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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3章 朝暮并往,共度……


    玄鳞盛出鱼汤搁在桌上,递给李青辞勺子。


    李青辞坐在他腿上晃了晃脚,先贴了下他的脸,然后才去喝汤。


    浓白的汤一进嘴,李青辞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不太像是鱼汤的味道。


    温热的汤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流,小腹热得发烫。


    李青辞嘴里正嚼着肉,忽然觉得恶心和极度的惊惧,他手抖得捏不住勺子,腰身压得极低,眉眼全是痛苦,张嘴就吐。


    玄鳞扳过他的脸,强硬抬着他的下巴:“不许吐,咽下去!”


    不过一瞬,李青辞脸上爬满了泪痕,他哭喊着挣扎,几乎是陷入了癫狂:“我不吃我不吃!”


    玄鳞看他这样,不免心疼,但更多的是冷静,语气冰冷地命令:“继续吃,一口都不许吐!”


    李青辞第一次这么激烈地反抗玄鳞,他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被捂住的嘴发出闷哑的哀鸣,像是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啊!啊……啊!!!”


    李青辞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剧烈颤抖,像是要把自己抖碎一样。


    玄鳞急促眨了眨眼,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小崽儿不哭了,没事的,很好吃的,两口就吃完了,你乖,听话一点。”


    李青辞眼圈红得吓人,眼里全是红血丝,流出来的眼泪像是血泪一样。


    他嘴里含着东西,语字模糊不清:“我怎么能吃你的肉,我怎么能吃你的肉!”


    只安静了一瞬,李青辞又疯狂起来:“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吃!我不吃!!!”


    他挣扎得太过剧烈,玄鳞都快按不住他了,怕力气用过了伤到他,只好轻声安抚:“你乖一点,听话好不好?”


    李青辞哀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就让我死吧,不要再用血和肉喂我了,我已经活够了,我不想再活了,你别管我了,你走吧,玄鳞,你走吧。”


    玄鳞垂着眼,语气很轻:“我能去哪儿呢?”


    李青辞挣开他,从书桌上拿出一本册子给他:“这都是我自己整理的,上面标的有地址,记载着每条河流的详细情况,都是很清澈、很宽阔的大江湖泽和深涧潭水,都是很好的地方,你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玄鳞沉默着没说话。


    李青辞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你还能活很久,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萍水相逢很快就擦肩而过的人,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玄鳞坐着不动。


    李青辞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你走吧,好不好?你说过的,你说了,谁死了都一样,你只会为我难过一会儿,现在已经很多会儿了,你不要再难过了,你走吧。”


    玄鳞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李青辞却根本站不稳,整个人脆弱地摇晃。


    玄鳞把他搂在怀里,垂着眼看他,语气平静到冷漠:“李青辞,你还是这么自私,你只考虑你自己,从来不为我考虑。”


    “你死了,两眼一闭干净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玄鳞暴怒地嘶吼:“我要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还有那么长的生命,我自己要怎么办?”


    玄鳞哭了。


    大颗的眼泪砸在李青辞脸上。


    李青辞止不住地哆嗦。


    玄鳞深深弯着腰背:“小崽儿,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舍不得你,你是我最疼最爱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眼前。”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以后那么长的生命里只有他自己,李青辞会躺在土里,身体慢慢腐烂,化为一滩血水,渐渐,连血水都找不到,最后连白骨都不见了。


    李青辞会完全消失,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再也没有人会喊他的名字,会朝他扑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搂着他的腰跟他撒娇,缠在他身上腻歪,撅着嘴让他疼。


    玄鳞伸手捂住脸,嗓音发颤:“李青辞,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我,你这个狠心的崽子,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你对我太不好了,你娶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李青辞怔愣的眼睛逐渐凝神,他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闭上眼,缓慢地吞咽一下。


    他伸手抱住玄鳞,慢慢顺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我知道错了,我改,你别哭了,我听话,我乖,我这就去吃。”


    玄鳞推开他,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你走开,别碰我。”


    李青辞抱着他不撒手,用脑袋磨他的下巴:“不要,我就想挨着你,你不抱我,我都吃不下饭。”


    玄鳞扯着他的胳膊,照着他屁股啪啪抽了两巴掌:“让你非要闹,刚才乖乖把饭吃完,还有这一出事吗,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


    李青辞垂着头没说话。


    玄鳞把他搁在自个腿上,端着碗放在他手边:“快吃,不许吐,不许嫌弃我的肉。”


    李青辞捧着碗,胸口急促起伏,干涩的眼睛霎时又流出几行泪,啪嗒啪嗒,泪珠溅到碗里。


    玄鳞满心无奈,抬手给他抹眼泪:“别哭了,盐放得够多了,再哭,齁咸的还能喝吗。”


    李青辞心痛难忍,但仍旧留着一分清醒:“玄鳞,没有用的,就算我吃了你的肉,我也只是身上暖和一点,精力充沛一点,治标不治本的,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就算他一直喝玄鳞的血,吃玄鳞的肉,到了时间,他还是会挡不过反噬,依旧会死。


    玄鳞舀起一勺汤喂在他嘴边:“少操心不该操的事,吃你的饭。”


    李青辞别过脸,直视他:“你先答应我,就这一回,别再伤害自己了,我过阵子就死了,你让我安安心心的走吧。”


    玄鳞强硬地把勺子塞进他嘴里:“说了让你别操心,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李青辞被迫喝了口汤,紧紧蹙着眉,满心痛苦。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小崽儿,我不想当寡妇。”


    李青辞愣住了。


    玄鳞一脸郁郁:“我不想当一个没办法改嫁的年轻寡妇,隔壁那个胖姑娘总说寡妇有多难,我不想过那么惨。”


    李青辞的难过停住一瞬,心情极为复杂,简直啼笑皆非。


    他木着脸解释:“那是太夫人说给别人听的,其实她当寡妇当得很开心。”


    “我不管,我不要当寡妇!”玄鳞语气很强硬,随即渐渐失落起来,“我的初角只有一个,逆鳞也只有一片,都给你了,即使我活得再长,这辈子也只有你一个。”


    李青辞抽了抽酸涩的鼻子,眼里又有泪光闪动。


    “小崽儿,我已经习惯和你待在一起了,我舍不得你,也离不开你,我不想再自己呆着了,我想和你一块过日子,你这回就乖一点,听我的话好不好?”


    李青辞抹了把眼泪,认真点头:“好。”


    他自己捧着碗,快速吃饭,一点不敢嚼,全都囫囵咽了下去。


    玄鳞的手掌一直放在他小腹,为他化去滚烫。


    等吃完饭,李青辞又哭成了一个泪人。


    玄鳞既心疼又心软,也很无奈。


    这要怎么办?


    以后天天都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小崽子的眼泪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流啊。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七天时,李青辞彻底崩溃了,怎么哄都没用。


    “我不吃,我不吃了,我死都不吃了!玄鳞,你走吧,我不想你救我了!这是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承担,用不着你帮我,你走啊!!!”


    李青辞哭着把玄鳞往外推:“玄鳞,算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


    玄鳞把他抱在腿上,耐心哄着:“乖,很快就好了,过两天就不让你吃了。”


    李青辞捂着脸痛哭。


    玄鳞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后背:“我又不疼,就你这点儿胃口,也就指甲盖大的肉,你是我的小崽儿,也是我的雌兽,我养着你是应该的,就吃了这么一丁点肉,你都哭成这样,有的蛇交尾后,母蛇饿了会把公蛇直接吞了,你这才算什么呀,至于哭这么厉害吗,啊,不哭了。”


    李青辞深深躬着腰,脑袋压得很低,发出一声声哀鸣的哭泣。


    玄鳞扳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还想不想和我好了?咱俩还没有交过尾呢,我都没有彻底疼过你,你真的忍心让我以后当一辈子寡妇。”


    李青辞瘪着嘴,嘴唇抖得厉害。


    玄鳞逼问他:“李青辞,你非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吗?”


    李青辞用力摇头,哭喊道:“我也很爱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好过,可是如果我活着就要伤害你,那我还不如死了。”


    玄鳞给他擦脸:“你活着才能爱我,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好过。”


    “小崽儿,你别这么自私,也为我考虑考虑,乖乖听话好不好?我这回真没骗你,马上就好了,真的再吃两天就好了。”


    玄鳞亲他的脸蛋,声音带着笑意:“小崽儿,过两天我就好好疼你,然后我带你回我的家,我家的山很大很大,能让你玩很久,马上就好了,咱们以后就踏踏实实过好日子了。”


    李青辞哽咽着问:“真的吗?过两天真的会好吗?”


    玄鳞保证:“会,你已经快能接纳我了,最多再让你吃几顿,乖乖的,把饭吃完。”


    他没有说谎话骗李青辞,李青辞现在已经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全靠他的血和肉养着,身体不再那么脆弱,可以接受他的东西了。


    李青辞哭着把饭吞了下去。


    玄鳞抱着他哄:“乖乖,不哭了,正好现在天黑了,我带你出去飞一圈儿,吹吹风。”


    李青辞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要,我不想出去,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好好,听你的,咱们不出去。”玄鳞将他压在身下,含着他的嘴唇温柔舔着,“看我们小崽儿哭得多可怜,我疼疼。”


    李青辞在这温柔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


    三天后。


    这种如同架在烈焰上炙烤的煎熬,终于过去了。


    李青辞捧着茶杯喝水,刚喝完,玄鳞又给他弄了一杯:“我不想喝了,好撑。”


    玄鳞摸他的脑袋:“乖,多喝点,我也是为你好,不然等会儿淌那么多水,该渴了。”


    李青辞一听这话,立刻放下茶杯,一口都不再多喝:“我不喝了,我宁愿渴着,也不要再那个样子了。”


    玄鳞妥协了:“行吧,不愿意喝就不喝了,等会儿渴了我再喂你。”


    他把人抱起来:“走,我去给你洗澡。”


    李青辞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脸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热红的。


    他推了推玄鳞:“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


    玄鳞没走,蹲在浴桶边看他:“上回你自己怎么弄的,做给我看看。”


    李青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着头小声说话:“我用不上,家里没有那个东西了。”


    玄鳞低嗯一声:“没事,我给你弄,好了,泡得也差不多了,出来吧。”


    李青辞抿着嘴,抬眼看他。


    玄鳞滚了滚喉结,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他从水里提出来:“不等了,我一会儿也等不了了。”


    一轮圆月挂于天际,洒下皎洁清辉,清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李青辞跪趴着,脸闷在枕头上,脸红得跟烫熟了一样,整个人一直在抖。


    他实在受不了了,反手去拍玄鳞:“好了吧……”


    “不行,得再打湿一点。”玄鳞从他身后抬起头,吞咽一下,然后割破自己两根手指,将鲜血均匀涂抹在内壁上,用法力渐渐化开。


    还是不够,玄鳞又割破一根手指,将三根手指的血涂抹其内。


    李青辞嫌烫,一直蹬腿。


    玄鳞箍住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别这么娇气,马上就好了,一会儿不许再哭,听见没有?”


    李青辞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肩上,闷闷道:“我尽量忍住。”


    “真乖!”玄鳞低笑着夸他一句,“一会儿我抱着你走。”


    玄鳞腾出里面那只手,双臂搂着李青辞,抱着他慢慢往洞里走。


    刚进去,玄鳞就低声嘟囔一下:“真难走,好小啊,又窄又浅,感觉我走不了两步就到头了。”


    李青辞正咬牙忍着呢,听见这话,既生气又委屈:“那你别走了,出去,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玄鳞啧了一声,低声哄他:“又生什么气,我就说两句实话,这也要不高兴。”


    一边说,一边快走了两步。


    李青辞顾不上跟他计较了,死死咬着嘴唇。


    玄鳞见他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身体更不好受,一再放慢步调:“小崽儿,你怎么长这么小呀。”


    李青辞伸手捶他。


    玄鳞立刻哄人:“好好好,不说你了,我们小崽儿不小,洞府深着呢。”


    李青辞简直都不知道往哪个地洞钻,脸皮可以直接用来煎鸡蛋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在涎液和血液的加持下,玄鳞终于感觉好走了很多,尾巴上沾的都是水。


    玄鳞捧着李青辞的脸,低声问:“喜欢我的尾巴吗?”


    李青辞感觉自己快被劈成两半了,难受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玄鳞并没有放过他,再次逼问:“说,喜不喜欢我的尾巴?”


    李青辞缓了缓,哽咽着点头:“喜欢,我喜欢你的尾巴。”


    玄鳞挑了挑眉,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甩动了两下尾巴:“我好喜欢这里。”


    这个洞府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是水蛟,他天生就喜欢温暖潮湿的地方,这是他挖得最好、最满意的巢穴,他以后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玄鳞身上的愉悦和开心,毫不掩饰地流泻出来,他活了近千年,第一次被接纳,还是被这么好的接纳。


    他简直要开心死了,捧着李青辞的脸,一直疼他。


    李青辞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天黑了又亮了,亮了又黑了。


    他实在撑不住了,哑声哀求:“玄鳞,好了吧?”


    玄鳞摸了摸他汗湿的脸,掰开他的嘴往里喂了两滴精血。


    李青辞萎靡的气息,顿时昂扬抖擞起来。


    玄鳞拍了拍他的肚子:“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喂点水?”


    李青辞摇头,抬手搭在眼睛上。


    他真的快要崩溃了,最起码有三天了,他什么也没有做,就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


    他很累了,可玄鳞一直给他喂血,吊着他的精气神,每一次的间隙,他都又累又困,满心倦怠,只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觉,可总是不能,又开始了下一次。


    “玄鳞,你到底什么时候好呀,让我睡一会儿吧。”


    一条黑蛟快速地摆动尾巴:“这才刚开始走,小崽儿,不许这么娇气,又没有饿着你,渴着你,乖乖的,马上就走完了,一会儿就让你睡觉。”


    李青辞听完,抓着枕头狠狠砸向他。


    这个“一会儿”,已经是他第五次听见了。


    玄鳞抖着自己的尾巴,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低声安抚:“你之前不是说要好好疼我吗?缠着我不让我走,小嘴叭叭的,非说要接纳我,结果你现在就这样?”


    李青辞对这番指责简直欲哭无泪,他怎么会知道凡人和蛟的差距会这么大,他以为最多也就多几个时辰而已。


    “小崽儿,我疼得你舒服吗?”


    “舒服,都快舒服死了!”


    玄鳞捏他的嘴唇:“不许瞎说话。”


    李青辞坐了一会儿,肚子实在难受得不行,吃太多,太胀了:“玄鳞,你让我躺下吧,我不想坐了。”


    玄鳞搂着他不松:“好,一会儿就让你躺着,先让我好好抱抱。”


    李青辞出了一身的汗,后背滑得发腻,体温也升高很多,手掌挨上去简直一刻都不想拿下来。


    李青辞被亲得晕乎乎的,满嘴的甜味儿。


    突然,一条尾巴狠狠甩在他身上。


    李青辞受不住疼,浑身抽搐起来,眼圈都红了,眼泪和水珠同时顺着往下淌。


    一副极其可怜脆弱??的样子。


    玄鳞看着他,心里快爽死了,恨不得甩着尾巴狠狠抽他。


    但是他也知道,他的雌兽是个凡人,还是个很脆弱、很娇气的凡人,经不住他这么磋磨。


    玄鳞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尾巴,没再抽他。


    空的一瞬间,李青辞真的要喜极而泣了,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他埋在玄鳞肩上蹭了蹭:“睡觉吧,感觉我都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玄鳞搂着他没有说话,手背上渐次浮起玄鳞,很快蔓延到小臂。


    心里犹豫片刻,玄鳞还是选择蒙住了李青辞的眼睛。


    李青辞被黑布蒙住眼,内心很茫然:“你干什么呀?”


    玄鳞用嘴唇磨了磨他的脸颊:“乖,小崽儿,等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你摸到的都是我,我会控制好自己,不会伤到你的。”


    李青辞听完依旧很茫然。


    玄鳞拿出那根红布,缠在李青辞身上堵住他:“你先歇两回,别再淌了。”


    李青辞蹬腿,轻声哀求:“别这样,玄鳞你别这样,我不舒服。”


    “忍一忍,啊,等会就让你舒服。”


    玄鳞把他翻过来,让他闷脸趴着:“礼尚往来,我疼了你那么久,你也该疼疼我了。”


    李青辞满心荒唐,他没有疼?那他这几天在干嘛?


    玄鳞俯身亲了亲他的后颈,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乖,好好窝着吧。”


    玄鳞直起身子,眼睛彻底变回鎏金色竖瞳,额头倏地生出一对角来,尾巴窜出来,腰间以下全被黑色鳞片覆盖,一处的鳞片缓缓翕张,被关在里头的两只猛兽终于得见天日。


    猛兽冲出来后,直奔他们的巢穴。


    可是猛兽长得高大威猛,巢穴没办法同时容纳他们两个,甚至进去一个也很勉强。


    它们只能先磨磨蹭蹭地进去一个,另一个在外面附近等着。


    黑蛟的尾巴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李青辞身上。


    李青辞咬牙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哭着哀求:“玄鳞,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玄鳞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依旧残酷地鞭笞他。


    这一场惩罚才刚开始,李青辞的眼泪就快哭干了。


    太阳升起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这场惩罚好似没有尽头。


    李青辞本来还想数着玄鳞给他喂了几次血,好用以计算时辰,可是记到第八次时,脑袋全部混乱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玄鳞,求求你了,饶了我吧,你把尾巴收回去好不好?你变回人吧。”


    李青辞跪着祈求,肩膀颤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趴倒下。


    一截儿黑色的蛟尾缠在他身上,用于支撑他虚弱的身体。


    “小崽儿,马上就好,啊,忍一忍。”


    李青辞开始挣扎:“我忍不了,我是人呀,我只是个凡人!”


    玄鳞用尾巴尖儿蹭了蹭他的脸:“别这么娇气,你能撑得住。”


    凶狠的尾巴持续抽在李青辞身上,简直没有喘息的功夫,他怎么能撑得住呀!


    李青辞身体止不住地抖,说出来的话音也跟着颤:“玄鳞,你疼疼我吧,饶了我好不好?”


    玄鳞扯过他一条胳膊,捏着他的手安抚:“好好,一会儿就好了。”


    李青辞哭着甩开他的手:“你总这样,你又敷衍我,你骗我!”


    玄鳞深吸了一口气,放慢自己的尾巴。


    李青辞茫然瞪着眼睛:“玄鳞,把眼睛上的布条给我解开,我想看看你。”


    玄鳞避而不答,他缓缓倾身,努力收回自己的利爪和手臂上的鳞片,用人手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扳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脸蛋,思索一会儿,仍是没有解开他眼睛上的布条。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吓到小崽子。


    玄鳞解开李青辞身上的红布,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好了,不绑着你了。”


    束缚解开的一瞬间,李青辞立刻哭了起来。


    玄鳞单臂紧紧圈住他的肩膀,脸贴着他的发顶,另一只手贴在他肚子上,嗓子低低哄着人:“乖,不要怕,可能会有一点烫,很快就好了。”


    李青辞双眼失神,满心空茫,努力理解他的话。


    下一瞬,玄鳞攥手成拳,将尖利的爪子扣在掌心,手臂无法自抑地浮起鳞片。


    漆黑的蛟尾一圈圈缠绕,为了防止猎物逃脱,尾巴上的倒刺逐渐张开紧紧攀着猎物。


    这对凡人来说,简直是一场残酷的惩罚。


    李青辞身子重重弓起却又被强行压下,他的嗓音及其凄厉,痛哭着哀求。


    “玄鳞,求求你,别用尾巴打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他整个人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玄鳞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别怕,这些刺没有真的扎进你肉里,不会流血的,一会儿就好了,啊,真的,一会儿就好了。”


    李青辞哭得眼睛红肿,视线模糊不清,依稀觉得天亮了两次。


    这一会儿真的好漫长呀,像是吞了一块儿烧的通红的炭,把他的肚子快烧穿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真的要熬不下去了。


    他虚弱着开口:“玄鳞我是人,肉体凡胎的凡人,我快烂了,真的快烂了,我要死了。”


    玄鳞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你好好着呢,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烂,更不可能会死,我的东西只会好好养着你,不会伤害你的。”


    李青辞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放开我呀?我不想要你的东西了,我一点都不想要了,求求你,你饶了我吧。”


    玄鳞见他哭成这副可怜样儿,忍不住心疼,但也实在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半道收回去的道理。


    “小崽儿,你快把我的心哭碎了,就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玄鳞微微侧过身,尽力收回自己的鳞片和爪子,捏着帕子给李青辞擦眼泪,消去他眼睛的红肿。


    另一只手护在他肚子上,用法力化开那股精元。


    玄鳞做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这件事关乎他接下来的计划,关乎小崽子的命。


    李青辞已经很听话了,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哭出声。


    可他到底是个凡人,就算玄鳞用血和肉养了他这么久,他现在还是脆弱的,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不睡,还要承受着极致的欢愉和痛苦。


    玄鳞知道,小崽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温柔地亲着小崽子的脑袋,低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不是好奇深涧是什么样吗,等你把东西都吃下去,好好养好身体,我就带你回家,天天陪着你在山里玩,给你找各种好吃的,现在你也不当官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干什么我都由着你,好不好?”


    李青辞摸索着,捞住他一只手,脸闷在他掌心里,哑着嗓子回答:“好。”


    日月更替,岁月悄然流逝。


    这场漫无目的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的炙烤终于过去了。


    李青辞明明困极累极,可是精力又很充沛,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又被玄鳞轻柔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现在整个人都暖乎起来,肌肤莹润,双颊丰腴饱满,面色红润,嘴唇恢复以往的血色,甚至颜色更甚。


    玄鳞收回自己的尾巴,变做人,满心欢喜地把李青辞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脸,亲昵地用鼻子蹭他的脸蛋:“小崽儿真乖,真能干,看,你现在好好的,身体是不是很舒服?”


    李青辞没力气,懒懒地哼了一下,整个人疲惫不堪,却又没办法睡过去。


    玄鳞操控着水流,将他全身上下又清洗一遍,用手指慢慢梳理他的头发:“好了,你现在又是一个暖乎乎、干干净净的漂亮小崽儿。”


    等他做完最后一步,李青辞就能永远陪着他了。


    玄鳞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他搂紧怀里的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我的小崽儿真乖,真好,让我真舒服,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小崽儿,我好爱你啊,我以后会一直这么爱你的。”


    李青辞抬着酸软无力的手臂,回抱他:“我也是,我也好爱你。”


    顿了顿,他又好声好气地商量:“玄鳞,你以后能不能只疼我,别再这样的爱我了。”


    玄鳞当即反驳:“那不行,我不想当寡妇,更不想守活寡,你这个崽子真狠心,刚舒服完就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青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知道这条蛟从哪学的这些词。


    他轻声哄了两句:“好,我都听你的,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受着。”


    玄鳞捏着他的脸问:“是心甘情愿的吗?”


    李青辞撩起眼皮,回望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是,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承受你对我做的所有事。”


    玄鳞压了压嘴角,低声嘟囔:“那你刚才哭得那么可怜,一个劲儿求我让我出去。”


    李青辞哽了哽:“我这不是第一回吗,差点都被你折磨死了,我没骨气地求饶还不行吗?又不是不喜欢你,这你也要说我。”


    玄鳞亲了亲他撅着的嘴唇:“……好好,不说你了,以后少哭一点,相信自己,我们小崽儿能干着呢,是不是?嗯……我也很能干,是不是小崽儿?”


    李青辞抬手遮住眼,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往玄鳞怀里钻了钻:“我困了,你朝我脸上吹口气,我想睡觉。”


    玄鳞紧紧搂着他,耐心安抚着:“那不是作弊吗,不行,我哄着你,一会儿就睡了,咱俩一块睡。”


    悠长气息带来熟悉的清冽气味,李青辞窝在踏实宽阔的怀抱里,过度疲乏又被迫充盈的身体,终于缓缓松懈下来,他眨动着迟钝的眼睛,缓缓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


    玄鳞依靠床头坐着,李青辞缩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玄鳞把人搂得很紧,嘴唇一直贴着温热的脸颊。


    怀里的这个人,看着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眼角的细纹几乎都看不见了。


    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的骨子里仍旧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而且死气越来越浓郁。


    玄鳞靠近李青辞的颈间仔细嗅着,心知不能再等了,他狠了狠心,把人喊醒。


    手掌轻拍李青辞的脸颊,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小崽儿,乖,咱们先不睡了。”


    李青辞咕哝一声,缓缓张开眼睛。


    玄鳞抱着他晃了晃:“起来,你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想带走的,我带你回家。”


    李青辞沉默着没有作声。


    孔雀当时跟他说得很清楚,这个禁术一定会遭到反噬,届时会降下天谴,没有办法消弭。


    玄鳞要怎样救他呢?玄鳞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仰起头,看着这双对他满是爱意的眼睛。


    不由得想,玄鳞说他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他想活下去,想继续爱玄鳞,想和玄鳞好好相伴朝夕。


    “好。”


    李青辞起身去收拾东西。


    玄鳞身上很能装,带了很多东西,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跑到厨房把锅抠下来装走了。


    李青辞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场疼爱几乎持续了大半个月。


    他心中不禁惊诧,他这么能干吗?竟然撑下来了,中间没有昏过去,最后也没有被捅死。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玄鳞为什么对时间那么迟钝。


    在这场疼爱里,他根本就记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过去了多少天,更别提时辰了。


    这次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玄鳞整天就自个待在山里、沉在水里,他是一条能活上万年的蛟,他不用珍惜时间,打个盹都要十天半个月,沉睡一次要几十年,睡醒了怎么能记得住岁月呢。


    ……


    玄鳞把厨房的东西搜刮干净后,走到院中,把人拉进怀里。


    “好了,咱们可以走了,现在你用不着吃饭喝水,要是困了就放心睡,一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李青辞翻了下眼皮,没有理会这个“一会儿。”


    “我是人呀,怎么就不用吃饭喝水了?”


    玄鳞摸了摸他的肚子:“你这里头存了很多我的精元,你现在还是有些脆弱,一次没办法承受太多,我就封着了,一次给你化开一点,你就用不着吃饭了。”


    李青辞不禁羞恼,怪不得他觉得玄鳞明明出去了,但他还是觉得肚子很胀:“什么时候能彻底没了?”


    玄鳞想了想,回答道:“我也算不好,不过很快,估计等咱们到家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青辞麻木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这不还早着呢吗!


    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翻白眼,下次不许了。”


    李青辞没说话,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顺势把人搂在怀里,用毯子把李青辞包裹得严严实实。


    “走了,回家了!”


    ……


    天上的月亮,洒下皎洁清辉。


    玄鳞擦着山头飞行,漆黑的蛟躯与深黛色的山峰几乎融为一体。


    等到天边亮起熹微时,玄鳞先朝李青辞吹了口气,然后沉入水中潜行。


    游了好大一会儿,玄鳞浮出水面,将爪子中间的人捧在眼前。


    现在无星无月,天色十分昏暗。


    玄鳞御空而行,穿梭在云层中,快速朝前飞去。


    他小心地合拢两只爪子,捧好手心里的人。


    在这一瞬间,玄鳞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之前被锁起来的时候,想着如果李青辞厌倦了他,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李青辞的处境。


    一直以来,凡人对他都是惧怕的,那些人看到他无不惊恐。


    他是妖,有着超乎凡人的力量,它的原型极为庞大,尾巴轻轻一扫,就能把一个人随意拍死。


    可是李青辞从认识他开始,就没有对他流露过惧怕的情绪。


    慢慢的,李青辞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眷恋,和他住在地洞里,把命交到他手里。


    他在李青辞面前施展过很多法术,他毋庸置疑是强大的,态度有时候也是强硬的,他很容易就能压制李青辞。


    他和李青辞力量对比,极为悬殊,可以说,他一根指头就能戳死李青辞。


    当他被锁住,满心暴躁,猩红着眼,一脸怒意地看着李青辞时,李青辞没有退缩,仍是乖乖地来到他身前。


    被他掐住脖子时也没有抵抗,即使被他打骂,李青辞依旧毫不设防地睡在他身边。


    李青辞到底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想法,才能这么毫无保留地留在他一个妖兽身边。


    玄鳞感受着掌心中的柔软,心想,李青辞待在他身边,处境其实是很危险的。


    自己如果好好捧着他,他就能安然地睡在掌心中,被疼着、爱着,一辈子活得安稳幸福。


    可如果自己的手稍微倾斜一下,他就会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刻,玄鳞心中既酸涩又甜蜜,李青辞是真的很爱他、信赖他。


    玄鳞摆动尾巴,落在一处山头上,他揭开毯子露出里面的人。


    乍一见到光亮,李青辞眯了眯眼:“怎么了?”


    玄鳞捧着他的脸,语气郑重:“小崽儿,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我会一直爱你。”


    李青辞高高翘着嘴角,笑得很开心:“我知道呀!我也好爱你!我也会一直一直爱你。”


    玄鳞心尖一顿乱颤,搂着他狠狠揉搓一顿,含着他的嘴唇用力地舔,扣开松散的齿关,探进嘴里亲他。


    李青辞无比乖顺,仰着下巴迎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意。


    玄鳞紧紧搂着人,在白净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要不是现在急等着回家,他非得缠着人好好疼一场。


    玄鳞抱着人一刻都舍不得松开:“我的心肝宝贝呀,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李青辞垂下了眼皮,神色郁郁:“你怎么不早这么稀罕我,我年轻的时候你不疼我。”


    玄鳞捏他撅起来的嘴唇:“小没良心的,我以前怎么不稀罕你了,之前除了没在交尾这件事上疼过你,其他的,我不是一直都疼着你吗,还要怎么疼?”


    李青辞听完愣住了。


    好像是哦。


    玄鳞笑了起来,亲他的额头:“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就待在里面不出来,要不是你太小撑不住,我非要俩一块疼你。”


    李青辞羞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玄鳞收起笑容,神色正经起来:“我知道,我会好好补给你的。”


    以前是他傻,脑子没有转过来弯儿,所幸上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他还有机会弥补。


    李青辞低着头没说话,逝去的时光怎么可能补得回来。


    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十七岁了。


    但是……


    他看着这双充斥着爱意的暗金色眼睛,心想,日子要往前看,他会有七十岁,会有一百岁,可能更多。


    他和玄鳞还能好好地相爱。


    两人同时抬起下巴,唇瓣相贴。


    亲完后,玄鳞又在他嘴上重重舔了一口:“真是我的心肝肉大宝贝儿!好啦,咱们要继续往前走了。”


    一蛟一人,一路东行。


    ……


    在旭日东升,一片灿烂之际,李青辞被玄鳞抱在怀里,立在山巅。


    千万道山棱在晨光中镀上金边,群山拔地而起,苍黑的峰峦似乎要刺破青天,岩壁裂缝间迸出几株倔强的古树,根须如铁爪般抠进石缝。


    山脉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处的半山腰云雾缭绕,山风过时,林海掀起阵阵涛声,整座山峰都在发出低沉的呜咽。


    李青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他喃喃道:“玄鳞,这就是你家吗?”


    玄鳞放下他,牵住他的手往下走:“是啊。”


    李青辞抿动嘴唇,抓紧玄鳞的手,低着头小声说话:“我以前真是委屈你了,让你待在那么小的房子里。”


    玄鳞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山路有些陡,也没有台阶,全是嶙峋怪石,李青辞走了一段之后就跟不上了。


    玄鳞一扯手臂把人带到怀里,摸着他的脸说:“没事,等过两天,我给你修条路。”


    李青辞身形腾空,被玄鳞抱在怀里,他望着远处没有尽头的山脉,不由得惊叹:“感觉我在这里几十年都逛不完。”


    玄鳞笑了一声:“反正也没事,你就在这儿慢慢玩吧。”


    他步调不紧不慢,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在洞口前。


    这个洞口在山峰的上半截儿,入口极为宽敞,凸出来一块石台,刚好能在这里晒太阳,里头是长长的甬道,一眼望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李青辞被抱着往里走,停在一片明暗交界处。


    玄鳞放下他,拼好石头:“就先待在这儿吧,有亮光,不黑,太阳照不进来,省得又晒。”


    李青辞刚被放到床上,立刻就又坐起来了,他抓着玄鳞的手,往里走,四处探看:“这就是你的家吗?怎么光秃秃的?”


    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啊,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玄鳞弹他的脑门:“我跟你们人又不一样,用不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个洞睡就可以了。”


    顿了顿,他当即又说:“你别担心,你平常用的东西都我带来了,就算有什么缺的,我也可以立刻去买,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耽误你用。”


    李青辞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肩头磨蹭:“我知道,我一点都不担心,反正有你在,肯定苦不着我。”


    玄鳞摸着他的脑袋,感受着他身上浓郁的死气,重新抱起他往里走。


    “算了,小崽儿,你先别歇了,等彻底好了再歇。”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眯眼感受着越来越晦暗的视线:“好,我们要做什么呀?”


    玄鳞低声安抚:“小崽儿不怕,等会儿你可能会有一些疼,但我会护着你的,尽量不让你那么疼,你乖乖的,忍一忍啊。”


    李青辞不知道玄鳞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


    玄鳞搂紧他,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凿出一方池子。


    粗壮的蛟尾蜿蜒在水池里,尾身同时迸发出多处伤口,哗啦啦的血往池子里流。


    李青辞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惊惶着开口:“玄鳞,你在做什么?又在放自己的血吗?”


    玄鳞箍住他,不让他乱动,语气如常:“不是,你好好待着。”


    李青辞忍不住哭了起来,伸手推他:“你骗我,血腥味这么重,我都闻见了。”


    玄鳞只嗯了一声,没再说旁的。


    李青辞快被这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逼疯了。


    池子里盛着浓稠的血水。


    玄鳞抱着李青辞往水潭边走:“小崽儿乖,先不穿衣服了。”


    他剥去李青辞身上的衣服,抱着人泡在血池里。


    李青辞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茫然地睁着眼睛,无助地摸索。


    玄鳞深深看着他,擦去他眼尾的泪珠,然后罩住他的眼睛。


    李青辞两只手都紧紧攥住玄鳞的小臂,他现在浑身热得发烫,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让他的嗅觉失去了感知。


    “玄鳞,你要做什么?又要伤害自己吗?”


    李青辞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他明知道玄鳞要受伤,可是他没办法阻拦。


    黑暗中,金光大盛,一颗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珠子从玄鳞嘴中吐出。


    “小崽不怕啊,我陪着你的,很快就好了,以后咱们再也不遭罪了。”


    身旁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李青辞茫然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知道玄鳞要做什么了。


    下一瞬,金色珠子被分成两半。


    玄鳞浑身震颤,紧紧蹙着的眉心昭示着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竭力维持自己的气息,每动一下都要耗去他极大的力气。


    他缓慢地凑到李青辞脸边,与他唇瓣相贴,将他的半颗内丹喂给李青辞。


    即使李青辞吃了玄鳞那么多血肉,又得到了他的元阳,可他一个凡人之躯要承受千年蛟龙的半颗内丹,仍是极为勉强。


    李青辞紧紧捂着肚子,他感觉自己要被烧穿了,嘴唇咬得血肉斑驳,也不敢哭喊出声。


    玄鳞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了,他不能再哭,惹得玄鳞为他担心,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小崽儿,想哭就哭,觉得疼就嚎出来,不要咬嘴唇。”玄鳞语气已经竭力保持平稳,可仍是透出从未有过的虚弱。


    李青辞眼泪汹涌而出,嗓音嘶哑破碎,只一声声喊着玄鳞的名字。


    玄鳞把他搂在怀里,双手都覆在他身上,为他化去内丹的灼热。


    浓稠的血水包裹着李青辞的躯体,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精气,半颗内丹在李青辞小腹中快速流转,滋养他的身体,强横地驱除他体内的死气。


    渐渐,坚实有力的手掌滑落。


    玄鳞再难支撑,他彻底化为原形,脑袋无力地垂在池边。


    腹中灼热的感觉渐渐消退,李青辞勉强有了些力气,失去怀抱的他显得那么慌张无助。


    “玄鳞,你在哪?”


    李青辞用力睁大眼睛,伸出手去摸索,只摸到一片冰凉坚硬西,不管他往哪里摸,全都如此,李青辞心里泛起恐慌。


    “玄鳞,我摸到的是你吗?你怎么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这时一股清冽的气息吹在李青辞身上,李青辞立刻顺着气息往前爬:“玄鳞,这是你吗?是你对不对?你是变回原形了吗?”


    玄鳞此时极为虚弱,没有办法化作人形去抱小崽子,他的声音很轻:“小崽儿不怕啊,是我,我有些困了,想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就抱你。”


    李青辞哭着去抱他:“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你的内丹给了我,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给了你一点点内丹而已,没什么妨碍。”


    李青辞哭得说不出话来,又骗他。


    这时一根柔韧冰凉的东西圈住了他的手腕。


    玄鳞抖动自己的须子,将人扯过来:“安心睡吧,小崽儿,等你醒来一切都好了。”


    没等李青辞开口说话,一股气息再度吹到他身上,眨了眨眼,他立刻昏睡过去。


    一人一蛟,同时陷入沉睡。


    血池里的血液逐渐减少,李青辞身上的死气慢慢变淡。


    一片静谧中,惊雷乍响,如在耳侧。


    天谴到了。


    玄鳞从沉睡中醒来,当即朝李青辞深吹了一口气,用爪子小心捧起他,飞到洞外一片空旷处。


    他把尾巴尖儿垫在底下,蛟身盘了几圈,将李青辞搁在中间柔软的腹部上。


    黑蛟垂首盘踞,如山岳般的身躯轰然压下,将人牢牢护在自己腹下,嶙峋的鳞甲间翻涌着千年阴寒之气。


    第一道紫电劈开云层,天雷砸在黑蛟脊梁上的瞬间,整片山崖都在震颤,那些硕大坚硬的玄鳞突然炸起,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血肉被天雷劈得焦黑翻卷,却又在雷光中疯狂再生。


    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雷霆炸裂的瞬间,黑蛟脊背鳞甲崩开裂纹,却仍牢牢撑住身躯,没有退缩半分,他腹下护着的人依旧安稳睡着。


    最后一道天雷劈落,黑蛟猛然弓身,以蛟角迎击,与雷霆悍然相撞,硬抗天道之威,雷火炸裂的刹那,天地皆白。


    待光芒散去,它身上数片鳞甲剥落,翻出斑驳的血肉,却仍死死盘踞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护住身下之人。


    天谴已过,雷声消退,乌云散去。


    黑蛟缓缓展开身躯,露出底下的人影。


    李青辞睡得很熟,小脸红扑扑的,眉眼柔和恬淡,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黑蛟的气息。


    玄鳞抖了抖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蛋,把人捧在手心里,朝洞穴飞去。


    从此以后,李青辞会维持这副身躯与黑蛟同寿。


    真好。


    玄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以和小崽子好好过日子了,是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虽然他是一条失去逆鳞和半颗内丹的残缺的蛟。


    但他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珍宝,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个的漂亮小崽儿。


    李青辞说得对,有得必有舍。


    玄鳞开心地直甩尾巴,他用尾巴尖儿紧紧圈住李青辞,须子缠住李青辞一缕头发,脸朝着李青辞,确保自己的呼吸能全部呵在他身上。


    这时,李青辞咕哝一声:“玄鳞……”


    玄鳞满心欢喜地应了:“哎!我的心肝肉啊,陪我再睡会儿吧,等醒来,我带你在山里飞一圈。”


    李青辞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沉疴尽去,焕若新生。


    他抽了抽鼻子,呼吸间的血腥味儿那么浓郁,他忍不住眼圈泛红,紧紧抱住怀里的尾巴,用脸颊蹭着冰凉的鳞片:“好,你想睡多久都行,我都能陪着你。”


    “小崽儿真乖!”玄鳞开心得不行。


    他吸收的日月精华,小崽子能得到一半,小崽子不用一会儿一顿饭,不用每天都睡觉,再也不会生病,他以后可以抱着小崽子好好睡觉了,想睡多久都行。


    还可以多用点力气疼他的雌兽,能一次疼很久,他的雌兽受得住。


    玄鳞缓缓挪动身体,绕着李青辞盘桓几圈,将人圈在怀里。


    李青辞抱着尾巴,浸没在熟悉的清冽气味里,安心睡去。


    一人一蛟,朝暮并往,共度岁长——


    全文完,他们的故事继续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