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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等以后成亲了,他有的是机会碰她


    烛光下, 赫连时凑近乔菀,阴影笼罩住她。


    乔菀缩了缩脑袋,把脖子埋到被子里, 脑袋抵着被褥瞧着眼前的男人。


    她目光有些呆滞。


    赫连时都没来得及穿上衣,大喇喇裸在她面前。


    “看够了么?”赫连时磁性嗓音挠得乔菀耳朵发痒。


    眼睛眨了眨, 晃过神来,乔菀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盯着赫连时胸口发愣。


    “你拿了我的被子, 我盖什么?”赫连时冷脸继续问。


    鬼使神差般,乔菀没有立即弹开, 反而是木讷地分出半截被子。


    被子带了姑娘家身上的香甜味, 赫连时一手轻轻抓着被子一端, 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你要与本将军同床共枕?”他一番话臊的乔菀脸立刻爬上红晕。


    屋内红烛燃的热烈,床幔被赫连时扯落下来, 他没犹豫就爬上了床。


    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管呢。


    男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盯着乔菀,她背后有些发毛, 撩开床幔就要走。


    “轰隆——”一道惊雷劈下来,乔菀又缩回床上了, 连带着一双粉白好看的脚也如兔子一样藏在身下。


    “那我走,这间屋子给你。”赫连时也不吓唬她了, 拉开床幔要走。


    “等等。”乔菀紧紧捏着赫连时的手, 语气带了丝紧张。


    “别走。奴家害怕。”


    温言软语化的赫连时心一动, 床再次陷落了下去。


    “乔姑娘, 你可知南越国男女共处一室一夜,男子要对女子负责?”赫连时警告道。


    “知道。”乔菀可怜兮兮看着他, “那将军走吧。”


    几个字压了点委屈的哭腔。


    赫连时无可奈何, 披了衣服靠在床边:“你睡吧,我守着你。”


    乔菀看着他, 又往床里边缩了缩,提好被子乖乖躺下。


    “别吹灭蜡烛。”


    “好。”


    赫连时今晚是睡不着了,靠在床边不知想什么。


    乔菀不愿再多说话,因为二人氛围太奇怪了,可她又舍不得赫连时走。


    只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着。


    二人都睡不着。


    好似这个晚上要干点什么才对。


    “睡不着?”赫连时道。


    “嗯。”乔菀轻轻点了点头,白皙的脸颊蹭在玉枕上,挠得赫连时心痒。


    赫连时脑海中想出一件事情来。


    “那今夜本将军哄你睡。”赫连时轻轻笑起来,在一旁外裳里摸索着,拿了一根琴箫出来。


    乔菀支起身子坐起来,这支箫,原来先前和她共吹箫的人是他。


    错愕之中,她没注意到滑落的衣领下,雪白的肩头若隐若现。


    赫连时盯得喉头一紧,飞快别过眼。


    兵法有三十六计,追妻也有。


    指尖捻着箫,赫连时吹了一曲《长相思》。


    苍劲有力又悠长绵绵。


    那是乔菀苦苦等了许久的箫声,还有面前的男子。


    她从没想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将军,竟然是您。”巨大的错愕让乔菀忘了今夜的惊吓,仔细端详着面前的男人。


    “很意外吗?”赫连时唇还碰着箫,眼里却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好像那唇,碰的不是箫。


    “嗯。”乔菀禁受不住他眼里的侵略,别开了眼。


    “先前,你可是对这吹箫男子动了心?”赫连时把箫放在手心里上下摩挲,眼里看乔菀看的深情。


    “奴家……”乔菀身体想后挪,却又撞上生硬的木头。


    “嘶。”乔菀撞得生疼。


    赫连时一步跨了过来,大掌轻轻抚在她脑后,呼吸扑在耳廓,酥酥麻麻的,乔菀腿有些软。


    “将军。”乔菀眸子里透了无措。


    “疼吗?”赫连时揽过她裸着的肩,温热的触感和肌肤交融,乔菀有些愣神。


    她喜欢他,不排斥和他这样的接触。


    从前也喜欢,只是赫连时身份高重,她不敢动心。


    她又爱了一个吹箫男子,那个吹箫男子也是他。


    从头到尾,她爱的都是赫连时。


    如今心思被挑明,还在这样一个逼仄的角落,她的情和意逃无可逃。


    “疼。”乔菀低头,耳廓飞红。


    “将军,我……”乔菀不知道怎么解释下去。


    “我都知道。”赫连时一张脸依旧冷,只是嘴里的话柔了柔。


    过去这么多年,赫连时是乔菀唯一动心的男人,此刻二人距离无间,她羞愤无地自容。


    他喜欢自己吗?


    为何又冷又柔的,忽冷忽热。


    思绪凌乱间,赫连时低低开口:“那乔姑娘眼下还对这男子动心吗?”


    大手轻轻抚上乔菀脸颊,茧子勾起一缕头发,被赫连时慢慢别到她脑后。


    “嗯。”声音被乔菀压得极低,她捂着脸埋入了被子里。


    赫连时嘴角勾起笑容,没想到她会回答的这样直接坦然。


    “我也是。”赫连时拨开她挡住耳朵的头发,轻轻说道。


    他也是?他也是动心?


    乔菀呼吸乱了起来,一时间失了分寸,没了往日的清冷,只剩下一份彻底暴露在赫连时面前的娇憨。


    “这样羞人。”赫连时靠了过去,一只臂膀将她头捞了出来,替她捋了捋乱掉的发丝,看着她的脸。


    红烛帐暖,美人在怀,怎么能不动情。


    “今夜就算我们没什么,本将军也要给你个交代。”


    “将军,奴家不用。”乔菀低头,脑海里胡思乱想成一片。


    “娶你,不好么?本将军愿意。”赫连时垂头看着乔菀的眼睛,目光灼灼。


    “将军,奴家身份卑微,配不上您。”乔菀要挣脱开他手,又被狠狠带了回去。


    “那本将军便用一身军功抬了你做将军夫人。”赫连时这话说的干脆,乔菀眼里一明,有惊喜还有忐忑。


    权贵家哪有这么容易高攀。


    “世间那么多世家小姐,将军何故看上奴家。”乔菀别扭,又偏头过去。


    “我从不觉得你比她们差,你在本将军心里独一无二。”


    “将军怪会甜言蜜语。”


    一番嗔怪闹得赫连时手上的劲紧了紧:“乔姑娘不喜欢甜言蜜语,那本将军不说便是。”


    说罢,赫连时当真闭了嘴,撩开落在乔菀唇边的发丝吻了下去。


    男人铺天盖地的气息瞬间倾覆下来,乔菀瞬间失了所有力气。


    赫连时没有经验,吻的生涩,见乔菀呆呆愣愣,手勾了勾她下巴:“乔姑娘舍得让心上人一个人孤独地亲吗?”


    说的什么胡话!乔菀猛地咬了唇,眼里愈发要哭出来,又带了倔强的气恼。


    她朝赫连时那张薄唇咬了过去。


    赫连时眉心一跳,笑得欢:“没想到乔姑娘还有这一面。”


    说罢,赫连时反咬回去,带了深深的侵略和扫荡。


    “唔。”


    乔菀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双手想推开赫连时,乱推间不经意扯开了赫连时的衣裳。


    “乔姑娘,倒是不如面上看上去的那般清冷贵重。”赫连时松开她,低头瞧了眼敞开的衣领,拉过乔菀的手摸上来,“摸这里。”


    “不要!”乔菀被男人体温烫的惊呼一声,趁他不注意,忙盖了被子把自己藏起来。


    赫连时手一空,看着床上把自己裹得像蝉蛹一样的女子,眼里宠溺又无可奈何。


    他又冲动了,可这回,乔姑娘没有那么抗拒。


    见好就收,他也不折腾她,披了衣服便撩开床幔走出去。


    “将军要去哪?”乔菀探出一个脑袋。


    “你要帮我?”赫连时问的没头没脑,乔菀撩开床幔看出去。


    男人也没想到刚刚还藏的紧的姑娘就这么冒出来,想要解裤带的手一松,差点滑了下来。


    “拉上帘子,不该看的别看。”赫连时只恨这里没有屏风。


    影响他解决了。


    “将军若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可以和奴家说的。”乔菀担心他的身子,忍不住又道。


    “你说的。”赫连时转过身,身子又钻了进来。


    “你会吗?”赫连时问。


    “会什么?”乔菀瞪了双眼,有些懵。


    “用手帮我。”赫连时言语淬了蛊。


    “什么?”乔菀没明白。


    “算了,以后你就知道了。”赫连时突然又笑起来,眼里荡漾出一片爱意和深意。


    “早些睡吧。”赫连时伸手摸了摸乔菀的头,替她合上床幔,自己躲一边憋着了。


    他不敢想,要是没娶到她,自己长夜漫漫该如何度过。


    过去他从未对一个女子动了情,这是头一遭,他恨不得把她揉进骨子里头。


    乔菀在床上一夜未眠。


    她睡不着,偷听了男人的动作一夜,最后捂在被子里臊红了脸。


    他原是要做这件事。


    自己如何能帮,真是羞死人。


    直到天光微明时,才听见赫连时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了句:“姑娘得罪。”然后便觉得身边床陷下去一块,赫连时乏得很,瞬间睡着了,


    乔菀慢慢靠过去,分了他一半被子,蹭了蹭他的手臂,一阵安心涌上心头。


    待赫连时醒来,手便摸到一块柔软。


    这是什么?


    赫连时轻轻捏了捏,缓缓睁开眼,对上乔菀睡颜,才发觉自己手碰的是什么。


    她没醒,甚至舒服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赫连时深吸一口气,逼得自己松了手。


    不能做这趁人之危事情,否则她醒来发现又要不理自己。


    等以后成亲了,他有的是机会碰她,眼下便先放过她。


    第25章  求她做他的妻。


    乔菀醒来时已是正午。


    身侧的被子凉了几许, 枕边摆着一个竹篮子,几朵粉色海棠探出头,乔菀微微勾唇, 伸出手碰了碰花瓣。


    花瓣在乔菀手中抖落下一滴露水,冰冰凉凉的。


    是谁给她的花, 赫将军?


    梳洗过后,乔菀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看的海棠花戴在发间。


    “乔姑娘。”房门被敲响, 拉开门,昼雪对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 “该吃午饭了。”


    “好。”昼雪脸上还带着稚气, 圆圆的眼里满是崇拜, 乔菀扶了扶昼雪挽上来的手,轻轻笑起来。


    到了用饭的地方, 昼雪突然憨笑起来推了乔菀一把。


    “吱呀。”门被昼雪从外面关上。


    乔菀急着要追出去,被身后男人的轻笑止住了步子。


    “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赫连时穿着做饭时才围的襜衣, 端了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在桌上,抬头对着乔菀笑了笑。


    “为你熬鱼汤呀。”


    男人声音沉稳里带着丝丝温柔, 乔菀愣在原地,觉得有些梦幻。


    尤其当她想起昨晚糊里糊涂的种种事情, 便更不敢面对赫连时。


    赫连时目光落在她头上别着的海棠花, 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看来今早为她折的海棠, 她很是喜欢。


    乔菀愣神间, 赫连时已经解下襜衣朝她走了过来。


    “别动。”


    男人身上的饭菜香飘进乔菀鼻息间,他身上多了烟火气。


    “还喜欢什么花, 以后我给你寻来。”赫连时伸手替乔菀把海棠花戴正, 摸了摸她的发丝。


    乔菀退了一步,怔怔地抬头对上赫连时的眼。


    今日他的眼格外温柔。


    可她不太信这样高高在上的将军会为她动心。


    “你在怀疑我的真心?”


    赫连时那双眸子总是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 然后大大方方地把她的疑虑摆到面上。


    她在他面前避无可避。


    “奴家不及将军家世门第……总觉得很不真实。”


    “我喜欢的从来都是你这个人,无关身份,无关门第。”赫连时拉过乔菀的手,二人的手心扣在一起。


    赫连时的体温烫在乔菀手心,有些辣手。


    心跳如雷。


    “相信我,菀菀。”


    “不要质疑我的真心,如果我有地方做的不好,你要提,我不愿和你有误会。”


    乔菀步子每后退一步,赫连时步子便追上来。


    步步验证他的心意。


    二人对峙良久,乔菀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赫连时顺势跪倒在她脚旁,从一个镀金锦盒里拿了枚玉镯子出来。


    这枚玉镯子是世间难有的好水色,翡翠绿浸润在镯子的每一寸,在日光下泛着纯净温润的光泽。


    “这是我赫家的传家宝,今日乔姑娘收了,便是答应做我唯一的妻。”


    他桀骜,年少成名被封为护国将军,除了圣上,谁也不跪。


    如今他甘愿跪倒在乔菀的裙下,求她做他的妻。


    求娶求娶,总要有求的诚意。


    乔菀忙起身想要拉起赫连时,却被赫连时大力摁着坐回下去。


    坐下时赫连时眼底的落寞和紧张直直撞入乔菀眼底。


    过去赫连时从不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和慌乱。


    这些紧张和落寞统统都是因她而起。


    乔菀是爱他的。


    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愿意迈出这一步,哪怕过去她再恨权贵。


    赫连时从来不是捧高踩低的人。


    “好,奴家答应将军。”


    想要回应的时候,赫连时才惊觉自己紧张到几乎失声。


    “好。”


    他依旧跪着,牵着乔菀的手,小心翼翼为她戴上镯子。


    “别紧张。”瞧着赫连时通红的耳朵,乔菀不禁出口安慰道。


    赫连时低头,带了腼腆的笑意,翠色的镯子衬着乔菀白皙的皮肤格外透亮。


    他轻轻靠在乔菀腿边,俯身吻了一口她的手。


    莫名的情愫酥酥痒痒地爬上乔菀的心。


    “将军,您是不是第一次。”


    “是,什么都是第一次,除了第一次亲吻,给你喂药被夺了去。”想起那日被乔菀咬出的伤痕,还有昨夜她咬她,赫连时不禁又笑起来。


    “乔姑娘似乎很喜欢咬人。”赫连时抬头,眸子里似乎有一团火。


    这团火几乎要把乔菀烧透了。


    脸飞快地红了烫了。


    红的让赫连时想到碾碎的桃花。


    “将军又嘴贫。”乔菀别过头去。


    “那你打我出气。”赫连时拉起乔菀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


    “将军!”乔菀哭笑不得,拿眼前的男人毫无办法。


    “我就知道夫人舍不得打我。”赫连时把脸靠在乔菀手上,带了些许得意地看着乔菀。


    “将军,什么时候喜欢奴家的。”


    “第一次见面。那你呢?”赫连时反问。


    “奴家……嗯,奴家不知道。”


    “如若我不是那吹箫男子呢?”赫连时突然黑了脸,带了委屈,“我日日在你身边,你不喜欢,反而惦记上一个未见面的吹箫之人。”


    “没有。”乔菀说不过他,这男人,怎么自己的醋也吃。


    “那将军的箫也不一定只吹过给奴家听,说不定还有……”乔菀恼了,嘀咕道。


    “这箫我只与你一个女子吹过,之前在边关的时候,确实吹过给战友听。”


    “边关,”想起塞苦寒,乔菀心中一紧,“那将军是不是过的很苦。”


    “守住黎民百姓的安宁不苦。”赫连时跪着靠在乔菀腿边道。


    “今后,若要再上战场,奴家陪你。”


    乔菀捧起赫连时的脸,认真许诺道。


    “不要,本将军舍不得你去吃苦。”赫连时包住乔菀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还说边关不苦。”


    “好了好了,不提这个。”赫连时起身,把乔菀打横抱起。


    “将军,您又要做什么!”


    乔菀抓着赫连时肩膀,往他怀里缩了缩。


    “你觉得我要做什么?”赫连时低头蹭了蹭怀中人儿的脸。


    “来,本将军喂你喝鱼汤。”


    走到桌旁,赫连时还是不肯放下乔菀,顺势让她坐自己腿上。


    “将军怎么把奴家当个孩子。”


    乔菀要下去却被赫连时一把锢住腰,狠狠拉回了他怀里。


    “不许跑。”


    男人的头靠在乔菀肩上,低语时多了些依赖和撒娇。


    “好吧。”


    “这么不情愿。”


    “奴家也是第一次和男人靠这么近,不习惯。”说着,乔菀头低的愈发下去,最后捂住了脸。


    “那便慢慢习惯。”赫连时轻轻吻开她挡住脸的手,低语道。


    “菀菀,我也想要你对我主动些,否则我会没有安全感。”


    “可大家都说女子太过主动是轻浮之举。”


    “菀菀只对夫君一人主动就不是轻浮了。”


    “好。”


    乔菀侧身攀上赫连时肩膀,勾住他脖颈,把他拉下来,瞬间二人的距离只隔着鼻尖。


    “像我那样,主动点。”赫连时低低引导道。


    乔菀只觉得一颗心要飞出九霄云外,男人的睫毛根根分明,如同羽毛扰动着她的心。


    “乖,亲我。”


    见赫连时闭眼,乔菀凑上去,呼吸和他的交替。


    二人所碰之处,不过彼此。


    仿佛周遭一切都停了,唯有空山静谷,花香氤氲,带着桃花瓣的甜,缀着碾碎的粉,染了夏日的热烈,淬了夏雨,潮湿又泛着黏腻的香甜。


    赫连时怕她喘不过气来,想松一松,却被拽的更紧。


    不知多久,日光从桌子的左边挪到右边,汤散了热气,赫连时终于撒了手。


    怀里的女子羞得更厉害,反复和刚刚主动索取的人不是一个。


    “渴不渴?”赫连时倒一杯茶水,递到乔菀嘴边。


    “嗯。”乔菀渴极,扶着赫连时的手,便把茶水喝下去。


    “将军腿麻不麻。”


    “不会。”赫连时看了眼怀中软玉,微微挪了下麻的疼的腿。


    “咕~”乔菀肚子突然叫唤起来。


    “饿了?”赫连时忍不住笑起来,“我给你热一热。”


    “好。”


    待到二人吃完饭推开门出去,已是午后。


    南越国大部分百姓都没有午睡的习惯,此时正是一天当中琴馆最忙碌的时候。


    达官贵人,平头小民络绎不绝。


    昼雪和魏老先生还有一干人忙的脚不沾地。


    乔菀下意识想要撒开赫连时的手,却被他抓的更紧。


    “怎么,本将军拿不出手?”


    “没有。”乔菀勾起笑,乖乖由着赫连时牵着。


    走到外面,魏老先生推了推算盘,眯着眼睛盯着牵手的二人,眼里又有喜色,又有忧色。


    喜的是,这小子终于抱得美人归了。


    忧愁的是,害怕这二人步了赫连时父母的后尘。


    那个时候,赫老将军也是爱上了一位琴女,为她开设琴馆,替她挡住世俗的流言蜚语,最后……


    当年……魏老先生闭了闭眼,捏紧拳头,轻轻叹一口气。


    赫老将军根本不是战死。


    若是赫连时之后一直上不了战场,与这姑娘老老实实在京中过点小日子,或许不会有生命之虞。


    这么一想,圣上对他的猜忌和打压,也许是一件好事。


    天琴阁内。


    乔荷身着一身紫衣,对着魏晗行了礼:“魏将军,他们二人已互明心意。”


    “好,接下来按计划行事。”魏晗站在窗外,瞧着街上牵手的二人,眼里有嘲讽,更有得意。


    第26章  将军怪不会怜香惜玉。


    正值端午前后, 长街上热闹极了。


    赫连时带了乔菀走到京城最大的首饰坊里:“看看喜欢什么,都挑来,本将军买给你。”


    “那这可是将军说的。”乔菀捏了捏赫连时手心, 轻笑一声。


    从前乔菀囊中羞涩,不敢踏足这里, 如今有赫连时撑腰,她也有了底气。


    赫连时走到一边, 和一位身形不俗的公子低声攀谈起来。


    “白夜,本将军派你查的事情如何了?”


    白夜附在赫连时耳边低声几句, 赫连时眉头猝然皱紧。


    “奇兵阵?我倒是不曾听过。”


    白夜叹了口气:“魏晗认为是某种阴兵, 不过属下觉得荒谬, 其余容属下再去探查一番。”


    “好。”


    白夜眼神示意赫连时身后。


    乔菀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将军,奴家挑好了。”


    “好, 我陪你去付账。”赫连时松开眉间的惆怅,拉住她的手。


    “将军是不是有事瞒着奴家。”出了首饰坊, 乔菀突然开口。


    “没有,那些都是军中的事情。”赫连时侧过身, 替他身旁的姑娘整理鬓边的发,“别担心我。”


    “真的?”


    “嗯, 真的。”


    “将军, 奴家想学骑马和射箭。”乔菀挽着赫连时手, 边走边蹭他手臂。


    赫连时心一软, 脸上笑得欢:“怎么突然想学这个?”


    “奴家只是想寻个由头让将军多陪陪奴家。”乔菀别过头,只露出一只红透的耳廓朝着赫连时。


    别眼过去, 乔菀眼里没有羞恼, 只有一片莫名的凄凄。


    赫连时对她没防备,刚刚他和白夜的对话恰好让她听了一半。


    她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再者, 往后她是将军夫人,若不会些功夫,如何站在赫连时身边,如何陪他去战场。


    她笃定了心意,要时时刻刻伴在他身侧,不会让他一个人忍受边关苦霜。


    “将军难道不想多陪陪奴家吗?”见赫连时不答应,乔菀又假装娇嗔。


    赫连时不会不吃她这一套。


    “好,都依你。”赫连时把她脸转过来,狠狠捏了一下她脸蛋,带了蹂躏的味道。


    “将军怪不会怜香惜玉。”


    “哪有。”


    路过琴馆时,乔菀勾了勾赫连时手指,赫连时反手把她抓的更紧。


    “菀菀,我会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赫连时爱的人。”赫连时把她拽到怀里,低低开口道。


    “奴家知道了。”乔菀羞恼,嘴角却也忍不住上扬。


    瑶琴馆来往的客人不禁侧目瞧着登对的二人。


    一连几日,赫连时都陪着乔菀在琴馆忙活。


    全京城无人不知,战功一身的赫将军爱上了瑶琴馆的娇美琴娘。


    这些话很快都传到了宫里。


    “什么?!”荣华宫内,贵妃杨淑华掩面哭泣,胭脂水粉被撒了一地。


    “出去,都出去,别再来打扰本宫。”


    杨淑华捏紧手中又被退回来的书信,眼泪一滴滴砸在桌上。


    未进宫时,她便钦慕于赫连时,奈何多次主动,都被赫连时拒了个干净。


    她不喜欢景晨帝,更厌恶这宫中的日子,如若可以,她甘愿上阵打战,做一个疾风策马的女将军。


    自幼习武又如何,有鸿鹄之志又如何,景晨帝看上了她容貌,便要她进宫。


    圣命难违。


    “圣上驾到!”门外传来安公公的声音。


    杨淑华忙整理了面容接驾。


    “发生了什么事情让爱妃气成这样?”面对满屋狼藉,景晨帝面露不悦。


    “圣上!臣妾苦苦学了一支舞想献给您,谁知这舞衣竟然小了!”杨淑华一只手轻轻勾着景晨帝腰带,簌簌眼泪掉下来。


    “为何小了?”


    “还不是您太勇猛,臣妾身材又丰腴了几分。”


    一番话勾的景晨帝神魂颠倒,忙遣散了宫人。


    ……


    景晨帝老了,睡得极快,杨淑华嫌弃地挪开他搭在自己胸脯上的手。


    唯有这样谄媚讨好,她才能稳住自己的地位,稳固杨家在前朝的力量。


    她恨透了这样的生活。


    想起赫连时,她心中一阵疼痛。


    少女的爱恋终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赫连时从未对她有过一丝接纳,所有痛苦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要再做一件事。


    见一见他爱的女子。


    不日后,京城天字一号茶楼。


    隔着重重屏帘,一衣着不俗女子慢慢抿了口茶。


    “拜见……”乔菀欲行礼便被杨淑华止住了话头。


    “不必行礼,乔姑娘如何舒心便如何来。”杨淑华亲手替乔菀倒了一杯茶。


    “娘娘今日见奴家有何事?”


    “没什么,就想见一见你,本宫听闻你的琴声悦耳,能否弹一曲给本宫听?”杨淑华笑笑,抬手让下人抬了一张古琴上来。


    “能为贵妃娘娘弹琴,是奴家的荣幸。”


    乔菀指尖翻飞,袅袅琴音杨淑华一点没听进去,只是盯着乔菀手腕上的玉镯子晃了许久的神。


    晃到眼睛发酸。


    赫连时竟然把赫家传家宝送了乔菀,想来是真的喜欢她。


    原来爱而不得的感觉是眼睛发酸。


    “够了!停下!”杨淑华狠狠打断乔菀。


    乔菀不知哪里惹怒了她,连忙跪在地上。


    “你这琴声不好听!扰了本宫的耳朵。”


    “那奴家再弹一曲,还请娘娘息怒。”乔菀伏到地上,不敢抬头。


    贵妃随时可以拿了她的命。


    “这曲子不好听!”


    “换一曲!”


    ……


    乔菀手指发酸,不敢反驳一句话。


    今日贵妃心情不好,铁了心要刁难她。


    不知换了多少曲子,许是杨淑华也累了:“这曲子不错,接着弹吧。”


    杨淑华斜倚在梨花椅上,百无聊赖地盯着乔菀,这女人伺候人确实有本事,颇有耐心。


    也不知她在赫连时面前弹琴又是哪副模样。


    “抬起脸来。”


    乔菀抬起脸,一张生的清丽别致的脸生生刺痛了杨淑华的心。


    确实美。


    还日日伴着赫连时。


    她不允许,她嫉妒,她要在他们婚期之前,坏了这桩姻缘。


    “再弹一曲,弹得好,今后夜里入宫为本宫弹琴。”


    “奴家不便入宫。”乔菀心里想着赫连时,忙跪下拒绝。


    “怎么,你要违抗本宫的意思吗?”杨淑华就是不愿让乔菀有夜里陪着赫连时的机会。


    “没有,只是情况特殊,恕奴家不能入宫,还请贵妃娘娘另请高明。”


    杨淑华冷笑:“你不答应,本宫有的是权力处置你。”


    “谁敢!”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赫连时撩开珠帘闯了进来。


    杨淑华眼眶发红,她也不过二十的年纪,看见多年爱而不得的人也会心痛。


    “赫将军见本宫不行礼?”杨淑华冷着脸,盛装打扮却暴露了一切小心思。


    她今日可不止想见乔菀,还有赫连时。


    赫连时没跪,只是拘了一礼,便急忙把乔菀搀起来。


    “贵妃娘娘,太上皇曾对赫家有恩典,赫家人可不行跪拜之礼,同样本将军的妻子也可以不用行礼,还请贵妃娘娘莫折煞了臣的妻。”


    “你们成亲了吗,便说她是你的妻子?”杨淑华眸子淬了浓浓的冷意。


    “快了。”赫连时心疼地查看乔菀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


    “赫将军,你先留下,本宫有事问你。”


    “好,容娘娘等臣片刻。”赫连时牵着乔菀走到门外。


    “别怕。”随着一声安慰,乔菀被揽入赫连时怀中。


    “下次你再见任何人,除了圣上,都不用跪下,也不用受这委屈,知道吗?”乔菀手指被男人紧紧拉着揉搓,酸疼也好了许多。


    “好。将军快进去吧,免得贵妃怪罪了。”乔菀靠在赫连时怀里,嗫嚅出声。


    “你不生气也不误会?”赫连时放心不下。


    “不会。”乔菀摇摇头。


    “好,我回去和你说清楚一切事情。”


    “嗯,奴家等将军。”


    乔菀蹲在门外,嘴上说着没事,可见到赫连时进去的背影,心里还是不安。


    杨贵妃似乎……


    希望不是如她所想。


    过了许久。


    “砰!”杯盏被摔碎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下一瞬,赫连时推开门,牵起乔菀便走。


    乔菀纳闷地回头,只看见杨淑华一双愤恨的眼。


    一路无言,乔菀只觉得赫连时牵着自己的手心一直冒汗。


    直到回了将军府,赫连时带着乔菀直奔书房。


    “将军!您为何如此着急?”


    到了书房,赫连时才停下脚步,转身捧住乔菀的脸:“我怕你误会我,现在我和你解释。”


    他手心都在微微发抖。


    他记得很清楚,当年娘就是误会了爹,整个家才越发争吵不断,最后娘赌气不回将军府。


    等到娘不肯赌气了,只迎来爹的一盒骨灰。


    他最是不喜欢误会,最是恐惧误会。


    厚厚的一叠书信被赫连时翻出来,放在桌上。


    “菀菀,我和你解释,我和杨贵妃之间什么都没有。这些都是我们过去来往的书信,她对本将军确实有……”


    解释到一半,乔菀瞥了那些书信一眼。


    书信都是姑娘家的情思和爱慕之意,可她不介意,因为赫连时回的礼貌而冷淡。


    她相信赫连时。


    从她答应赫连时的那一刻,她便会一直相信他,她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将军莫要慌张。”乔菀拉紧赫连时袖子,踮起脚轻轻吻了一口他,“奴家相信将军。”


    “这些都是别的姑娘的心意,收起来好了,奴家不看,往后只看将军对奴家的心意。”


    “你不和我发脾气?”赫连时搂着乔菀的腰道。


    “不呀。”乔菀轻笑起来。


    他这样害怕自己误会,害怕自己赌气逃走,她怎么可能舍得对他生气。


    就是笨拙地可爱。


    午后的日光斜斜洒进来,照在眼前的姑娘身上,温暖又明媚,赫连时心一动,抱着乔菀的手更紧。


    那一年,爹告诉他,爱妻子便不能辜负她,不能让她误会自己,男人要清白。


    他记了很久很久。


    所以这么多年,在没有遇上心上人之前,他洁身自好,所有女子的好意都被他礼貌拒之门外,他要把所有爱意都给心爱的人。


    “将军。”怀中的女子抬头。


    “嗯?”


    “奴家有话对你说。”


    第27章  将军怎么尽想些暧昧勾当!


    “奴家既然答应了将军, 便会信任将军,爱将军,也请将军不要慌张。”乔菀抬头, 伸手捏了捏赫连时的脸,眸中漾开一汪春水。


    “好。”赫连时脸埋入她的发丝间亲吻, 低语道“菀菀,你是我最所能依靠之人。”


    “那将军也要教奴家骑马, 射箭,谋略还有兵法, 这样奴家就可以成为将军的依靠。”乔菀转过身, 赫连时垂头, 二人鼻尖相靠。


    “战场上的事情,刀剑无影, 我不舍得你碰。”赫连时揉了揉乔菀的发,女儿家的发香氤氲开来。


    “可是……”


    “可是什么?”


    “奴家想和将军多说说话, 将军若是教奴家一些,奴家就和将军有话聊了。”乔菀急急道, “再者,奴家想多了解夫君的生活一点。”


    一句夫君叫的赫连时酥了一身傲骨。


    这话让他忍不住听话, 若是乔菀要他立马上天摘了月亮, 他也义不容辞地要搭了天梯去拿。


    “好, 都依夫人的。”赫连时垂眸, 一双眼里全写满了依恋。


    乔菀勾唇,拽了拽他衣带子:“将军教奴家, 奴家便亲将军一口。”


    赫连时笑得胸膛微微起伏:“那本将军便日日教你, 好叫你来不及还本将军亲吻。”


    “那看将军的本事了。”


    “现在就去,本将军最近得空, 教你耍花枪。”


    “好!”


    “不过,你得先替本将军把甲衣穿了。”赫连时坏笑起来。


    “将军莫不是没有手?”


    “那也不如乔姑娘的软。”赫连时一把抓过乔菀的手,粗糙的茧子刮得她手心发痒。


    赫连时身材高大,肩膀更是比寻常人要宽,乔菀抱着他的甲衣,活像偷了大人的衣服。


    乔菀把甲衣摊开,高高举起来。


    赫连时看不见她的脸了,提了提甲衣,又抖了抖,甲衣后面探出一个乔姑娘的脑袋来。


    可爱到他想蹂躏。


    他敲了敲她脑袋,手一松,甲衣兜头罩着乔菀。


    “将军作何?!”乔菀挣扎着从甲衣领口露出脑袋,发丝有些凌乱。


    丝丝乱在赫连时心眼上。


    “给你量一量,之后给你量身定做一件甲衣。”


    赫连时用手箍住乔菀腰身,大大的甲衣剩出一大截来。


    “菀菀这么娇小,看来甲衣得裁的小一些。”


    指尖大力摩挲着乔菀腰身,她羞得不行,又怕被拖到地上的甲衣绊倒,不敢轻易跑了。


    “脸红成这样,以后怎么办?”


    见乔菀脸上飞起红晕,赫连时伸手刮了刮她脸颊,仿佛要刮去这片红晕,结果太用力,把她脸压得更红了。


    “将军不老实!”乔菀提起甲衣,轻轻踢了赫连时一脚。


    “踢用力点。”赫连时腆着一张脸,笑得一脸享受。


    “混蛋!”


    “那你喜欢混蛋。”赫连时笑得更厉害。


    “哼。”


    赫连时见好就收,不惹恼她,提了提松垮的甲衣,把她放了出来。


    “替我扣扣子,绑腰带。”


    “将军怎么尽想些暧昧勾当!”乔菀一手慌乱地摸扣子,一手想把赫连时推开。


    “不对你想还要对谁?”


    这话说的天衣无缝,乔菀无处反驳,只得撑着一张熟透的脸,慢慢为他穿甲衣。


    正值夏日,屋子外蝉鸣伴着飞鸟扑棱翅膀的声音,水色荡漾着日光明晃晃照进来,波澜之处挑起一方流光色,随着乔菀的裙摆微微颤动。


    赫连时希望一辈子都能停在这一刻。


    乔菀也希望。


    扣子扣上,二人相对,乔菀一把抱住赫连时的腰:“将军以后不许丢下奴家一个人,出征打战也不许。”


    “好。”赫连时哑了声,说下对她的第一句谎言。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去受罪?


    二人耳鬓厮磨间,一道圣旨从天而降。


    安公公站在屋外,捏了嗓音:“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杨贵妃杨淑华爱琴,爱屋及乌,故京中瑶琴馆事务大小,杨贵妃有话语之权。”


    二人皆是一愣。


    “安公公,此话何意?”


    “贵妃娘娘看上乔姑娘的瑶琴馆了,特意寻了圣上要这道圣旨,今后她会常来光顾琴馆。”


    乔菀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将军入宫,替你驳回……”


    “不,将军,如今您也得圣上猜忌,这样抗旨,不好。”乔菀摇摇头,眼里露出惆怅。


    赫连时担心杨淑华又像上回一样刁难乔菀,一连几日都陪着她在琴馆。


    明里暗里,杨淑华都对乔菀带了敌意。


    琴馆要新进一批古琴,赫连时正和乔菀商量着,杨淑华突然插了一嘴:“本宫有银钱和渠道,可以送来一堆好琴。”


    说这话时,她眼里没有乔菀,只是一直瞧着赫连时,期盼引起他的注意。


    赫连时拧了拧眉头:“娘娘的好意赫某心领了,不过不劳烦娘娘劳神伤财,这些赫某和乔姑娘自会处理好。”


    杨淑华不语,翻了个白眼走了。


    她不明白,明明自己蓄意利用别的男人时都能风情万种,妩媚生姿,唯独面对赫连时笨拙的不行。


    她那些宫中常用的阴暗手段,她一点都不想用。


    她怕那些东西玷污了他。


    有的时候,瞧见二人琴瑟和鸣,她心中居然有一丝怪异的畅快,仿佛赫连时过得好,她便知足,哪怕在他身边的姑娘不是她。


    杨家家训,看上的便要夺过来。


    可对赫连时,她不愿强扭这瓜。


    可她又喜欢这男人喜欢的紧,就算他不理她。


    内心煎熬之际,杨淑华竟然开始怀疑自己对赫连时的心意来。


    这一日,乔菀照旧要给店里打烊,却意外发现地上丢了个帕子。


    捡起帕子一看,上面绣了个“杨”字,仔细检查里面的药粉,居然是麝香!


    乔菀忙收起来,藏在袖中。


    第二日便看见杨贵妃匆匆忙忙在琴馆里找着。


    乔菀走过去,便被杨淑华瞪了一眼:“你瞎看什么?”


    乔菀轻轻叹气,把她拉到无人处,将帕子伸出来递给她转身便走了。


    宫中嫔妃用这麝香,若是被她人发现,杨淑华必死无疑。


    说来也是奇怪,这件事情后杨淑华仿佛变了个人,再没有此前高高在上的模样,而是认真地和乔菀经营琴馆。


    “乔姑娘,这把琴可以卖到宫中,收买贵人。”


    “乔姑娘,这些是我搜罗来的权贵喜好,你照着这些去做,把琴卖给他们,能大赚一笔。”


    ……


    这样的杨淑华让乔菀摸不着头脑。


    一日,乔菀又收留了一位可怜女子,杨淑华也忙着上来搀扶。


    “娘……”乔菀不想暴露杨淑华是贵妃身份,生生止住了嘴。


    这一日赫连时有事去了军营,乔菀做足了被刁难的打算。


    不曾想午饭时,杨淑华突然自嘲一笑:“乔姑娘,之前原是本宫低看你。”


    乔菀嘴里嚼着米饭,有些莫名。


    “本宫这几日来琴馆,就是想看看赫将军爱上了什么样的女子,本宫对你,太好奇。”


    乔菀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着这句话。


    想来杨贵妃当真钦慕赫连时。


    可她是贵妃,这事情传出去是杀头之罪。


    “直到本宫看见你在琴馆救没落女子,不趋炎附势,行得端坐得正,善良又热心,本宫好似都明白了。


    本宫不瞒你,做这贵妃,要在后宫生存,要用千千万万种腌臜手段,本宫倒是没看上去的那么干净和清白。如此和乔姑娘一比,真真是相距甚远。”


    杨淑华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了般,这话说的她喘息,说的她累。


    “娘娘,您不必如此想的,娘娘能不嫌弃这些……”乔菀一时语塞,没想过原来趾高气扬的杨贵妃会说出这话。


    “你听本宫说完,本宫近日来想了很久,本宫是喜欢赫将军没错,可本宫也有自己的气节,不会去硬拆散了你们,若是我那么做了,赫将军会厌恶本宫,他也会不开心。”


    这话像是憋了很久,又像是一时间的下定决心。


    “今后本宫不会刁难你了。至于麝香的事情,你要替本宫保密。”


    “奴家明白,不会做这背后小人的事情。”


    乔菀看向杨淑华,却发现她一双眼望的悠远,有一瞬间的伤心。


    “本宫……不喜欢圣上。”


    “娘娘!”


    “别激动,圣上年老色衰,宫中嫔妃几个爱?若不是为了家族利益,谁愿意摸那陈皮烂肉?”杨淑华面露无奈,好似又要翻白眼过去,嘲弄着一切。


    “本宫今后便在这瑶琴馆常待,与乔姑娘做些善事。”


    “娘娘心地,其实纯良。”乔菀放下碗筷,认真道。


    “你居然能说这话,要是在宫中,我与别的女子抢夺皇上,她们定要折腾本宫。”


    乔菀大方笑起来:“娘娘,这里是民间,不是宫中,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勾心斗角。”


    说起民间,杨淑华眯上眼睛,她好不容易出宫了,应该多看看外面的自由才对,这才是她向往的。


    平民百姓的生活,单纯而有烟火气。


    这一刻她愣了,她忽然有了比赫连时更值得追求的东西。


    “乔姑娘一番话倒是点醒本宫。”杨淑华笑笑,眼里对乔菀突然没了敌意。


    也许,自由才是她更向往的呢?


    第28章  唇齿间的咬痕。


    眼前突然一片清明, 杨淑华放下碗筷,卯足了决心一般。


    她要长住宫外。


    至于那个泛着龙涎香的后宫,她是半步都不想再踏进去。


    她要想个法子让那老皇帝宠幸别的女子去, 自己就负责在宫外逍遥自在。


    “乔姑娘,今日本宫同你说这些事, 你不会泄露出去吧?”


    杨淑华紧紧抓着乔菀的手,乔菀被她长甲刺得生疼, 意识到她的激动:“不会的,奴家不喜欢做背后落井下石之人。”


    “你不把本宫视作威胁?”


    乔菀轻轻摇了摇头。


    她相信赫连时。


    再说, 如果赫连时那么容易移情别恋, 不爱了也好。


    “乔姑娘你的确性子极好。”


    杨淑华仰头叹了一口气, 想起宫中那些难于相与的女人,好久没看见像乔菀这般恬淡雅致的女子了。


    若是日后能与她做个好友也是极好。


    杨淑华起身, 临走之前转头深深看了一眼乔菀:“乔姑娘,本宫不想与你争抢赫将军了, 本宫有更想追寻的东西。”


    好似空中有一团蒲公英被悄无声息地吹开了。


    带着遗憾和释怀。


    暗自喜欢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暗处瞧着赫连时, 可赫连时从未看过她一眼。


    她是杨家将唯一的后代,身为权贵女子, 她被送入宫中为妃。


    可身为她自己, 身为有血性的杨家人, 她应当为自己活着。


    舞刀弄枪, 挑动火树银花,做一个肆意洒脱的女将军。


    乔菀追出去, 裙间禁步晃动, 玉佩和珠链碰撞出杂乱声响。


    “娘娘,您要去哪?”


    “回宫中处理一些事情。”


    瑶琴馆外马车的车轱辘碾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杨淑华回宫了。


    没人知道她要做什么。


    临近晚饭时, 赫连时风风火火下马,大步进了瑶琴馆。


    掀开重重帘幕,最里面的雅间传来乔菀的声音。


    “轻拢,慢捻,然后像这样,抹复挑。”


    “铮!”


    琴弦被挑起又落下,划出一道娓娓动听的残音。


    乔菀敛眉,一侧肩头的发丝垂下,轻轻撩动着琴弦。


    美人如水,烟波袅袅,发乱琴弦无声胜有声。


    只相看一眼,赫连时便以为是洛神下凡。


    而洛神竟然答应要做他的妻。


    何处呦呦鹿鸣,原是他心如鹿撞。


    赫连时把雅间规划的别致,宽敞古朴,这几日乔菀接连收留了数十位女子来这里学琴。


    这些女子年纪都在十三四岁左右,正是学琴的最好时候。


    隔着最后一道烟色帘子,乔菀着了紫色衣裳在众女子身边走动,细心检查着大家的指法。


    赫连时不忍打搅,只是痴痴望着。


    瑶琴馆里的小厮见了也不喊他去吃晚饭。


    毕竟琴馆人尽皆知,赫将军是琴馆里的一块望妻石。


    最后一曲教毕,众女子纷纷离开。


    众女子出来时又看见赫连时,赫连时忙伸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大家都心照不宣,赫将军又偷摸欣赏自己夫人呢。


    乔菀觉得今日的琴弹得还可以更好一些,打算留下来再弹一曲。


    指尖捻动间,七根弦,弦弦寄相思。


    她最喜欢弹《长相思》。


    因为——


    乔菀假装不经意抬眸,余光瞧见帘子外站着的男人。


    嘴角微微上扬。


    此处应只有两情相悦之人。


    一琴声婉婉动听,似流水缠绵顽石,一箫声铮铮风骨,似竹管悠悠照流水。


    弦渐急,箫追随不止。


    弦渐缓,箫沉稳托举。


    乔菀指尖放柔,弦松,箫如棉丝声声裹。


    长相思,声声思眼前人,难相思,所爱在身侧。


    曲毕,赫连时撩开帘子大步流星走了进去。


    “今日想本将军没?”


    乔菀不回答他,一双笑眼盈盈瞧着赫连时手中的箫。


    “将军今日吹箫不跑了?”


    想起先前自己吹了箫就跑的事情,赫连时不好意思笑笑:“还怪我?”


    “怎么,将军没有错吗?还不让人怪罪了。”乔菀挑眉。


    她拿过赫连时手中的箫,抵住赫连时靠过来的胸膛。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只横着的,细长的箫。


    “想用本将军的东西拦着本将军?”赫连时俯身,唇靠的乔菀的更近。


    二人呼吸相互可闻。


    热气扰得乔菀眼睫上下翻动。


    她用箫身抵住了赫连时要凑上来的薄唇。


    腰肢因为要避开他的侵略弯了又弯。


    “呵。”赫连时轻笑,一手托着乔菀,一手撑着乔菀身后的桌。


    “本将军今日很想你。”


    说罢,赫连时张嘴,薄唇轻轻掠过乔菀握着箫的手。


    似乎有火星子丢到乔菀手上,燃的她脸通红。


    赫连时把挡住唇的箫咬住,干脆丢到一边。


    “还想怎么躲?”大手摩挲着乔菀软下去的腰身,一句句话如同漫天烟火在乔菀脑海中炸开。


    一片天明,亮的她脑海里泛白。


    只剩下男人身上的味道,胸膛里的暖意,还有——


    唇角的湿润。


    唇齿间的咬痕。


    深深埋入发丝的手。


    刻入骨髓的怜爱。


    让乔菀几乎浑身战栗,所有城池防线统统崩塌。


    “将军。”


    “叫什么?”腰间力道大了几分。


    “夫君。”


    “嗯,夫人。”


    赫连时餍足,心满意足松开乔菀,替她理了理乱掉的发丝。


    她唇上被他咬出一道印子。


    赫连时低头轻笑,好似在欣赏着引以为豪的战绩。


    “疼么?”赫连时用手轻轻摸着这道印子。


    羞恼铺天盖地的兜头罩来,乔菀打开赫连时的手。


    “看来是很疼。”赫连时被打也不恼,半蹲在乔菀面前,笑得宠溺。


    “给你赔罪,替你揉揉。”


    “这还差不多。”乔菀嗔赫连时一眼。


    下一瞬,吻又盖过来。


    只是这一次没了先前的凶狠。


    轻轻吮吸着,抚平这道印子。


    呼吸错乱交缠,可分明只是亲吻而已,乔菀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抓出来验证了一遍真心。


    汹涌如六月烈阳,游走在身体每一寸。


    好似,她的,就统统都是他的了。


    可他的呢?


    怎么就自己被欺负的喘不过气来,赫连时也合该被她欺负欺负。


    乔菀不甘下风,一手抓了他袖口,捏起一道道褶皱。


    赫连时一顿,顺势坐在身后椅子上。


    下一场吻,便让他夫人主导。


    他会托着她。


    ……


    夏风穿过帘幕闯进来,遇见二人也要打转转从窗口溜出去。


    燕雀捂了眼。


    然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亲吻而已。


    衣裳齐整的一场博弈,只关乎唇角的吻痕。


    手上的青筋起了又起,心中的念头压了又压,赫连时的手捏紧又张开。


    从裙摆的禁步,绕到腰间玉带,最后落在乔菀的青丝上,才敢落手,带了三分不甘的劲。


    他舍不得。


    乔菀心中是明白的,可她心里犯了倔,偏要看看他能忍到什么时候。


    “你故意的?”赫连时突然松开乔菀,抓住她乱动的手。


    “奴家没有。”乔菀佯装无辜道。


    “今夜的火,日后你得慢慢还回来,知道吗?”


    “那便日后再说。”


    见赫连时似乎动了真格,乔菀忙要下来,却被男人抓的更紧。


    “先答应我日后还给我。”


    乔菀挣脱不开,手腕被勒出一道红痕,只得妥协:“好吧。”


    赫连时这才松开她。


    要去用饭时,乔菀却不肯往前走一步。


    赫连时上前,瞧见她紧紧抿着唇,好像偷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原来是害羞了。


    唇边的印子肯定没消,说不定还多了一道。


    “躲本将军身后。”


    乔菀低了头,亦步亦趋跟着赫连时。


    到了用饭的地方,乔菀肚子应景地叫了起来。


    “没吃饱?”赫连时替她盛饭。


    “难道将军不饿?”乔菀接过饭,夹了菜忙吃起来。


    “刚刚吃饱了。”赫连时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乔菀。


    他意有所指。


    “混蛋!”


    “你不是喜欢的紧?”


    乔菀饭堵在口中,想说又说不出口,只得用勺子盛了一口饭给赫连时喂去。


    吃吧,还堵不上你的嘴。


    赫连时笑着张嘴,眼里一瞬不瞬盯着乔菀。


    他真真是爱极了她每一个模样。


    嘴里都是白饭也嚼的津津有味。


    乔姑娘喂给他的,就是甜的。


    “琴馆还需要什么,尽管和本将军开口。”赫连时什么都想给她,“这是赫家库房钥匙,你拿去,想要什么自己拿。”


    “库房?里边有什么?”乔菀好奇。


    “金银首饰,各种名贵赏赐,还有将军府所有的钱财。”赫连时无所谓道。


    “这……”乔菀觉得手中的钥匙有些烫手。


    “将军府夫人管钱。”赫连时夹了一筷子乔菀最喜欢的菜,说道。


    “那……将军这么相信奴家?”


    “怎么,乔姑娘想卷钱跑了?”赫连时挑眉。


    乔菀不语,笑得狡黠,忙把钥匙捏在手心里。


    “把你抓回来就好了。”赫连时吹了吹热汤,升腾起一片热气。


    “奴家才不是卷了钱就跑的人呢。”


    “本将军当然知道,钥匙给你,你日后要做什么都能方便些。”透过饭菜的氤氲热气,赫连时一双眼看乔菀看的柔。


    “那,奴家也想为将军做点什么。”乔菀笑起来。


    “说说?”赫连时放下了碗筷,支着脑袋认真看着乔菀。


    乔菀凑过去,附在他耳后。


    第29章  以后我们会有个家的。


    乔菀没说话, 咬了一口赫连时的耳朵。


    姑娘家的牙尖擦过他耳朵,赫连时反而不疼,觉得心痒痒。


    “今夜, ”赫连时反手抓住乔菀的手,“怎么哄本将军睡觉?”


    乔菀脸淬了红色, 手被赫连时握得更紧。


    烛光微漾,重叠着月色华光, 洒下二人彼此依靠的虚影。


    遇见彼此,是二人最大的幸事。


    “菀菀, 其实我们很多年前便见过。”


    饭后二人走至后院, 望着院中簌簌繁花, 赫连时突然开口道。


    “将军何出此言?”


    赫连时指着庭院处的一块废弃的石板凳,上前走去。


    石板凳上面积存的落叶被赫连时轻轻扫去, 露出它原来的面目。


    “眼熟吗?”赫连时拉过乔菀。


    乔菀伸出手摸了摸泛着凉意的石板凳,好似回到了很多年前。


    那时她和姐姐分开, 被好心的妇人收留。


    妇人日日将她蒙了眼,送到这里来弹琴。


    她长大了, 石板凳变小了,连石板凳旁的矮树也长成参天大树。


    “原来将军便是当年的……”乔菀蓦然回头, 身旁的男人和多年前门后那个孩子的身影重叠起来。


    原来那么早以前, 他就听过她的琴声。


    “是。”赫连时揽过她, 继续说道, “那时爹娘感情出了问题,娘日日在琴馆不肯归家。”


    “所以她找了奴家弹琴陪你。”见赫连时眼里的落寞, 乔菀心疼地捏捏他手心。


    “对。”赫连时自诩一笑, 坐在石板凳上。


    “曾经,娘抚琴, 爹吹箫伴奏,本是一对佳偶。”赫连时止住话头。


    仿佛一切都停在一家三口和睦的时候。


    赫连时摸了摸身旁的枇杷树,指尖微颤:“这棵树,是娘亲生前所植。”


    “娘说,等爹爹回来,他们便和好,然后我们坐在枇杷树下打枇杷吃,可惜……可惜……”


    可惜爹战死了,娘殉夫了,家没了。


    泪水濡湿乔菀的手心。


    这是赫连时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眼泪。


    “以后我们会有个家的。”乔菀笨拙地抱住赫连时,替他擦去眼角的泪。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乃至未来,乔菀都会陪着赫连时。


    夜风微凉,皓月当空,院中一池清潭上漂浮着几片花瓣。


    她会是他的爱人,家人。


    “所以我们今后不要有误会好不好。”赫连时几乎是求着乔菀。


    “好。无论什么时候奴家都是您的后盾。”


    赫连时把怀中的人儿拥的更紧,他要护着她一辈子,不会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可胸口的一封密信压得他心口疼。


    如同万根尖刺。


    边关告急,就算眼下景晨帝压着他不让他出征,可总归有一日,他也是要报效国家的。


    自古以来,家国两难全。


    若是将来有这一天,他一定要活着回来。


    他会做到的。


    因为乔姑娘在家里等他。


    “将军,往后你就不是孤身一人了。”


    “真的?”


    “真的,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指交缠在一起,有些幼稚,却又藏满了真心。


    入夜,乔菀弹完曲子,赫连时已经沉沉睡去。


    她把赫连时放在一旁的衣服拿起来时,一张被揉的皱巴巴的信纸掉了出来。


    犹豫一瞬,乔菀捡起来打开。


    信上字迹寥寥草草,仓促又刺眼——


    “边关大乱,魏晗不敌。不日,恐圣上邀将军出征。


    此一战诡谲,有诈。”


    乔菀盯得入神,蜡烛“哔啵”一声,蜡油滴到手背。


    “嘶。”乔菀才晃过神来。


    她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赫连时,这男人果真有事情瞒着她。


    他定是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去战场。


    信上所言触目惊心,哪怕她再相信赫连时百战百胜的能力,心也不免提了起来。


    因为他是她今后的夫。


    乔菀面色沉下来,把信纸放回赫连时衣裳。


    一夜未眠,窗外海棠花被风压得低了又低,几欲垂落到地上。


    团扇上的鸳鸯戏水图被乔菀抚了又抚。


    她该如何帮赫连时?


    她能做些什么?


    蜡油燃烬,天光微明,她没有丝毫头绪。


    她想去找姐姐,却想起来姐姐前几日说想去四方游云散心,已经走了。


    乔菀拉开房门,策马去了琴馆。


    琴馆若是能做大,收来的钱财便可以为边关战士送去饱暖。


    赫连时便少一分痛苦。


    皇宫内。


    杨淑华着了身翠碧色华服,早起化了一个憔悴的妆容。


    今日是她的生辰,景晨帝必然会来看她。


    是她找由头逃走宫中的最佳时机。


    “圣上!”景晨帝前脚刚刚踏进宫门,便被杨淑华一声哀嚎惊了一惊。


    “爱妃这是怎么了?”


    “昨夜昨夜,臣妾——”杨淑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只手死死拽着景晨帝衣角,恍若很害怕失去他似的。


    景晨帝最是受不了杨淑华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忙哄道:“爱妃快与朕说说。”


    身侧的宫人被景晨帝遣散,宫内只剩下景晨帝和杨淑华二人。


    杨淑华才堪堪抬眸,抽抽搭搭道:“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神仙说,您是玉帝降世——”


    景晨帝一听这话,这不可好,吉兆!


    “只是,只是,”杨淑华哭得更凄厉起来。


    “只是什么,爱妃快说。”景晨帝最是信奉鬼神之说。


    “神仙说,臣妾是使者,来渡玉帝的,可臣妾却还在宫中享乐,那神仙把臣妾骂的狗血淋头,说臣妾再不渡您,您就回不到天上了。”


    杨淑华捂着脸蹲在地上,好似自责透了一般。


    “圣上,都是臣妾的错,臣妾要出宫渡您。”


    “神仙可有说如何渡朕?”上了年纪的景晨帝愈发好蒙骗起来,杨淑华捂在手下的脸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说了,他说古琴是通天之物,臣妾这就出宫,寻了琴馆练琴,哪怕把手练得血肉横流,也要渡了圣上。”


    一番话说的景晨帝心生怜惜,他也舍不得这娇滴滴的贵妃出了宫去。


    “别出宫,你留在宫中,琴师朕给你请。”


    “不!”杨淑华抱住景晨帝圆润的腰身,“圣上!神仙岂是那么容易欺瞒的,臣妾愿意为了圣上受苦,哪怕不能时时刻刻伴随着圣上!”


    这话说得大义,景晨帝叹了口气:“爱妃呀,若是这只是个噩梦呢?”


    话音刚落,安公公焦急地声音传来:“圣上,钦天监求见!”


    勤政殿内,景晨帝听着钦天监分析,眉头紧紧拧起来。


    “如你所说,朕果真是玉帝降世,而贵妃是这使者?”


    “回禀圣上,此乃臣夜观天象所得,没有错。”钦天监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头。


    “好,好,好,那便送贵妃出宫吧!”景晨帝眼底闪过不忍,但转而想到后宫还有三千佳丽,便也舍得了。


    更何况,他成为玉帝更重要呢。


    钦天监走出勤政殿,和候在外头的杨淑华交换了个眼神。


    景晨帝老了,忘了钦天监姓杨。


    而杨淑华接下来的的目的地,直奔京城瑶琴馆。


    临走前,景晨帝不忘拉住她:“贵妃,你这次去琴馆,顺便替朕探查一番赫将军的心,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功高震主。”


    “是,臣妾定当在所不辞。”


    杨淑华转过身,收起谄媚的神情,眼底蓄满了冷意。


    这狗皇帝,不仅要试探赫将军的忠心,还打算暗地里派他去边关送死。


    若不是杨淑华的母族强大,她也无法知道这么多。


    没人会对一个昏君忠心,除非奸臣。


    瑶琴馆内。


    赫连时揽住乔菀的腰身,低低道:“菀菀,本将军今日教你些身法好不好。”


    他想教她些自保方法,自己不在时,她也能防备一二。


    乔菀转过身,踮脚亲了一口赫连时。


    这吻来得突然,赫连时眸子微动。


    “那便辛苦将军了。”


    乔菀嘴角弯起,如同天上月牙儿一样明媚。


    她恰好想学,正好日后可以陪他上战场。


    她要随着他,踏遍他经过的每一寸黄沙泥土。


    二人各怀心思,所做之事又遂了对方的意思。


    “将军,奴家想学剑。”


    日光倾泻下来,洒在乔菀睫毛上,折射出簌簌阴影。


    赫连时抽出寒霜剑,剑身干净凌厉,映出他和乔菀的脸。


    他扣住乔菀的手:“剑有点重,本将军托着你的手教你。”


    “若是有人要害你,你便这样挡着。”


    男人的气息透过发丝环绕着乔菀脖颈,乔菀微微后退,往他怀里靠了靠。


    “将军,奴家不要学自保之术,奴家要学进攻。”


    “进攻危险。”


    “不,奴家要像将军一样英勇。”乔菀回头,和赫连时对视上,一双倔强的眼里洒满了光辉。


    “好。”赫连时笑起来,他都依她。


    “剑这样挑起来!”男人握着她的手,带起地上的泥沙,尘土在空中凝成旋涡。


    “借着风,迷对方眼睛,然后击杀他,知道了吗?”


    乔菀反扣住赫连时手,用了力往前刺去。


    破空声划过周遭。


    她自幼学琴,指法力道都极漂亮。


    这一剑,柔中带刚,出其不意。


    “漂亮!”赫连时嘴角勾起,为他夫人有这样厉害的悟性自豪。


    “接下来,乘胜追击,不要怕。”


    “好。”乔菀挑起剑,在赫连时带动下,舞的极为流畅。


    背后薄汗涔涔,赫连时靠的怀中的人儿更近了些。


    第30章  她要为他抚战歌。


    “将军, 今后每日奴家都要学。”擦了擦额角的汗,乔菀把手中的剑又拧紧了几分。


    “这么想学?”赫连时怕她细嫩的手腕承接不住剑身的重量,托了托她的手。


    “那要先打好基础, 从基本功练起。”赫连时抿抿唇。


    练剑不是件易事,赫连时指尖蹭着手心的茧子, 不太舍得乔菀这么辛苦。


    “奴家一定要练!”乔菀斩钉截铁道。


    乔菀这样执着,让赫连时将乔菀练剑的用意猜了个大概。


    他突然懊悔起今日要教她学剑的决定起来。


    她想陪他上战场。


    他不许。


    “乖, 今日练得很多了,可以歇息了。”赫连时揽住乔菀半哄着, 把乔菀握住剑的手指一根根掰出来。


    “将军, 不是您先说要教奴家的吗?”乔菀把剑拿了回来。


    “我们先学自保能力, 不要学这种凶险的招数。”赫连时一把抓住剑,不给她。


    男人的话听着温柔, 可却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和冷意。


    许是觉得自己过于严肃,赫连时又软了语气哄道:“你若是喜欢, 本将军可以教你玩一玩,但是不要太较真。”


    “唰!”寒霜剑利落入鞘。


    地上的尘土飞起又急速落下, 洒了几颗砂砾在乔菀的绣鞋上。


    乔菀抬眸,眼底的失望直直落入赫连时眼中。


    她的眸子生的如琥珀般漂亮, 失望时如同碎了一地的琉璃, 扰得人心生惋惜。


    赫连时不忍, 拉过她的手。


    “若是这么喜欢, 本将军送你一把新剑。”


    “还有上次将军说要给奴家做的甲衣。”


    “好,甲衣要再过阵子, 没有那么快。”赫连时轻轻摸了摸乔菀的头。


    他让最得力的匠人在甲衣内层编织厚厚的丝绸金甲, 自是没有那么快。


    这层丝绸金甲,能挡利剑之攻。


    世上恐怕只此一件, 毕竟这一套甲衣是他日夜研究,才钻研出来的一套真正的,安全的甲衣。


    春蚕到死丝方尽,千锤百炼金甲衣。


    “好,那奴家等着将军送。”


    ***


    午饭后,琴馆内一阵墨香。


    宣纸被乔菀铺在桌面上,沾了沾墨汁,她细细撰写起来。


    身旁以昼雪为首的众女子围上来。


    这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赫连时派人调查过背景,确认对乔菀没有危害才让她收留进琴馆。


    “这段时日下来,我对大家的琴艺也有所了解,你们的琴艺都很精湛,甚至不输一些名琴师。”说这话时,乔菀欣慰地看了一眼昼雪。


    昼雪年纪最小,却最有灵气,也最勤勉。


    短短时日,琴艺便突飞猛进。


    她给后来的女子们开了一个很好的模范。


    乔菀拿起写好的纸,上面字迹娟秀,令人赏心悦目。


    “我们瑶琴馆若是像传统的琴馆一样,只卖琴,举办诗会,是无法在众多老琴馆中脱颖而出的。”乔菀顿了顿,“我这几日派人走访了京中三十八家琴馆,均是统一的经营方式,若是我们可以不一样,便比别人多了几分盈利。”


    说罢,她把写好的纸递给各位女子传看。


    大家都细细看起来,小声讨论。


    “用医术和古琴相结合?”昼雪眸子一亮。


    “不错。”乔菀微微一笑,“古琴音色沉稳,古籍记载其音乐能有平抚人内心之功效,这件事情我也尝试过,确有奇效。”


    她抬头对着站在门外偷听的赫连时盈盈一笑。


    赫连时被逮了个正着也不躲,大大方方欣赏自己的心上人。


    他喜欢她被亲吻时的娇羞模样,亦喜欢她这副自信游刃有余的模样。


    乔菀继续说道:“接下来要辛苦各位女子了,既要精进琴艺,又要学习些医术,把古琴和焚香,汤药相结合,疗愈病患的睡眠困难症,慰藉人们的心灵。”


    “当然,”乔菀提高了嗓音,“若是可以写出一个战歌的谱子送给边关战士,鼓舞士气,也是极好的。”


    这话她是说给赫连时听的,她要为他抚战歌。


    “说得好!”门外传来一道干脆利落的嗓音。


    众人抬头望去,只看见一身着束腰猎服的女子大步走来,正红色发带将乌发高高束起,随着她快步走动,发丝飞扬起来。


    眉眼间英姿飒爽,不似从前那个养在深宫中娇娇弱弱的杨贵妃。


    杨淑华嘴角微勾,这才是她,武将家出身的女子。


    “乔姑娘有谋略,我有人脉和手段,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开口!”杨淑华豪气撩开衣摆坐下。


    乔菀眼里满是欣赏和惊疑:“娘娘您——”


    “从今往后,叫我杨淑华便可,别再喊我娘娘。”杨淑华目光灼灼,里面闪烁着和往日不一样的光芒。


    “好。”乔菀抿唇一笑。


    “你的法子很不错,但是要想盈利,还得赚一波达官贵人的钱财才行。”杨淑华轻轻扣了扣桌面,“宫中的渠道,我替你打通。”


    “多谢娘娘!”乔菀心中一动,忙跪谢。


    宫中的渠道,是她最棘手和头疼的,如今有了杨淑华的助力,定是不一样。


    “别忙着谢我。”杨淑华把乔菀扶起来,对乔菀使了个眼色。


    乔菀忙意会,对身旁众女子道:“焚香以及草药熬制的种类,方法我都写在书上了,各位拿去传看学习一番,过几日我会来查看各位女子的学习情况。”


    乔菀拿出一本书递给昼雪,由昼雪带着其余女子学习。


    这里的大多数女子未曾读过书,昼雪学过一些,由她带领最是合适不过。


    待众女子出去后,乔菀对着门外的赫连时眨眨眼。


    赫连时心领神会,她们二人有要事相谈。


    见着近些日子杨淑华对乔菀敌意消失,赫连时也放心二人相处,识趣的走开了。


    把门合上,屋内只剩下乔菀和杨淑华二人。


    “娘娘这次出宫,和往日大有不同了。”乔菀为杨淑华倒了一杯清茶,茶香四溢,在一室晕染开来。


    杨淑华释然笑笑,接过茶喝了一口,不由得感慨:“宫外的清茶喝起来也是自由清冽的。”


    “我设计让那老皇帝放我出宫了。”一句话说的轻描淡写。


    “那娘娘可有打算好今后?”


    “你若是不嫌弃,还得你收留我在瑶琴馆一阵子,不过我是武将家出身,不甚懂琴,平日里就在琴馆后院练武。”


    “那自是极好。”乔菀一双眸子亮起来,她正愁没处拜师。


    赫连时又不肯教她多的,总是担心她受伤。


    “娘娘英姿飒爽,可否教奴家一二?”乔菀诚恳道。


    杨淑华听见这话,嗤笑起来:“你要学武?我倒是怕赫将军要恨死我,把他的娇娇娘子搞成糙汉子。”


    一句话打趣的二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止住了笑意,乔菀正了神色:“奴家,想以防万一,将来能随将军上战场。”


    “赫连时不会同意的。”杨淑华飞快打断。


    这些日子,赫连时对乔菀的维护和爱意,杨淑华都看在眼里,他不可能让乔菀陪着他上阵冒险。


    室内一片沉默。


    良久,乔菀开口:“那娘娘偷偷教奴家,奴家不能总是躲在赫将军身后。”


    杨淑华手中的茶盏悬在空中,久久未入口。


    她爱赫连时,是因为赫连时是她想活成的模样,骑马征战四方,战功赫赫,封狼居胥。


    可乔菀爱赫连时,却是掏心掏肺要为了对方着想。


    杨淑华突然觉得过去自己的爱意非常幼稚,她愿意成全乔菀和赫连时。


    “好。”茶入口,润了润干涩的喉,杨淑华才答应下,“那我便教你,赫将军最喜欢的剑术。”


    暗自敬仰赫连时多年,她对赫连时的剑术了如指掌,虽不能破他的剑法,却也能舞一舞。


    “好,那奴家谢过娘娘!”


    杨淑华笑起来:“宫里的贵妃娘娘已经死了,之后我们以姐妹相称便好,不必如此拘礼。”


    乔菀闻言,报之以微笑。


    这笑意里有敬佩,更有对另一位女子的欣赏。


    ***


    傍晚,琴馆雅间。


    “赫将军,边关告急一事你可知?”


    “啪!”杨淑华把一沓密信丢在桌上,面色冷漠狠厉。


    “我早已知晓。”


    “狗皇帝要拿你献祭,你怎么如此冷静。”


    “我亦知晓。”赫连时沉下眸子,眼里浮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逃吧,这些日子等钱赚够了,我掩护你和乔姑娘逃。”


    “我不是一个人,本将军身后还有军营的一干士兵,若是我贪生怕死一走了之,那些誓死跟随我的将士该如何?”


    赫连时拿了揩布轻轻擦拭剑身,面色冷峻。


    “你真是疯了,哪有人放着活路不走,偏要自寻死路!”杨淑华恨铁不成钢,巴不得把这些事情统统告诉了乔菀,让乔菀带赫连时走。


    赫连时一双眸子清亮,抬头对着杨淑华笑了笑:“若是换做娘娘做女将军,娘娘也不会苟且偷生的。”


    杨淑华一顿,若是她是将军,她也不会抛下将领,不会抛下黎民百姓的安危。


    她会像赫连时一样甘愿入局。


    在死局中硬生生杀出一条生路来。


    “可乔姑娘呢?这些事情我都不敢和她说。”


    “她的后路本将军自会替她铺好。若是真要入局,便是爬,本将军也要爬回来见她。”


    男人背过身去,眺望远方。


    杨淑华盯着他宽大的后背,见不到他眼里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