尴尬啊。
……不对,她好像从来没有写过这种设定吧??!
…
《漫漫仙途有你》是知名纯爱作者“一把温柔刀”连载两年的超级大长篇,同时也是常年排名网文金榜前三的经典虐文。
当顾柔再三校对、敲下“全文完”三个字,并点击了“直接发表”的按钮后,不到一小时,“漫漫仙途有你 BE”“一把温柔刀 寄刀片”“上官羡你让我感到恶心”这几个词条直接爆上热搜前三,前一百还陆陆续续出现“心疼尘洛洛”“一把温柔刀赶紧坐牢”“无情道修士的毕业率还有救吗”等等小词条。
——没错。顾柔,就是常年制霸金榜前三,用咯噔文学虐遍天下无敌手的“一把温柔刀”本刀。
盯着哐哐进账的订阅金额,还有开通了广告共享计划的社交账号飙升的浏览量和转赞评,顾柔勾唇一笑。
终于可以躺了。这次赚的,应该够她躺个好几年了吧?
网上的恶评可以不看,但现实的折磨总是难逃。
顾柔的手机叮当响个不停,知道顾柔身份的亲友对顾柔进行了一通狂轰滥炸,连编辑都忍不住给顾柔发了段小作文。
顾柔还以为编辑也被她这惊天动地的爆冷结局吓到,暗自窃喜几秒,慢条斯理地点开编辑的小作文,结果发现编辑只是表示这个结局引发的争议似乎太大,刚好平台给她谈了个实体书的版权,要不要加更十万字限定番外掰回一下口碑(。
“该说不该说,这钱我编不赚还有谁能赚啊!”
顾柔吐槽一句,随手将手机扔向桌面,哪知手腕忽然一个脱力,手机不小心就砸向了电脑!
顾柔吓得脸色一白,赶紧跑去检查自己的赚钱工具有没有被砸出什么问题,结果不小心被地面乱扔的杂物绊倒,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些什么,一掌拍在忽闪忽闪的电脑屏幕上,接着一阵电流纵横全身——
【编号00001连接成功】
顾柔穿书了。
第94章 第94章
将天心中有很多疑惑。
在将天的记忆中, 无数修士飞升,无数修士陨落,对将天来说一直是件习以为常的事。唯独让他觉得异常的, 唯有无情道此道——所有入道的修士,无论修道的过程如何, 结局都难以避免道心崩坏, 不得好死。
将天不记得自己有对此道设置过什么禁忌, 也从未干涉过修此道的因果轮回,更没有鼓励没有感情的修士成仙的怪癖。可此道一直是如此诡异,甚至将天曾亲自出手挽救过, 也无法逆转这些修士的结局。
将天迷茫不已。
难道这世间真的天外有天, 有比他更高一级的存在, 正控制着此道的运转规则?
“哎呀,怎么跟你解释都解释不通!”
顾柔烦躁地抓抓脑袋,就算是所谓的能量支撑点又如何?低维角色根本听不懂她说的话。
偏偏眼前的角色还是天道的化身, 平日她就老是因为违规行为被世界强制乱劈, 现在哪句话说得不好听了,将天这熊孩子竟然也能用雷劈她。
再这样下去, 她可能就要进化成霹雳侠了!
“我是说, 其实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一本书,造成这种局面是因为那该死的世界观强制性!我已经等了好久, 可还是没能遇上我要找的人。我知道我是因为太缺德才被迫穿进来, 但这也不能全怪我啊?老实说,我觉得我的系统在坑我, 我是不是这辈子都遇不上另一个穿书者了啊??”
顾柔这噼里啪啦一通胡言乱语, 听得将天云里雾里:“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当然听不懂,顾柔在心中吐槽道, 亏她阅文无数,写的爆文一篇比一篇挣钱,怎么偏偏就栽在最挣钱那本书里头了呢?
顾柔清晰记得,刚穿进书里头的时候,要不是系统提醒,她根本就没想到这里竟然是漫有你的世界。
毕竟这个世界既陌生又落后,灵气充足得过分,根本不是漫有你的低魔设定。所有的门派她都不认识,遇到的所有人也不是她创作过的角色——拜托,漫有你可是她自己写的书耶!
她一度怀疑系统是在骗她。
天知道她在这儿从初入仙门开始,摸爬打滚了整整二十年,跟一同出生入死的五个好友决定创立逍遥宗,最后发现叁酒峰的老祖竟就是她自己那一刻,她有多无语!
她确实是知名咯噔文学漫有你的始作俑者没错,但顾柔也不是真的想这么切身实地从零开始地创造啊!
【宿主,我们只是个小部门,真不是故意投错时间线的。再说了,想要将这个世界变成真实运转的世界,过去和未来是同等的重要啊!如果你任由世界自动修补完整的话,管理局维护不过来,很容易出bug的,还是你这个原作者自己充填世界观最合适。】
——如此不负责任的话,源自顾柔绑定的01系统。
一开始,顾柔听见自己系统的编号是00001时,还以为这个初号机代表自己是创世主一般的存在。
没想到现实竟然是因为编号00001系统太过老旧,一直被随便乱扔……存放在数据库中,直到“成真”部门看中启用破旧的01能躲过“幻世”部门的追踪这个空子,将它偷偷与顾柔绑定,01才得以重见天日。
顾柔冲将天摆烂道:“唉,所以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是个半成品嘛……放着不管,管理局不也给你设置了初始名字吗?既然你是这里的天道,你能不能接管一下我的任务啊,你也想搞清楚为什么这个天雷老莫名其妙地劈下来,也想搞清楚为什么你总是受到很多莫名其妙的约束对吧?就当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算我求你了。”
接着顾柔又是自顾自说了一大通抱怨,还有想要找到老乡借他的金手指一用云云。
将天皱眉看着眼前胡言乱语的顾柔,问:“我凭什么要帮你找他?找到他又有什么作用?”
顾柔看他不服,当即便用自己的金毛笔演示了一波调整剧情,让将天感受了一下违规行为的逆天惩罚。
虽说每个挑战者穿进来的金手指不同,但01曾说过,金手指并不是根据任务属性匹配、而是根据挑战者最擅长的内容所配置的。假如挑战者穿书前是医生,那他有可能会得到起死回生的金手指;再比如挑战者穿书前是生意人,那他的能力说不定就是点石成金。
顾柔并不是走正规渠道穿进来的挑战者,成真部门有求于顾柔,所以01对顾柔也算知无不言,甚至连幻世部门那边投放的挑战者拥有fourth wall技能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导致老乡拥有fourth wall技能?
顾柔倒是问过01,可这个涉及到个人隐私了,01罕见地拒绝了回答。
而顾柔作为职业写手,金手指自然就是修改剧情了。
被后浪拍到沙滩上的将天老实了。
“如果这世间真如你所说,另有他人在操控,那你知不知晓,无情道的修士无法飞升成仙,究竟是何故?我下来就是想问这件事的。”
顾柔咕噜咕噜在沙滩原地翻滚好几圈。
这总不能是她的锅吧。
顾柔承认她是有做过无情道修士破道就不得好死这种坑爹设定,但她写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穿进来啊!这不是一个很常见的设定吗?要是破了道还能飞升,岂不是跟儿戏一样。
哪知这世界的强制性这么强,那些被她囫囵吞枣一笔带过的背景设定全都被自动补全,搞得这位天道大人还要亲自下凡来问她,为什么修这个道就飞升不了。
她还想问为什么明知道飞升不了,怎么一群人还上赶着去修无情道呢。
“你是不是没有办法?也对……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少年懊恼道,“看来还是我的能力不够,没有办法反抗这世间的法则……”?
“你说什么?你也想反抗这世间的法则?”顾柔眼睛一亮,“我们目的一致啊,简直天助我也!我靠双关了……你刚刚是不是说你可以帮我一起找人?”
…
漫有你开文前,顾柔曾写过十几万字的设定集,起码废了几百个私设。
当然,在创作过程中,对初始设定进行增减改动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顾柔一开始也没想起这个茬。直到穿进来以后,她好像慢慢摸索出,就算她没有公开发布,这个世界也会根据她的私设去进行自动补充。
也就是说,所有初始私设,都是顾柔可以利用的机会。
当然,这个世界也不会允许顾柔为所欲为.一旦她用金毛笔捏造出一些无端新生的剧情,不论这些剧情是否正面影响到主线故事的展开,都绝对会受到天罚。
顾柔来得实在太早,也增加不了时空隧道之类的离谱设定,估摸着这辈子是跟老乡碰不上头了。
老乡所在的“幻世”部门,任务应该是走完这本书的剧情,然后世界观切换,再走下一本书的剧情。通俗来讲就是老乡手握的是快穿剧本,穿到管理局判断面试通过。
而顾柔所在的部门“成真”部门与幻世敌对,任务是要将这个世界变成真实的世界。
01所谓的“敌对”其实不算真正的敌对,只是对低维世界的处理意见相左。
低维世界若是脱离管理局管控成为真实世界,就无法二次投放新的挑战者。管理局前期的投入成本太大,不止非常划不来,且挑战中途要是低维角色产生的自主意识过多,世界也容易出现无法扭转的bug。
幻世部门主张循环使用同一个世界,在挑战者走完一本书后,世界将利用强制性拼凑到另一本书。也就是说,在挑战者完成剧情后,前书的所有低维角色会随着挑战者的离开快速消亡,而挑战者则一直挑战,以此循环,不断开启新世界。
简单来说,就是幻世只为筛选合适的员工,根本不在乎低维世界的死活。
而顾柔所在的成真部门顾名思义,就是主张只要低维世界产生了自主意识,那就是真实的世界,有成为能量体储存仓的潜力这一说法,还提出担心bug的话大可以直接在挑战者中筛选世界主神作为管理者的bug应对方法。
只是在部门博弈之间,成真部门暂时处于下风。
部门领导者心有不甘,便私底下启动了01系统,将顾柔投放进漫有你的世界,证实自己的理论是正确的。
基于部门的目的性不同,如果老乡的系统不翻车,那最有可能出现的时间点就是漫有你故事开始的时间线——可能是千年以后。
“我现在就写一个新人物,把老乡锁定在这个人身上,正好我手头还有私设可以用……实不相瞒,这个私设就是只要是复姓的角色,都是尘洛洛的后宫,只是显性和隐性的区别而已……毕竟这种名字不就是为了天龙人而生的嘛……扯远了。”
顾柔也不管将天听不听得懂,摸出金毛笔就开始增添段落。
“初始设定里,洛洛的正攻是他的大师兄南宫勿来着。可惜我不太会写这种冰山攻,越写越偏,不小心把他写成了背景板角色,所以说还是反差萌比较吃香,把正攻改成上官羡后,人气立刻起飞了,害我之前写那么多南宫勿的升级流,全变成水文……算了,反正近水楼台先得月,我要是幻世也会选这个大师兄作为挑战角色……”
“但是冰山人设不太好开展任务啊……我现在就拆一下,把他拆成两个人,我想想叫什么名字……哦哦刚刚我说救护车,他们何尝不是尘洛洛的救护车,既然他叫南宫勿,那他哥哥就叫南宫救吧,额,怪怪的……取‘就’字好了,南宫就……叁酒峰的大师兄……洛洛身体不好,那他就当个药修吧,随我……”
顾柔一边写一边嘀嘀咕咕,将天在旁目睹天地开始风起云涌,明明只属于天道的金色流光开始在顾柔身旁环绕,世间万物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逐步修改,厚重的因果之力缀在顾柔的笔尖。
“还有你,你是不是要帮我找人来着?”
写得认真的顾柔忽然抬头发问。
将天愣了愣,僵硬地点头:“是,我也想,搞清楚怎么回事……”
顾柔道:“即使需要你暂时放弃现在手中掌握的一切权力和能力?”
将天本就对身外之物没有特别的欲望,他沉睡多年,世间没了他,似乎也能顺利运转。
想到此处,将天再次点头:“只要能保证我走后天地不会崩坏,天道不会陨落湮灭。”
顾柔心道:你走了还有强制性顶着呢,管理局也不能全是吃干饭的。
便答:“没问题。”
将天心中暗暗吃惊,顾柔竟掌握如此可怖的力量。
将天问道:“……那我要怎么做?”
顾柔道:“逍遥宗没有适合的角色,但同一个时间段还有一个神秘值拉满、连通天道的角色,按设定来说他还算是天道之子……你儿子?总之你可以用他的身份,帮我找到另一个异世之人,他的能力可以帮你破局。”
将天道:“凡人之躯无法容纳我的法力,我要先将我的法力封印起来。”
这倒是实话实说。天道是不入轮回的,除非他像当下这般化身下来,或者将所有法力封存。
顾柔道:“我知道。不仅如此,你还要作出你没有离开的假象,避免被管理局发现端倪。所以我才会说,需要你放弃现在手中掌握的一切。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
将天思索片刻,又迟疑道:“但是封锁了法力,我的记忆肯定会随之封锁,灵体会变得十分虚弱,化身的寿元也无法持续太长。若是在此期间找不到那人,岂不是白费功夫?”
“你说得有理……不过他做任务是要跟着设定走的,南宫就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你又是其中一条支线的重要角色,他肯定会拼了命去救你……那首先我可以在叁酒峰留下暗示,他为了救你,应该会来我的暗室中找药……”
顾柔开始根据现有条件发散思维,重新调整剧情,“而你没有法力估计也很难行动,既然迟早都会被幻世发现,不如你就把最重要那个封印放在那朵理论上能救你的伴星花上面……等南宫就打开了这道封印,你的灵体肯定就能感应到不对劲,到时候只要你判断一下是不是这个人,再带他来见我就可以了。”
将天道:“我还是担忧。现在你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若是那时你已经不在,我又无法转述前因后果,那如何解决?”
顾柔能不能活到那个时候确实是个问题。
两人陷入久久的沉默。
“没事,我再改。”
大不了就被雷劈多几次嘛,劈着劈着也劈习惯了。
顾柔咬咬牙,再次挥动金毛笔,将漫有你的“修真界”改成了“修仙界”。
一笔改毕,天地变色,方才的改动与现在相比简直就是小打小闹。
连将天都感受到所处空间正在剧烈地扭曲,大地开始疯狂震动,海水无尽翻涌,雷声阵阵轰炸。
面前的顾柔已经开始承受暴雷。
待三日雷击彻底结束,原地打坐的将天才从入定中清醒过来,开口就是对着浑身浴血狼狈倒地的顾柔吼道:“你做了什么!”
虽然语气不善,但将天还是勉强渡了几丝灵气给顾柔,将顾柔奄奄一息的小命强行捞回。
顾柔大口大口地喘气。
还以为这次真的死定了,汗流浃背一阵后怕,道:“此间天下,常言‘修真’,修的就是一个精神和心性,对飞升的渴望没有那么剧烈。但‘修仙’不同,不管何道,成仙就是正道。”
将天对此发言不置可否,但凝神感受须臾,世间的规则竟真被顾柔改了去!
顾柔又道:“我这不是怕我活不到找到老乡那一刻,先想办法让自己飞升了再说嘛。总之你别管,我有办法一直活着,你只需找到异世之人带来见我即可。”
如此改变世间法则,竟是为了一己私欲?将天开始怀疑自己跟她合作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事情。
“你真是疯女人!”
顾柔才不管将天骂什么,她本来就是漫有你的创世主,遂冷声道:“难道你希望自己创造的世界,自己遇上的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在所谓的高维管理局面前全都不值一提,随便动动手指,就必须迎来消亡,不留一丝痕迹?我做不到,所以我只能用这种疯狂的方法达成我的目的。”
将天顿了顿。
循规蹈矩,确实无法改变现状。
将天不得不按下怒火,继续跟顾柔一起规划找人大计。
“最重要的封印在叁酒峰,那第二重要的封印就放在上官羡那里吧……呃现在离他出生还早着呢,放他们祖传的宝剑里好了。第三个就放到司徒臻远要找的那株肉芝里头,他的设定可有意思了,可惜他人气太高,我不敢暴露他的真实人设,没人会跟钱过不去……第四个就放在……”
如此絮絮叨叨一下午,终于初步确认好计划。
01又在顾柔脑内提醒了几句,顾柔蹙眉,冲将天严肃叮嘱:“记住,你的身份不止是天道……具体的我不能告诉你,反正在你所有封印解开、记忆回来的那一刻,就是你回归本位的时刻,那时候这世间的能量可能会受到冲击,造成时空扭曲。”
将天无奈:“扭曲了又如何,我还不能整顿乾坤吗?”
顾柔叹口气,道:“或许你能,但一旦时空被扭曲,有些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就会化作虚无。”
将天不屑道:“我发现你一直在小看我,别忘了,我可是天!世间万物对我来说本就该是虚无。”
顾柔翻个白眼,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天天飘着纸上谈兵,等自己真正经历过就懂了。
“你最好是。总之你不要忘记,你费那么多功夫化成人的唯一使命,就是找到他。我看你还是给自己下个暗示好了,比如他就是你的命定之人云云……”
于是,五个封印逐步落下,将天进入长久的沉睡,幻世部门设置在漫有你世界中的能量支撑点忽然失联。
直到千年后,百晓山庄的时夫人顺利诞下一个男婴。
摇篮边,四个五官神似的小姑娘正逗弄着刚出生的幺弟,尚且年轻的时庄主紧紧握着时夫人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夫人辛苦了呜呜呜呜呜……”
时夫人被时庄主逗笑,帮时庄主擦擦哭花的脸,问:“孩子的名字,你可有算好?”
“这孩子天生就是带着名字来的,看来真的是天道所赐……”时庄主呜咽着对夫人说道,“只是‘将天’这名字,凌驾在天之上,我可不敢真给孩儿起这名……所以只能取单字‘将’,先让他活过而立之年再说罢。”
“好,”时夫人温柔地望向刚出生的孩儿,“就叫时将。”
…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一缕金光破云而出,打在时将身上,将他整个人都映出一丝严肃的神性。
时将缓缓睁开泛着流金的眼睛,与南宫就颤抖的双眸对视。
“我就是那个从生下来开始,就注定要去找你的人。”
…
【能量支撑点角色捕捉:将天】
【编号00376开始进入第一层连接:连接成功】
【编号00376开始进入第二层连接:连接成功】
【编号00376开始进入第三层连接:连接成功】
【能量支撑点归位,副本一任务进度确认。】
【尘洛洛:存活;上官羡:存活;司徒臻远:存活……】
【主线任务:助上官羡杀妻证道,进入结局。……角色尘洛洛与角色上官羡剧情偏离过大,判定挑战失败。】
【警告:能量支撑点归位,能量过载,角色即将死亡,世界强制重启】
【倒计时:五分钟】
阵阵雷鸣开始降落。
南宫就猛地将剑甩开,扑到时将怀中,惊慌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意思啊,我听不懂!!”
时将竟然是天道的分身!?那他的身体,他的记忆是怎么回事,他跟顾柔之间到底是达成了什么协议,站在同一阵线是什么意思?
南宫就的眼泪再次失控,明明支撑点的五个封印已经全部解开,明明尘洛洛还活着,明明已经阻止了杀妻证道,为什么还会触发重启!?
一切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根本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无论南宫就怎么在脑域中咆哮质问,66都像听不见一样,只机械化地倒数时间。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要重生,他不想重生!
时将看着慌乱哭泣的南宫就,心中绞痛不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知,分离的时候要到了。
倒数四分钟。
“不要哭,乖,听我说。”
时将用指腹轻轻擦去南宫就不断掉落的眼泪。记忆和法力恢复后,时将能更加清晰地感觉到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逐渐停滞,世间开始逐步回溯、扭曲,如同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大手将因果化作实体,正毫不留情地霸道扭转。
时将尽可能将他跟顾柔的对话、五个封印的前因后果清晰地对南宫就重述。
倒数两分钟。
“这具身体寿元已尽,我将在身陨前释放所有神力,创造短暂的时空扭曲,尽可能将你回溯的时间点拖得离预计中更近一点。不要害怕,顾柔会帮你,你若感受到她的力量,一定要紧紧抓住……”
南宫就已经失去理智,哭得无法停止。
他眼睁睁地望着面前的时将开始发散体内的灵力,流光从时将的身体中发散,而时将则是逐渐趋于透明。
南宫就脸色煞白,绝望道:“不要……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乖,我不会丢下你,只是短暂的分开罢了,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时将的语气温柔,即使被擦去的眼泪很快又重新坠落,时将还是不厌其烦地用指腹为南宫就一一擦去,“我猜,‘那东西’在监视你,也在对你撒谎。真相应该远不止‘它’说的那么简单,你莫要相信‘它’的一面之词……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用你的能力,帮这世间拨乱反正。”
“我不会……我不可以……我没有你想象的厉害,我做不到!回去了你就不会记得我,你就会丢下我……”
fourth wall的数值疾速下降,南宫就头昏眼花,前世的记忆与现在的混乱重叠,将他打击得连站都站不稳。
倒数一分钟。
“你这是在担心,重来一次,我就不喜欢你了?哈哈哈……小笨蛋。”时将狠狠抱紧崩溃的南宫就,额头抵着南宫就的额头,笑道,“听好了,南宫就,不管再来多少次,我都会爱上你。”
南宫就丝毫不觉得甜蜜,又是哭,又是怒道:“你不会!你只会忘记我……”
时将还是笑,顾左右而言他,道:“好久好久以前我就猜,你应该是在我不知道的远方来到这里的。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呀?”
南宫就已经不止一次对他抱怨,“南宫就”这个名字怪得让他十分不满意。
那是不是证明,“南宫就”身体里的灵魂,原本并非叫做“南宫就”?
南宫就僵了僵身子。
他有很多很多顾虑,可是现在已经无法计较太多。
南宫就忍住哭泣,哽咽道:“……我叫南玖,我真正的名字,叫南玖。”
时将低声笑道:“原来我的爱人叫做南玖啊。”
“不要哭,小玖。我爱你。”
时将说罢,低头深深吻住南宫就沾满眼泪的唇,以吻封缄。
时将的身体在怀抱中化作无数光点散去,将南宫就包围,天地霎时化作虚无。
南宫就在虚空中疯狂伸手想抓住什么,却只摸到一只比他略小一些、布着薄茧,却与时将一样温柔的手,在暴乱中紧紧抓住他。
“不要放弃,一定可以!”
…
南宫就倏然睁眼。
第十二轮。
第95章 第95章
朝阳尚未破晓, 清晨的薄雾中冒着冷冽的水汽。
时将面色苍白地骑着一匹骏马,略过挂遍大街小巷的喜庆红绸,自皇宫中往丞相府所在之处一路狂飙。
好不容易赶在吉时前到达丞相府附近, 只堪堪收拢缰绳放慢速度,还未来得及下马, 时将便被身后悄然落下的男子砍下一记手刀, 骤然失去意识。
南宫就将晕倒的时将圈在怀中。
半晌, 又在时将的嘴角处落下一个羽毛一样轻的吻。
…
南宫就睁眼的那一刻,正挂在一棵荒郊野岭的树上。
这一轮,身边终于没有十二岁的尘洛洛揪着他的衣袖问, 可不可以喝一口他泡的奶茶。
脑域中的66发出尖锐爆鸣:
【你怎么会重生在这里!??】
南宫就很快意识到, 现在是在大祁皇都的画舫中遇刺、李念瑶向时将告白后, 他挂在树上失踪三天的时间点。
大小伤痕布满全身,四肢又酸又麻。
南宫就根本不想理会66在脑域中的尖叫,脑子里一片空白, 只呆呆地从树上滑落下来, 瘫倒在原地。
上一轮的时将归位天道以后,在时间回溯的裂缝中, 似乎是用尽了所有神力, 与顾柔一起将他硬生生地拖拽回一年前。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上一轮最后一刻所带来的冲击还在南宫就的心中震荡, 没有办法平息。
良久以后, 南宫就忽然开口:“66,其实你不是AI, 对不对。”
脑域中的尖锐爆鸣戛然而止。
【……】
熟悉的不带任何起伏的AI声音重新响起。
【温馨提示: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过大, 推荐开启自动保护机制。】
南宫就闭起眼睛,想起时将在最后跟他说的话:
“那东西”在监视他, 也在对他撒谎。真相应该远不止“那东西”说的那么简单。
或许是因为听不懂,又或许是时间太过紧急,时将对顾柔讯息的转述十分模糊。但可以确认的是,顾柔就是漫有你的原作者“一把温柔刀”,没有人会比顾柔更清楚漫有你的角色和世界观设定,这个世界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顾柔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也就是说,不管“那东西”指的是高维管理局还是66,顾柔的话可信度都非常高。
南宫就这才发现他对66似乎真的太过信任。
他看过的穿书文不少,从一开始就没有怀疑过66,潜意识就觉得系统跟穿书者应该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管这系统坑不坑爹,他们的最终目的应该都是一致的。
然而看66的态度,很明显在第四个封印解开的时候,66已经发现时将就是天道,却不知因何故一直隐瞒着这个讯息。按理来说,提前告诉南宫就,让南宫就利用时将加速解开支撑点的封印,对它完成部门下发的任务难道不是更有效率吗?
很多次,南宫就提出能否修改书中角色的命运时,66总是含糊其辞,不予正面回应,难道是因为66知道,修改角色命运后,有可能会发生不可控的事情?
还有,关于他前世的死亡原因,66给出的理由是管理局担心灵魂的稳定性会受到影响,所以在穿书前就被抽取了,只能在任务完成后才能取回。可他在这里已经悲惨重生过数轮,怎么可能还接受不了前世的意外死因?这个借口根本是不成立的。
但66也总是有心软的时候。
南宫就清晰记得,上一轮,在李念瑶向时将告白、自动保护机制开启的前一刻,66在他的脑域中大喊:南玖,不要担心,没有人会丢下你,不会再有任何人丢下你!
那完全是在紧急情况下对朋友从心底发出的呐喊。
如果66真的只是一个只为完成任务而生的AI,如果这些借口全部都成立,那66为什么会对他说出这种包含情感的话?
唯一的解释是,66或许,是一个有自己思想的,真实的人。
南宫就无视66的矢口否认,直接在脑域中打开个人面板,划到技能框,将fourth wall 的覆盖程度调低至80%。
故意被南宫就忽视的、上一轮最后几分钟,满头白发的时将在他怀中破碎的画面瞬间席卷而来。
南宫就在郊野寂静的地面艰难蜷缩着身子,日光在眼中一闪一闪,原来是泪水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他最喜欢的人,与他一同经历过许多许多的,他的爱人,就这么在他面前,在他紧紧抱着的怀中,碎成握不住的一片一片光点。
如果他不挖出真相,不打破现有局面,只一直使用fourth wall技能置身事外,那在最后对他说“小玖,我爱你”的那个时将的牺牲,将真正被抹去所有痕迹,变得不复存在。
66迟疑片刻,继续发出机械的声音:
【温馨提示:系统检测到宿主情绪濒临崩溃,不推荐调低fourth wall的覆盖数值。】
数值降低的南宫就被过分汹涌的负面情绪包裹,身体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艰难道:“66,如果时将从未跟我在一起过,便不会那么在意一意孤行的我,也不会在最后时刻选择用自我毁灭的手段来帮我……对吧?”
66听见南宫就这么问,似乎被气到了,瞬间又把刚刚伪装的AI感抛到了脑后。
【宿主,你这么想未免太钻牛角尖。虽然不建议宿主与低维角色产生过深感情,但既然该角色与另一个穿书者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管有没有跟你交往,他的使命也会在暗中促使他去解开第五道封印,你又何必非要把这个锅背到自己身上?】
南宫就哽了哽,又问:“66,为什么你一直笃定我能完成任务?如果我失败了,会有什么惩罚吗?”
【……】
66迟疑片刻。
【宿主的灵魂将彻底与低维世界融合,降维变成真正的低维角色。】
“既不是千刀万剐,也不是毁灭消失,不过是变成别人眼中的纸片人罢了,这……还能算惩罚吗?”
66持否认意见,严肃道:
【宿主,你是一个有自主思想的人。对于人来说,最可怕的事情难道不是任由未知者操控你的命运、而你永远无法反抗吗?甚至连你的存在都能轻易就被抹消而去,在万千世界中不留一丝痕迹。】
在已经重启的十一轮中,被覆盖的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难道不是已经化作虚无了吗?
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南宫就道:“但是,66,你的观点难道不是不需要在意低维角色的情感吗?当我变成低维角色的那一刻,如果你真的是一个没有感情的AI,那根本就不需要为我感到难过。”
66不再回应南宫就。
南宫就的眼前轻轻落下一人。
是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赶来找他、满面不忍的南宫勿。
南宫就在痛苦中不合时宜地想,怪不得是原正攻,会心疼人的都是好攻。
…
这轮重生的节点在李念瑶遇袭前,但世界观的强制性实在太强,尘洛洛替嫁这一段看来是关键章节,就算南宫就提前把丞相府的老管家处理了,李念瑶也还是逃不过在大婚前遭到靖王党残留的死士围剿刺杀的剧情。
大婚那日,南宫就起了个大早,蹲在丞相府后门必经之路的某个屋顶上,在误会替嫁之人是南宫就的时将赶去抢婚前,迅速飞落将时将打晕,避开前院的人来人往,把时将安放到小苑寝室的床上。
时将的额间还渗着策马狂奔的薄汗,南宫就寻了个干帕子为时将一一擦去,又担心时将太早醒来,便渡了少许安眠药到时将的口中。
微红的薄唇是柔软的,牙关对南宫就毫无防备。胸口的心脏还在真实地跳动,捏在手中的大掌透着微凉。
南宫就静静地凝视时将的睡颜。
他在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停止重生轮回之前,他不愿与时将再有过多纠缠。
…
时将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
强烈的违和感在时将的心中萦绕。
他的卜算与事实愈发偏离,明明没有算出南宫就会代李念瑶出嫁,明明自己一早便策马跑去阻止,明明今日应当一切顺利才对,为何所有事情都在中途发生了偏差?
时将无端感到一阵心慌,猛地坐起身子,后颈同额头似乎已经被谁抹过药,丝毫没有被击晕的不适感。
这寝室是时将借住在丞相府时所用的,书桌上只幽幽点着一盏小灯,时将一眼便望见桌面上留下的信,赶忙过去取出查看。
留信之人的字写得十分有个性,用词也丝毫不讲究,一眼便能看出是南宫就所出。
“替嫁之人是洛洛。我安好,先以大事为重。”
时将抿紧双唇,眸间黯到了悬崖深渊,须臾,又映出小灯细细碎碎的光。
自南宫就浑身是伤地被南宫勿送回丞相府后,他便再也没能单独与南宫就相处过。
时将知道南宫就一定是误会了他与李念瑶的关系,一直想找机会对南宫就说清楚自己的心意,可南宫就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去躲他,南宫勿看他的眼神亦十分复杂,两兄弟似乎都不想与他有过多交流。
今日的他本就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思来丞相府抢亲,可脚都还未踏入府中,就已经被提前拦截下——南宫就到底为何会提前知道他要过来!
时将觉得,就算是有天大的误会,南宫就也不至于这般躲他,厌他!
一定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还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南宫就这次嘴巴守得实在太严,让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去撬开……
捏紧的拳头砸在桌面上,失意仿佛凝结成一把钝刀,往心脏处慢慢捅入。
南宫就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这两句留言,与划清界限的离别信相差无几。
他不希望时将对他的事插手过多,也不希望时将的感情对他造成影响,更不希望时将对他说出想说的话。
时将的眼眶泛红,脊背微弯,难得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一直逗弄的疯猫,好像忽然放弃他了。
第96章 第96章
年末, 皇帝病逝。周巡亲自交出虎符,彻底卸下兵权,东方沧溟登基。
时将怔怔地睁开双眼。
这次他在梦中看清了。那个用金色毛笔修改天命的人, 就是叁酒峰的第一任峰主——顾柔!
时将的手下意识往床边摸去,冰凉的空气从打开的缝隙钻进被窝中, 床边空荡荡一片, 谁也不在。
时将看着一把抓空的掌心, 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哽住。
为何他会下意识认为,南宫就会在他醒来的时候守在床边?
……不管如何,梦中得到的讯息应该对南宫就十分重要。
时将今日处理的事务太多, 连轴转道傍晚时分, 便觉得头昏目眩, 早早回房歇息去了。这会儿醒来,也还未到南宫就平时睡下的时辰,便立即起身, 披上外袍与斗篷, 取了令牌就往南宫就所在的小苑走去。
隆冬时节,夜里即使没有飘雪, 刮过的寒风也是冻得人骨子生疼。
时将出来得太急, 连个手炉都没带,刚起床的时候不觉, 走到半途, 寒意才缓缓浸上身子。时将的脚步顿了顿,忽然又拐了个弯, 往御花园那边走去。
御花园的中央有一棵巨大的千年桃花树, 现今还未到开花的时节,只零散分布着不少花苞。
时将提着一盏小灯来到树下, 夜间的御花园没有安排护卫值守,此时万般寂静,状似无人。可桃花树下的土分明十分松散,像是有人刚在此挖过些什么,察觉到他过来,又草草掩埋。
冷风往后脖子灌入,额间又开始眩晕起来。时将的面色透着病容,身形晃了晃,往树干上倒去。
“小心!”带着寒意的身体不知从何处跃过来,稳稳地扶住时将倒下的身躯,两个冒着暖意的袖炉被塞入长袖中,耳边响起许久未听见过的抱怨声,“大半夜的,你怎么穿这么点就出来到处走?!”
时将勾起浅笑,将体重压到南宫就的胸口,道:“不躲我了?”
明明时将的声音听着还是柔和的,但南宫就比时将矮了大半个头,骨架也比时将窄一些,被时将这么压下来,莫名竟感到一阵威慑。
“我……我没有躲你啊。”南宫就心虚地垂眸不看时将的脸,扯开话题道,“你能不能别压着我,喘不过气了。”
时将把身子收回一些,但人还是靠在南宫就身上,还顺势抓住南宫就的手臂,道:“那为何最近都不来找我?”
南宫就想悄悄将手臂抽出,无奈时将的手掌握得太紧,强硬抽出的话又感觉反应过激了,容易引起误会,南宫就只好任由时将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磕磕巴巴道:“大家、大家都很忙,不见面也、也很正常……”
南宫就的声音越来越小,越说越没底气。
实际上,东方沧溟已经登基,李念瑶的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除了时将需要辅助东方沧溟处理繁琐事务外,他们三人是闲得不得了。
南宫就就是因为太闲,今夜睡不着,干脆来到桃花树下,将第四个封印解开了。反正这封印也没说必须得时将在场,唱一句歌就能完事。
可没想到时将可能是受到解除封印的冲击,心有感应,竟在半夜找来了这里。
看南宫就还在蹩脚地找借口,时将忽然单手捏起南宫就的脸,强迫南宫就跟他对视。
南宫就吓得缩了缩身子,眸中写满了慌乱:“干、干什么!”
时将盯着南宫就闪避的眼睛,沉声问:“你……为什么好似对我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好奇?”
这副模样?南宫就愣了愣,什么模样?
平日总是一丝不苟束起的发丝因为匆忙出来而披散在肩上,鬓边一缕银白色的长发垂落到南宫就的侧脸。
南宫就这才反应过来,时将是在指第四个封印打破后、他出现了白发这件事!
怪只怪南宫就在上一轮与这副模样的时将几乎是朝夕相对,在时将的怀抱中醒来后,抬头便能望见时将这幅慵懒的样子,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新奇。
可对新一轮这个时间线的时将来说,这缕白发几乎是在宣判他命不久矣了,心中肯定介怀不已。
南宫就迟疑片刻,道:“我……我怕你不开心,所以就没有提起……要不你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没关系的,南宫就在心中暗道,这次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活下来。
时将蹙起眉头,南宫就说的明明合理,可为何他总觉得并不是这个原因?他出现在南宫就面前的时候,南宫就分明一丝困惑都没有,就连他主动提出后,也没有再多问一句,看起来……就像早已习惯他这幅模样一般!
时将轻轻摇摇头,将脑中的疑惑埋起,道:“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方才我在梦中又看见了,你一直在找的同类,就是叁酒峰的师祖,顾柔!”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过来告诉我。”南宫就的回答并未有太多情绪波动,只扭了扭脑袋逃离时将捏着他脸颊的手掌,一心要将时将往寝室带。
夜里头实在太冷了,时将身子不好,穿得又单薄。南宫就担心在外面待久了,时将要着凉。
时将却是将眉头蹙得更紧。之前南宫就不是一直在搜寻他的“同类”,为何现在就跟忽然放弃了一般毫不在意?难道真的是因为……对他感到厌烦了,不想继续依靠他了?
时将的脚步猛地一滞,生硬地拽着南宫就停了下来。
南宫就一头雾水地抬头望向时将。
只见时将的鼻尖通红,嘴角向下紧紧抿着,眼睫轻轻颤动,声音放得又轻又柔,小心对南宫就问道:“能不能告诉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南宫就有如五雷轰顶,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种近乎心碎的台词,可以是上官羡说,可以是司徒臻远说,但万万不能是一直高傲的时将来说。
能不能不要在这种寂寥的冬夜,用这种落寞的表情,对他说出这么让人心疼的话啊。
南宫就猛吸一口寒气,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连忙在脑域中打开个人面板,将fourth wall 的覆盖程度调低至70%。
让人窒息的负面情绪瞬间将方才的揪心覆盖而去。
南宫就拼命压下脑中的不适,稳了稳声线,故作淡定道:“……没有啊,你想多了。”
可这话说出来,竟沙哑得将南宫就都吓了一跳。
不等时将再说什么,南宫就火速垂下脑袋,直接挣脱开时将的胳膊,又道:“我看你也不用我扶着,夜深了,赶紧回去屋里睡觉吧。我也回了。”
说罢,竟直接转身,扔下时将,落荒而逃。
时将的手一下落空,望着南宫就的背影,眼角微红,竟真的没有站稳,堪堪往后退了两步。
袖炉的暖意还在,可心中似乎飘下了漫天的霜雪。
…
两人就这么一直僵持到离开大祁皇都。
南宫勿一回到修仙界便闭关了去,但南宫就还是会让尘洛洛送药到百晓山庄。时将不是没有试过亲自到妙行观中找南宫就,可每次马车都还未驶到观门口,南宫就便似脚底抹了油一般,早就溜到不知哪儿去了。
时将愈发挫败,轻叹一口气。
他不过是想在最后的时日,多看两眼心悦的人罢了。
这都……不可以吗?
元宵那夜,白雪皑皑,同药茶一起送过来的是一碗桂花赤豆元宵。
时将只身来到静室,久违地,为自己算了一卦。
…
仙盟大会如期举办。
在会场门口给十有八九会迟到的玲珑谷挖完坑后,司徒臻远悄然混入小摊市集中,寻到南宫就申请的奶茶摊位熟稔地坐下,顺便抓了一把莲子一颗一颗扔进口中。
正在熬煮黑糖珍珠的尘洛洛听到声响,侧身回头,愣愣地眨眨眼睛,转头看向高台上正在主持开场仪式的“仙盟盟主”,又一头雾水地转回来,朝司徒臻远道:“司徒盟主,你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臻远也怔愣一瞬,但很快又朝尘洛洛绽放出职业浅笑,将问题推了回去:“洛洛,我还想问,怎么会是你在这里?”
没记错的话,南宫就是摊位的负责人,此时应当在摊位上看守才对啊。
尘洛洛看珍珠熬得差不多,便熄了火,调了两杯暖融融的黑糖珍珠奶茶,同司徒臻远一人捧着一杯坐在摊位中,道:“本来今年的仙盟大会应当是轮到我参加了,但大师兄前些日子跟我说,上一届仙盟大会没能分出胜负,大伙都卯足了劲要在这届仙盟大会拼命呢。大师兄担心我没有参赛经验,今年容易受伤,便提出替我参赛了。”
司徒臻远对尘洛洛这个说辞明显抱有质疑,吸了一口奶茶,道:“他难道看不出,你现在的修为已经比他高了不少?”
早在七刹冰原夺花事件发生时,司徒臻远已经发现尘洛洛似乎摸到了修炼和对战的窍门,修为一口气涨了不少。临分别前,又拖着司徒臻远请教了一通,似是想要偷师。
司徒臻远常用的招式是自己琢磨的,倒也不会吝啬于分享,当即便教了几招。可以说,就算实战经验还少,但现在的尘洛洛可不是那么随便就会被别人欺负了去。
当然,司徒臻远这么问绝不是嘲讽的意思。
主要是南宫就肚子里的坏水实在太多,也不知道这回主动参赛是憋了什么损招。上届仙盟大会收场得太难看,今年若是再出什么幺蛾子,那他……可就太期待了。
尘洛洛撇撇嘴,修为高被大师兄看出来了又怎样?
大师兄就是会心疼他,没有被大师兄心疼过的司徒臻远肯定不懂这种感觉。大师兄说什么话都是对的。
还未想到怎么反驳司徒臻远,会场忽然又开始躁动起来。
原来是上一届仙盟大会中进入最终决赛的新星之一,南宫勿所在的逍遥宗方队进场了。
只见逍遥宗众弟子迎着会场嘈杂的议论声和尖叫声,身着统一的水色弟子服,井然有序地走到方队位置,领队之人郝然是一对双生子!
…
“你觉得你能赢过上官羡吗?”南宫就笑眯眯地站在队列最前方,悄悄用灵力传送了一道只有南宫勿能听见的声音。
南宫勿瞥了反常参赛的南宫就一眼,答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会输。”
南宫就嘀嘀咕咕,那是因为当年不知道你是原正攻。
“我改变想法了,我觉得你今年能赢。”
恰好主持修士在此时大声介绍:“第七参赛方队,栖云山逍遥宗!参赛首席,上届的决赛之星——南、宫、勿!”
南宫就迎着欢呼声,将手中的佩剑举起,昂首道:“逍遥必胜!!”
上官羡,你小子死定了。
南宫就的双目含火,在心底吼出那句重生爆文必备经典台词:
我重生了,这一世我(弟)一定会夺回属于我(弟)的一切!!
第97章 第97章
南宫就猜得没错, 在剧情节点前突然变卦的话,强制性是无法立即察觉并忽然扭转的。
他临时替尘洛洛参赛,所有对战轨迹竟真的跟尘洛洛一模一样。也就是说, 顺利的话,稍后同上官羡对战的人就会变成他。
而上官羡经过一轮对战后, 发现下一个对战选手的铭牌写着尘洛洛三个字时, 心中已经下定决心。
这一次, 他要直面自己的内心,对尘洛洛说出爱意。
——可甫一上台望见站在台上的人竟是南宫就时,上官羡还是错愕了好一会儿。
“南宫老师!?”上官羡茫然开口, “跟我对战的人不应该是洛洛吗, 怎么是你……?”
南宫就面色凝然, 二话不说,连裁判都未喊开始,抽出剑就是一个突刺, 直往上官羡的命门砍去!
上官羡条件反射地连连后退闪躲, 长剑跟随动作出鞘,擂台霎时刀光剑影, 两人的对战忽然就开始了!
南宫就的功法虽然远不敌上官羡, 但他的损招和暗器简直是层出不穷,动不动就在奇怪的地方泼出毒茶, 害得上官羡一度只能拉开两人距离, 打得云里雾里。
可惜南宫就的修为与上官羡实在差得太远,待上官羡适应了南宫就的出招习惯、开始反击后, 南宫就不一会儿就逐渐出现颓势, 上官羡也终于找到机会近身,准备快速结束战斗。
不料, 才刚靠近南宫就,一直面无表情只想揍人的南宫就冷不丁开口道:“上官毓是玲珑谷主所杀。”
上官羡顿时浑身一震,僵在原地。
“何出此言?”
他爹明明是道心尽碎、又被背叛师门,被赶出玲珑谷后悄声无息地失踪了的。
南宫就沉声提出交易:“你若能帮我潜入玲珑谷寻到上官毓留下的剑,我就能帮你查出真相。”
…
擂台的四周都布了结界,此时在场的人只能看见两人在激斗中忽然停下,不知进行了什么对话。
这也是南宫就提前规划好的。
上一轮的上官羡在最后走火入魔失去意识,被强制性控制着走了杀妻证道的剧情,追本溯源,都与他在仙盟大会公开对尘洛洛表白,道心开始碎裂,又在此情况下被玲珑谷主的雷霆劈得内伤严重脱不了干系。
南宫就仔细分析过上一轮重生前的系统提示音。
表面上,第十一轮的失败似乎都是因为天道的归位和时将的死亡所造成,可南宫就在混乱中亦清晰听见前面还有一句:【主线任务:助上官羡杀妻证道,进入结局。……角色尘洛洛与角色上官羡剧情偏离过大,判定挑战失败。】
按多次重生的经验来判断,南宫就觉得,触发世界强制重启的原因,很有可能并非是支撑点的问题,而是他被判定为“挑战失败”了。
现在的时间线正好是他重生节点的五年后,距离漫有你正文结束的时间点还有两年。
也就是说,只要他能保证上官羡在这段时间内清醒地活着,就可以将杀妻证道的剧情强行拖延到两年后。即使他将第五个封印打破,也不一定会触发重生。
令南宫就打定主意要这么赌一把的,还有66的异常。
虽然一直都是AI的声音,但南宫就推测,66也许是有自己的精神本体。与此同时,一直发出警告和提示的“系统”,也有可能是与66有所割裂的真正的“系统”。
很多次,在“系统”的警告声中,南宫就总能听见66使用非官方语气给他提示和鼓励,比如上一轮南宫就以为尘洛洛已经死去的时候,66就有在他的脑域中喊过“别急,还有机会”云云。
既然顾柔提示66有可能是在撒谎,南宫就便决定赌一把,相信66的本体是一个善良的人。
上官羡思索片刻,道:“我答应你,但你要输了。等今日的赛事过后,我再同你商议。”
南宫就邪魅一笑:“你当真觉得我会输?”
上官羡愣了愣。
南宫就顺势用上官羡举着的剑将掌心划开,鲜血泼了上官羡一脸——浓重的黑烟伴随一声低沉的龙吟由远至近传来,冲天的魔气开始在会场翻涌,在场的修士惊得纷纷站起,这是血影魔尊的黑龙!
烛擎与南宫就签订过血契这事从未公开过,连逍遥宗都被瞒得死死的,这会儿谁都没想到烛擎是受南宫就的召唤而来,只当是公仪楚觞又来闹事。
看台上给擂台赛下了不少赌注的仙尊们七嘴八舌地破口大骂。
“就说魔族那群狗东西不可能会遵守契约!这么三番四次来搅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我看他就是想发起新一轮的仙魔大战!”
“还是先静观其变吧,现在两界的关系还不错,说不定他也只是来凑个热闹……”
“都派出黑龙来搅局,还能被说成是凑热闹?你可别等黑龙横扫全场的时候再放马后炮!”
“不对啊,这黑龙,好像真不是来搅局的……它似乎只薅着上官羡一人打……”
最后发言的仙尊阵阵汗颜,其他正在争论的人也纷纷停下骂战,往擂台上看去。
只见黑龙一来就喷了上官羡一身黑烟,紧接着在南宫就的指使下用龙尾将上官羡卷起,像玩具一般甩到半空中,再火速窜上天,又将上官羡拍回地面……
伤害值不高,侮辱性极强,连围观群众都忍不住替上官羡骂一句娘!
上官羡虽然有过猎杀野蛟的经验,但黑龙哪能是野蛟能轻易比拟的,这么突然地独自迎战,饶是剑法再强,一时之间也难以招架!
在烛擎第四次要将上官羡当成羽毛球甩到半空中玩的时候,司徒臻远破开结界,一掌拍到南宫就的脑袋上:“别胡闹。”
南宫就捂着后脑勺万分委屈,谁胡闹了,这比赛规则也没写不能召唤契约兽啊?他可是烛擎的半个主人,他打不过,还不能叫烛擎替他打吗?
他跟烛擎有着荣辱与共的亲密关系,好吗!
“我不管,”南宫就指着被烛擎叼在口中荡秋千的上官羡道,“这把必须判我赢。”
司徒臻远长叹一口气,他对南宫就真的是又爱又怕!
爱,是因为南宫就的小脑袋实在装着太多新鲜玩意了,给他平静无波只有工作的生活带来了无数调味剂。但怕,是因为这些新鲜又真的新鲜过了头,他还得一直跟在南宫就的屁股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比如他好不容易说服两界迎来的和平,这会儿一下就被南宫就私下召唤烛擎挑起了矛盾。
一想到等会儿还得舌战群儒,给那些得理不饶人的仙尊们一条台阶下,还得应付玲珑谷主那个积怨已久的大幺蛾子,司徒臻远就头痛不已。
“你之前不是对仙盟大会的比赛不感兴趣吗,为何这次这么积极?”
南宫就双手握拳,咬牙切齿:“这是男人之间的较量,雨女无瓜。”
……借公仪楚觞的力量来进行男人之间的较量?那他在这场较量中手握的是花旦的剧本吗?
司徒臻远闭眼深吸一口气:“我是真搞不懂你在说什么瓜。”
废话,南宫就懒得给司徒臻远多余的眼神,他的心思,这群龙傲天什么时候搞懂过。
司徒臻远看出南宫就肯定是在心中蛐蛐他,无奈道:“总之你赶紧把上官羡放下来。我可以判你赢,但你也要受到相对应的惩罚。”
南宫就问:“什么惩罚?我光明正大的,怎么还要受惩罚?”
司徒臻远道:“现在的上官羡打不过烛擎,你确实能赢。但你为取胜勾结魔族,胜之不武,待会儿我会当众取消你的参赛资格,将烛擎关押回仙盟,给众仙师一个交代。他们为了两界的和平……还有开场前下的巨额赌注,总会接受的。”
南宫就算是听懂了,司徒臻远这么处理,相当于直接宣判上官羡无缘决赛,赌上官羡夺魁的修士肯定会率先挑起争执,而赌南宫勿夺魁的那一批修士也肯定会站出来认同这个处理方式。
表面上是在惩罚他,实际上是将矛盾引到两拨人身上,将烛擎到底是应谁的召而来这件事轻轻揭过。
就是委屈了烛擎,又要被司徒臻远带回凌云坞装模作样地教育一番。不过烛擎十分好哄,几个鸡蛋糕就能忽悠了去,倒也不用太担心。
“正合我意!”南宫就爽快应下,须臾,又道,“那个……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
上官羡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年轻,才会被南宫就耍得团团转。
但不管如何,为了探索上官毓失踪的真相,上官羡还是跟南宫就一同偷偷溜出会场,潜入玲珑谷的霁雪楼。
霁雪楼是玲珑谷主的居室,谷主又鲜少有外出的时候,错过了仙盟大会,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得其他机会搜寻。这么一想,上官羡也只能是放弃比赛,临时装晕,假装被送到医疗点,实则与南宫就一同出发回了玲珑谷。
更意外的是,司徒臻远竟能答应南宫就的请求,帮忙同玲珑谷主周旋一番拖延时间,甚至借出替身化形成他的模样躺在医疗点掩人耳目。
上官羡只知尘洛洛对南宫就已经快到盲目崇拜的地步,没想到连司徒臻远也对南宫就如此纵容,难道这就是无情道补习班主讲老师的情感魅力?
“别想多余的事情,赶紧找。”似是察觉到上官羡偷瞄的目光,南宫就边跟上官羡在霁雪楼找剑,边没好气道,“若是你师尊发现你偷溜回来,咱们都得完蛋。”
楼中装饰简单,一目了然,剑果然不在外面存放。
南宫就轻车熟路地往上一轮通往花树林的密道摸去。
上官羡虽然对南宫就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到此处感到疑惑,但还是答道:“不会的。虽然在外人眼中,师尊是个淡漠无情的人,但私底下她对我其实十分宽厚。即使我们被发现,也可能只会受些小惩罚。”
南宫就听上官羡这么说,心中复杂不已。
上官羡能在玲珑谷这种六月都能飘雪的鬼地方养成善良热心小狗的性格,除了双亲的基因影响外,或许玲珑谷主真的待他不错。
但这种宽待,也不知真的是因为为人师表、怜惜爱徒,还是因为杀害上官羡双亲的人根本就是她,引发的愧疚使然。
况且,玲珑谷主在上一轮知道上官羡心悦尘洛洛后、二话不说就要去杀尘洛洛,杀尘洛洛不成,又要跟上官羡同归于尽证道的恶心事迹,至今还不断在南宫就的脑中循环播放呢。
南宫就在玲珑谷主手底下吃过这么大的亏,对玲珑谷主肯定是没有好印象的,听见上官羡维护玲珑谷主了,便忍不住道:“人都是有很多面的,你所看到的不过是你师尊想给你看到的那一面。如若你真的那么信任你的师尊,就不会入我的补习班了。”
上官羡被南宫就这么说了,也不觉得恼怒,只自嘲地勾起嘴角,道:“或许是吧。我……不过是个罪人之子,走不上大道,也属正常。”
“罪你个头。”南宫就知道这肯定又是世界观根据顾柔的私设延伸出来的想法,无语道,“你爹一定超爱你娘,才会甘愿为她付出所有,如此深情,何罪之有?还有你娘也绝对超爱你,不然她早就随你爹一块去了,还能顶着骂名带着你在这儿苟且偷生个三年?你沐浴着他们两人的爱意诞生到这世上,所以你的心中永远充满爱,如若你现今也爱上了谁,那绝不是你的错,是你值得拥有这份爱。”
上官羡如遭雷劈,怔愣在原地。
来不及思索为何南宫就会知道这么多。
上官羡只觉得南宫就的这些话就像他现在推开的这道门一般,宁静悠然的花树林映入眼帘,让他整个人豁然开朗。
南宫就带着还有些愣神的上官羡径直闯入这秘境中的小木屋,上官毓的剑果然被好好地存放在此处。
剑中最后一个封印的阵法还在缓缓流动。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南宫就下意识将剑一收,大喝:“谁!”
第98章 第98章
门外钻进一个小小的娇影, 正是悄悄跟了南宫就一路的时玥。
南宫就默然一瞬。
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出现的次数太多,自己都变得不会惊讶了。
“玥姐姐,你该不会是在仙盟大会瞧见了我飞走, 怕我有危险,就跟过来了吧?”南宫就无奈地叹口气, “你是不是还要回去就告诉你弟弟, 让他来教训我?”
时玥古怪地望南宫就一眼, 答道:“还真不是。”?居然不是。
南宫就挑眉道:“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时玥也跟着叹口气:“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捣蛋鬼,都不用我告诉,弟弟就要跟过来了。”
说着身子一挪, 时将竟就稳稳站在时玥的身后, 此时蓦然与南宫就四目相对, 神色霎时复杂不已,眼角垂得十分低,道:“这里危险, 快走。”
明明是非常普通的一句话, 南宫就却分明听出时将的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难以忽视的委屈感。
南宫就僵了僵,忽然板起脸肃然道:“时庄主, 我们的关系好似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吧?为何你要擅自跟踪我?”
时将别问得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却抿着唇不反驳。
“你们这是……吵架了?”时玥听见南宫就这幅故作冷淡的样子,一时还有些不习惯, 以为两人在闹别扭呢, 便打圆场道,“弟弟也是关心你才过来的呀, 他的卜算不会出错, 你就听他的话嘛。”
南宫就的性格素来跟小孩儿差不多,要人哄着, 而弟弟又总是寡言少语地,如果旁人望见不拉一把,怕是有多少误会都不晓得去解释。
可南宫就在这段时日已经将fourth wall 的覆盖程度逐渐调低到50%,愈发能感受到每一个角色受伤和死亡的实感,情绪比之前更起波动,莫名地就来了气。
他故意疏远时将,为的就是让他不要卷入玲珑谷的这堆破事中,安生在百晓山庄里头养着,这具身子或许还能再活久一些。若是再碰上上一轮那种危机,时将是不是又得再牺牲一次?
难道,他又得亲眼望着时将在他怀中碎成一片一片?
想到此处,南宫就便压下声音,一字一句道:“知道危险你还来,莫不是在找死?我办的事情,不需要你来关心。”
……也不需要你对我的决定做出任何牺牲。
这话说得多少有些不识好歹,时玥一向护着弟弟,此时好脸色也挂不住了。可她也不知两人闹的到底是什么矛盾,难以调节,只好道:“他这不来也来了,咱们先出去再说,好吗?”
上官羡也是第一次听南宫就说出这种重话,不由得有些错愕,上前一步对南宫就道:“老师,你错怪时庄主了。是我拜托时庄主调查一样的事情在先……或许他也只是正好选中这个时间过来。”
毕竟在大祁皇都的时候,上官羡能看出,时将多番催促他赶过去,很可能就是为了保全南宫就的性命。
站在后头的时将是真的不知道南宫就为何忽然要与他疏离到这个程度,只能双拳紧握,连指节都握得发了白,似是有很多话想要说,又生生忍住了没有说一般。
玲珑谷确实不是闹矛盾的好地方。
南宫就只能压下火气,道:“那就先出去。”
…
四人往进来时的通道走去,不料才刚走近那出口,便被一阵灵力冲击反弹回来——原是那儿早就布上了只能进、不能出的法阵,怪不得沿途顺畅非常,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南宫就懊恼地敲敲封闭起出口的透明结界,他怎么没想起来,这片花树林以前就是用来关押扶玉真人的地方,既然玲珑谷主在入口并未设置什么机关,那定是在出路处另设玄机。
南宫就先入为主,以为这次有上官羡带路就不会轻易被困在玲珑谷,没想到才刚找到剑就关在了这儿!再往坏处想,说不定玲珑谷主也早就感应到这儿有人偷偷闯进霁雪楼了,正往这儿赶呢。
南宫就心塞不已地偷瞄时将一眼,若是只有他们几个还好办,但现在时将也跟过来了,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将他完好无损地带出去!
“玥姐姐,你能试着砍破这结界吗?”南宫就记得时玥连凌云坞的结界都能砍得开,首先寻求了时玥的帮助。
时玥前后琢磨了下出口处的结界,有些为难道:“能砍,但我分辨不出这儿到底是幻境还是实景。若是实景还好说,若是幻境,结界被砍开崩塌了,那就可能会冲击到境中人的魂魄。”
怪不得上一轮的时玥百忙之中还捎了个裴玉到这儿,怕也是预料到玲珑谷的阵法多样,不是靠蛮力就能解决的。这回没带上裴玉,估计是因为带着时将,不好再带一个战斗力太低的,反而着了玲珑谷主的道。
但既然时玥都这么说了,南宫就也只能放弃强闯,同大家一块在花树林间寻找破阵的阵眼。
说是大家一起找,其实也只有时玥同上官羡在找。
南宫就本也想出一份力,可时玥非要让南宫就帮忙照看时将,不等南宫就答应就拎着上官羡跑了,也不知道飞去了哪儿。
南宫就哪能不知道时玥在打什么主意。
时将那么大一个人杵在那儿,哪用得着他来照看?这会儿他心里还有些气恼呢,便干脆转身自己去找阵眼,不搭理跟在身后的时将。
时将看着南宫就又要远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南宫就的胳膊,轻叹道:“你可以不要再乱跑了吗?”
什么叫做乱跑?他可是在办正事!
南宫就扭了扭胳膊,没能挣开时将的手,便回头不悦道:“放开!”
时将的身形顿了顿,但手仍是抓着南宫就不放,执拗道:“不要。”
南宫就道:“别碍我的事!”
时将还是道:“不要。”
南宫就一时无言。
这是怎么回事啊?时将绝对是OOC了吧,若他还是将天少年时的模样,或许南宫就还能勉强接受这个任性的回答,可面前的人明明就是心理成熟的时将啊!
这个世界的天道大人是这幅脾气,真的没问题吗!?
南宫就看时将非要扯着他,又知道时将是真的担心他,不舍得对时将动粗,只好忍气吞声地别过头,胡乱地四处走。
他已经太久没有跟时将独处过,这会儿冷静下来,发现真的只剩时将在身边了,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哪还有余力去寻什么阵眼?
看南宫就不反抗了,时将走着走着,又勾起南宫就的手指,从抓胳膊丝滑切换成手牵手。
南宫就一下子就开始炸毛,又气恼地回头吼道:“你走就走,牵我做什么?两个大男人在花树林里头手牵手,奇不奇怪啊!”
时将被南宫就吼得一愣,迟疑须臾,道:“……我担心你跑掉。”
南宫就被这话堵得无从反驳。他这段时间确实看见时将就下意识跑路,也怪不得时将会这么想。
而且时将这话说得柔声柔气地,像一捧清泉缓缓流进南宫就的心间,让他清醒中还带了点愧疚。
南宫就干巴巴道:“我不会跑,你放手。”
时将道:“不要。”
南宫就:……
牵着就牵着吧,也不是没牵过。
南宫就把脑袋转回前方,不去管时将牵着的手,继续一通乱走。
粉粉白白的花瓣飘落在两人四周,如果不是两人间的气氛太过微妙,这景致可以说是十分浪漫了。
走着走着,时将忽然又道:“我不是故意要来烦你,只是……”
“只是?”南宫就没有回头。
时将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为你卜的卦吗?在叁酒峰。”
南宫就茫然地回忆了一番,这才想起上一轮自己连送一个月的奶茶后忽然装病、时将特地跑去叁酒峰探望自己时算的那一卦,和时将那句“你五年后会死”的预言。
南宫就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现在牵着他的这个时将根本不知道,他已经又开启了新一轮的重生,所以才会因为太过担心他,而傻乎乎地跑来玲珑谷找他。
南宫就扁扁嘴,终于回身直视时将,道:“对不起。我不该这么对你。”
一直尴尬的气氛被南宫就的主动道歉打破,时将望见南宫就这幅样子,心中升起暖意,刚想抬手抚向南宫就的脸颊,忽然瞳孔猛地一缩——南宫就清晰看见时将瞳内映射的他的身后,不知何时赶回来的玲珑谷主正手执长剑,向他刺来!
而电光石火间,牵着的手条件反射地将他拉进怀抱中,接着猝然一个转身,南宫就眼睁睁望着长剑贯穿了时将的身体!
温热的血液像开到最大的水龙头一般在时将的胸口处涌出,洒落到僵在原地的南宫就的额头和脸庞。
“弟弟!!”察觉到杀意后赶来的时玥一眼就望见时将中剑,霎时被激得眼眶通红、灵力暴走,抄起长刀就往玲珑谷主身上砍去!“死妖婆,我杀了你!!”
“几条小鱼竟敢瞒着我擅闯玲珑谷禁地,你们才是不想活了!”玲珑谷主一把将插在时将背后的长剑抽出,迎刀而战,两人瞬间扭打在半空!
时将的脸这下是彻底没了血色,整个人倒在南宫就身上,断断续续道:“总算……没伤到你……”
南宫就半跪在原地,浑身颤抖,似是被惊得傻掉了一般,连眼泪都忘记怎么坠落,只呆呆道:“什么……什么意思……”
“我……早有预感……”时将的血还在源源不断地涌出,说话也是断断续续地,“你今日,会做……危险的事……才……过来……”
南宫就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为什么,他都已经独自行动了,他都已经计划好,不会让上官羡跟尘洛洛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了,在场的人跟上一轮也不一样了,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原著中根本没有发生的事!
“笨蛋……怎么会有你这种大笨蛋……”明明是好蠢的骂法,放在以前,南宫就绝对不会用这种毫无杀伤力的词汇来骂人,可此刻面对做出傻事的时将,南宫就的口中却只能说出这个形容词。
南宫就边小心翼翼地把时将放下来,边落着泪乱骂:“你真的是个……24k纯种笨蛋,明明你不来也可以……我已经对你这么冷淡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为什么还要来救我!我真搞不懂你……”
时将估摸自己命不久矣,听见南宫就这样边哭边骂,竟还笑了出来。
“哈哈……因为……我心悦你啊……”
在最后的时间,终于可以告诉他了。
“我知道……你别说话了……”
南宫就跪在原地,边哭边翻乾坤袋,给时将铺了一层又一层的药粉,手抖得不像话,一不小心,一大把药粉就洒到了旁边的地面。南宫就激得只能跪趴在地上,像是什么信徒在祈求一般,不断再翻能还用得上的药。
时将的意识开始涣散,但并没有停下说话的声音:“别急……听我说……前些天、咳咳……我又、又给自己、算了一卦……”
南宫就颤抖喝道:“闭嘴!”
他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般快,而他的动作竟这般慢!
“……我一、咳咳咳……一直以为、命定之人……不不会、遇见、见了……直到……我、看见了你……”
上官毓剑中的圆阵缓缓升起。
……
【编号00376开始进入第三层连接:连接成功】
【警告:能量支撑点归位,能量过载!】!!
明明根本没有触发违规,却又要重新开始了吗……!
南宫就拼命忍住呜咽,比上一轮更加慌乱,但又比上一轮更加坚定。
红蕊瓷瓶终于翻出,南宫就火速将最后一颗九转还元丹塞入时将口中,用嘴堵住了时将还想说话的嘴。
fourth wall 的覆盖程度调至0%。
眼泪跟珍珠一样,一颗一颗滴落到时将的脸上。
66的声音跟系统的警告声交叠。
【宿主!检测到fourth wall的覆盖程度为0%,你的精神会支撑不住的!】
南宫就吻毕,缓缓道:
“66,一直以来,我都在被迫循环重生。我很好奇,如果挑战者自我放弃会怎么样。”
【宿主,别冲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申请!先把fourth wall调回来!】
南宫就布满鲜血的嘴角忽然勾起笑容。
“这个挑战,我不干啦!”
说罢,南宫就一把抽出手中的长剑,毅然往自己的胸口捅去!
第99章 第99章
整个时空蓦然陷入静止。
南宫就的动作被迫停在原地。
星星点点的流光在正要自尽的南宫就身旁升起, 如同曾经那朵伴星花散发出的柔和光芒一般,将南宫就环绕。
【我认输。】
【你能放下剑吗?放下我就告诉你,所有我知道的事。】
…
这一切都要从高维管理局混乱的内部开始说起。
在人类的认知以外、不同的维度之中, 分布着数千万亿小世界。
被66称作“第一维度”的世界——高维管理局(代称),便是凌驾于穿书者所在世界之上的存在。
为支撑各方能量的平衡, 每个独立的世界都有该世界的运行规则, 高维管理局也不例外。
在规则的约束下, 管理局天生便是第二维度——也就是南宫就穿书前所在维度的管理者。而组成高维管理局的意识体,实际上就是由第二维度的万千世界中、尤其强悍突出的精神体所进化而成。
按人类世界的说法,可以将他们理解为“神”。
但高维管理局中的精神体并非真的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能力越大, 责任也越大, 他们所受到的限制远比想象中的要更多。
既不能凭空创造第二维度的新世界,也不能随意修改第二维度世界的规则,更不能公开招安, 强行抽选喜爱的精神体进入管理局办事。而拥有进入管理局资格的高能量精神体的数量不仅极其稀少, 性格暴烈彪悍、不服安排的反骨灵魂还特别多,想要招揽一批合适的怨种……员工, 实在是可遇不可求。
因此, 早些年的管理局时常处于人才紧缺、管理混乱的状态。
在如此乱七八糟地管理了数万年、引发第二维度无数小世界的末日后,忽然有一天, 南宫就所在的世界开始流行一种名曰“快穿”的网文题材。
管理局捕捉到该类型题材的主人公对世界运行法则的适应和扭转能力极强, 高层便心生一计,先在第二维度中筛选出一批合适的精神体, 再在第三维度、也就是更低一级的维度中, 以第二维度世界的一些现存故事作为蓝本,将大部分稳定世界运行的能量灌输到其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色中, 编织了无数第三维度竞技场。
这种竞技场,不算真实世界,也不受规则约束。竞技场的所有人物都是以原著的设定为标准、简陋地被创造出来,无论是性格、思维、抑或是行动,都是基于前置输入的数据演算而成,所谓的“灵魂”只是设定之一,并非真正拥有。
一旦管理局在第二维度捕捉到尤其突出的精神体,便会设法将这些精神体抽取,投放到第三维度竞技场的某个角色体内。对于被选中的挑战者来说,这个经历大概就是“穿书”。
像66这样的系统,是专门为挑战者打造的、绝对公平的AI监控及裁判,拥有惩罚挑战者违规操作、判定挑战者成功与否的资格。
而挑战成功的精神体,相当于面试成功,最终会得到进入管理局实习的机会——也就是所谓的“成神”。
然而,由于竞技场只有筛选新人这一个用途,制作得并不精细,bug便也层出不穷,在挑战期间,很容易就会把剧情跑偏到无法延伸的时间点。
管理局检测到这个缺陷后,十分简单粗暴地为所有竞技场都编写了一个严格按原著剧情强制执行的程序。一旦竞技场的剧情跑偏严重,程序就会被自动开启,强制将剧情调整回原著的关键节点。
待一本书的剧情走完,竞技场将根据实际情况由挑战者所绑定的系统衔接到下一本书的竞技场中继续挑战,直到精神体的各方面数值达标、系统判定通关为止。
当然,因为这类型题材已经相当普遍,竞技场模式运行数年,大部分精神体对“穿书”的经历都接受良好。再且,管理局还为挑战者配备初始金手指,精神体们便未曾质疑过管理局的操作,一路跟着系统的指引走剧情,甚至还有精神体一直到通关后才发现,原来身边的低维角色全是仿真数据,跟玩全息游戏无异。
竞技场模式开始实行后,筛选人才变得高效起来,短时间便挖掘出不少强悍的新人。
与此同时,竞技场的失控也开始接踵而至。
管理局很快发现,部分竞技场中,本该按程序运行的低维角色逐渐开始出现自主意识、产生与第二维度世界相似的真正的灵魂。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第三维度生出的灵魂若是到达某个数量阈值,该世界的规则便会随之改变,进化为第二维度的新世界。可追本溯源,竞技场本就是由管理局所创造的脆弱的存在,不止难以维持第二维度所需的能量平衡,还有可能违背管理局不能凭空创造第二维度世界的规则。
为解决竞技场初始角色自我意识过高、预设世界观强制性难以执行、能量混乱崩坏出bug等问题,管理局对“是否允许竞技场进化为第二维度的真实世界”这项决策,分成了“幻世”与“成真”两个派系,日日争执不休。
幻世是传统的守旧派,认为破坏管理局规则的风险过大,恐怕会影响管理局的运转,且世界内容易出现无法扭转的bug,也无法二次投放挑战者,投入与回报严重不匹配,没有必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反对竞技场的贸然进化;
而成真部门的意见则是支持竞技场进化作第二维度世界,成为新的精神体储存池,提升候补新人的数量。若是担心bug的话,大可以直接在挑战者中筛选该世界的主神,代替他们成为一方世界的管理者。
部门博弈之间,幻世明显得到了更多的拥戴,成真则是因为观点过于大胆,与孤军奋战无异。
为说服高层尽快作决策,幻世偷偷选中最容易出现剧情偏差的爆文《漫漫仙途有你》作为“试验品”,精心挑选的最符合“只走剧情不走心”的灵魂南玖投放入内,附身到背景板角色“南宫就”身上。南玖也不出所料地按幻世的估测自动配置了fourth wall技能,不需要刻意引导,就完全根据原作走剧情。
一旦挑战者在“试验品”中稳定所有角色,迅速走完原著剧情,便能为幻世提供有力的反对资料。
然而令幻世万万没想到的是,成真早就监听到幻世的“试验品”计划,提前在数据库中盗出老旧的01系统,强行抽取了漫有你原作者顾柔的灵魂,比幻世更早投放进漫有你的竞技场中,得到修改剧情的技能。
幻世从不把第三维度的角色当回事,自然没有发现“南宫就”这个角色,竟是后来突然冒出来的、顾柔特地安排下的套。
于是,南宫就的倒霉挑战就这么开始了。
…
世界静止,南宫就紧紧抱着不再涌出血液的时将,发出疑问:“等等,你的意思是,老子在这儿死了又活活了又死,最终目的只是为了换个地方给你们打工?”
66心虚道:
【……成神的道路总是充满坎坷。】
“去你的,能不能尊重下我的意见,我才不干,谁爱干谁干。”南宫就朝周围的小光点毫不犹豫地吐了口口水,吐完又忽然发现不对,质疑道,“那按理来说,我第一轮就已经达成你们的目的了,为什么还会重生?”
66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将重生的真相说出。
【其实幻世一开始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将你投放进来以后,此方世界的支撑点便失联了,期间我们无法干预竞技场的运行,也无法联系到你,自然无法判定你是否挑战成功。
但原著走到杀妻证道的剧情点便彻底结束,低维角色没有自主意识,世界无法自动生成后续剧情,你没有系统衔接下一个竞技场,强制性便会自动开启时间倒流,开始重新挑战。同理,任务的中心角色死亡,也一样会触发重新挑战。】
南宫就沉默须臾,终于愤怒大爆发,狂骂十分钟脏话。
“你们有没有搞错啊!!真的是一群**,一群*****!!那你呢!?系统不都是没有感情的AI吗,你又是怎么回事?”
66自知理亏,将南宫就的所有脏话尽数接收后,才缓缓解释。
【“试验品”的出错让幻世的高层激怒不已,所以安排了我接手编号00376,设法干预你的行动。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支撑点归位,成真擅自投放顾柔进入竞技场的真相败露,两方斗争进入白热化。】
南宫就:“所以你真的是一个‘人’?是幻世安排的、跟系统区分开的‘人’?”
【可以这么理解。】
“……不对,”南宫就还未停下质疑,“既然你是幻世的人,那上一轮上官羡杀妻证道的剧情走完,我的挑战就已经成功了。理论上来说,就算能量过载,我也没有必要留在这个世界重启一轮吧!?你在骗我!”
66竟然叹了口气。
【我说的都是真话。南玖,你真的想挑战成功,彻底离开这个世界吗?】
这是南宫就第一次听见66正式喊他的本名。
或者说,对66而言,他一直都是挑战者“南玖”,而不是角色“南宫就”。
南宫就顿了顿,道:“我不想。我跟顾柔一样,已经把这里当作真实的世界。他们也不只是一群数据,我可以肯定,他们绝大部分已经有了自主意识。”
66似是知道南宫就必然会这么回答一般,将早就准备好的答案说出。
【所以我暗箱操作了。我在能量点归位那一刻,借能量过载的表象,强行找了借口将你的任务判定为失败,为你重新争取到更多时间。】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着急,还有机会。】
南宫就的脑子嗡一下懵了。
“你在帮我?”
【是的。】
“你不是幻世部门的吗,为什么要帮我?”
66停顿良久。接着郑重道:
【你说得没错,这个世界已经有很多角色产生了真正的灵魂。
我跟你一样,曾经也是第二维度的人类,如果幻世夺得了最终决策权,那这些灵魂将由我亲手抹杀。
你有所不知,幻世会让我接手“试验品”,归根到底,大概是因为我是以修炼正统的“无情道”飞升后,再被选入管理局的精神体。
你的补习班……很好笑,但你说的观点,我也逐渐开始认可。
我本就该是俯瞰天下、包容万象的“管理者”,而非将灵魂同生命看作蝼蚁的“神”,若明知此方世界已成真,还一叶障目,将之视作随时可以抹消的数据,岂不是违背了自己的道?】
包裹着南宫就的流光一闪一闪,甚是轻柔。
南宫就不可置信道:“那你的意思是……你会背叛幻世,一直帮我?”
66轻笑一声。
【不仅如此,我还会把顾柔的数据隐藏,让幻世的监控无法捕捉到顾柔的踪迹。但是,我也不是万能的,在无法确认顾柔究竟修改了什么地方的前提下,竞技场处于不稳定的状态,很容易不断触发重启。
支撑点……你的爱人说过,他是为了找到你而转生的,当记忆和法力归位后,他有办法帮你找到顾柔。你一定要尽快找到她,用你的技能引出更多角色的自主意识,将世界规则补全。
只有这样,成真才能拿到有用的数据去支撑他们观点,抢先夺得决策权。】
南宫就将怀里的时将拥得更紧了一些,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他……是不是可以活下来?”
66笃定道:
【上一轮的意外因素太多,我控制不住能量动荡,只能被迫重启。但这一轮,只要他能将过载的能量切割出来,我就能稳住此方世界,给你争取到时间。】
“我要怎么做?”
【你只需要转述我的话就可以了。……他生出的灵魂十分强悍,竟能在第三维度把第一维度创建的时空撕开裂缝,让你只重生到一年前。相信切割过载的能量对他来说,不是问题。】
…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一缕金光破云而出,打在时将身上。
时将银发披散,满目流金,却又惊慌失色,似是要用尽最后一口气扑到即将自尽的南宫就身前,试图为南宫就挡第二次刀。
南宫就“哐”一下将手中的长剑扔走,双手捧起时将的脸颊,道:“没有时间解释了,你的记忆是不是已经回来?世界的能量过载了,你有办法将过载的能量切割出来吗?”
这问题问得没头没尾,时将却瞬间反应过来,南宫就肯定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以及顾柔的计划了。
“回来了。”时将的手一把抓住捧着自己脸颊的南宫就的手,忍不住顺势侧首亲了亲南宫就的手心,“可以。”
说罢,单手举起,掌心朝天,口念咒文,有如纶音。
霎时,华光流彩在天地间四溢而出,云层中央隐约浮现万千天官的纤纤玉手,似是要将这空间生生撕扯成两半一般。
时将的躯体被化成咒文的流光包围淹没,日光愈发强盛,刺得人眼睛生疼,南宫就不得不将眼睛闭起,感受这股强盛又豪横的力量被一分为二。
少倾,华光散去,时将的躯体缓缓降落回南宫就的怀中。
南宫就睁眼,望见时将如同失去生命一般,双目紧闭,通体冰冷。
心头猛地一搐。
“时将……时将……你还好吗!?你不要吓我!时将!!”
不知是谁轻轻扯了扯南宫就的衣服。
南宫就错愕回头。
拉着他的是一团小小的手。
这团小手的主人看着不过六七岁,站着跟坐着的南宫就几乎一样高。稚嫩的眉眼生得与时将有八九分相似,此时满面肃穆,俨然就是时将的缩小版。
“我还好……也不算太好。”
第100章 第100章
南宫就的眼泪还半挂在眼眶, 望着这团小雪媚娘发了懵:“……时将?”
真的不怪南宫就觉得眼前的小朋友是一团雪媚娘。
毕竟这小朋友生得面若霜雪,手指白软,衣裳也是缀金边的白色华袍, 乍得一看,就是白乎乎的一团。即使刻意压低了声线, 发出的也是软糯糯的嗓音。
小雪媚娘板着一张脸, 徐徐道:“是也不是。你不要被吓到, 其实……我是这世间的天。”
“哈?”虽然南宫就早已知晓时将是天道的一缕化身,但此时这位小朋友忽然对着他一本正经地说这件事,还是让南宫就感到有些云里雾里。
小雪媚娘耐心解释:“你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也是正常。其实, 时将原先的身体阳寿已经, 又先天脆弱, 怎可能承受得住我的法力归位?方才世间动荡得太厉害,时间紧迫,我只能将法力分作三份, 一份封存在时将的身体里面, 强行延续他的寿元;一份回归天命,暂且支撑因果轮回的正常运转;还有一份便放到了现在这具临时化成的身体中。”
说到此处, 小雪媚娘似是发现南宫就还在怔愣, 又把语气调整得没那么生硬,继续道:“……情况紧急, 我又是刚取回法力, 不太好控制化身的相貌,就成了这幅模样。”
南宫就终于回神。
小小一团的小时将……或者说是小将天虽然让南宫就下意识觉得可爱不已, 但小将天说出的话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阳寿已尽’?!我明明已经给他止了血喂了药, 我还给他炼化了长生花,我, 我一直好生养着他……”南宫就将时将的身体紧紧按在胸口处,越说越激动,“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时将存在,只剩将天了,是吗……?”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南宫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小将天望见南宫就这幅的样子,心脏一下子慌乱起来,忙道:“你,你别哭,虽说作为‘时将’,他的天命已经止步于此,但时将与我同源,灵魂跟记忆都是相通的,我跟他本就是同一人,不存在有我没他的问题!‘时将’一直都会在!”
南宫就抬起头,眼泪要掉不掉地,可怜兮兮道:“真的吗?可是我想让这个时将活下去……”
“真的,真的!能活!”小将天抬起嫩白软乎的小手,急急忙忙地为南宫就抹去眼泪,一下将刚刚的话抛到脑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许下承诺:“若你喜爱的是时将,不喜欢将天,那我就用时将的身份一直陪着你。管他什么天命不天命,我就是天!这世间没有我办不成的事,所以……乖,乖,不要哭……”
明明是霸气无比的宣言,偏生此时搭配上的却是将天那副臭屁小孩的样子,一时间竟让南宫就拂去了悲伤,变得有些想笑。
其实将天的本相跟时将的相貌几近一样,现在也只是大人同小孩的区别。方才南宫就如此激动,不过是听见“阳寿已尽”四个字,一时被吓得没法思考罢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南宫就不消片刻便接受时将或许会换一副躯体继续生存的事实。
毕竟,他现在这具身体也不是前世所用那具啊!
只要灵魂是同一个,那他便是真正的时将。
南宫就抿抿唇,稳了稳情绪后,才道:“那你现在为何还是这幅样子?”
情况紧急的时候,匆忙将身躯捏成了小朋友,倒也合理。现在情况不紧急了,怎么还不化回原样?小朋友的相貌不好去办正事,南宫就还是希望将天赶紧切换回时将的身份。
小雪媚娘僵了僵,似是难以启齿。
接着在原地踌躇好一会儿,神情严肃。又暗暗捏了几个诀,无一奏效。最后苦着一张稚嫩的脸,耳尖绯红,颇不好意思地对南宫就道:“法力还不稳定,暂时换不了。”
南宫就:“那顾柔……?”
小雪媚娘把脑袋垂得更低:“可能也要过几天……”
若是时将的原身做出这副表情,南宫就肯定会觉得问题是有点严重了。
可现如今是小将天对他做出这幅表情。
南宫就忽然觉得……似乎也还好吧,大不了先当一阵子奶爸。
横竖他养活了尘洛洛那么多年,也算是有丰富的育童经验,带小将天一段日子又算得了什么?
想到这儿,南宫就看向小将天的目光都变得慈爱起来,道:“那你叫我哥哥。”
小将天:“……”
…
割裂能量引发的空间震荡让方圆几里的人都被冲击得陷入昏迷,所幸玲珑谷方位偏僻,外头又围着迷踪阵,尚算影响不大。
小将天的法力不稳,时灵时不灵,尝试了好几遍以后,才将时将的身躯封存进灵识空间。
尽管南宫就在这轮重生中已经逐步尝试下调fourth wall的覆盖程度,但一直处在0%的状态还是十分难受,不得不再次调回30%,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将情绪平复下来。
等身体不再僵硬后,南宫就先是寻到玲珑谷主,用捆仙索将其五花大绑、以防她忽然醒过来又发疯,然后才开始为在对战中负伤的时玥和上官羡疗伤。在动荡之前,三人也没对上几招,倒是伤得不严重。
这一轮的上官羡既来不及表白,也未曾走火入魔,在千钧一发之际选择了站到南宫就这边,将剑刃面向了自己的师尊。
已经失败过那么多次的南宫就觉得,或许这一次的上官羡,真的可以摆脱强制,生出自主意识。
待基础的治疗结束,南宫就对小将天道:“他们的伤势已经无碍,可问题是待会儿醒来,我们该怎么解释好呢?你能修改他们的记忆吗?改成大家来这儿野餐的时候、作恶过多的玲珑谷主忽然遭受了天罚、不小心殃及池鱼把我们也一块劈晕了云云……”
小将天的法力刚好又灵了,无奈道:“我无法篡改已经发生过的记忆,但我能把这段记忆消除。待他们醒过来,我们再找个借口解释吧。”
说罢,小将天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一直牵着的南宫就衣摆的手,走到几人面前,挨个施法清除记忆。
南宫就看自己留在原地帮不上忙,便转身道:“那你在这儿看着他们,我去找逃出花树林的阵眼?”
“不用!”小将天看南宫就好像要离开,赶紧加快施法速度,在南宫就迈开腿前一把冲过去,整个小团子撞向南宫就的腹部,闷声闷气道,“我会撕开空间……你不要到处跑,就待在我身边。”
南宫就:……
莫非躯体变成小孩子后,智力也会受影响?
但是转念一想,好似时将跟来这儿的时候,也是这么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的。或许真的是因为之前一直逃避时将,让时将产生心理阴影了,这会儿仗着是小孩子的相貌,就光明正大地粘起他来。
雪白的额头稍微蹭到南宫就的外衣就泛起微红,南宫就用手指摩挲了下小将天只到他腰间高的额头,道:“那就拜托你啦。”
小将天虽是对南宫就把他当成小朋友对待颇感不满,但南宫就答应他不会乱跑,又让他放下心来。
南宫就原先还以为小将天也会像公仪楚觞那样,用指甲划拉开一道空间裂缝什么的,没想到小将天甚至不需要这种前摇,只紧紧牵着南宫就的手,闭目须臾,所有人便瞬移回了百晓山庄的静室。
南宫就惊愕之余,还是忍不住问:“回来就回来,你怎么把玲珑谷主也一块捎上了?”
小将天垂眸,地面郝然躺着三个人。
小将天尴尬道:“法力还是不稳定……我这就将她送回去。”
接着又是闭目须臾。
玲珑谷主果然被瞬移而去。
南宫就道:“送回玲珑谷了?”
小将天的眼神游移:“法力突然失灵,好像……不小心送到西北的大漠去了……”
哇,够狠毒。
南宫就竖起大拇指,望向小将天的目光不由得再叠加了几分欣赏:“干得好。”
小将天拖着南宫就的手还想再解释些什么,静室的大门忽然被“砰”一声打开,接着映入眼帘的是时老庄主那张大惊失色的脸:“你……我儿……你……你跟我儿居然连孩子都那么大了!?”
说罢,时老庄主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两眼一翻,开始发晕后仰。
熟悉的精英迅速在天花板落下,稳稳将时老庄主扶住,又恭敬地对南宫就和小将天打招呼:“庄主夫人好,小少爷好!”
……这什么鬼称呼啊。
南宫就满头黑线,郁闷道:“虽然大家可能很难理解,但这个小孩其实是……”
时老庄主又猝然垂死病中惊坐起,双手握拳举起,狂喜大吼:“我孙!我好一个大孙!夫人保佑,天道有眼,我竟然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抱孙子了!!”
牵着南宫就的天道本人:……
…
玲珑谷主遭到的小意外暂时被扔到一边,南宫就琢磨这点小问题应该难不倒她,那怎么不能算是天道给她的造化呢,让她在大漠自生自灭得了。
上官羡跟时玥接连受到冲击、又被小将天不太灵的法力消除了记忆,一时半会没有清醒的迹象,反倒是方便了南宫就。
待南宫就将两人各自安置好、回到静室时,小将天已经被时老庄主放置在叠了五层丝绸的软垫上,左边候着三个捧着水果吃食的暗卫,右边候着三个准备伺候玩骑马、小轿子游戏的暗卫,周围还环放着一圈不知从何处翻出来的诸如藤球、拨浪鼓、九连环等玩具。
时老庄主喜不自胜,不停轻言细语地跟小将天搭话,三不五时还伸手捏捏小将天嫩白的小脸,边捏边道:“不愧是我孙,跟将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小将天只静静地看着时老庄主表演,既不气恼也不反驳,似乎对时老庄主这一面早就习以为常。
站在门口的南宫就:有没有可能他就是小时候的将儿。
——所以说为什么他们会觉得小将天是时将的儿子啊?再怎么说漫有你也不是生子文吧,为什么没有人发现这个致命的逻辑漏洞?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是时将的儿子,他们到底默认是谁生的??敢不敢大声说出来!!
南宫就无语地在门口干咳两声。
小将天一看见南宫就回来,立马站起身子,啪嗒啪嗒跑到南宫就面前紧紧牵住手。
南宫就:“时老庄主,这孩子不是时将的儿子。”
时老庄主瞬间不乐意了:“你自己看看他那张脸,再想想你说这话,能有人信吗?”
一旁候着的暗卫纷纷附和:“小少爷跟庄主确实像是在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南宫就好笑地单手叉腰,道:“你们家庄主好歹也是三界的风云人物,有必要瞒着你们偷偷在外头娶妻生子吗?再说,他就是有儿子,也不该是由我带过来吧?”
几个暗卫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看向时老庄主。
老爷子声音洪亮,笃定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是他娘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