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长路漫漫
华灯双膝跪在床上, 腰间被一条手臂环住,下颌则被另一只手挑起,迫使她直起身子, 看到水幕中的全貌。
男人的呼吸洒在耳侧,肩膀传来他下巴的重量。
他闭着眼睛, 问:“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我。我看不见。”
华灯张了张嘴,瞳孔颤抖:“我……”
她看到清晰如镜的水幕中, 少女衣衫半褪, 外衣早已剥去, 仅剩单薄的里衣欲掉不掉搭在臂弯间, 丰盈和纤细一览无遗。
腰下堆积的衣裙里, 隐约可见一条手臂的轮廓, 每一次掀起裙摆的波澜,都依稀回荡些微水声。
只要他睁开眼,就什么都能看见。
看见她合不拢的双唇, 看见她绯红的脸庞和潮湿的眼睛。
这样想着, 便瞥见那双轻闭的眼睫似乎抖了下。华灯莫名慌了神, 强撑着酸软的身子,转头摘下他的发带。
再一次用这条发带蒙住他的双眼,她听到男人轻笑一声, 随意撩了把散乱的碎发, 问她:“你也想让别人看到这样吗?”
华灯被他折磨得不轻,很干脆地回:“怎么,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沈昼的语气并无变化,慢条斯理抽出手指,华灯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忽然又感受到他的动作, 冰凉坚硬的感觉让她禁不住脚趾蜷缩。
这次的似乎没有蛟珠那么大,却远没有蛟珠圆润柔和,棱角分明进入到手指所难戳碰的位置。
“哈……混账!”她瞪了面前的人一眼,尽管他看不到,“你又放了什么?”
“是你喜欢的东西。”沈昼说着,攥住她的腰。
她喜欢的东西?偏偏在这种时刻,华灯几乎立马反应过来:“灵石……”
她刚要再骂沈昼几句,下一秒却身子一轻,整个人都被他提着腰带离床榻,赤足落至地面。
华灯脑子懵了,脚尖踮起,顽固的灵石让她快要站立不稳。
沈昼就在背后,但完全没有扶她的打算,一只手掌抵住她的脊背:“想去找别人?”
“不……”
他轻轻推了下,说:“那就去吧。”
华灯被他推得踉跄前行几步,灵石随着步伐挤进更深的地方,她犹如过电,浑身簌簌发抖。
她想要回到床上,但背后的手阻止她转身,也阻止她回头。
他掐着她的腰,以防她跌落,同时又推着她,一步一步,和她一起前行。
华灯从没走过这么漫长的路。
每走一步,汗珠就顺着脸颊滴落,水渍蜿蜒一地,瞧上去却远比汗水要多。
她整个人犹如从水里捞出,战栗着,求饶着,到最后几近失声,双瞳涣散不成样子。
“你快……让它出去……我……”华灯手指收紧,在他手臂留下几条抓痕,“禽兽……无耻……讨厌…最讨厌你这种人……”
“我知道。”沈昼终于止住脚步,说,“但你不是最喜欢灵石吗?”
华灯:“……”
你让我以后还怎么直视灵石!
她踮着脚尖,站在沈昼的脚背上,被他掐着腰抬起,如同在床上一般,跪坐到窗边的桌子上。
桌子不高不矮,她扶着窗沿,沈昼从背后探来手臂,刚好能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脑子还不清醒,正努力消化异样的感觉,突然身前一凉,吹过几缕冷风。
院里的景象落入眼底,月光下的藤椅,被雨打蔫的芭蕉,还有风中舒展摇曳的银杏叶。
——沈昼打开了窗。
华灯惊慌地往后缩起身子,被男人的胸膛牢牢挡住。她试图合拢敞开的衣襟,也被一只手拦下。
灵石在急促的收缩中碾过难以描述的角落,她闷哼一声,嗓音软成水:“沈昼,你干什么呀——”
沈昼摁着她乱动的腿,说:“我刚才让你走,你想的是谁?”
华灯:“你管得着吗?”
沈昼:“我管不着,你现在可以去找他。或者……”
他带着一丝并不温柔的笑意:“你现在让他过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华灯已是金丹期,当然不会觉得冷,却还是瑟缩了下。
纵使夜幕黑沉,可月光那么亮,万一有人过来……
她恨恨地捏了把沈昼的胳膊:“我骗你的,我谁也不找,行了吧!”
沈昼笑了:“我也骗你的。”
“嗯?”
“我布下了结界,没人能看到。”他用指背擦了下华灯的泪,话音难得温和,“这里只有我们。”
华灯放松了些,失去力气,完全依靠在他胸膛。
沈昼低头问她:“你要自己走,还是我抱你回去?”
他一说华灯顿时怕了,伸出两条胳膊搂住他脖颈,软软地说:“要你抱我。”
沈昼由她搂着,却未曾像以往一样托她入怀,而是直起身子道:“自己上来。”
华灯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等了好一会,才确信他真的不打算帮忙。
沈昼撤后一步,华灯胳膊还挂在他脖子上,被带着落到地面,又是一阵蚀骨之痒。
眼见沈昼要走,她赶紧踮脚,闭着眼将两条腿挂到他腰上。
没有沈昼的托扶,她挂得略显艰难,越是用力,那东西就越是到处乱滚,她竭力忽视也无法抑制灵魂深处的激颤。
尤其随着他的步伐,衣料在相贴处摩擦,形成新的折磨,华灯想要逃离,却因为扭动而变得更加难耐,甚至她亲自挑选的革带都在欺负她,撞得她瞬间抽泣起来。
她已经想不起来计较,为什么短短一段路沈昼会走得这么慢,这么颠簸,只知道沈昼嗓音微哑地对她说:“收一收,我衣服都湿了。”
华灯听得心跳一乱,下意识吞吐着灵石,像要把那东西挤出去,可最后反将它包裹得更深了。
她全然支撑不住,脚尖绷紧又落下,最后两条腿也摇摇欲坠,松了力气。
就在她快要跌落的前一秒,沈昼终于托起她的腰,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
不知碰到哪里,华灯的声音变了调,好一会没回过神。
等她支着胳膊撑起上身,就看到沈昼站在床边,虽然蒙着眼,却仿佛在看她。
他还穿着和白天一样的衣服,干净齐整,只有轻微的褶皱和难以辨别的水痕。
愈是这样的对比,愈让她感到羞耻,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伸手,抓起他的衣裳往下一拽。
连衣裳带人一起拽到床上。
她将碍事的外袍和上衣全都扔到地上,满意地说:“这样才公平。”
“好啊。”
沈昼并没有阻拦,而压着她的腰,将她猛然向下一按。
手指没入其中,推着灵石进入更深的角落。
华灯脑子一片空白,溢出短促的尖叫。
他说:“这是你要的公平,喜欢吗?”
华灯崩溃地想要起身,然而好不容易磨蹭着起来一半,又被他冷不丁抬起的手摁了下去。
她彻底丧失力气,无意识落入沈昼怀里。
但,大约沈昼也没想到,她身上的衣裳几乎已不能蔽体,这样一趴,直接让两人毫无保留地接触到。
身前传来滚烫的热意,华灯立时清醒不少,一动不敢动,同时明显感受到,沈昼的身体有几息紧绷。
肌肤随着呼吸轻微摩擦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很久之后,华灯尝试地动了动。
“放我下来。”她小声说,羞耻到快张不开口。
“……嗯。”
沈昼翻过身,将她放到一旁,顺手扶正歪斜的眼罩。
放下手时,他条件反射般搓了搓,那滑腻的手感仿佛还在指尖,让他怔了片刻。
眼罩自然挡不了他,只是他不想放出神识,也不想动用其他方法。他有种莫名的直觉,这直觉告诉他不能睁开眼。
但是刚刚,至少刚刚有那么几息时间,他想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流着泪喊他的名字,用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注视他,红着脸骂他混账,那一定很——
沈昼的思绪就此打住。
他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所修并非修无情,但远比无情道更为超脱。他放弃的不是情感,而是来自灵魂的一切,正如他不恨这世间任何人,也不在乎这世间任何事。
连殷则京和陈曦,他都尚且不能理解,他不理解这两人为何会被爱欲折服,变得如凡庸者一样。
他自认不会被任何事干扰。
可现在,他竟然有种扯下眼罩的冲动。
想要看清她的模样,想要……
他不知道想要干什么,大约是想要杀了她。
他想杀的人就在旁边,难受地踹了他一脚,哼哼唧唧地说:“你快……把它拿出去。”
沈昼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她踹,说:“你自己来。”
一面压着她的脚踝,一面捉住她的手,带她自己去找那个地方:“这点小事也要我帮忙?”
华灯只好自食其力。
她努力去够那块灵石,忍着难言的酥痒,两根手指抓住它。
忽然,她慌乱的哭声再度响起:“它进去了,沈昼,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沈昼说,“让它在里面待一夜,明天就会被吸收了吧。”
“呜……不要。”
华灯放弃挣扎,拉着他的袖子起身,毫无征兆,朝他脸颊亲了一记。
然后小声说:“帮我。”
这举动称不上多么旖旎,更像小动物对人的亲昵。
但沈昼的身体一时间僵住了。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下,侧首的瞬间脑后发带扬起,嗓音如同从喉咙里挤出:“你——”
他破天荒隔了两秒没说话。
下一刻,带着香气的气息贴近,他知道是华灯又凑了过来。
他侧头躲了过去,华灯的牙齿磕到他下颌,不满地哼了声。
沈昼已平复气息。
华灯还没清醒,但他不是。
如果她醒来后因此难堪或不高兴,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静默须臾,他伸手,如华灯所愿,帮她取出那占据她的东西。
取的过程不太顺利,路程泥泞湿滑,行人总是难免磕碰。
某一下,他似乎碰到什么地方。
华灯身子陡然一颤,尖叫哭喊:“拿开、拿开——”
沈昼询问她:“你现在什么感觉?”
华灯还是那句话:“出去、拿开……”
沈昼感受着,说:“它也在哭,是喜欢吗? ”
“不是……”华灯无力地仰起头,断断续续道,“讨厌……出去……”
“说真话。”他非但没有拿出去,反而更过分了,“舒服吗,华灯?”
这一句不仅用了傀儡术,还特意咬字清晰叫出她的名字。
华灯失神地说:“舒服,好舒服。”
沈昼勾起嘴角:“那我就继续了。”
他像得了新玩具的孩子,对那格外柔软的一处,肆无忌惮逗弄。
华灯快疯了,脸蒙在被子里,泣不成声。
而沈昼又把水幕调出来,捞起她的脑袋,沙哑地说:“看着,不许逃。”
华灯抓起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咬得比昨天还用力,仿佛平生怨气都发泄在他身上。
不用看,沈昼就知道小臂上的牙印有多深,或许已经流血了。
这是应该的,因为他压制了修为,用金丹期的身体让华灯咬,她就不会咬疼了。
他低头叼住华灯的后颈,牙齿轻轻磨了磨,一副随时都要咬下去的样子。
华灯都闭上眼露出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却又把嘴松开了,语气难辨地说:“今天就先放过你。”
华灯哼道:“你以为我怕你啊。”
沈昼摸了摸她的后颈,淡笑说:“那我咬上次的地方了?”
华灯立马扯过被子盖住自己,警惕地盯着他。
好在沈昼没有真的动作,她盯着沈昼的视线也不自觉下移,落到他衣摆后的位置。
先前无论正面还是从背后拥抱,两人的下身都始终隔了段距离,他并不与她接触。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之举。
嗯……
他该不会真的不行吧?
怀揣着巨大的好奇,华灯悄悄瞄了眼沈昼的眼罩。
戴得很严实,他肯定看不见。那就——
她壮起胆子,伸出魔爪。
第42章 庸人自扰
华灯自认为动作十分隐蔽, 她聚精会神,悄无声息,即将掀开困惑她已久的问题。但——
“在做什么?”
手指被一只手攥住, 那只手还捏了捏她的掌心,不轻不重。
华灯:“……”
华灯:“我好奇。”
沈昼没有做出评价, 只是拉过她的手咬了口,像是惩戒。
华灯一鼓作气, 另只手也不闲着:“你让我摸一下。”
沈昼把这只手也捉住, 说:“不要。”
华灯较上劲, 挣扎要抽出手腕:“你都摸我了, 凭什么我不能摸回去?”
沈昼将她两只手都压过头顶, 说:“你不是摸过一次?”
“那次不算!”
华灯摸不到便伸腿去踢, 沈昼啧了声,连她的腿一块压住。
“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需求,应该写在契书里。”他悠悠地道, “这是另外的价钱。”
华灯这时候倒痛快:“那我给你钱, 你让我摸!”
沈昼顿了一下:“你为什么对这个好奇?”
这种东西让他剁下来都无所谓, 竟然会有人因此执着。
“我关心下你的身体不行吗?”华灯理直气壮地说,“而且我就不信,你从来没有过……”
等等。
如果她转世重生的猜想是真的, 那沈昼从前的经历她根本一无所知, 说不定他嘴里的不懂都是装的,更甚者他其实已经结过婚生过子!
华灯心里莫名堵着一口气,埋怨道:“放开我,你把我弄疼了。”
尽管知道这点力度弄不疼她,沈昼还是条件反射地松开了手。
华灯得了自由,盯着他看了会, 忽然一个翻身,直接坐到他腿上,双手抵着他的胸膛,然后俯首。
张开嘴,将那咽喉处的凸起含住,含了几秒,用不知从哪学来的把戏,生涩地舔舐着。
掌下的肌肉紧绷到底,他两只手已经按住她的肩膀,但仿佛失了力气,竟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推开。
还是华灯自己抬起头,努力强装镇定,声音却还是羞涩到发抖:“你真的没感觉吗?”
沈昼没有说话,她能听见头顶的呼吸粗重了不少,连手心的肌肤似乎都变得滚烫了。
少顷对峙后,他开口:“……没有。”
说话的语气平静如常,但华灯分明看见,眼前的喉结在剧烈地滚动着。
她试探地低头,又舔了一口。
按在她肩膀的手掌终于发力,骤然将她推倒,一阵天旋地转,她被压在褪下的衣袍上。
男人的话语莫名冰冷:“我给过你机会。”
华灯惊呼一声,被他指骨碾过的地方一阵战栗,他手上不知何时戴了扳指,冰凉的玉质磨得她瞬间掉出泪珠。
他毫不克制、毫不收敛,且华灯咬过他,他就必须咬回来,咬的位置和上次一模一样。
华灯是怎样舔弄,他就如法炮制,原原本本还回去。
华灯推着他的脑袋,颤颤巍巍:“你怎么能——”
他用牙齿磨了下,嗓音低哑含糊:“你能做,我为什么不可以?”
像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指尖戳刺到她最喜欢的地方,他听着她破碎的吟哦,牙齿离开那一点,在旁边咬了一口。
他还是舍不得用力。
也因此,再一次闻到那股香气时,本就无处发泄的烦躁变得更加强烈。
这到底,是什么该死的味道。
还有。
心率不齐是什么症状来着?
正当他思考要不要从华灯身上找出这股香味的源头,忽然察觉她的手又不老实地伸了出来。
他冷笑了声,一把抓住。
“华灯。”他压下身子,膝盖从那娇嫩的部位碾过,“你今天不想睡了是吗?”
华灯摆动腰肢去躲他,忿忿地问:“你不是看不见吗?”
他当然看不见。
可只要他想,就能听到所有声音,感知周围的一切。连窗外有几只鸟在飞,几只虫子在爬,都一清二楚。
但若是说出来,华灯又要哭了。
不过她现在也在哭就是了。
沈昼的腿追随她的动作,她后退一步,他就前进一步,直至将她逼入床脚,无路可退。
华灯双腿合拢,夹着他的大腿轻轻蹭了下。
这太难受了,她宁愿他用手。
她听到沈昼似乎叹了口气,然后去擦她的泪:“你是水做的吗。”
华灯边抽噎边说:“我也不想……”
哭起来太丢人了,她能忍绝对会忍住。
她委屈地指责:“都怪你!”
沈昼挑了下眉,没有否认,但终于不再故意欺磨她,撤开腿将她抱起来。
过了会,华灯禁不住哀求:“你快、快点……”
沈昼说:“你刚刚让我慢点。”
华灯脸贴在被子上,小声地哼着。
沈昼轻笑道:“都照你说的做了,怎么还在哭?”
华灯茫然道:“我没哭。”
一只手凑到她面前,水痕顺着指骨流落。
“要尝尝你的‘眼泪’吗?”他用指尖点在她唇间。
愣了愣,华灯陡然明白过来,脸上如同火烧。
“沈昼。”她咬牙切齿,“我早晚杀了你……!”
“我才是。”沈昼伏在她耳边轻声说。
“——杀了你。”
……
华灯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
她睡的时候应该还在和沈昼置气,所以卷走所有被子,独自缩到床内侧。不过等她清晨时分迷糊地睁眼,人早就被沈昼搂在怀里,半点动弹不得。
她半梦半醒,全然忘了昨晚的事,只感受到沈昼的手臂收得颇紧,眉头也紧蹙着,看上去就睡得不安稳。
但她实在太困了,拍拍他的背,在他怀里蹭了两下权当安慰,就又睡了过去。
等沈昼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少女的脸埋在他胸膛,发丝散乱,手搭在他腰间,衣裳穿得乱七八糟,脖颈白得晃眼。
他一动不动,别开眼眸,回忆起昨晚的梦。
他讨厌睡觉,大概也有这个原因。一闭上眼,就无法避免看到一些过去的事。
但昨晚的梦并不令他讨厌。
他看到殷则京和陈曦结为道侣后的事。
彼时他不理解这两人的选择,爱于他而言是庸人自扰,自讨苦吃的行为。
如果母亲不爱父亲,她就不会那么痛苦。
他去找了陈曦,问她为何要与殷则京成婚,陈曦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看了看他,说:“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就这样。”
他又去找了殷则京,殷则京喜气洋洋,揽着他的肩膀笑道:“阿昼,有道侣真的很好,你也找个道侣吧!”
“有病。”他不耐烦甩开殷则京的手,“道侣能做什么?你和陈曦当朋友不就挺好的,干嘛非当我妹夫。”
“打住,我可没打算叫你兄长。”殷则京说得头头是道,“道侣当然很好啊,开心的时候有人分享,难过的时候有人安慰,还有……”
他不屑一顾地打断:“那我应该跟手里的剑当道侣。”
殷则京:“那不一样!道侣是你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的人,是你抱着她就能感到幸福的人,你的剑再厉害能做到这些?”
他冷冷地回:“剑做不到,人也做不到,我根本就不需要道侣这种东西。”
……
沈昼的神思从过去收回,落到华灯身上。
如果睁开眼就能看到便算作道侣,那他们确实是货真价实的道侣了。
殷则京说得不错,有些人光是看着,就能获得安宁。
或许当时,他应该多祝福殷则京和陈曦一句。
天光大亮,已接近正午,他拍拍少女的肩:“华灯起来了。”
华灯往他怀里一钻,磨蹭道:“不要,我困嘛。”
沈昼静了片刻,陪她闭上眼睛。
算了,再睡会吧。
*
华灯醒来后的第一件事是欣赏沈昼的睡颜,第二件事是穿好衣服逃离房间。
她今天一天都不想再看到沈昼的脸。
她甚至有些怀念以前睁开眼沈昼就不在的时光,这两天他不知怎么了,居然迷上了在床上睡觉。
华灯打开传讯碟,联系上苏意轻,去找她一起喝杯茶。
没想到苏意轻正和裴见明在一起,据她自己所说,是为了逃避男朋友,不得不到裴见明的院子避难。
她赶到的时候,这两人正在聊九州的历史。
华灯诧异道:“你们怎么对这个感兴趣?”
裴见明扬起下巴:“当然是因为我想成仙,我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华灯:“……”
他们谈话的内容,她上课的时候也学到过,无非是那些旧事。
万余年前,末法时代降临,登仙梯断绝,从此九州再无人成仙。
但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天道失常,凡破境者,必受天劫磨砺,死于天雷之下者高达十之一二。
末法时代前,九州有千万修士,末法时代后仅三千年,因灵气锐减、争夺资源,牺牲近半数修士;因天雷而仙逝者,又有接近两成。
那时九州噩梦般的时光,不仅史籍语焉不详,大部分仙典、法器,也都在这段时间佚失。
直至三千年后,一位剑仙横空出世,凭半仙之躯销毁雷劫,从此除渡劫期,世间再无天劫降世。
传言,剑仙破除雷劫后,便因功德不凡,踏上登仙梯离去。
但不少人都对这个说法抱有疑虑,因为九州凡成仙者,皆在天地柱上留有姓名,而他的姓名、生平,竟无一字留下。
况且此后数千年,登仙梯再也没有出现过——九州已被上界放弃,这是公认的事实。
所以更多的猜测,是这位剑仙陨落于天雷之下,以身证道,身死魂消。
“但是,最近我们发现了一片墓地!”裴见明兴奋地说,“你们知道墓主是谁吗?”
华灯和苏意轻摇头。
裴见明说:“是殷则京!那位鼎鼎大名的元河剑尊,《元河剑谱》的撰写者,曾经踏入渡劫期的半仙——”
华灯打断他:“然后呢?你们要掘人家坟啊?这不太好吧。”
“这怎么能叫掘坟。”裴见明心虚地摸摸鼻子,“关键在于,他的坟墓里有天雷的气息,而且死亡时间也和天雷消失的时间几乎吻合。”
“如果能破开禁制进到墓里,那就能找到是他销毁雷劫的证据,这样,困扰九州几千年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说不定,我们还能找到重启登仙梯的办法!”
对于裴见明的慷慨激昂,华灯毫无波动,她更关心自己突然收到的任务。
任务:【和药清宗同门参与探寻剑仙墓的行动】
时限:三个月
还有三个月,倒是不着急,可以先解决仇策,然后去剑仙墓逛一圈。
按照书里的剧情,他们刚到剑仙墓门口就掉进陷阱当中,随后被困在密室里整整七天,后面的她不想回忆。
傍晚回到房间时,华灯差不多快忘了今早“绝不跟沈昼说话”的誓言,跟他讲述了剑仙墓的事,并表示:“等离开青阳宗,我也想去剑仙墓。”
“则京吗?”沈昼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好,去看看吧。”
华灯先是松了口气,旋即微微一怔。
他刚刚说的……是则京吗?
应该是听错了吧。
正想着,便见到喝茶的沈昼突然停住茶杯,诡异地笑了一声。
华灯:“?你笑什么?”
沈昼面色如常:“没什么。”
只是一想到殷则京的坟被人挖了,很难忍住不笑。他要是在天有灵,估计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吧。
第43章 合欢奇术
“我又要吃药了吗?”华灯警惕地看着沈昼手里的药瓶。
“你不想吃?”沈昼取药的动作一顿。
“我就是……不想和前两天晚上一样。”
“我让你不舒服了吗?”沈昼平静地问。
“有…有点吧。”华灯支支吾吾。
其实不能说不舒服, 但是舒服过头,未免有些可怕。而他太了解自己炼制的药,在药效彻底清除前, 她怎么喊他都不停。
很难想象这人顶着一张清心寡欲的厌世脸,能使出那么多花样折腾她。
“那你自己来。”沈昼说。
“啊?”
“药的副作用和你平时发病不同, 硬扛过去不会对身体有任何危害,也不需要我的真气调理。”沈昼说, “如果你不想忍, 可以自己来。”
华灯:“……”
沈昼又回忆了下:“也可以这样。”
他从华灯的乾坤戒里取出一块玉石, 一把匕首, 三两下削成某个奇怪的形状。
华灯有点辣眼睛:“这不会是……?”
沈昼:“书里写的是这样, 我应该没做错。”
你到底都看了些什么!!
“我的话本里真的有这些吗?”华灯震惊道。
“有。”沈昼淡然地回, 顺手将话本从她的乾坤戒里调出,“这几本都有,你要看看吗?”
华灯把书甩开:“理论和实际是有差距的, 你不知道吗?”
沈昼把玉和匕首都给她递过去, 一副好说话的样子:“那你自己调整下, 这个尺寸可能不太合适。”
华灯的手一下子缩回去,像是生怕碰到,急得跺脚:“……我说的不是这个差距!”
沈昼的眼里浮现笑意, 不过被他很好地压了下去, 华灯并没有注意。她还在努力解释:“我是想说,有没有不用你,也不用我,就能解决副作用的办法?”
沈昼挑了挑眉,当然有,只是他没学过。
“如果你有需要。”他慢条斯理地说, “我可以学。”
只是希望学完了,她不会又惨兮兮地哭着后悔。
华灯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学,就见他消失在原地,一盏茶后,他回来了,手里什么都没带。
“你去哪了?”她围着沈昼转了圈,没发现任何异常。
“合欢宗。”
“???”
“已经学完了。”沈昼说,“他们的仙阶法术还不错。”
华灯顾不得惊诧他学习的速度,赶在他伸手探过来时,忙不迭拦住:“你先等等,你学了什么?不会又是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我把几项法术融合了下。”他说,“你不想让我碰你,那就用这个。”
“真的可以不碰我?”华灯迟疑。
“可以。”沈昼手指摁住她眉心,“像这样。”
华灯等了会,直到沈昼手指撤开,都没感受到身体有任何变化,她傻眼:“完了?”
沈昼颔首,将药重新递给她:“先吃药吧。”
“喔。”
华灯伸手接过药瓶,与他指尖相擦的瞬间,一股酥麻直窜骨髓,激得她差点拿不住药。
直至把药送进嘴里,她还没回过味,许久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沈昼。
刚才那是什么感觉,她不会不明白。
可这具身体之前虽然敏感,也从来没敏感到这个份上。
现在这简直……简直是被碰一下就会失控。
天色渐黑,沈昼点亮灯火,影子笼罩在她身上。
他随手扯下外袍,坐到床沿上,随后伸出一根手指。温热的暖流从眉心涌入,舒适到让华灯有几秒丧失意识。
等她回过神,人已经被放倒在床榻上,沈昼紧紧压住她,牙齿缓缓嵌入她颈侧的肌肤。
对于这具敏感到极致的身体,疼痛只有短短一瞬,随后便是无尽的快慰和刺激。
“喜欢吗?”沈昼说。
华灯睁大眼睛,只觉洪水没过身体,窒息的潮涌中,她没有丝毫招架之力。
过程漫长到忘记时间,忽然她呜咽一声,绷紧身体,又过了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说好不碰我……”
“没有碰你。”沈昼的牙齿在她肌肤上研磨,两只手却克制地撑在身侧,未曾与她接触。
华灯眼尾沁出泪花,明明这回她衣衫整齐,感觉却比前两次更加强烈,仿佛发自灵魂深处。
她没有力气推开沈昼,即便他什么都不做,浪潮还是一波接一波袭来。
他学这种法术为什么学得这么快?该夸他天赋异禀还是不修正道?
她脑子迷迷糊糊地想着,忽然听沈昼说:“别动,老实点。”
动?她动了吗?
她眨了下泪眼朦胧的眸子,蓦然看清眼前的场景。
她的确动了。
那两条腿不知何时屈起,架在沈昼腰上,或快或慢地磨蹭着,连革带都被她蹭得松了不少。
“合欢宗……”她羞愤地别过头,完全无法制止自己的动作,“以后不许去合欢宗……”
“真难伺候。”沈昼垂着眸子说。
等等……
“你怎么没蒙眼?”
“哦,忘了。”
华灯脚尖踢了下他的腿:“谁准你睁眼的?蒙上,不准看。”
沈昼盯了她几眼,起身,扯开发带为自己蒙上。
随后他就不动了,背靠床头坐着,等着华灯自己消化法术的影响。
过了会,袖口被轻轻扯住,一道缠绵的吐息贴近,她说:“陪我去剑仙墓。”
沈昼侧首,道:“我答应过你,不会食言。”
又静了一会,华灯声音极轻地说:“留在我身边。”
沈昼嘴角动了动,下意识要答出的“好”字被舌尖压下,反问道:“你不是讨厌我吗?”
“嗯?”
华灯想起来,她这两天的确说过很多遍“讨厌你”。
“我就说那么一句,你怎么还当真了。”她抱怨道,晃了晃他的袖口,“我当然不会讨厌你呀,一点也不讨厌。”
沈昼听她说着,脸上没什么变化,但左手越过上衣下摆,贴住她腰侧的肌肤,冷不丁问:“这样也不讨厌?”
他每动一下,华灯就如被海浪打过,哪怕他仅用指腹轻轻摩挲,她便浑身过电,攥紧了手心的衣摆。
可这一次,她莫名地不想退后,而是倾身靠近了些,用他完全能听清的距离说:“不讨厌。”
当她说完这一句,纱裙下不知何时钻入一只手,那粗粝的手掌抚摸着腿侧的肌肤,指甲仿佛无意地刮弄了下。
“嗯啊……”
“那这样呢?”他问。
华灯抓着他的手臂,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不、不讨厌……”
她忽地伸手捧住男人的脸,用几乎鼻尖顶鼻尖的姿势,软声说:“不会讨厌你的,沈昼。”
面前的人静默许久,像是凝固了一般。
片刻,他手掌缓缓上移,抵住她的咽喉:“如果我想杀了你——”
华灯学着他的样子,手指按在他咽喉处,用一种并不害怕的轻松口吻,若有似无地笑道:“那我也想杀了你。”
她的脉搏清晰有力地跳动着,沈昼数了十下,收回了手掌。
那种想要杀她的欲望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摘下眼罩,看清她的冲动。
还有……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他也说不清了。
华灯喃喃道:“沈昼,我好难受,你抱我一下。”
沈昼:“我抱你你会更难受。”
华灯:“不会的,我喜欢的。”
沈昼如愿抱住了她,将她放到自己腿上,揽着她的脊背,是哄孩子般的姿势。
华灯忍着全身战栗,满足地回抱住他。
她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只有这种时候他的锋芒才没那么凌厉。
一定曾有人这样拥抱、呵护过他,华灯情不自禁问出口:“你爹娘是不是很爱你?”
不是资料里抛弃他的父母,而是他真正的亲人。
那时在回忆里见到的女人,拥有那么温柔的声音,会牵着他的手喊他“乖乖”。
沈昼似乎沉默了下,然后回:“可能吧。”
华灯唔了声,又问:“那你妹妹呢?你跟妹妹的关系很好吧?”
沈昼说:“不好。”
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华灯困惑道:“为什么呀?”
沈昼也说不清楚为什么。
记忆里,陈曦是个很奇特的小孩。
在他因第一次杀人呕吐不止,连夜做噩梦的时候,年仅六岁的陈曦已经能面无表情将匕首送进敌人的心脏。十二岁,她学会割下敌人的头颅,挂到那人家门口示众。
她出生没两年父亲就被仇家所杀,母亲也被迫逃亡流离,父亲的宽厚和母亲的温柔,她没能感受分毫。
所以她越冷酷,沈昼就越愧疚,总想着保护她、补偿她。
直到有一天,陈曦突然对他说:“哥,你为什么这么看我?”
她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正常,一直对我心怀愧疚?”
沈昼不知如何作答,而后她问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我也被人挟持了,那个人有很强的力量,足以毁掉一座城池。一城的百姓和我,你会选谁?”
他不曾犹豫:“选你。”
“但如果被挟持的是你,我会选城里的百姓。爹娘同样如此。”陈曦平淡无波的语气说,“所以哥,你明白了吗,在这个家里不正常的人是你。”
头痛将他从回忆中抽离,华灯在他胸膛蹭了下,催促道:“为什么呀?”
沈昼托着她的后脑,说:“因为她和父母很像,而我不是。”
“哦……”华灯思忖了片刻,莞尔笑道,“那我也不是,我和爹娘一点儿也不像。”
她煞有介事地说:“我可比他们自私多了。”
“有吗。”沈昼淡淡一笑。
华灯抱紧他的脖子,轻声说:“如果天底下有很多人都想抓我,他们有的做过很多善事,有的是正道间的中流砥柱——你会帮我还是他们?”
沈昼说:“帮你。”
听到回答,华灯心满意足地喟叹一声,将头靠在他颈窝处。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法术的时效过了,她的嗓音却还是甜腻清柔,“沈昼,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
她睡着了。
不知多久后,沈昼抬手扯下发带,看清她的模样。
她的脸上还残留些微潮红,嘴角微微挑起,看上去做了个好梦。
他想要为她别过脸颊的发丝,忽而心脏一痛,一滴血顺着嘴角流下,吧嗒落到他伸出的手掌。
他的手挡在华灯脸上,还好没有弄脏她。
他不在意地施了个法术,抑制住这股突如其来的疼痛。
他已在合体期停留太久,快要压不住修为。
第44章 积分进度
华灯照旧在沈昼怀里醒来。
她昨夜睡得太沉, 此时睁开眼,还半天回不过神。
一直迷糊了好一会,她才慢腾腾转了个身, 从背对沈昼变成面对着他。
做完这一件,她情不自禁恍惚了片刻。
她其实并不喜欢和人接触, 然而跟沈昼在一起,从未有过丝毫不适, 好像再亲密的举动都能做出来, 好像他们本该如此。
是因为他们是道侣吗?
华灯迟疑地想着, 忽然觉得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些, 她顺势依偎进他胸膛, 默默听着他的呼吸和心跳。
腰间的胳膊纹丝不动, 被这样抱着,偶尔会令她产生一种错觉,似乎这个人也在依赖着她。
她闭着眼假寐了会, 突然脑海里响起数日未见的机械音:“宿主宿主, 好消息!”
华灯:“闭嘴。”
系统:“真的是好消息, 你的积分进度快要到20%了,到时候就能领取一个阶段礼包!”
华灯知道积分进度是什么,原理上说她完成任务、和这个世界接触, 就能积攒更多积分, 但事实上积分进度一直龟速前进,导致她压根忘了这件事。
她打开面板看了眼,怪道:“之前不是才8%吗?怎么突然涨这么多?”
“就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天道能量太弱,才导致积分一直上不去。”系统说,“但这两天你和沈昼在一起,积分进度不知道为什么, 涨幅快得不可思议。”
沈昼还有这项功能?早知道多跟他接触下了。
华灯问:“礼包内容是什么?”
“宿主可以选定书里的任意角色,了解有关他的信息,或更改他对宿主的好感度。”
“就这?”
“……是的。”
看来是得不到想象里狂霸酷炫的道具。华灯失望地叹了口气,说:“那我想知道沈昼的过去。”
“对不起宿主,这个不行。”系统否决。
“怎么又不行?这是为什么?”华灯不满地道。
系统为难地说:“因为我们查不到有关他过去的信息。”
“你们好菜哦。”华灯说,“那我不用了,先留着吧。”
“宿主你别急,我之前休眠的时候总部对我进行了升级,现在我可以直接向总部报备了,我把你的需求跟他们阐述一下。”
华灯嗯了声,安静地等待着,过了会系统回来,欣喜地对她说:“宿主,成功了,总部批准了你的需求。”
“你不说查不到有关他的信息?”华灯狐疑。
“那是因为我们根本接触不到他,但是你可以呀。”系统说,“只要你像现在这样待在他身边,我们就能以你为介,对他的命格进行回溯推演,从而定位到他在时间线里的位置。”
华灯第一反应是缩回手,然后说:“算了,我不需要了。”
她不确定这会不会对沈昼有不好的影响。
“宿主,你不用担心,你能看到的都是过去的事,相当于一段回忆,不会对现在的他造成任何影响。”
顿了下,系统略显苦逼地说:“而且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伤到他,他每次看你我都不敢出来。”
最近这俩人天天腻在一起,别说出声了,它连开机状态都不敢用。
华灯犹豫了下,还是坚定摇头:“不了,你把任务奖励留着吧。”
系统:“其实……”
“嗯?”
“抱歉宿主,我刚刚在总部就已经兑换了。”
“……”华灯扶额,“算了,下不为例,你确定没有副作用?”
“确定确定。”系统赶紧说。
“那你现在离20%还差多少?”
“只剩3%了。”
华灯把沈昼抱紧了些:“有用吗?”
“有用的,宿主加油!”系统看着增长的数字十分兴奋,“宿主你亲他一下试试!”
“啊?这不好吧。”
华灯嘴上这样说,但是心里想着,反正之前也亲过,而且这次沈昼睡着了,以后未必能有机会。
她当机立断,凑过去亲了他脸颊一口。
刚亲完就见到沈昼的眼睫颤了颤,似乎随时都要醒来,她立马躺下,闭上眼睛装睡。
等了一会没动静,她这才佯装睡醒,打着哈欠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昼淡淡地说:“卯时,你还可以再睡会。”
华灯从床上撑起身子,偷瞄他的脸色,确保他神情如常不知道刚才的事,方松了口气道:“不睡了,我要起来修炼,明天就是新的比赛。”
“嗯。”
“你不陪我吗?”华灯看着他。
沈昼垂着眼,说:“我该教的都教过了。”
“不行,我明天的对手是唐逸峰,他是剑修你也是剑修,你肯定了解他的剑招,你给我当陪练嘛。”
“……知道了。”
终于等到沈昼首肯,华灯这才心满意足地起床,穿好衣服出去练功。
沈昼依旧维持姿势坐在床上,门开了又关,室内仍旧稍显昏暗,只有几缕光穿透半敞的窗,斜照在他泛红的耳尖上。
他抬手,极缓慢地按了按脸颊的位置。
她为什么又做这种事?
明明上次他已经放过她了。
手从脸颊挪下,按在脖颈上,他安静地数着自己的脉搏。
十息跳了十五次。
一定是他要突破渡劫了。
……
沈昼是个水平相当高的陪练,他可以把剑法调整到和唐逸峰如出一辙的程度,陪着华灯比试了一下午。
就连出剑的风格,反击和进攻的姿态,都模拟得非常到位。
华灯叹为观止,练了一下午,心里多少有了把握。
沈昼同样道:“他不是你的对手,可以放宽心。”
华灯笑眯眯地点头,不过仍未放松警惕。
夜里,她摆好两床被子准备就寝,今天不用吃药,她恨不得喝杯酒好好庆祝。
沈昼却全然没有如释重负的痕迹,站在床边平静地说:“我今晚要修炼……”
华灯抱着被子眼巴巴地看着他:“为什么呀?你不能留下来陪我吗?躺在床上修炼多舒服。”
沈昼沉默了下:“你很想让我留下?”
华灯频频点头:“对呀对呀。”
她还等着积分礼包呢。
沈昼就势坐下,眉眼隐于阴影里,轻轻颔首:“好。”
华灯满意了,往旁边一滚,自己先睡了过去。
沈昼本来是真的在修炼,听着她的呼吸声,不知怎么就厌倦了,冥想变成假寐,假寐又变成真的睡着,就这样在两个人的气息纠缠中度过一夜。
翌日上午,华灯精神抖擞,急不可待冲出房门,赶到演武场参加比赛。
沈昼并没有跟随她一起,而是照旧留在房间里,放出一缕神识。
比赛难免磕磕碰碰,他怕一见到华灯受伤,就顺手把对面的人杀了,那样华灯一定不会高兴。
很麻烦,所以还是不去了。
比赛十分顺利,唐逸峰所有招式都和沈昼模拟的别无二致,华灯轻轻松松应对,意料之中胜下这一场,进入四强赛。
她受了点伤,不太舒服,只和苏意轻打了招呼就往房间走。
然而路上,她又见到了裴度云,对方像上次一样邀请她去喝茶。
华灯后背正痛着,敷衍道:“我道侣还在等我,今天先不了。”
裴度云深深看了她一眼,忽然说:“华小姐只有一个道侣吗?”
华灯:“啊?”
她想起来了,修仙界似乎没有重婚罪一说。
裴度云轻笑道:“在下只是觉得,如华小姐这般出色的修士,何必拘泥于一人,九州风景众多,看看又有何妨。”
华灯随口胡诌:“可惜我道侣他真的很小心眼,所以弱水三千,我只敢取一瓢。”
裴度云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华灯。”
他看见少女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不再是应付他那种心不在焉的样子,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明亮无比,脸上也绽开灿烂的笑,边挥手向他告别边朝对面跑去。
“你怎么来了?”
裴度云转身的时候,听到她含笑的声音,带着几分惊喜,像撒娇似的。
而她对面的人,则牵着她的手,拧眉道:“你受伤了,早点回去。”
华灯由他牵着向前,声音渐渐远去:“我跟你说,都怪唐逸峰用暗器偷袭我,他太不是个东西了……”
从始至终,不论裴度云如何注视,那个男人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所以他不明白。
为何那人修为远低于他,模样也平平无奇,却让他有种被对方视作蝼蚁的毛骨悚然感。
华灯为什么会找这样一个家伙当道侣?
……
回去的路上,华灯发现沈昼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她奇怪道:“你怎么了?又欠钱了?”
沈昼拉着她到房间里,取出疗伤的药,直到这时才松开一直牵着她的手,低头问:“你和他关系很好?”
连药清宗的掌门都不敢接近华灯,这个可笑的化神期却胆敢盯着她一次又一次。
如果天底下的人都死光了,就不会有人再用这种眼神看她。
华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摇头道:“不是啊,我和他不熟的,可能他喜欢我吧。”
“喜欢?”沈昼咬字缓慢,像在咀嚼这两个字,“像段译对你那种喜欢?”
“怎么可能?”华灯笑道,“段译怎么称得上喜欢,他就是个畜生罢了。”
她想了想,解释说:“喜欢是欣赏,理解,还有心动,是很美好的感情。”
沈昼把药递给她,在她脱下外衣时,冷不丁问:“那个姓裴的喜欢你?”
“可能是。”
华灯接着去脱中衣,牵动伤口疼得她“嘶”了一声。
沈昼替她剥去中衣,继而问:“你也喜欢他?”
华灯手一抖,莫名耳热,飞快地回:“当然没有!我喜欢他干嘛?”
沈昼沉默不语。
欣赏,理解,心动,他没有这些。所谓喜欢,于他而言是低劣的情感,是修行路上可以随意践踏的杂草。然而华灯说,这是很美好的感情。
这份美好的感情让母亲痛不欲生,让殷则京为之赴死。
他继续帮华灯褪去里衣,平淡地说:“不喜欢他,会喜欢别人吗?”
如果那个人让华灯痛苦,就杀掉他好了。
不。那个人从一开始就不该存在。
可奇怪的是,当他想到这一点,脑海里乍然浮现的竟是昨晚那幕。
漆黑的视野中,她贴在他耳边,搂着他的胳膊,一遍遍重复着说:“不讨厌你。”
不讨厌他。
有一瞬间,他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也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他想,假如当时她说的不是这四个字,而是——
“我够不到。”华灯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
他回神,视线落在她雪白的脊背和不算深的伤口上,低声说:“我帮你。”
“好……”华灯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乖巧地把后背凑过去,“那你来吧。”
第45章 问心之剑(二合一)
华灯的伤是暗器造成的, 尽管躲避及时伤口不深,但色泽泛黑,看上去略显狰狞。
沈昼手指挑起药膏, 落在伤口处,缓缓涂抹着。
如果说华灯方才还有点不好意思, 那现在就什么心思都没了,只剩下一个字——疼。
她咬着牙没有出声, 但沈昼的眉头还是越皱越深。
这点小伤, 他本来一个法术就能治愈。
可他的力量已逼近失控, 对华灯用的任何法术, 都有可能对她造成危害。这可能或许是十分之一, 或许是万分之一。
然而他不想赌。就算有反杀咒, 他也不想。
他只能把药膏涂抹遍每一处,拿纱布仔细地包扎好,扶着华灯躺下, 说:“睡吧。”
华灯睁着眼:“你也一起。”
沈昼说:“好。”脱下外袍躺到她身边。
睡梦中失控的风险会增加, 但不睡觉对他才是常态, 所以今夜也可以不睡。
华灯并不知晓,扯过被子盖住两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 榻上只剩一床被子。
今天的比赛消耗了她不少精力, 她很快便累极睡去,睡前还特意看了眼系统面板,积分进度已经抵达19.5%,明早醒来就能解锁礼包。
她心情大好,睡得更香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她掉进白花花的云朵里, 奇怪的是云朵一点也不软,而是牢牢禁锢着她,令她感到些许难受。
于是她不得不用力挣扎,云朵仿佛生了手,捆着她的腰,她腿脚一阵乱踢,期间膝盖似乎碰到什么东西,听见一声不甚清晰的闷哼。
奇怪,云朵还会发出声音?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被放开,反而束缚得更紧了。她叹了口气,无奈地妥协,缩进云朵里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怎么被她靠着的云朵好像升温了,连在梦里都感到几分热意。
算了,不管了,睡觉。
……
华灯醒来的第一件事是搬走沈昼的胳膊,这人总喜欢捆粽子似的抱着她,每次醒了都有点喘不过气。
可他睡得熟,她又不忍心把人叫醒,往往等到他睁眼才能勉强挣脱。
第二件事是问系统:“系统,我的礼包到了没!”
“到了宿主!”系统也很兴奋,甚至热泪盈眶,本以为这个位面的任务会相当简单,谁知道现在才有第一个礼包。
华灯说:“太好了,我要怎么做?”
系统:“宿主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像现在一样待在沈昼身边,就能看到你想要的内容了。不过……”
“怎么还有不过?”
“不过定位他太难了,我们只能确定一个大致方向,你的魂魄会被抽离一部分,进入到时间长河里,至于能不能真正见到他,在概率上存在运气问题。”
“如果我没见到呢?”
“你可以申请二次启动这项功能,或者换一份奖励。”
礼包不浪费就行,华灯说:“那你开始吧。”
系统应声,她闭着眼,看到面前出现加载条,等加载到100%的时候,大脑一阵眩晕。
“加载完毕,请宿主做好准备。需注意:您无法被目标对象察觉,也无法与之接触,您与目标对象间存在时空壁,观察是您此次唯一能做的事。”
漫长的系统播报后,视野渐渐清晰,华灯用力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她起初以为这场穿越还没有成功,后来发现不是,是她身处的地方的确就这么昏暗。
她应该是在一个地下宫殿里,头顶是密不透风的石壁,四周亮着昏昏然的几盏黄灯,冷风吹过便一阵扑闪,幽寂可怖。
说是宫殿,更像弯弯绕绕的洞穴,华灯就着灯光,试探地走了两步,发现自己可以直接穿透石墙。
系统找不到沈昼,她索性到处乱逛,经常穿过一面墙就能撞见一群人,这些人不约而同低头匆匆前进,脸上带着畏惧之色,仿佛在害怕什么存在。
他们看不见华灯,华灯就继续往前,逐渐地,她见到的不再是活人,而是一个接一个尸体,一具接一具白骨。
又到一个分岔路口,华灯止住脚步。
左右两个洞口都狭小昏沉,不知为何打碎的灯盏还残留碎片,只有中间那个笔直通达,虽暗不见底,却并不给人压抑的感觉。
如果是沈昼,应该会在这里吧。
这样想着,她抬脚走了过去。
她走了很远,终于视野豁然开朗,异常宽阔的房间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正前方的台阶后摆着一把银色的椅子,椅子上坐着一抹高大的黑影。
看不清脸的黄衣男人跪伏于地,对他说:“尊主,属下有事禀报。”
是沈昼吗?
高座上的男人说:“你又有什么事?”
嗓音沉冷,如冰块撞击,确然是沈昼无疑。
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黑袍,长发披散,犹如厉鬼,左手把玩着一块碎骨,姿态散漫慵懒,那截露出的手腕瘦削惨白,疤痕蜿蜒交错。
地上的人不敢抬头,恭恭敬敬汇报道:“回尊主,据幽州的分舵通报,白水城的修仙者似乎对我们的政策颇有怨言,预备掀起动乱,不若趁此机会一网打尽,属下以为……”
他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策略,华灯明显看出来,沈昼根本没在听。她越过地上的尸体向前,借着微薄的光线,总算看清面前这个沈昼的长相。
这张脸与后来别无二致,给她的感觉却迥乎不同。眉眼是极致的黑,肤色却是病态的白,凌厉的五官犹如杀人的刀,多看一眼都胆战心惊。
他抬起眼睫时,华灯察觉他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瞳孔呈现隐约的血红,是堕魔才有的征兆。
她并不意外,沈昼这个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也从没掩饰自己当过魔修的事实。
此刻她刚好站在黄衣男人背后,沈昼直勾勾盯着那人,就如同也在看她一般。
他的眼神淡漠无波,满脸写着厌倦,一如后来的沈昼。但当他看过来时,华灯却觉得仿佛一只骷髅在看自己。
“尊主,您打算如何处置?”地上的人恭敬请示。
“嘘。”沈昼低低地说,眼睛盯着前方一瞬不瞬,“没看见吗?有个不长眼的小鬼来了。”
华灯一怔,她环顾四周,这里只有她自己。
地上的人同样愣住:“尊主,您在说什么?幽州的事——”
沈昼垂眸:“吵死了。”
话音落下,黄衣人的头颅无声滚落,身子直挺挺朝前扑去,地上的尸体又多了一具。
高座上的人视若无睹,他单手扶着太阳穴,朝华灯勾了勾手指:“过来。”
华灯犹豫了下,避开尸体跳了两步,隔着一段距离问:“你能看见我?”
“我看不见你,也听不见你说话。”
仿佛猜到华灯在提问,他回答道。
随即饶有兴趣地问:“你是什么?谁派你来的?”
既然他听不见,华灯也就没有回答。
沈昼理了理袖子,徐徐起身,朝她展开双臂,微笑道:“不管你是谁,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动手。”
华灯满脑子问号,她觉得这个沈昼不太正常,想了想,她站到台阶上做了一个“枪毙”的动作。
枪口抵着沈昼的脑袋,在他走近一步时,从他身体上穿过。
沈昼停下脚步,面露遗憾:“看来你杀不了我。”
那确实很可惜,华灯放下手,思考有没有能和他交流的办法。
这时,她听到沈昼说:“接下来,轮到我了。”
嗯??
她的脖子居然被沈昼一只手攥住了!
他并没有用力,但确确实实穿越时空、穿越系统的力量,将她牢牢攥在掌心。
系统尖锐的警报声中,沈昼笑着说:“不介意我看清你的脸吧。”
他的笑意冰冷,手指渡来的法力凶狠强悍,华灯的身躯渐渐凝为实体,有种灵魂都被抽离的错觉。
在她即将被拉出时间长河的一刹,系统终于动用全部力量,将她带了回来。
华灯骤然清醒,从床上一下子坐直,手抚着脖颈惊魂未定。
“不是……”她简直匪夷所思,“说好的看不见我呢?!他竟然还敢掐我!”
系统比她还震惊:“宿主,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你等我向总部报备一下!”
华灯扭头,盯着沈昼的脸,他尚且睡着,显然这个时间线的他并未受到影响。
爹的,越想越气!
她怒气冲冲伸出手,掐着沈昼的脖子把人晃醒。
沈昼撩起眼皮,瞳眸清明,看不出刚醒的困倦。他按住华灯的手腕,往后一靠,懒洋洋地说:“做什么梦了?”
华灯更气了,张牙舞爪地问:“你是不是真想杀我?”
沈昼双眼一眯,瞧她片刻,居然厚颜无耻地笑了:“是啊,想杀你想得不得了。”
华灯:“……”你还敢承认!看锤!
锤完沈昼一番,她解了气,沈昼也毫发无损,两人完美达成和平结局,相继起床练功。
沈昼几乎放弃修炼时间,像上次一样模仿她对手的招式与她对练,从早到晚,并且乐此不疲。
华灯严重怀疑,是因为趁这个当口,他可以顺理成章嘲讽她,比如——
“太慢了,你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吗?”
“你学得很快,可惜没什么用,还不如之前那招。”
“还好我不是你对手,不然我会笑到直接认输。”
华灯:“???”
你前两天不是挺会夸的吗?给我变回去啊!
总之,就在这样令她十分不爽的进步中,她一路通过半决赛、决赛,获得了理想中的第一。
决赛当天她还听到一个消息,据说今早唐逸峰出门的时候,被一群马蜂追着蛰咬,逃跑路上又遇到之前的仇人,被按着锤了一顿。
锤完他一瘸一拐往回走,突然起了大风,将他吹到湖里,湖水不知道为什么结冰,他被发现的时候差点冻死。
华灯:感恩上天的馈赠。
领奖的时候,她站在演武场中央,接受着众人的恭喜,忽然一只云雀飞来,不偏不倚落在她手捧的奖章上。
华灯摸摸云雀的脑袋,冷不丁说:“你有本事自己来。”
云雀不解地歪过脑袋,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华灯:“沈昼。”
云雀:“吱。”
叫得有点难听,不过华灯没多想。她嘀咕道:“认错了?……算了,就当你是沈昼了。”
云雀慢悠悠地蹦了一下,似是表示赞同。
傍晚回去,华灯先是参加了苏意轻为她准备的庆功宴,其实也只有四个人,她、苏意轻、云鸣玉,以及来蹭饭的裴见明。
云鸣玉全程几乎不说话,除了给苏意轻夹菜就是默默喝酒,苏意轻搂着华灯好一顿夸奖,并且在裴见明试图说出那句“我是元婴组的冠军”时爆揍了他一顿。
华灯酒量不好不坏,喝到最后忘了克制,醉了个半倒。
苏意轻倒是千杯不醉,踹走昏睡的裴见明,扶着华灯要送她回去,云鸣玉想要起来,因为喝得太多只能作罢。
苏意轻搀扶华灯往外走,刚走了没两步,就在门口的柱子旁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仿佛等了许久。
他伸手过来,没说话,苏意轻下意识把手松开,华灯一下子到了他怀里,她都没怎么看清。
然后他就走了,苏意轻挠挠头,只能目送他走远。
华灯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她知道自己正被人抱在怀里,不过那人的气息她很喜欢,就没有挣扎,乖乖地搂住他脖子。
但那个人冷漠地拨开了她的手。
华灯又伸手过去,被他半路截住,不冷不热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不知道啊。”
攥住她手腕的力度蓦然加重:“是吗?现在也不知道?”
“知道知道,沈昼你松开!”
他这才松开手,任由那两条胳膊重新揽住自己的脖子。
他把华灯送回去,简单粗暴地塞到床上,盖好被子。
没等他起身,华灯蹭一下坐起来,眼睛极亮地盯着他:“你为什么不喝?”
沈昼说:“我讨厌喝酒。”
华灯不依不饶:“我都喝了这么多,你也得喝。喏,这个给你!”她从乾坤戒里找出一壶烈酒。
沈昼看都没看,随手给她塞回去:“不喝。睡觉。”
华灯又拿出一壶,拽着他的衣领递过去,手一倾便往他嘴里倒:“你喝一口试试,这酒味道很好的。”
沈昼垂着眼帘,嘴唇紧闭,酒水顺着他的下颌流落,浸透一片衣襟。
他一动不动,声音冷得要结冰:“华灯,你再敢动一下试试。”
华灯抓着他的胳膊笑,眨巴着眼睛说:“那你喝一口,你喝一口我就不动了。”
沈昼掐着她的下颌,脸色不善:“你在要挟我?”
他有点烦躁,如果不是对她用不了法术,她根本没有倒出这壶酒的机会。
华灯坦坦荡荡点头,酒壶凑到他嘴边,笑得像只狐狸:“对啊,那你喝不喝?”
沈昼看了她片刻,扬手接过酒壶,朝嘴里倒了一口。
华灯眼睁睁看他吞咽下去,高兴道:“再来一……”
“睡觉。”沈昼命令道,“再不睡我就用傀儡术。”
“哦。”
华灯见好就收,老老实实躺了回去,还把手上溅到的酒水悄悄往沈昼袖子上抹了抹,假装没看见他沉到底的脸色。
沈昼看着她睡着,突然发现她今晚并没有邀请他一起睡。
但是明早见不到他,说不定她会不高兴,所以他还是宽容大量地脱掉外衣躺了下去,闭眼默念心经。
约子时左右,他感受到传讯符有了波动,睁开眼睛。
上面显示左护法的消息:“殿下,紫阳宫有要事请求您帮忙,您可以来一趟吗?”
沈昼看了怀里的人一眼,回复:“明日。”
他烧毁传讯符,重新闭上眼睛。
而另一边,紫阳宫。
左护法收起传讯符,无奈看向身侧的青年:“少主,这样真的好吗?”
今泽嘴里叼着根草,漫不经心地说:“好,怎么不好?你把他调走,我才能去见那个女人,我一定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
左护法淡定地说:“您别后悔就行。”
今泽冷哼道:“我会后悔?你还真以为我怕他!”
左护法:“……唉。”
*
第二天,华灯兴致勃勃带着沈昼下山逛街。
她的法宝在秘境里毁了一批,刚好需要补充新的,不过她先去了成衣店,准备多买几件衣裳。
她挑好两件裙子,一红一黄,问沈昼:“这两套哪个好看?”
沈昼说:“一样。”
此后无论她怎么换,沈昼的回答都不曾变过。
“一样。”他确实在看,但似乎也确实这么认为,“你的脸又不会变,有什么区别?”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华灯忍不住翻白眼。
这番经历让她在沈昼表示要离开时,非但没有丝毫挽留,反而巴不得他快走般挥手:“再见,有事我会联系你。”
沈昼留给她的那抹神识还在,并且教了她正确用法,所以她随时都可以联系上沈昼。
沈昼哼了声,有种告诉左护法让他自己解决的冲动,不过左护法确实非要事不会找他,所以最后他还是走了。
在他走后不久,华灯买完衣裳,去茶楼歇息。
她进到二楼包间,刚点好茶点,窗户就被人破开,紧接着翻入一名玄衣青年。
系统扫描完显示元婴期,华灯松了口气,瞬间不慌,也没有立刻联络沈昼,撑着下巴等他走近。
青年执剑走到对面,非常嚣张地把剑往桌上一拍,说:“你就是沈昼身边的女人?”
华灯猜,这个人应该连她名字都不知道。
按照系统扫描结果,他也不是剧情里的人物。
她好整以暇地打量来人,由于女主buff,这个世界的人见到她,总会露出古怪的眼神。
或是贪婪,或是欲望。
但这个人,华灯从他眼里没看出任何恶念,他的眼神与段译那些人截然不同,虽然凶狠,却凶狠得纯粹,仿若孩童一般。
对他的问题,她避而不答,反问道:“你是谁?”
青年扬起下巴,倨傲地道:“小爷我姓今,沈昼应该跟你提起过我。”
华灯说:“没有啊。”
今泽:“……他应该提过,是你忘了。”
华灯:“真的没有。你是他什么人?”
对方似乎被噎了下,脸色扭曲良久,不情不愿地回:“我是他朋友,今天特地来会会你,不然你真把他当成什么好人了!”
华灯点点头,刚巧她点的茶上来,遂招呼小二:“给他也来壶一样的。”
今泽睁大眼睛,就算以他并不富裕的见识,也能大致估算出这壶茶的价格。
他的气焰顿时弱了一半,强撑着道:“不用你,我有钱!”
华灯笑着说:“你是他的朋友,怎么能让你花钱?坐下来喝一杯吧。”
今泽郁闷地坐了下来,还是不服气,瞪着她道:“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华灯边倒茶边抽空问:“比如呢?”
今泽攥着剑柄说:“比如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华灯把茶杯推到他面前,说:“那你试试吧。”
今泽想,试试就试试,当即站起来,虎虎生风舞了一套剑法,舞完气喘吁吁地回头:“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华灯捧场地拍手:“厉害,太厉害了,你的剑法比沈昼漂亮多了。”
今泽:“……你真这么觉得?”
华灯睁眼说瞎话:“是啊,肺腑之言。”
“我就知道!虽然他不肯传授我他自己的剑法,但我研究出来的东西,根本不比他差!”
那还是差很多的。华灯心里吐槽了句,嘴上说:“没错,你当然不比他差。”
今泽得意地笑了,但很快又拉下脸,维持阴冷的表情。
华灯给自己倒了杯茶,说:“你还会别的吗?”
“你等着,我给你看一个更厉害的!”
“哇,好荣幸。”
……
紫阳宫,沈昼处理完事宜,收回放出的神识:“今泽呢?”
左护法垂首回道:“他去分舵办点事,很快回来,您要找他吗?”
沈昼说:“你应该知道,在我面前撒谎没用。”
左护法立刻改口:“他去青阳宗找您的道侣了。”
“胡闹。”沈昼淡淡地说,“他不知所谓,你也帮着乱来。”
左护法笑道:“您平时太打压他了,难得他放肆一次,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左右,他不会伤害那位姑娘。”
沈昼摇头:“我教了他四年,为什么他还是这么蠢?”
左护法说:“您忘了,他十二岁就被关在镇雷塔里,一关就是十年。四年前您把他救出来时,他也才二十二岁,心智难免稚嫩。”
沉默须臾,沈昼说:“下不为例,不然你可以去死了。”
“我明白的,殿下。”左护法收敛神色,拱手作揖。
“自己去处刑台,受雷鞭十五。等今泽回来,你亲手执刑,雷鞭三十下,一个不准少。”
左护法微笑道:“您放心,我一定让少主记住这次教训。”
*
“你不知道,沈昼他太喜欢打我了!我稍微做错什么他就揍我,我是个活人他怎么不怕把我揍死!”今泽满脸义愤填膺。
华灯捧着茶杯,好奇地问:“是吗?他还喜欢干什么?”
今泽:“?”
我没在跟你讲他的爱好,我在跟你说他的坏话!
华灯无辜地看着他。
今泽咬牙切齿。
该死的,难道是所谓的爱情蒙蔽了这个女人的眼吗?
不不不,是他的错觉。
她根本就不了解沈昼,今天真是见鬼,她口中那些“其实挺温柔”、“很好说话”、“非常细心”,这是能往沈昼身上安的词吗?!
今泽憋着一口气,摘下腰间的剑摆到桌上,恶狠狠地说:“既然你这么有钱,那这口剑卖给你,你敢不敢要?”
这口剑名为问心剑,他偷偷用了沈昼的血,又让左护法帮忙设下法术。只有真心喜欢鲜血之主的人,才能将剑拔出。
只要她拔不出来,他就能告诉沈昼,这个女人只是在虚与委蛇,根本不是真的喜欢他!
他计划得很好,虎视眈眈盯着华灯。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华灯拿起剑,略显不解。
剑鞘触感温和,轻盈若无物,她说:“可我是医修呀,要剑做什么?”
今泽压下计划得逞的兴奋,道:“你拔出来试试,能拔动,我就免费送你,不过你肯定——”
“锵”的一声,仙剑出鞘。
华灯握剑笑道:“我还以为多难,原来一下就拔出来了。”
第46章 东海麒麟
咔嚓!
今泽手里的茶杯摔落地面, 随之破碎的,还有他骤然色变的面孔。
华灯吓得赶紧把剑放下:“你没事吧?我就开个玩笑,没准备真的要你的剑, 你不用这么……”
她也说不上来,为何眼前的青年会流露出类似恐慌的神情。
今泽半晌才回神, 他几乎是手足无措地把剑收起,扔到乾坤戒里, 然后苍白着脸起身:“你怎么能拔出来呢?”
他像是疑问, 又像是喃喃自语。
华灯更迷惑了:“不是你让我拔的吗?这剑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这剑——”
今泽对着华灯的眸子, 忽然失语无言。
他似乎明白沈昼为什么会留下了。
对上这双眼睛, 没有人能不心软。
华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个所以然, 只见他脸色灰败, 仿佛很挣扎地道:“你就当我没来过。”
说完转身就跑,落荒而逃,只在翻出窗户之时, 回首微不可闻地说了句:“对不起。”
华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默默端起杯子, 喝完剩下的茶。
今泽翻出窗户就一路狂奔,他知道沈昼马上就要回来,可惜刚跑出没二里地, 背后便响起淡淡的一声呵斥:“站住。”
他脚步一僵, 站住不敢再动。
沈昼回来这么快,左护法那个贱人,果然又出卖他。
周围张开结界,他被带入另一片空间,与现实的场景隔绝开,毫无疑问是沈昼的手笔。
他垂头屏息等待, 沈昼走到面前,平静地说:“雷鞭三十,打断你的腿禁足三月,你选哪个?”
还有选择的余地,证明沈昼不算太生气,他立即道:“雷鞭三十!”
沈昼“嗯”了声,见他似乎憋着话想说,道:“给你十个数,说。”
今泽将头压得更低:“……没什么。”
沈昼凝眉,是雷鞭三十太多吓到他了?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不过他向来不是会心软的人,说了三十就一个不少,遂略过这个话题。
“把烈天拿出来。”他说,“我的修为快压不住了,按我教你的做。”
今泽嘴角紧紧抿住,依言取出烈天,剑尖对准沈昼的胸膛。
可他该死的,居然又想到那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他也有朋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很久了吗?”
“他经常受伤,跟你们在一起也这样吗?你能不能劝劝他,让他不要再受伤了呀?”
不要想了,快动手!
当他不断说服自己之时,另一手接过剑柄,将烈天从他手中抽出。
“这是你第二次退缩。”
沈昼淡漠地扫了他一眼,反手用剑刺入胸膛,如同做过千万次一般。
他感受着烈天浸透鲜血,缓慢吸收掉他的法力。
境界从合体巅峰一路下跌,降至合体初期。
这样,应该就不会失控了。
他握住剑柄,想要将烈天抽出,忽然结界一角被掀动几分,似乎有人闯了进来。
普天下能闯入他结界的,只有一人。
他顺着今泽震惊的目光,缓缓回头。
“……华灯?”
少女站在结界入口处,光洒在她身上,那双眼睛却不复明亮,仿佛蒙了一层雾。
她穿着新买的衣裳,是条嫩黄色的长裙,沈昼总说这些衣服没什么区别,但现在他莫名地想,也许当时应该夸她好看的。
他注视着华灯,看她拎起裙子跑过来,想要触摸他的伤口却无从下手,只能红着眼眶问:“你在做什么?沈昼,你不知道疼吗?”
怎么会疼呢。
这口剑曾插入他胸膛无数次,他习惯了这种感觉,从未放在心上。
然而偏偏这一刻,他望着华灯含泪的双眸,迟来地感到了一丝疼痛。
所以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法云淡风轻地说一句:“没什么。”
他把剑拔了出来,用法术止住流淌的鲜血,对今泽说:“你可以滚了。”
今泽不敢看华灯的表情,拿着烈天僵硬地离开了。
华灯完全没在意他,她亲眼看到是沈昼自己握剑刺伤了自己,她全然不能理解这个举动。
尤其是想到,假如没有系统监测沈昼的位置,那会不会她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
只要一想到这点,她心口就堵得难受。
月牙和月满架着马车赶到附近,她一反常态地沉默,攥着沈昼的手腕,不声不响拉他到车里坐下。
她撕开沈昼的衣裳,检查他的伤口,她试图用灵力治愈,可伤口只修复了微不足道的一点。
她察觉异常,猛然抬眸:“你的修为一直在金丹期?为什么不解开?”
上次他受到类似的伤,去了天含山很快便恢复了。
沈昼说:“我会伤到你。”
华灯几近失声:“可你现在也在伤害自己!”
沈昼说:“我没有。”
华灯:“……”
她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缓了缓,低声问:“你为什么不突破渡劫期?”
沈昼不答反问:“你的契书呢?”
“什么?”华灯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
“不是要跟我续约?把契书拿出来吧。”他耐心地说。
华灯难以理解地取出续约契书,沈昼看都没看,直接签字按手印,随后说:“好了。”
华灯一把按住他的手,逼视他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沈昼将契书放进她乾坤戒,答道:“我有一部分记忆被封印了起来,只有渡劫之后才能看到。我不能保证,找回那部分记忆后,依然会履行对你的承诺。”
“……就因为这个?”
当然还有些别的原因,只是他不能说。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华灯抚摸他的伤口,终于没忍住说:“那你去渡劫吧,别再受伤了好不好?”
被她抚过的地方丝丝作痛,沈昼轻声道:“好。
华灯松了口气,刚要继续为他治疗伤口,突然马车外一阵躁动,熟悉的场面再度降临。
沈昼披上外袍,眼神毫无波动:“又是北斗殿。”
北斗殿盛产术士,其中不乏精通推衍之术者,这么多年他被追杀,有大半都是北斗殿的功劳。出于某些原因,他没将这一脉赶尽杀绝,没想到他们竟固执至此。
他走出马车,纵然有伤在身,依然没怎么费力就解决掉所有修士。
在他准备转身的一刻,传讯符同时收到今泽和左护法的消息:“有人在东海作乱!”
他的脚步一顿,面无表情烧毁传讯符。
他必须过去,但临走之前,他先看向的是不远处的少女。
或许瞧出他那一瞬的沉思,华灯立刻上前一步:“我和你一起!”
他点点头,带着华灯一同离开。
路上问她:“你喜欢什么动物?”
华灯愣了愣,下意识道:“兔子?”
沈昼说好,华灯只觉眼前一花,视野突然变得奇怪,需要很费力仰头才能看见沈昼的脸。
他简直变成一个巨人,而她……
“你真把我变成兔子了?!”她难以置信地尖叫。
而且还是和剑穗上一模一样的兔子,只是体型更迷你,方便被沈昼揣在怀里。
“太丑了!”她愤怒地去踹沈昼。
沈昼摁着她的脑袋,笑了声:“你还知道丑。”
说话间,两人已飞至东海,正是华灯和他一起看过日落的地方。
沈昼掠过那片断崖,飞出很远,似乎怕它被战况波及。
而后他转向一旁,不疾不徐道:“徐长老,又是你。”
在他对面,北斗殿长老徐恪领着一群修士,被今泽和左护法围堵在海面上。
华灯从沈昼的衣领探出脑袋,徐恪的视线瞥见她,似乎愣了下,但并没有停留,而是怒斥道:“沈昼,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
沈昼说:“你可以试试。”
徐恪举剑对他,双眸赤红:“你杀了北斗殿那么多人,为什么独独把我留下?!就因为我是薛子非的结拜义兄?”
沈昼有一下没一下拍着华灯毛茸茸的脑袋,仿佛没听见他说话。
徐恪颤声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告诉我,你把薛子非藏到哪了!”
沈昼这才抬眸,只有一句话:“他已经死了。”
“你一句轻飘飘的死了就结束了?起码要告诉我,他到底为什么而死吧!”徐恪悲愤地质问。
“你废话太多。”沈昼说,“带着你的人走,或者死在这。”
徐恪冰冷地注视他:“该逃的人是你!我们已经推衍出能杀了你的方法,你敢来东海,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听着他的话,华灯蓦然想起书里一则记载。
传言,两万年前,末法时代尚未降临之时,上界曾掉落一件至宝,名为天机玉。
天机玉,蕴含天道之力,可令死者复生,一经问世,便遭致无数哄抢。最后还是上界三位仙人降世,以重重阵法,将天机玉封存于东海之内,无人知晓其方位,亦无人可接近其中。
封存天机玉的阵法,就叫麒麟狱。
徐恪道:“北斗殿召集当世阵法高手,并得妖王云行协助,麒麟狱就在你脚下,你以为你还逃得出去吗?”
似是验证他的话,雾气不知不觉弥漫,巨大的黑潮在脚下云集,宛若张狂的麒麟。
麒麟震天怒吼,黑潮缠绕住沈昼的腿脚。
他懒得低头去看一眼,安抚地拍了拍试图跳出来的兔子。
他对徐恪说:“那你没有问过,他们为什么不敢出面来这里?只有你们北斗殿来对付我?”
徐恪道:“对付你一个人,何须他们出面?有这麒麟狱就够了!”
沈昼说:“那就试试,你的麒麟狱和我的剑,究竟哪个更快。”
他扬手,声音不见波澜:“烈天!”
苍穹骤然一声惊雷,宛如黑夜一般的大剑于半空铮鸣,落至沈昼手中。
他握住剑,却低头道:“你可以闭上眼。”
华灯两只爪子捂住眼睛,可她现在身形太长,爪子太短,所以还是能看到大部分景象。
其实没什么吓人的,沈昼那把剑杀人太快了,甚至称不上剑,而是可以变换任何形状的闪电。
漆黑闪电只用一瞬,就齐刷刷割下所有人的头颅,血如雨下,染红整片海面。
华灯眨眼的功夫,眼前便唯余徐恪一人。
沈昼对他说:“滚回北斗殿。”
徐恪双瞳失去颜色,黯淡地掉头,如傀儡般飞走。
黑雾仍未散去,麒麟狱已然成形。
沈昼站在猎猎海风里,他没有逃,而是抓着兔子的后颈。透过掌心,能感受到她温热的气息,脉搏生动,皮毛柔软。
活生生的,和他截然不同。
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了疲惫。
手一松,烈天回到今泽胸膛,怀里的兔子也漂浮到空中,变成少女的模样。
华灯伸手去牵他的袖子:“好了吗?那我们可以回去了吧,你的伤还没好呢。”
“你先回去。”他说。
抬手轻轻一推,华灯便飞了出去,平稳落至今泽身边。
黑潮顺着他的衣摆攀援而上,明明一个念头就能斩断的东西,他却任由自己被束缚牵扯,被拖着急速向下坠去。
麒麟张开巨口,他掉入其中,只来得及传音给今泽:“照顾好她,别让她担心。”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他的身影已湮没在黑潮中。
今泽瞬间明白。
这意思是要他向华灯阐述原委,并将她带到天含山严密保护。
虽然不理解沈昼为什么这么做,但他完全不担心这个人的安危。
以前沈昼也进过这里,那些修仙者实在太可笑了,他们把这当成囚禁沈昼的牢笼,殊不知这里早就是沈昼的地盘。四年前他伤重至极,便是来此处养伤。
今泽回头,准备和华灯解释一番,告诉她只需去天含山等候两日即可。
然而没等他开口,面前一阵清风掠过,那道黄色的身影如鹞鹰飞奔而去,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跳入黑潮之中。
麒麟没入深海,水面重归平静。
第47章 为你而来
黑暗中, 沈昼飞速下坠。
黑潮化作一片片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肌肤,他的修为全部解开, 那些伤痕一旦出现,便会立即自愈。
所以他没有阻拦黑潮的侵蚀, 在疼痛中越坠越深。
他分不清自己是想要在痛苦中清醒,还是在痛苦中沉沦。
可突然, 他感知到什么。
倏地睁开了双眼。
黑潮阻挡了他的视线, 沈昼瞳孔白光划过, 天目久违地展开。
于是他看见, 一抹鲜红的光正急速飞来, 穿越黑潮, 笔直奔向他怀里。
他下坠的速度蓦然一滞,那抹红光果然越来越近,终于落入他怀中。
柔软的, 温热的, 鲜活的生命。
他手指死死抓住这个人的胳膊, 脱口而出却是一句逼问:“谁让你下来的?”
华灯被黑潮划出满身伤口,哪里还受得了他十指的力度,当即吃痛道:“我自己想来的呀!你快松开!”
胳膊上的力道放松少许, 依然紧抓她不放, 她抬头,能隐约瞧出沈昼的轮廓,不由道:“别这么凶嘛,你快点保护我,别让我受伤了,真的好疼啊。”
沈昼冰冷地说:“就该让你疼死, 长长记性。”
华灯敷衍地点点头,她抱着沈昼的腰,能感受到黑潮被什么东西隔绝在外,那些令她疼痛的伤口总算不再添加。
她松了口气。
但沈昼的嗓音犹带愠怒:“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麒麟狱。”华灯手指圈住他的头发,像发现新的玩具,“我还以为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不过如此?”沈昼抬起她的下巴,与她头抵着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两万年来你知道有多少人想闯入麒麟狱吗?他们是怎么死的,书上没教过你吗?”
华灯没吭声。
书里确实写着,东海乃九州禁地,折损过数不清奇人异士。曾有两位渡劫期联手闯进东海,结果不出半天就被彻底镇压,尸骨无存。
她小声嘟囔:“我知道了,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沈昼语气越发冷沉:“没想这么多你下来干嘛?”
华灯撞了下他的头,说:“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啊。”
“………”
沈昼像是不明白听到了什么,一眨不眨盯着她。
即便黑暗里,他也能看清华灯的模样,所以更不理解她的话语。
“我为什么不能一个人?”
他喃喃地说,不知道是问给谁听。
华灯自觉回答:“因为一个人会孤单,所以我想陪你一起。”
沈昼扣住她腰身的手一寸寸收紧,直至将她彻底拥入怀中。
华灯趴在他胸膛,漫长的沉默后,她问:“我们什么时候能落地?”
沈昼声音微哑,低声说:“三年后。”
华灯被他逗笑了,说:“行,那我先睡一觉,三年后来见你。”
沈昼似乎也笑了下,说:“睡吧,三年后见。”
华灯并没有睡,黑潮已在先前的接触中侵入她身体,她意识模糊,昏迷过去。
沈昼抚摸她的背,仿佛安抚小孩一般,拂去她的伤痛,为她一刻不停地治疗着。
他太熟悉这里,一炷香后,他双臂环住华灯,带着她重重落地。
视野猝然明亮。
*
华灯醒来时,身处一间清雅的木屋内。
她第一时间寻找沈昼的身影,只见窗户大敞着,细雨纷纷洒洒。
窗边坐了个瘦弱的小孩,看清的一霎,她瞪大眼睛。
居然是小时候的沈昼!她又进到记忆里了吗?
可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因为先前所见的小沈昼温软可爱,眼前这个却仿若木偶,只会空洞地盯着前方。
随即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清澈干脆:“小孩,你真的不会讲话吗?我看你嗓子好像没毛病啊。”
“哎,肯定是没人教你。来,跟我学,师—父—师—父—”
男人不厌其烦地重复。
华灯瞬间明白过来,这的确是回忆,不过是薛子非的回忆。
可惜这个视角,根本见不到他的样子,华灯真的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师父究竟长什么样。
薛子非晃到了小男孩面前,绕着他转了一圈:“不应该啊,难道你耳朵也有问题……咦,你在看我的剑吗?”
随着他的动作,男孩的视线发生了改变,始终落在他腰间的仙剑上。
薛子非想了想,把剑摘下递给他:“你小心点,别弄伤自己,这剑可是——”
他马上就说不出话了。
因为男孩握剑的一刹那,四周风声停歇,窗外雨点凝固在半空中。
男孩伸手,接住一滴雨水,仙剑锵然出鞘。
灵气奔涌而来,他感悟剑道,突破金丹期。
“剑。”这是男孩说的第一个字。
画面如水纹散去,周围化作一片空白,华灯面前出现一扇再普通不过的木门。
她迟疑少许,推开门扉。
门后又是新的景象,她仍旧在薛子非的回忆里。
沈昼还是五六岁大小,抱着比他人还高的长剑,面无表情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低头看蚂蚁搬家。
很快他就看得失去耐心,抬脚想要踩死蚂蚁,不知为何又放下。
薛子非从背后拍拍他的肩,笑着道:“徒儿,看为师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叫花鸡,小孩都爱吃!”
“滚开。”
薛子非笑嘻嘻地说:“那我滚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为师你的名字?”
沈昼冷冷地说:“没有。”
薛子非摸着下巴:“没有名字?没有名字就跟我姓吧,给你起个名字叫……叫‘无’吧,反正你什么都没有!”
“随便。”
画面再度改变,又一扇门出现,华灯照旧开门进去。
沈昼站在槐树下,身姿已然相当高挑,但面容稍显稚嫩,约莫十三四岁。
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桀骜不驯的张扬。
薛子非打量他片刻,猛然尖叫:“你、你你你——你突破化神了?!”
“别喊了。”沈昼抱着剑,不耐烦地说,“我元婴的时候你就打不过我,是不是化神有什么区别?”
薛子非失语片刻,爆发大笑:“我这就告诉掌门师兄、二师兄、三师姐、四师兄……”
他数了一大通,末了说:“我徒弟这么天才,他们不得羡慕死!”
沈昼安静地听着,他的眼里亦有笑意,更多的却是莫名的落寞。
“薛子非。”他忽然轻声说,“我又想起些之前的事。”
薛子非本来转身要跑,闻言骤然回头:“什么事?你五岁以前的事?”
沈昼摇摇头,说:“没什么。”
回忆到此结束,华灯推开第三扇门。
这次的沈昼,几乎已经是她后来熟悉的模样了。
他沉默地坐在东海岸边的断崖上,薛子非跳过去拍他的肩膀,他也只是淡淡地躲了一下,没有回头。
“我就知道你在这!”薛子非坐到他旁边,“看日落呢?确实挺好看的,你以前就爱来这。”
沈昼目视前方,夕阳染红他的瞳孔,他说:“你为何要来?掌门他们没拦你?”
薛子非道:“掌门师兄才不会拦我,二师兄虽然劝了,但最后还得听我的!”
说着拿出一壶酒,在沈昼拒绝之时,仍锲而不舍硬塞给他:“喝吧,我的徒弟就该喝酒,使劲地喝!”
沈昼接下酒壶,却看着他不说话。
薛子非笑道:“看我做什么?”
沈昼说:“我已叛出师门,不再是你的徒弟。”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离开,但,我可没说不认你。”薛子非四指朝天,“我发过誓,这辈子都是你的师父。”
沈昼低头,揭开壶口,默默喝了一口。
夕阳沉入海面,两个人摇摇晃晃起身,喝得满面醉态。
“你现在不能跟我姓了啊。”薛子非突然指着旁边的树林说,“要不然以后你就叫王土地吧?或者王大树,王大树怎么样?”
沈昼看了树林一眼,慢悠悠道:“我有名字。”
他笑了笑,透着酒意,不甚清晰地说:“我的真名,叫沈昼。”
……
第四扇门出现时,华灯发现上面缠满锁链,她没有试图打开,也许这是她不能碰触的事。
好在她并没有等多久,只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所有回忆就全都消失了。
她从破碎的场景中抽离,掀开眼睫,看到了沈昼的脸。
她正坐在一把木椅上,沈昼居对面,手覆着她的手背,为她治疗伤势。
环视四周,她发现自己还在那间木屋里,只是屋内没了小孩和师父,唯余他们二人。
“我们还在东海吗?”她问。
“是。”沈昼说,“在薛子非的记忆里。”
“哦。”华灯点头不再多问。
沈昼瞥了她一眼,忍不住淡笑了声。
她一向很聪明,不该问的事,便一句也不多问。
黑潮造成的伤口极难痊愈,华灯怕沈昼浪费灵力,毕竟他伤得更重,遂道:“我自己来吧,我这还有不少药,你先治好你的伤再说。”
沈昼道:“不必……”
“不必什么不必,你快点!”华灯皱眉瞪他。
沈昼挑了挑眉,收回手:“那我帮你上药。”
“我才不用!”华灯耳尖微红,“你转过去,不准看!”
“你确定自己能行?”
“当然行,你快转过去!”
沈昼意味不明地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转了过去。
华灯这才吐出口气,开始解身上的衣裳。
解到一半只剩里衣,她望着沈昼的背影,还是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倾身摘下他的发带,如之前那般覆住他的眼睛。
沈昼倒没挣扎,只是轻啧了声:“你多虑了,我真的没兴趣看。”
华灯哼道:“要你管,反正我不喜欢你睁眼。”
她回到座位,蘸取药膏,为伤口上药。
伤口处冰凉刺痛,她疼得龇牙咧嘴,尝试说话来转移注意力:“你以前是不是来过这?”
“是啊。”沈昼说,“薛子非死后,我带着他的魂魄过来,想要让他死而复生。”
华灯懵了,她没想到沈昼会突然说这个,还以为他会避而不谈,随意玩笑几句。
但话已至此,她不能不接,小心翼翼道:“不是说麒麟狱很厉害,你是怎么进来的?”
“麒麟狱的确厉害,我在里面困了七天,出来的时候,便四处寻找天机玉。”
华灯睁大眼睛。
三位仙人联手设下的法阵,他居然只困了七天?!
不,仔细想想,他当时才合体初期,且遭遇仇策等人的围杀,重伤濒死,如果是现在的沈昼,她已经无法想象会强到什么程度。
“你好像很惊讶。”沈昼平淡地说,“实际上,仙人没你想的那么强。”
华灯:“……”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她抽了抽嘴角,犹豫地接上:“那你找到天机玉了吗?”
如果找到了,薛子非还活着吗?
她没有问出口,但沈昼知道她想说什么:“天机玉是世间无上的至宝,可活死人肉白骨,令亡者复生,这点确凿无疑。”
他说:“但那天我才知道,天机玉只对完整的魂魄生效,而我师父,因自爆而亡,神魂破碎,救无可救。”
他的话音平缓而清晰,说话的人未必见得有什么情绪,聆听的人却仿佛心上落了记重锤。
华灯的手指失了轻重,药膏用力摁在伤口处,而她浑然不觉痛意。
那个时候的沈昼,又会是什么心情呢?
带不走薛子非的尸体,只能亲手将师父的肉身烧毁。仅存的魂魄被他小心保存着,一路闯到东海。等待他的却并非救赎,而是命运的嘲弄。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薛子非的记忆封存在这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大约感受到她的沉默,沈昼随意地说:“人都要死的,这没什么。”
只是当年,他差点走不出这里。
今泽一直以为,他进东海是为了疗伤。这里的确有助于他伤势恢复,可其实,他更多的只是做一件事。
抱着封存薛子非魂魄的那盏魂灯,对着天机玉一次次尝试,直至魂灯黯淡,彻底熄灭。
魂灯的封印最多持续三十天,那三十天里他不断修炼,妄想突破到渡劫期。
如果取回剩下的记忆,也许他就有办法重塑薛子非的魂魄。
可他没能做到。
第三十一天,他还是合体期。
“人世间总有无法挽回的事。”沈昼漠然说道,“你待在我身边,说不定也会遭遇这些。”
华灯这次回得迅速,也很轻快:“你已经比当年强大多了,所以我不会的。”
“我早晚要走。”沈昼说。
“那我就好好保护自己,不让你走的时候难过。”
“我不难过。”
“你怀念薛子非的时候在难过。”
“那就是你错了,我从不怀念死人。”
“可你为什么带我来东海呢?”华灯说,“那一天,你是不是也想要看望他?”
“……”
沈昼默然不应。
华灯放弃抹药,披上衣服,走至他面前,注视他的脸。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常。
“我在这个世界有必须要做的事,如果没有你,我会变得百倍千倍危险。”
“而且。”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沈昼的头动了下,似乎想要抬头看她,但察觉自己看不见,最终作罢。
华灯庆幸不用直面他的双眼。即使如此,她还是紧张到手心出汗,艰难地吞咽着口水,把话全部说完。
她道:“所以,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胆小。”
静默须臾,沈昼道:“你当然胆子不小。”
何止不小,简直没心没肺。
“还有,还有就是我已经……”华灯的话还在继续。
沈昼说:“已经什么?”
已经把你当成自己的道侣。
她羞于将这种话说出口,单腿跪在他身侧的空隙,低声说:“已经和你做过,只有道侣才会做的事。”
沈昼垂在身侧的手空握了下,但他看上去毫无变化,仿佛不为所动:“你不是说,和别人也可以?”
华灯一噎,羞恼地道:“你就不能当我没说过吗?”
沈昼若有似无地笑着,说:“不能。”
华灯鼓起腮帮子,凑上去亲了他脸颊一口,抱着他的脖子说:“真的不能吗?”
“……”沈昼表情一滞,抓住她的腰,过了会才问:“谁教你的这招?”
华灯轻哼了声:“我不是说过吗?没想过别人,只有你。”
顿了顿,她小声说:“而且我都愿意让你那么对我了,你还要怎么样嘛。”
沈昼说:“我怎么对你?”
华灯掐了把他的胳膊:“你说呢?”
沈昼笑了笑,随即静下来,微微一叹,口吻仿佛在阐述一件事:“但那是因为你生病了,华灯。”
面前久久未有回答,他也没想等到答案。
可突然,蒙眼的红绸倏然掉落,视野被光芒点亮,紧接着跃入少女慌乱而又坚持望着他的眼。
是华灯撤去了他眼上的布。
他开口:“你——”
华灯害羞得手都在抖,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一把捧住他的脸,认真地说:“就算不生病,我也愿意的。”
“——你明白吗?”
她鼓足勇气说完,立即别过眼,不再看他的表情。
可这人偏要捏住她的下巴,将她转过来,沉寂的黑眸不复平静,波涛汹涌,死死盯着她,哑声道:“你再说一遍。”
华灯不想说,他就一直这么看着,好像非要她说出口一般。
终于,华灯松口:“我说我愿意……唔!”
他居然——
瞳孔一瞬紧缩,华灯不敢置信,她呆呆地看着那熟悉的面孔贴近,直至近无可近。
随之贴近的,还有他的气息、他温热的唇。
原来他的嘴唇不是凉的,冒出这个想法的同时,华灯的眼被他捂住,而唇被他压上来。
他揽着她的腰,嘴唇与她厮磨,在逐渐升高的气温中,含住她下唇,轻轻吮咬着。
华灯以前总喜欢如这般咬住下唇,可从未有过这样酥麻的感觉,他似乎是笑了,低声诱哄着:“华灯。”
华灯下意识张嘴:“嗯?”
她毫无防备,以至于让这个狡猾的猎人乘虚而入,被他撬开牙关,攻城略地。
他的舌勾着她的,宛若鱼儿戏水,每当她想退后,他便会假装离开,又在她试探时重新欺压过来。
他丝毫不知餍足地索取着,不知何时带着她滚落在地,华灯手腕一翻,桌上的花瓶被打落下去,鲜艳欲滴的海棠花落在她手底,由她攥紧碾碎。
花汁浸透指缝,糜艳刺眼。
哪有这么亲人的啊……
华灯脸颊绯红,难耐地推了推他,快要喘不上气。
那可恶的家伙直到这时才舍得稍微放开一些,也松开了蒙住她眼睛的手。
华灯发丝散乱,眼尾雾气氤氲,嘴角一缕暧昧的银丝尚且与他勾连,被他低头又吻了一口。
华灯看得面红耳热,手指用力揪起他衣领,喘息着问:“你怎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知道。”沈昼凑上来,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低笑道,“我在亲你。”
可怕的战栗似乎又要袭来,华灯连忙别过脸,哼哼唧唧地说:“我不准你亲。”
沈昼便俯首去吻她的耳垂,她越是躲闪,他就越是放肆,含笑问:“为什么?”
华灯无力地推他:“你亲得我不舒服。”
这个身体本来就敏感,他还这么亲她,真是太讨厌了。
沈昼停下来,亲了亲她的下颌,说:“那你教我怎么亲。”
等不到华灯回答,他也不急,捉住她的手,俯身又压了下去。
他与她带着海棠汁液的手指紧紧相扣,艳丽的色彩在两人指间交缠,他亲过她额头、她眼睫,最后回到她被吻得犹如滴血的嘴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啄吻。
慢慢地,华灯回握住他的手。
都说接吻是人类表达情欲的方法,可她看着沈昼的眼睛,透过他的动作,感受到最多的却并非情欲,而是珍爱。
是她小时候,面对最喜欢的礼物,动一下都生怕碰碎时,才会有的那种珍爱。
她鬼使神差地看了沈昼一眼。
他果然停顿下来,随即托住她的后脑,气息缠绵:“我继续了?”
“……嗯。”
她很快就知道了。
刚刚的她彻底错了,错得很离谱。
这才不是什么小时候的她,这是真正极具侵略性的猎人,一旦抓住缺口,便会肆无忌惮地占有她、吞食她。
明明之前还捂着她的眼睛,可当她不经意睁眼时,却发现他始终注视着她,不肯错过一丝一毫她的反应。
一旦她有想退后的念头,便会被他假装仁慈地松开片刻,等她放松警惕,又是新一轮可怖的激颤。
他舔舐过她每一颗牙齿,尤其在那一颗格外尖锐的虎牙上停留,勾弄得她几欲承受不住。
渐渐地,两人掉换了位置,华灯被他抱在腿上,搂着他脖子,低头被迫承受他的吻。
分明她才是被亲得不住后仰,又被他的大手按回来的人,可这个姿势,却仿佛她在主动索吻,不知疲倦。
她什么都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他的气息,他炽热的话语——
“我给过你机会了。”他如是说。
含糊的话音散在唇齿间,他吻得愈发深入,勾取津液,舔咬她的嘴唇。
三个月……三个月怎么能够。
他环着她腰身的手恨不得极尽力气,却又不舍得弄疼她,最后只是与她抵死相拥,几乎要将她嵌进骨骼里。
他咬了口她的舌尖,喘着粗气说:“你是这世上我唯一想要杀的人。”
是你让我不要难过,是你让我感受这个世界,是你说一定会选我。
华灯不甘示弱咬了回去,且咬得更加用力,霎时舌尖破了皮,口齿间血气弥漫。
他在这疼痛中笑了出来,勾着她、哄着她继续深吻,华灯推搡他的胸膛,眼尾无意识坠下一滴泪。
泪水落至嘴边,很快被两人纠缠的唇角抿去。
血与泪的混合中,沈昼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刀子刻进心底,鲜血淋漓。
“你敢骗我,我就挖出你的心脏,打断你的腿,把你永远带在身边。”
华灯抵着他的额头,牵住他的手,静静听完了他的话。她应该害怕的,可这一刻她却觉得鼻尖酸涩得快要落泪。
这个仿佛对什么都不关心的男人,让她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浓烈的情绪。
爱恨交织,命运勾缠,她知道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但有什么好逃的呢。她低下头,抱紧他的脖子,生涩地回吻过去。
“不会的,沈昼,我不会的。”
她一遍遍重复。
“我会永远像今天这样……”
“来到你身边。”
第48章 被亲晕了
华灯怀疑自己最后是晕过去的。
至于是被黑潮侵蚀的伤口发作晕过去, 还是被亲晕的,就未可知了。
当然,第二种猜测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承认的!
总之, 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愈合,就连沈昼胸口的剑伤也完全恢复, 他只要不再压制修为,伤势便恢复得格外快。
华灯摸着他的胸口检查了一番, 确保是真的愈合而非又用障眼法骗她, 这才松了口气。
沈昼没有制止她的动作, 待她即将抽身离开时, 不声不响拽住她的手腕, 无需费力便拉她入怀, 自然而然低头。
华灯翘起嘴角,仿佛早有预料般,一只手抵住他的嘴唇, 笑眯眯地说:“我同意了吗?”
沈昼咬了口她的指节:“你什么时候同意?”
华灯下意识蜷缩起手指, 但仍然没有收回, 而是看着他道:“从现在开始,你不准说谎。”
沈昼嗯了一声,说:“然后?”
华灯清了清嗓子, 一本正经问:“你叫沈昼?”
“是。”
“你今年二十四?”
“是。”
华灯望着他如墨的眼眸, 缓慢而清晰地问:“你是否是转世重生之人?”
“是。”
答案来得比预想中快,他未曾停顿,直接说出口。
华灯脑子里瞬间涌现更多问题。
只是忽然,她想起那天提及他父母亲人时,他冷漠无比的眼神。
也许那时,他并不快乐。
所以她仅仅问了句:“你是为什么转世?”
沈昼依旧轻描淡写:“我不记得了。”
华灯思忖片刻, 眼前他的视线落在某个地方,她赶紧堵住那张要人命的嘴,脸颊微微发红:“那你前世……娶过妻生过子吗?”
沈昼说话时,她手心传来痒意:“自然没有。”
她嘴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佯装严肃的样子,继续问:“前女友、白月光、朱砂痣?”
“那是什么?”
“就是你喜欢过的人。”
这次他回答更快了:“没有。”
似想起什么,他补充:“有一条狗。”
华灯:“……”
这是何等贫瘠的感情,才能连喜欢一条狗都记得?
她不说话,沈昼便以为结束,低头时却还是被她躲开。
他挑了下眉:“还有什么要问的?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华灯忍笑,扬起下巴:“你就不好奇我——”
沈昼的表情冷了点,淡淡地说:“不好奇。”
华灯一愣,随即露出不满的眼神。
他怎么可以不在意!
沈昼却握着她的手道:“反正以后也不会有。”
原来是因为这个。
华灯顿时一笑:“这可说不定,等着追我的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天我就找别人当道侣了,到时候你怎么办?”
怎么办?沈昼平静地说:“杀了他。”
华灯:“你先等……”
沈昼:“挖了他的眼睛,砍断他的手脚,把他剁碎了喂蚂蚁。”
华灯有些佩服自己,因为她第一反应居然是:“蚂蚁?正常人不是都说喂狗吗?”
“狗怎么能吃这种脏东西。”沈昼说。
“什么跟什么……这不是重点!”华灯哭笑不得,晃了晃他的手,“你真这么想?”
沈昼语气冰凉:“不然呢?”
华灯忍笑道:“你就这么告诉我,我会很害怕的。”
她故意做出害怕的表情,还往后缩了缩肩膀。
沈昼看着她:“你可以害怕,但这不会改变什么。”
华灯彻底掩盖不住笑意,戳了下他的脸颊:“骗你的,我才不怕。”
随即她又一次躲开了沈昼,在对方越来越深的眼神中,揶揄道:“可你就这么确定,天底下没有你打不过的人?”
她晃着脑袋,振振有词:“毕竟,你现在才合体期。”
沈昼失去耐性,没有表情地回:“出了东海,我就去渡劫。”
华灯迟疑了下,似乎在纠结什么。
沈昼将她抱到腿上,拂开她的发丝:“不用担心,我会回来。”
华灯抬眼:“活着回来?”
沈昼像是觉得好笑:“你担心我会死在那?”
华灯小声说:“不是说渡劫期的天雷很厉害,起码一半冲击渡劫的修士,都折损于此?”
所以两千年来,九州的渡劫期,也只有仇策、云行、风池三位。
沈昼轻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用。”
华灯:“好的知道了。”又被你装上了可恶。
沈昼看她:“你在骂我。”
华灯面不改色:“没有,我在夸你很厉害。”
沈昼掰过她的下巴,居然用了傀儡术:“你在骂我。”
华灯不由自主:“对,骂你,怎么了?”
沈昼饶有兴趣地追问:“你骂我什么?”
这次没了傀儡术,华灯试探地说:“王八蛋?”
沈昼:“继续。”
华灯这下来劲了,骂出她想说很久的词:“混蛋,无耻,流氓,恶棍,人渣——”
他又缠了过来。
一边挑逗她的唇舌,一边啄吻她的唇角,喘息着说:“继续。”
华灯揪着他后背的衣服,津液控制不住地从嘴角流下,她颤声说:“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伪君子——”
“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你就是想被骂吧!
“你是狗吗?混账,不许咬……疯子……”
*
万幸这次华灯没晕过去。
大约是觉得时候到了,沈昼终于舍得放过她,也舍得从这幽闭的木屋内离开。
华灯恨恨地抹了把红肿的唇角,跟在他后面走出木门。
他们穿过一扇又一扇门,那些回忆不断循环上演,终于来到最后一扇带锁的门前。
沈昼一把扯开枷锁,走了进去。
这里的环境她见过,是虞菀记忆中,万剑堂的模样。
偌大的房间内,薛子非跪在地上,周围是影影幢幢带着剑的人,她有意低头不去看,只随着沈昼的步伐前进。
快走至门口时,身后一声巨响。
薛子非自爆了。
继而是慌乱的喊声,以及掌门等人的怒吼。
华灯不敢回头,跟着沈昼向前。
忽然,剑光划破半空,几道人头落地的钝响后,叫声戛然而止。
万剑堂的门被人破开,一袭白衣的少年御空而来,华灯踏出回忆的最后一刻,不经意对上他空洞死寂的目光,恰如当年五岁时一样。
……
他们轻易地走出了东海。
传说中困住无数高手的麒麟狱,对沈昼如入无人之境,华灯来到海面,才发现过了仅仅一天。
见到他们,原本蹲在岸边的今泽瞬间起身,左护法也跟着投来视线。
今泽一个箭步冲上来,刚要张口询问情况,就见沈昼牵着华灯的手说:“你怎么在这?”
他脚步一刹,宛若吃了苍蝇:“不是?我草?我怕你死在那没人帮我处理公务行吗!”
沈昼说:“滚吧,雷鞭三十你以为能逃掉?”
今泽小小地心虚了一把,嘀咕道:“谁想逃了?老子敢作敢当!”
沈昼懒得搭理,直接带华灯离开,华灯笑着挥手和他们告别。
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今泽却迟迟没有离开,罕见地陷入沉默。
左护法上前一步:“走吧少主,你的雷鞭……”
今泽跳脚:“你能不能别提这事了!”
左护法淡定地哦了声。
今泽抓了把头发,烦躁地叹息:“你看到那个女人了吗?”
左护法:“看到了。”
今泽苦笑:“我让她拔了问心剑。”
左护法一怔:“少主,这不合适。”他深深蹙眉。
问心剑与寻常法术不同,它测的不是感情,而是心。凡能拔出剑之人,必是情根深种,至死不渝,半点做不得假。
感情会变,而人的真心只有一个,不死不休。
今泽对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仿佛感慨般说:“我知道,但她拔出来了。”
左护法:“……”他的表情变幻几次,最终什么也没说。
今泽看过来:“你说我该告诉他吗?”
若是从前,左护法大概会摇头说不知,但这次他说:“属下以为,应该。”
今泽低头盯着脚边的断崖,沉思无言。
四年前,他偷偷跟着沈昼来过这里。
那个男人经常不言不语,抱着薛子非的魂灯坐在这个位置。
从日出到日落,从春末到夏初。
直至一场大雨后,他再来此地,不见沈昼的踪影。
微风徐徐,海面掀起层层波澜,偶有鱼儿跳出水面,也很快消失不见。
今泽缓缓转身,把问心剑取出,攥在手心。
左护法不知道沈昼过去的事,而他不同,他知道这个人等了多久,不能有一丝一毫犹豫。
他手一扬,将那柄剑扔入水中。
波浪转瞬即逝,他终于下定决心:“这件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左护法沉默地看向他,半晌问:“那您告诉我做什么?”
今泽说:“我怕自己一个人保守不住秘密。”
左护法:“。”
*
华灯刚上了马车,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转头就发现自己的大床被某个无耻的家伙霸占了。
她叉起腰站在床边:“这是我的床。”
沈昼闭着眼,手一捞精准攥住她的手腕,说:“一起。”
华灯根本没来得及反应,直接被拽倒在床上,所幸他的手及时接住,没感到疼痛。
他把两人中间夹着的浣熊抱枕扔到一旁,搂着她的腰说:“可以了。”
华灯在他怀里挣扎:“谁要跟你一起!”
挣扎半天无果,她气得踢了一脚:“你不是要修炼吗?”
沈昼:“躺着修炼比坐着舒服。”
华灯翻身去扯他的脸:“你舒服了,那我呢?我好好的地方凭什么给你一半?你还扔我的抱枕!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沈昼睁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但华灯仿佛嗅到危险的小动物,嗖地退后不少。
他说:“别闹了,睡觉吧。”
华灯:“我闹?你还讲不讲理?你以后再也没有工资了知道吗!”
“可以。”沈昼说,“那就给点别的做报酬。”
“嗯……”
又是一阵令人心跳加速的缠绵,华灯气喘吁吁别过脸,推着他的下巴说:“你干嘛呀,我正生气呢……”
沈昼顺势用下颌蹭了蹭她的手:“别生气了。”
华灯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除了这句你还会说什么?你不是看了很多书吗?”
沈昼按下她的手,将她重新抱回来。
“那些书没意思。”
“什么有意思?”
“你。”
说完,好像怕她没听见,又盯着她的眼睛说了遍:
“——你。”
他露出一种华灯从没见过的,甚至称得上柔软的眼神。
就在她因此恍惚的一瞬间,又被他捉住机会,捧住了脸庞。
昏昏沉沉间,她似是而非地想到——
朕就这么原谅沈贵妃,会不会太娇纵他了?
不过她马上就没闲情想这些,而是眼尾潮红地仰着脑袋,断断续续问:“你真的……没骗我?没这么对过别人?”
“没有。”沈昼给她换气的时间,安抚地亲吻她的耳垂。
他压下来的时候,含混地道:“谁也没有。”
华灯整个人都不好了。
细碎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她几乎有些咬牙切齿。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熟练?!”
第49章 变大变小
华灯趴在他怀里缓了好一会才平复呼吸。
得益于特殊体质, 当她再抬起头时,被蹂躏得不成样子的嘴唇已经恢复原样。沈昼摩挲着她的唇角,眼底情绪不明, 似乎很遗憾没能留下痕迹。
车厢里响起几道敲门声。
华灯连忙推开他近在咫尺的脸:“月牙和月满来送吃的了,你放我起来。”
沈昼捏了捏她的耳垂:“那就让她们离开。”
华灯红着脸从他身上爬起来:“才不要, 我想吃东西。”
沈昼不咸不淡瞥了外间一眼,随着她的动作起身, 安静地坐在一旁, 看着月牙和月满将托盘摆到桌上, 请华灯品尝。
华灯让月牙把栗子糕放到沈昼那, 说:“你尝尝这个。”
沈昼无可无不可, 拿起来吃了一口, 不过也只有一口。
华灯说:“好吃吗?”
沈昼:“不好吃。”
月牙:“?”
华灯毫不意外,自己拿起一块,笑着塞进他嘴里:“不好吃也得吃。”
沈昼垂眸, 盯着她葱白的指尖, 慢慢地咀嚼, 说:“好吃。”
把一整块糕点都喂进他嘴里,华灯朝旁边努了努下巴:“茶呢?”
沈昼端起茶喝了口。
瞧着他的表情,华灯忍俊不禁:“茶也不好喝?”
沈昼:“嗯。”
月满:“?”
华灯亲自拿起一杯茶, 喂到他嘴边, 拖长腔调问:“现在呢?好喝了吗?”
沈昼神情未变,就着杯沿喝了几口,说:“好喝。”
月牙和月满:“……”
悟了。
她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斥着不和谐气息的车厢。
华灯给他喂完糕点和茶,眼睛都笑成了两弯月亮:“沈昼,你好像个小孩。”
沈昼不予理会,华灯又塞给他一颗饴糖:“好吃吗?”
“好吃。”
华灯双眼放光:“那你能不能变成小孩给我看看?”
沈昼咀嚼的动作一顿, 撩起眼皮。
华灯捧着他的脸说:“你现在脸上的梨涡都不明显了,你小时候特可爱你知道吗?”
沈昼平静地说:“是吗。”
“是啊是啊,人还是小的时候更可爱。”华灯沉浸在幻想他变小的激动中,完全没注意他语气的古怪。
沈昼说:“我也这么觉得。”
华灯:“那你……啊!”
她叫了一声。因为她发现视野突然急剧变化,桌椅变大了,沈昼也变大了,她晃着腿甚至踩不到地面。
再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已经不能说是穿衣服,变成被衣服堆住,滑稽得很。
她气急败坏大喊:“沈昼,你干了什么!!”
可惜人变小声音也变得稚嫩,喊出来不仅没有气势,还像是奶声奶气的撒娇。
沈昼一把捏住她的脸,眼里划过隐约的笑意:“怎么不叫哥哥?”
华灯目瞪口呆:“你还要不要脸?谁是你妹妹!”
沈昼将她抱起来,放进怀里,给她一面镜子:“也对,我妹妹没你这么可爱。”
华灯虽然气愤,但还是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自己可爱的脸。她五六岁的时候可真嫩啊,大眼睛长睫毛,难怪外婆总说她是小仙童。
欣赏完了,华灯将镜子啪嗒打掉,继续生气:“你快给我变回来!”
沈昼捻起一块糕点,不紧不慢送进她嘴里,说:“张嘴。”
华灯猛地咬下一口,腮帮子鼓鼓,仿佛把糕点想象成沈昼在嚼:“你的癖好是喂小孩子吃东西吗?真无聊。”
沈昼摸了摸她的头说:“慢点吃,别噎着。”
华灯加快了吃的速度,又在他的服侍下吨吨吨喝完一杯茶,一抹嘴角:“好了,我不要吃了,你快把我变回来。”
沈昼不说话,她干脆转过身,抱住他的胳膊就是一顿晃:“沈昼,沈昼你最好了,把我变回来嘛。”
当大人不好意思做的事,变小后做起来毫无心理负担,对上她的目光没一会,沈昼就败下阵来,将她恢复原样。
只是很快,抱着华灯柔软的腰肢,抵着她的颈窝听她怕痒的笑声,他便散漫地想道,果然还是这样更好些。
日色渐晚,华灯在他怀里睡了一觉。
夜里半梦半醒,依稀察觉沈昼没有睡觉,而是时不时摆弄她那条桃花手链。她迷迷糊糊问:“做什么呢?”
沈昼答:“没什么,睡吧。”
她就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次日上午。
华灯神清气爽坐到桌边,提笔准备这次的仙门大比单人报告。
是的,修仙界也有报告这种东西。
她苦思冥想,把自己在青阳宗的经历胡编乱造凑成三万字,差不多能应付过去。
她写的时候,沈昼就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摸她的手链。
等她写完了,沈昼也放手了,桃花链色泽明艳,焕然一新,她不由问:“你做了什么?”
“注入了几道剑意。”沈昼说,“它会保护你。”
“剑意?那是什么?”
闻言,沈昼随手一挥,周围场景倏然变幻。
华灯眼睛一花,人已站在云端,对面是浩浩汤汤的江水,穿过重峦叠嶂的山野,一路向东流去。
江上雾气蒸腾,华灯问:“这是哪?”
沈昼说:“我自己开辟的空间,你可以在这里试试剑意的威力。”
“?”
华灯已经不想去深究,开辟出这么大的空间究竟是否合理这件事。
她对着手链干瞪眼:“怎么试?”
沈昼:“你可以定一个口诀,随便什么都行。”
“好啊。”华灯不假思索,“沈昼大狗比!”
“嗯,口诀就是我的名字了。”
“后面还有三个字。”
“最多两个字。”
“你胡扯的吧!之前怎么没说?”
沈昼按住她的手腕,睨向她一眼:“还试不试了?”
华灯把手链对准他,哼道:“试,我现在就用它弄死你!”
沈昼眼都没眨一下,任她冲着自己,等她默念口诀之时,果然手腕一偏,锋利的剑气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而去。
华灯起初并没当回事,这剑意在她手下太过温顺,发出的瞬间也没有任何后坐力。想来她一个金丹期,最多只能发挥出化神的水平。
直到剑气一往无前,轰然一声,削平了一座山头!
华灯:“……”
剑气仍在向前,接连两座、三座、四座……数不清的山头轰隆倒塌,高山倾摧,江水沸腾。
华灯:“!”
这剑意的威力未免太恐怖了点,毁掉一座城池不是问题。
她猛地回头,震惊地问:“我是不是能杀合体期了?”
沈昼用很随意的口吻说:“渡劫期也可以。”
华灯的心怦怦直跳:“如果是仇策呢?”
沈昼云淡风轻:“我说过,他就是个废物。”
这一刻华灯再顾不上其他,一个劲端详自己的宝贝手链,抽空回了句:“嗯嗯知道啦,你最厉害了!”
沈昼迫使她转向自己,沉下双眼:“你夸我就这么敷衍。”
华灯笑嘻嘻:“我哪有,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沈昼仍然脸色不善,可惜华灯的注意力全在手链上,兴奋地问:“你这剑意有多少呀?”
沈昼淡淡地回:“十道,还剩九道。”
华灯连忙把手链收好,不敢再试了:“怎么这么少?你是不是摸鱼了?”
“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沈昼瞥了她一眼,见她确实喜欢,这才勉强补充:“以后还会有,我暂时只能凝练这么多。”
听起来挺难的,华灯问:“你花了很久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没费什么时间。”沈昼轻描淡写说,“一个月前开始的。”
一个月前,那不就是她刚从虞蘅手底下被救出来的时候?
他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筹备,而她一无所知。
华灯揽着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给你发工资的哦。”
沈昼顺着她的动作低头:“我说过,你可以用别的报酬抵消。”
孰料被华灯一只手堵住,她撤开身子,忍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渡劫啊?”
沈昼说:“你很着急?”
他扬手退出空间,两人又回到马车里。
“那就现在去吧。”他说,“你先回药清宗,我——”
“为什么?我要和你一起!”不等他说完,华灯立刻抓住他的手。
“我很快回来。”沈昼说,显然并不打算带她一起。
华灯闷闷地问:“很快是多久?”
沈昼说:“五天内。”
华灯失声:“五天叫很快?!”
前所未有的焦虑涌上心头,她扑过去抱住沈昼的腰,声音低低地说:“我从来没有和你分开这么久过。”
沈昼顿了下,改口:“四天。”
华灯依旧摇头,难过地说:“我不要你为我缩短时间,我要陪你一起。”
没有等到回答,她也不气馁,仰头凝望他的眼:“我不会干扰你的,我就在旁边看着,好吗?”
相处得久了,她也察觉到,好像每次这样看他,他都会妥协。
她耷拉着眼尾看了片刻,沈昼微不可查地叹了声,说:“你只可以待到第二天。”
华灯又要说些什么,但他没有再给这个机会,直接道:“从第三天开始,天劫结束,我会正式冲击渡劫境。我的真气会影响你,你必须马上离开。”
华灯紧紧盯着他,见他确实不会再退步,方才不情不愿道:“好吧,那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沈昼答应下来,在她交代月牙和月满直接回药清宗等待后,便带着她出现在天含山。
天含山设有特殊阵法,每当他出现,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左护法,不出片刻左护法匆匆赶来,向两人行礼。
沈昼说:“叫今泽过来。”
左护法点了点头,过了会,嘴里还含着药丸的今泽被连人带床抬了过来。
他艰难咽下丹药,一脸懵逼。
沈昼无视他血肉模糊的后背,指着华灯说:“这几天我会去渡劫,你保护好她,后天之前送她回药清宗。”
今泽:“???”
左护法惭愧地叹息:“对不起少主,是属下下手失了轻重。”
今泽眼角抽搐,心说那三十鞭你是一下都不放水,老子看你就是故意的!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另一件事:“你疯了吧?这个时候渡劫?没有我你一个人去?”
他不敢喊出来,只能传音给沈昼,怕华灯听见。
沈昼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叮嘱了华灯几句,快要走的时候才传音给他:“是,我一个人,烈天留在你手上。”
今泽气得脑壳疼,眼睁睁看他走远却无能为力。
他又看了眼华灯,忍着后背的雷伤,虚弱地笑了笑:“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的。”
华灯:“……谢谢你啊。”
今泽满面愁容,趴在床上无聊地掰手指。忽然,一股清凉的灵力注入后背,令他痛得睡不着觉的伤口瞬间缓解不少。
他惊讶地回头,发现是华灯正为他治疗伤势。
“你叫今泽是吗?”她问。
“……对。”
“我是医修,你的伤虽然重,但我应该能治好一半。”她说。
“……不用,看着重,其实都快好了,用不着你。”
华灯笑起来:“你说话的方式和他一样。”
今泽嘀咕道:“怎么可能?小爷是真正的男子汉。”
他到底没再拒绝华灯的治疗,还在她收回手擦汗时,磨磨蹭蹭说了句谢谢。
华灯看着外面,不知道沈昼去了哪里,难免稍显不安:“他渡劫会有危险吗?”
“没有。”今泽心不在焉地说。
“一点也没有?”
“当然,你怎么还担心这个?除非他想死,否则没人杀得了他,你放心好了。”
他的话应该不会作假,华灯终于放心了些,晚上就宿在断云殿。
然而这颗刚放下的心,在夜里被雷声吵醒时,又重新提了起来。
她抱膝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电闪雷鸣的云层,默默地等待着。
她等啊等,等了整整一个晚上,雷声还在继续,甚至因为日出的光亮,让那些紫色闪电显得更加狰狞。
她再也坐不住了,又不好叫醒看似睡着的今泽,只能焦急地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雷劫会持续这么久?”
修士晋升,多为四九天劫,万年前那位剑仙亲手撕毁的,也正是四九天劫。
就算冲击渡劫期,至多也不过九九天劫而已。可华灯旁观的这几个时辰,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天劫落下,几百?还是上千?
系统的语气是罕见的沉重:“宿主,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吗?这个世界的天道能量太弱,所以积分进度停滞不前。”
华灯急道:“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
“但经过昨晚我对天劫的监测,我想我应该错了。”它说,“因为你看,能降下这种程度的天劫,足以证明这个世界的天道根本不弱,甚至恰恰相反,它强大至极,能无视位面规则。”
“……你确定?”
“确定。”系统说,“正是因为太强了,所以连我这个系统都会被压制,无法从它那里汲取能量。”
华灯难以理解,这几乎颠覆她的认识。
自从四九天劫被销毁,九州人对天道的畏惧便散去不少,加之万年来鲜少再有人于天劫之下丧生,天道在修士们的口中,逐渐从凶横残酷,变成温驯无害。
但系统说,这种想法是错的。它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蛰伏起来,沉默地观察这个世界,并挑准时机,企图一击毙命。
“你说这个天道很强,究竟强到什么程度?”半晌,华灯望着又一次降落的紫雷问。
“至少在我去过的几十个世界里,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天道。”
华灯心尖一颤:“那沈昼呢?他会不会有危险?”
“宿主,你没必要担心他。”系统却说,“这世间最强之劫,应当是昔日的飞升劫,历劫者将受雷劫五百道,以致飞升成仙者十不存一。”
“但这次,天道面对一个合体期,却降下远比飞升劫还严重的天罚。在我看来,这足以证明一件事。”
“——即使如此强大的天道,也会畏惧一个人的存在。”
第50章 剑尊仇策
“好了, 你该回去了。”
今泽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华灯仍旧坐在窗边,默默听着咆哮般的雷声。今泽昨晚应该也听到了,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看上去完全不担心沈昼。
华灯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他真的不会有事吗?”
“真的。”今泽慢吞吞起身下地, 因为疼痛而面部扭曲,“你真得走了, 不然明天他开始突破,他倒是没事, 你体内的真气会发狂暴走, 那不比杀了他难受?”
华灯别无他法, 只能选择相信他。
“我送你回去。”今泽说。
华灯看了眼他老太太似的走路姿势:“不用, 我自己……”
哗啦。
未及她说完, 一道黑光闪过, 足以容纳成年人的裂隙在面前呈现,宛如夜空般深不可测。
今泽收回手里的剑,说:“可以了。”
华灯微微一怔, 在今泽的示意下踏进去, 几乎没反应过来, 人就到了药清宗。
回头时,缝隙迅速闭合,传出今泽的声音:“别担心, 最迟三天他就回来了。”
还要三天吗……
华灯回到了海棠苑, 尝试静心打坐。打坐几个时辰,她躺到床上,但夜不能寐。
于是披上衣服坐起,望着远方直至天明。
“天劫结束了吗?”她问系统。
“没有。”系统感慨,“我从没见过这么强的天道,看来万界浩劫后, 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事。”
华灯听它谈起过万界浩劫,据说九州遭遇末法时代,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
不过她没心情管这些,烦躁了一会,索性换好衣服出门,去找掌门师父提交报告。
掌门接过报告扫了眼,点头道:“你这次的表现很不错,还替药清宗得了第一,你……”
他看出华灯魂不守舍,话头一顿,转而道:“要是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吧。”
华灯心不在焉,慢了半拍抬头:“是,师父。”
只是她刚准备转身,门外就传入一声稍显惊慌的:“掌门,仇策剑尊来了!”
掌门大惊失色,第一反应便是挡到华灯身前,企图将她藏起。
可是晚了。
那道雪白的身影从门口跨入,男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你说的那个合欢圣体就是她?”
掌门登时冷汗直流。
他的确和仇策剑尊提过这件事,并表示会亲自将合欢圣体送至其府上,以寻求与吞云阁的合作。
但那是几个月前的事,现在他更畏惧沈夜的存在,连仇策剑尊也无法让他如此胆战心惊。
他死死挡在华灯身前,僵硬地行礼:“剑尊阁下,您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男人并未关注他的异常,朝华灯瞥去一眼:“顺路看看而已,你不用多礼。”
华灯对上男人的目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为什么他会在这?原著剧情明明不是这个时候。
对了,是因为她回来的时间提前了,她本来应该在青阳宗多待一段时日,那样刚好能够错过仇策的到访。
不过不重要了,华灯抚摸手腕上的桃花链,静静地看着他。
九道剑意,对付他一人应该不成问题。
仇策向她勾了下手:“跟我走。”
这不是询问,而是动用了法术的命令,华灯不受控制朝前走去。
掌门一想到沈夜那张脸就腿肚子打颤,条件反射伸手拦住,恳求道:“剑尊不可!她是华家的女儿!”
什么华家,仇策根本没听说过,他道:“还有呢?”
“这……”掌门看看华灯,斟酌道:“这炉鼎还没调教好,您现在享用,未必能达到预期。不如让她留下,我带人再调教一段时日?”
“不必了,本座没这个耐心,既然她资质不错,那本座不介意亲自调教,还是说你想私下霸占她?”
“……鄙人不敢。”
如果今日来的是旁人,或许掌门还能说道说道,可仇策终究不同。除了实力,他的性格也是令群仙盟头疼的重要原因。
四年前万剑宗的事掌门多少知道一点,自然也知晓仇策不敌合体期,临阵脱逃的事迹。
他被那合体期斩断了本命剑,废掉两条胳膊,此等屈辱若换常人处之,多半要血拼到底。但仇策不是。
他毫不犹豫地逃了,为了活命情愿落下供人谈论的笑柄,虽然也并没有多少人敢于嘲笑他。
他在乎的是性命,是变强,而不是世俗对他的看法。
所以来药清宗强行带走亲传弟子这种事,他做得出,并且能做得理直气壮。
“但是——”掌门内心凉了个透,他开始思考仇策和沈夜哪个杀人更利落一点,能让他不那么疼。
“算了师父。”华灯忽然开口,“我跟他走吧。”
掌门吃惊地回头,随即眼泪汪汪:“那你一定要说清楚,我真的尽力了!”
华灯笑了笑:“我知道。”
她看向对面俊美的男人:“走吧。”
仇策绕过掌门,手一挥,带着她消失离开。
华灯甫一落地,便感受到异常浓郁的灵气,他们身处一座宽阔的庭院,周围依山傍水,是相当豪华的山间庄园。
这大概就是任务里所提及的,“仇策的洞府”。
华灯打量四周的同时,仇策也在打量她,而后说:“不用担心,我没想真的让你当炉鼎。”
华灯愣了下,扭头看他。
仇策淡然地说:“我没有道侣,而你的体质很适合,所以我想邀请你与我双修,这样我能帮你变强,你也能助我恢复修为。”
“恢复修为?”华灯抓住这不同寻常的字眼。
“嗯,我前些年受了伤,现在只有渡劫初期,我想恢复到渡劫中期。”
仇策坦诚地说,至于为什么受伤,他不想讲。
华灯也不关心这个,她无语地道:“我不愿意。”
闻言,仇策略微沉吟:“我徒弟说,女人说不要就是要,那你就是愿意吧?”
华灯:“???”
你八二年的霸总小说看多了吧!
“你徒弟……裴见明?”华灯满头黑线,想把裴见明拽出来揍一顿。
“对啊,你认识他?”仇策难得露出一抹笑,“我徒弟很优秀吧?”
华灯一言难尽:“你就这么信了他的话?”
“为什么不?”仇策说,“他在外面很受欢迎,所以了解女人,我不了解,就向他请教。”
“很受欢迎?了解女人?”他在书里的人设可是异性绝缘体啊!
“这些都是裴见明告诉你的?”
“对。”
华灯:难怪徒弟傻叉,原来师父更智障。
她深深地无力了,往石桌旁一坐,对仇策说:“坐。”
仇策一愣,听话地坐了下来。
华灯开始运行周天:“你不是要双修吗?像我一样修炼吧。”
仇策迷惑地看着她,双修是这么个修法吗?但他不介意先尝试下,所以立即闭眼进入打坐状态。
华灯打坐约一炷香,点开系统界面一看,任务仍然显示“未完成”。
她叹了口气,看来这次不能钻系统漏洞了。
“你做的应该不对。”这时仇策也说,“双修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让我徒弟来教你。”
“哦,好啊。”华灯说。
仇策起身向外走去,华灯对着他的后背,露出腕上的手链。
没办法,只能放弃这个任务了。
她默念口诀,剑气一发即出,就算仇策用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立刻展开防御,还是砰然一声,被削去半边身子!
可惜渡劫期不是那么好杀的,尤其仇策这种在渡劫停留数百年的家伙,已经达到能滴血重生的地步。
他半边身子迅速修复,眼里全是震撼,嘶声问:“你是不是认识沈昼?”
华灯没有回答,继续调整角度:“你想死吗?”
仇策下意识接道:“不想。”
“好。”华灯微微一笑,“那就是想。”
又一发剑气飞出!
仇策瞳孔骤缩,刹那间瞬移千里。
可那抹剑气竟穷追不舍,跨越千里将他穿了个透心凉,他捂着喷血的胸口,被剑气硬生生拽回了洞府中。
他颓然倒地,一面拼命展开防御,一面努力修复身体。
可他甚至顾不上查看身体的状况,而是死死盯着华灯,满脸不可置信。
不会错的!
就是这道剑气,四年前打得他道心破碎,修为飞速下跌,险些跌破渡劫境。
若非吞云阁以全部资源相助,恐怕他现在伤都还没养好。
而现在,这道足以毁天灭地,令全天下为之颤抖的剑气,居然被一个金丹期的女人用了出来?!
仇策双腿发软,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你,你是他的……”
华灯冷冷地抬手,一言不发。
仇策看出她的想法,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我真的不知道,我发誓!若我早知你是他的道侣,绝不会动你一根手指!”
“是吗?”
低沉的声音说。
比任何法宝、任何存在都要可怕的气息,此时此刻,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所以,你动了她哪根手指?”
仇策毛骨悚然,浑身血液凝固,时光如静止一般从他眼前流过,他一点、一点转过脑袋,对上那双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第二次的眼睛。
深若寒潭,暗如幽夜,冰冷似一把纯粹的剑。
若说唯一的不同,就是比起四年前的无悲无喜,多出一抹仿佛要燃烧一切的怒火。
仇策惨叫起来,蹦得像只拔了毛的鸡:“我没有!我发誓没动过她一根头发丝!不信你去问她——啊!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华灯放下手,进入吃瓜看戏状态。
只是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几下眨眼的功夫,仇策就从高空跌落,重重摔砸在地。
他浑身流血,躺在被自己砸出来的坑里,肩膀往下空空荡荡,两条手臂都不在了。
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控制着不让两臂长出,因为方才他的胳膊已经被沈昼生生撕下过十几次。
虽然不知道沈昼为什么没杀他,但他还是一动不动地闭着眼,假装自己是个死人。
见沈昼落地,华灯第一时间扑到他怀里,沈昼摸着她的头,低声问:“你没事?”
“我没事,你渡劫结束啦?”她赶紧检查沈昼身上有没有伤口。
“完成了一半。”沈昼拦住她的手,说,“之后可以再继续。”
那不就是失败了吗?
华灯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就是因为怕影响他渡劫,所以她才忍着没联络他,可他还是来了。
但沈昼不想多谈这件事,她也只能假装没那么在意,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沈昼挑起嘴角,漆黑的眼睛注视她,光华流转:“你叫了我名字,我怎么能不来?”
华灯怔住,迟疑地说:“只要叫了你名字,你就能听到?”
“对。”沈昼笑着说,“这项法术永远不会失效。”
“……不管多远?”
“不管多远,不管在哪。”
见华灯一脸呆呆的样子,他屈指弹了下她额头,指着旁边宛若尸体的仇策说:“你打算怎么处置?”
华灯隔了会才回神,往旁边看了眼,在仇策开始瑟瑟发抖时,说:“我要他的洞府,还有他芥子空间里的法宝。”
仇策:“……呜呜。”
沈昼轻易把他的芥子空间搜刮出来,又将他一脚踹下了山。仇策消失无踪,华灯蹲在地上,美滋滋清点自己新缴获的战利品。
别说,虽然仇策是个二货,好东西可真不少,每一样拿出来都能值个几十上百万灵石。
“华灯。”
她埋头欣赏时,沈昼在后面淡淡叫了声。
“嗯嗯?”她没回头,表示疑问。
“你为什么不在药清宗解决他,要跟他来这里?”沈昼平静地问。
他的语气太正常,华灯并未当回事,脑子冒出一堆足以搪塞的借口。
直到她听见沈昼的下一句——
“有什么让你必须来这里,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