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答 「好。」
山间寂静的小路上, 陈驰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着深蓝色的夜空。
一侧是远处大片辉煌的灯光,另一侧是小区一栋栋房子里的温馨灯光, 他深深吸一口凉丝丝的空气,再重重吐出,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很多年前干裂的疼痛,血液的腥甜, 还有刚才炽烈的亲吻, 甜蜜与痛苦交织,让他的呼吸又一次变重。
十多年过去了,姜幸雨一点也没有变。
她成熟了, 更漂亮了,看起来温温柔柔走到哪里,都是人群里最亮眼的那一个, 可骨子里,却还带着当初的那股劲儿。
那种有点叛逆,有点不服气的劲儿,在某个时刻,带着照亮一切的耀眼光芒, 劈开阴冷的黑暗,来到他的面前。
其实他不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懵懂无知的孩子,对这个世界的想象都还极端匮乏,又能了解多少人类深奥又复杂的感情?
他只知道,他的人生,从那一刻开始, 才渐渐变得清晰,找到该去的方向。
这么多年过去,她一点也没变,真好啊。
其实他不怕她改变,不管变成什么样,他都会无条件接受,大不了,他改变自己,慢慢迎合她就是了。
只是,这种熟悉,让他有一种久违的温暖和宽慰。
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按照她自己的心意,平顺幸福。
口袋里,手机震动一下。
他脚步放慢,拿出来看一眼,是姜幸雨。
「上次你说的话,我仔细考虑了一下」
出于某种不可言明的默契,他一下明白了她说的,就是昨天早上,他给她做早餐时说过的话。
“别拒绝我的靠近。”
「好」这是她的回答。
他的脚步顿时停住,几秒钟后,他的脸上开始出现笑容。
「好。」他也回复了同样一个字。
他明白她的意思,但不论如何,只要能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他就心满意足-
姜幸雨冲了个澡,往脸上敷了张面膜。
刚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温度,带着微微的刺激感,贴到肿胀的脸颊上,终于将那种持续了一晚上的不适驱走大半。
头发还湿着,她也懒得再去吹干,只拿毛巾垫着,靠坐在窗边的小沙发上,看了眼手机。
陈驰二十分钟前回应了一个“好”字。
她只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鸵鸟行为吧。
直接忽视冲动之下的那个吻,把一切都联系到昨天他说过的话上。反正只是消遣,只是耐不住寂寞,只是找点刺激而已。
姜幸雨说不出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好像松了一口气,不用为他们之间的任何事负责,又好像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有过去,有当作宝藏一般珍藏在心里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拿毛巾捂着还潮湿的头发,往后倒在沙发里。
这几天发生的一切,实在抽干了她的精力,让她脑袋一阵发晕,太阳穴的位置,更是一下一下跳个不停。
在困意袭来前,她揭下面膜,给葛蓝发了个信息,问有没有到学校,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又嘱咐两句,正要陷入沉睡,手机又震了一下。
Vincent:「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姜幸雨瞄了一眼,被困意侵袭的脑海又清醒几分,摸了下好不容易恢复的脸颊,嘴角泛起嘲讽的笑意。
「很多年了吧」
「不好意思啊,以前骗你的,我不是什么听话的乖乖女,我喜欢抽烟,喜欢喝酒,喜欢泡吧」
装了那么多年,终于不用再装了,好像心里一块压得她透不过气的大石被挪走,让她一下变得轻松起来。
再放下手机时,终于没了顾虑,沉沉睡去。
另一边的路文初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看着手机里刚刚收到的回复,只觉一阵错愕的恍惚。
很多年了。
他认识姜幸雨几年了?
从父母介绍认识,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年了吧。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是在他们认识之前,还是之后?
还有喝酒、泡吧——他知道她偶尔会喝酒,会去club这样的地方,却不知道,原来她会用“喜欢”这样的词来说这些事。
至于刚才那个学生……他也从来没发现,原来她这么关心自己的学生,会因为这样的事,抛开自己的难过,专程赶过来。
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刚才在露台上的画面。
美丽的女人姿态随意地站在风口,细长的指尖夹着烟,不时往红唇间送一下。
那两片饱满漂亮的嘴唇吸着小小的香烟滤嘴,再微微张开,将一缕缕白烟吐出。
她的样子不像平时那样完美端庄,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还有半边微微发肿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有些狼狈。
他一直不喜欢抽烟酗酒的女人,一贯的择偶观,也都偏向于从前的姜幸雨那样的女人——足够漂亮、家世上乘、乖顺温柔。
可是,那个抽烟的姜幸雨,却并没有让他感到厌恶,甚至隐隐有说不出的心痛和羞愧。
那个乖顺温柔的姜幸雨,和这个狼狈抽烟的姜幸雨,在那一刻,慢慢融合到一起,变成一个全新的,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原来他真的一点也不了解自己的太太。
他忽然又想起很多事,很多从前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
似乎有许多次——约会的时候、吃饭的时候、上床的时候,甚至是后来吵架的时候,她都尝试过要告诉他,那些她的过去、她的所思所想。
只是他从来没有当回事儿。
每次她开口时,他都是漫不经心的态度,不关心,不好奇,不理会。
因为他不觉得这些很重要,不论是对她,还是对他自己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现在,他在震惊之余,开始感到越来越多的挫败感。
好像,三年的婚姻,的确没给她带来什么好处。
所谓物质上的利益,大多进了岳父姜阜厚的口袋,而她,连在家里的时候,都还得隐藏、掩饰真实的自己,没法毫无顾忌地展现一切。
他一直觉得,自己给太太带来的,比太太给自己带来的要多得多,家,应该算得上是她可以安心长居的避风港才对。
可是,她好像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真是被狠狠打了脸-
姜幸雨睡了难得的好觉。
一早起来,精神好了,肿胀的脸颊、眼睛,也基本恢复了,但她还是对着镜子仔细照了好久,最后化了层淡妆,才算满意。
难得上午没多少工作,她多在家耽误了一会儿,按照徐知怡给她的电话,联系了一位律师,大致沟通了一下情况,约好第一次面谈的时间,这才带上东西去了学校。
她有预感,昨天,照葛蓝的意思,是汪茹云给她介绍的老何。
汪茹云是学院里的商业和社交能人,会认识老何这样的生意人,也不算太让人意外,以前,为了自己的工作室,汪茹云常干些“压榨”学生的事,但像这样,直接给已婚男人介绍女大学生的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去年,学院里有位新录用的男老师,被几名女学生联名举报他利用老师的身份,骚扰女同学,还“脚踏几条船”,导致那位男老师入职不到一年,就被开除了。
当时,有不少年长的老师一边觉得不应该,一边又替这位男老师可惜,但姜幸雨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身为同事,姜幸雨不是不能理解大家的工作压力,有时多些脾气,也在情理之中,但突破道德底线的事,却不能原谅,尤其那个男人还是老何,那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好男人。
临近十点半,姜幸雨进入学院大楼,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经过汪茹云办公室的时候,果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的怒斥声,夹杂着低低的反驳声,两个人的语速都很快。
“……我怎么跟何总交代?好不容易给你找了条路,你就这么打我脸?”
“汪老师,我、我后悔了……这条路可能不太适合我……”
“之前怎么就适合了?现在拿了钱,又说不适合了,我看你就是过河拆桥!”
“还是你自己另找了门路,看不上何总了?”
“不不,汪老师,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会尽快把钱凑齐了还回去的……”
“人家难道还缺你这点钱?葛蓝,你要是聪明点,就自己去找何总道个歉。”
“汪老师,我不——”
“你要是犯倔不去,那这个研究生,也不用读了。别想着换导师,你去问问,还有哪个老师能收你。”
屋子里开始出现女孩压抑不住的抽泣声。
姜幸雨的脚步顿了顿,正考虑要不要过去敲门,那道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正哭着的葛蓝从里面冲出来,一下看到门口的姜幸雨。
大概是昨晚的事,让她对姜幸雨有了点特别的感情,她想也没想,就站到姜幸雨的身边,回头朝办公室里看去。
汪茹云站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打量着姜幸雨,似乎在考虑她到底听到了多少。
“汪老师,这样做不太好吧?”姜幸雨也没隐瞒自己已经知情的事。
昨晚他们的饭局有路文初在,汪茹云既然认识老何,早晚会知道这个细节。
汪茹云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
她从办公室走出来,面对着走廊上的姜幸雨,压低声冷冷道:“姜老师,你是不是有点太‘不食人间烟火’了?学生有经济困难,我介绍一些工作帮忙,有什么不好?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好命,你自己过着别人都羡慕的生活,何必还要断普通人往上爬的路呢?”
第42章 险恶 人心险恶。
姜幸雨家境好, 嫁得也好,在学院的同事里,几乎人尽皆知, 哪怕她平时再低调,工作期间不开五十万以上的车,衣服、首饰、包包更是小心控制着,也无法阻止同事们私下的议论。
老师们如此, 学生们当然也会如此。
葛蓝抹了脸上的眼泪, 看了一眼姜幸雨。
她虽然是研一的学生,本科也不是京大的,但这几个月里, 也多少听说过关于姜老师的情况。
不过,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有其他反应。
姜幸雨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余光也看到不远处经过的两名学生好奇地朝这边看的样子。
汪茹云的话,就是想说给葛蓝听的。
姜幸雨知道,汪茹云这是想让葛蓝觉得,跟着老何那样的上层男人,就能解决经济困境, 解决自己的所有问题。
“汪老师,咱们都是成年人,也是同事,说话还是直接一点好,你介绍的是什么工作?大可光明正大拿出来说一说。”姜幸雨难得一次没有像以往那样避开锋芒,“何先生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汪老师,你有没有同葛蓝说清楚, 何先生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汪茹云皱眉,眼里闪过一丝心虚,但气势上又不愿落后,只能说:“我只知道何先生做过许多文体、艺术方面的投资,手下还有几名经纪人,带出过好几位知名艺术家。我不知道这有什么不好。”
姜幸雨听着她毫不脸红的“辩解”,气得笑了声,一点面子也没给她,说:“那你知不知道何先生对二十来岁的女大学生情有独钟?知不知道他去年的一位‘小女朋友’,曾经因为□□异物,被半夜送医?这可不是第一次。”
老何可不是什么斯文儒雅、谦和温柔的中年大叔,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变态”,在圈子里不是什么秘密,他本人也从来不加掩饰。
汪茹云交际广泛,就算跟老何牵上线不久,姜幸雨不信,以汪茹云的能力,会打听不到这些传言。
旁边的葛蓝瞪大眼睛,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脸色唰一下白了。
“汪老师,您好像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汪茹云已经彻底冷了脸,面对葛蓝的震惊和质问,漠然道:“我是你的导师,给你介绍工作又不是给你介绍对象,没有义务帮你了解雇主的个人品德和生活。”
说完,当着两人的面,砰地一声关上办公室的门。
“姜老师,我如果向学院举报这件事,是不是不太可能成功?”
葛蓝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跟着姜幸雨往她的办公室门口走了一段路。
姜幸雨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又考虑了一下汪茹云刚才的话。
介绍工作、个人品德,这些关键词,还有刚才在办公室里和葛蓝的对话,好像都没涉及任何违反道德和法律的部分。
她不禁问:“这件事的具体经过,我还不太清楚,你能不能仔细说一下?”
葛蓝犹豫一下,点头慢慢说了出来。
汪茹云不愧是擅长商业和社交领域的老师,与葛蓝的沟通中,果然从头到尾都没提过半个不该提的字。
将葛蓝介绍给老何,一直说的都是“工作”,所以葛蓝这孩子,一开始才会刻意忽略内心的疑虑,被汪茹云的话迷惑。
甚至老何给葛蓝的十五万,也是以他旗下某家艺术公司的名义,以劳务报酬的方式转账。
姜幸雨如果不是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底细,恐怕也不会怀疑。
两个浸淫社会多年的老手,果然做事都滴水不漏,让人很难抓到把柄。
姜幸雨无力地扶了扶额,仔细向葛蓝解释这其中的陷阱。
“你想找学院举报也可以,只是学院调查起来会比较费时间,结果也不一定能让你满意,你考虑清楚就行。”
二十出头的女孩第一次明白了“人心险恶”四个字的含义。
“原来他们早就设计好了一切,”葛蓝似乎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了,呆呆地叹了一口气,“幸好我拒绝了,不然……”
她仿佛想起了刚才姜幸雨说的其他女孩的下场,瘦弱的身躯抖了一下。
“你做得没错,至少在关键时刻考虑清楚了。”姜幸雨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至于学业,不用太担心,按部就班做好每件事就行,遇到和导师没法沟通的情况,可以请辅导员帮忙调和,必要时,分管院长也会介入。”
这句话说得还算委婉,但意思也不难理解。
汪茹云可能会在小事上使绊子,给葛蓝增加点麻烦,但在真正关系到能否顺利毕业的事情上,必然要更谨慎。
既然汪茹云不愿被人抓住马脚,那不妨就引入中立的其他人,有监督在,她自然不敢再为难学生。
葛蓝仔细想了想,听明白了。
“还有经济上的困难,如果你需要,我这里也可以介绍几个商业插画的工作给你,不过,结款的周期可能都会久一些,没法救你的急,要是实在着急,也可以联系辅导员,请学院里给你再想想办法,哪怕募捐也好。”
募捐筹款很快,但对于葛蓝来说,还是有些残忍。
家庭已经遭遇过一次的痛苦,要剖开来,完全摊在所有人面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要来看一看她艰难的人生。对于年轻的女孩子来说,自尊是需要捧在手心里好好呵护的东西。
“我……”葛蓝果然有些犹豫,“我再想一想,姜老师,真的特别谢谢您!”
等把人送走,姜幸雨才坐进椅子里,放空一切。
一天的工作还没真正开始,她竟然已经觉得累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无形的默契牵扯着,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下。
陈驰:「姐姐今天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这一条的上面,就是昨晚两个人各自说的“好”。
姜幸雨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一会儿,疑心这种自然而然的关心,就是他之前说的“靠近”。
「好多了,谢谢你」
陈驰:「其实早上就想去看看你,但我怕我出现得太频繁,你会觉得烦,就忍住了」
姜幸雨笑了起来,还没回复,他又问:「葛蓝学姐呢?今天有没有再去找姐姐?」
「葛蓝刚刚出去」
她想了想,也没隐瞒,把刚才的事都告诉了他。
毕竟,陈驰已经是这件事的见证者之一,还是真正帮助葛蓝的人。
陈驰:「姐姐,我这里倒是有一些结款快的工作,帮剧组做手替之类的,还有一些结款稍微慢一点的,在美工组的工作,可以介绍给葛蓝学姐」
「也好,到时候你告诉她吧,多个选择也好。」
陈驰:「嗯。」
陈驰:「姐姐,你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告诉我,不要闷在心里,把我当个树洞就好」
没说会帮她解决,只说当个树洞,倒是没给人什么压力,朋友一般松弛。
姜幸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路文初。
不管是恋爱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路文初从来都不会这样关心她的事。
也不是纯然的漠不关心,只是他总是默认,她开口和他说起的事,都是想从他那儿得到点什么,也就是他口中所谓的“利益”,比如她谈自己的画,他就觉得她是想要用他的人脉和资源送展、卖画;她谈自己的工作,他就认为她在学院遇到了问题,想让他去和领导们打声招呼,多关照她一下。
也许,他是出于好心,觉得身为丈夫,就有义务做这些,可对她来说,这些反而成了负担,久而久之,也就再也没了和他分享生活细节的欲望。
现在,有另一个人却说要给她当树洞。
其实她想要的也就是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树洞啊。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好啊,那你别嫌我烦啊」
陈驰:「怎么可能嫌烦,永远都不会」
姜幸雨面上带了微笑,因为葛蓝的事而带来的阴霾也彻底消散了,整个人精神起来,拿着手机随便刷了一会儿。
几个 app 给她推送的星团的消息越来越多,不时就能刷到一两条。
距离演唱会过去了两三天,关于他们那晚的讨论却到现在都没过去。
在粉丝们不停控评的努力下,现在已经没有了“单飞”的字样,但四位成员各自往不同的领域发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现在讨论最激烈的,就变成了四个人不同的起点。
谁有多少奖项,身上几个代言,几个在谈项目等等,都被粉丝拿出来到处展示,陈驰手里那个戛纳大奖当然永远都是排在第一的。
不知道是不是粉丝刷得多了,姜幸雨发现,和陈驰有关的这些微博,不友善的比例明显变多了。
「一个完全凭运气拿的奖,粉丝想吹一辈子是吧?什么叫江郎才尽,出道即巅峰,就是说这位了吧!」
「醒醒,那是戛纳,吹一辈子怎么了?不值得吹一辈子吗?你哥别说这辈子,下辈子都拿不了」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人这么崇洋媚外?戛纳怎么了,不看看这两年拿奖的都是什么妖魔鬼怪,有几个能打的?」
「再不能打,也碾压内娱,看看你哥演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姜幸雨一连看到了好几条这样的微博,评论区虽然都有粉丝赶来,但那一个个带 V 的账号,看起来总有些怪怪的。
显然粉丝们也感觉到了这些突如其来的“黑”。
「陈驰这两天宣布要专注演员事业,这流量这咖位,肯定动了某些人的奶酪,预计最近会有不少黑子冒头,姐妹们注意别被带节奏啊!」
原来是这样。
姜幸雨忽然发现,其实这个男孩也在面对着来自大众的压力,但在她面前时,从来没提过,反而一直在关心她的事。
第43章 母亲 我会找时间给律师看一看。
接下来的一阵子都还算平静。
葛蓝考虑清楚了自己的情况, 暂时没有选择直接举报汪茹云,但同时也没再向学院申请经济上的帮助。
因为家庭原因,她已经没有再继续深造的打算, 所以,在学术上,也不再有更高的要求,两年硕士期间, 只要完成所有课业, 做好毕业作品就行。
钱的问题,她说会自己解决,先借来一笔钱, 还给老何,又接了姜幸雨给她介绍的两个插画工作,至于学院里的勤工俭学岗位, 她没再继续下去,毕竟薪资微薄,要花的时间却不少。
她在陈驰的推荐下,又接了两个剧组的活,日结的手替拍摄, 还有跟组的美工职位,算是解决了一段时间的困难。
至于姜幸雨自己的事,也还算有些进展。
她和律师线下见过,商量了具体情况,再由律师先起草具体的离婚协议书,一项项条款详细看过后,便寄给了路文初。
其中,大多数当然都是关于财产分割的内容。
姜幸雨考虑了一会儿, 还是主动给路文初发了消息。
「我请律师拟定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已经寄到你的办公室,麻烦你和代理律师商量一下,有问题的话,约上律师面谈」
路文初迟迟没有回复,似乎仍在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抗拒,但至少,没再像前几次那样,要么当她只是闹脾气,要么一口拒绝,这样的沉默,在姜幸雨看来,已经是一种沉默的妥协和动摇。
一天后,姜幸雨看到了快递签收的消息。
她放下了心。
另一边的路文初就放不下心了。
他是在中午的时候收到的快递,当时正在开午餐会,快递由办公室秘书代收,等他回到办公室,那封快递已经静静躺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沉默地撕开封条,在看到封面上的“离婚协议”几个加粗的字体后,脑袋里就像被触发了某种警报,警铃尖锐地鸣叫。
他没有翻开,而是将那一叠纸重新塞回袋子里,没有再看。
下午的工作一切照常,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傍晚下班时,他在桌前站定一秒,还是将那只袋子一并带了回去。
“路先生,还是回酒店吗?”老吴已经早早等在车旁,一边给路文初开车门,一边照例问一句。
路文初坐进后座,正要点头,手机却响了,是母亲何美余打来的。
“回家没有?晚上我从你们那儿经过,过去看看。”
她的语气很笃定,显然已经决定好了,即使儿子说晚上有应酬没空,她也会直接过去。
路文初皱眉,应了一声。
这段时间,他和姜幸雨都没再回过老宅,想必母亲是有怀疑的,毕竟前阵子就有了苗头。
“我刚刚下班,正要回去。”
他和母亲随口说了两句,挂断电话,便示意老吴:“先回家。”
正是晚高峰,路上十分拥堵,那只快递文件袋就在手边,路文初却始终没碰,只是和以往一样,看看财经新闻,翻翻数不清的工作群聊和工作邮箱。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车库里已经停了一辆车,就是何美余常用的那辆,可见她已经到了。
路文初又皱了下眉,明明说了是晚上经过,却这会儿就来了,看来是有备而来,要搞突袭。
果然,一走进客厅,就看到何美余坐在沙发上,双臂环抱,两腿交叠,面色颇有些不善,阿姨则站在旁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神情,好像还有点为难。
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个人同时抬眼看过来。
“先生回来了!”阿姨赶紧打招呼,又指指厨房,“晚饭还没来得及做好,锅里还炖着汤呢,我先去调一调火候。”
这个家里已经好久没有主人的气息,今天这对母子来得突然,她不到一个小时之前才收到通知,来不及准备晚餐也在情理之中。
“去吧。”路文初点头,又对母亲打了声招呼,“妈,怎么突然过来了?”
何美余正在气头上,听到儿子这么问,不禁哼一声:“什么突然,我要是今天不来,还要给你们蒙在鼓里!刚才阿姨说,你们两个最近都不回来了!小雨都已经搬走了,是不是真的!”
路文初脱掉外套,在沙发上坐下,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淡淡点头:“是,我现在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里。”
已经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只要上楼一看,空荡荡的卧室衣帽间和画室,就能说明一切。
“小雨呢,她住在哪里?”
路文初沉默一瞬,想把“南山”两个字说出来,但那套房子是姜幸雨自己的,不属于他们夫妻两个,更不是路家的,他不太希望何美余直接过去,于是,话到嘴边,又含糊起来:“她住在自己的房子里。”
何美余抿着唇,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你们两个到底在闹什么?”她对儿子的态度感到不满,“这么长时间了,越来越过分,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些?现在都闹得分居了,你还一直帮她瞒着,打算瞒到什么时候?都是三十多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生,她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
以往,何美余完全算不上“严苛”的婆婆。
虽然性格强势一点,但大多时候,因为工作和社交繁忙,再加上对儿子的放心,她很少插手小夫妻两人的生活,对姜幸雨也算尊重。
而现在,她自觉忍耐已经到达限度,尤其是上次,不过提了一句生孩子的事,就迟迟得不到正面回应,作为儿媳,姜幸雨已经太过分了。
路文初沉默地听着母亲的牢骚和质问,没有立刻回答。
其实之前有那么一阵子,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听到母亲当着自己的面,这样说姜幸雨,他又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那些话,不光落在姜幸雨身上,也是落在他身上的。
“亲家那边知道了没有?”何美余没得到儿子的回应,火气更加上涌,“他们怎么说?女儿这么任性,也不知道管管!这几年,借着我们家,捞到多少好处,现在居然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闹得家里不太平!”
她拉开包,看起来想要拿出手机给王娴竹拨电话质问一番。
路文初听着母亲略显刺耳的话,不知怎么,又想到那天晚上的画面。
那么漂亮的女人,本该被好好呵护着,他知道她皮肤嫩,经不得太大的力道,平时就连在床上,他也还是留了一分力气的。
他以为她在家里,也该是像小公主一样被捧着的。
可她那副狼狈的样子,实在超出他的意料。
他之前也理所当然地希望,并认为双方父母在这件事上,都会站在他这一边,反对她离婚的决定,可是真到了这一步,看到所有人都把矛头指向她的时候,反而又开始觉得不适。
说是男人对女人天然的怜悯也好,说是自尊心作祟,不愿做那个“欺凌弱势”的人也罢,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但就是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局面。
“妈,这是我和小雨之间的事,不该要其他人插手。”
他沉沉开口,看着何美余拿手机的动作顿住,犹豫一瞬,还是又添了一句。
“我们最近在考虑离婚的事。”
“什么?”何美余目光一凝,朝儿子看过来,震惊得愣了神,“她要和你离婚?”
紧接着,在儿子的默认中,震惊也转变成不屑的怒火。
“当初是谁一心想要和我们家结亲的?”她忍不住露出高高在上的残忍姿态,“要不是因为你喜欢小雨,我和你爸爸自然也看不上他们家的,结婚都三年了,不知道收敛脾气,反而越来越得寸进尺,文初,你不用惯着他们,有求于人的从来不是我们家,真到离婚这一步,多一点也别想带走,看看她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一直处于上位的人,大约都是如此。
平日,相安无事,流露在外的,都是最亲切、最善解人意的那一面,毕竟,生活中大部分问题都已经解决了,想要什么都唾手可得,脾气自然都好得不能再好,仿佛没有一点架子。
可一旦触碰到他们在乎的东西,什么亲切,什么友善,都通通不见了,只剩下“以势压人”的一面。
那是藏在每个人心底的阴暗面,被高处享不尽的金钱与权势鼓动着,总有一日要拿出来压一压人。
路文初看着自己的母亲,就像看到了某个时刻的自己。
“妈,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他肃了脸色,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
大约路鸿启夫妇多年来一直各自忙于事业,没多少精力干涉儿子的事,而路文初这个儿子又继承了父母独立强势的性格,何美余平时倒也不会过分干涉儿子的事。
她沉着脸,和儿子对峙片刻,到底没再说什么。
“我可以不出面,你自己解决好,”临走的时候,何美余还是嘱咐了一句,“不要闹得我们脸上难看。”
反正想当路家儿媳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最终后悔的只会是他们姜家,到时说不定还要咬着路家不放呢。
路文初抿唇,没有接母亲的话,只是重复:“我自己会处理。”
等将人送走,他也没再留下,仍是回酒店去。
那个拆过的快递文件袋还在后座上,他默然片刻,还是慢慢伸了手,打开车顶阅读灯,拿出了袋子里的离婚协议。
好像用不着再逃避、再拒绝了-
南山的别墅里,姜幸雨也正面对自己的母亲。
王娴竹放任女儿一个人待着这么些天,到底还是忍不住过来再劝。
“小雨,妈妈这两年好不容易才在家里过得好一点,都是因为有你,你嫁进了路家,你爸爸高兴,”她坐在沙发上,拉着女儿的手,脸色比上次见到时,已然憔悴了几分,“妈妈这么多年的心血都放在你身上了,小雨,你能不能为了妈妈,别和文初闹,别和他离婚?”
她说话的时候,眼里含着泪,颇有些声泪俱下的意思,再加上那摇摇欲坠的姿态,着实惹人心软。
“妈妈,上次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姜幸雨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娴竹,努力撇开内心的动摇,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王娴竹又靠近一些,身子看起来更加柔弱,仿佛下一刻就要从沙发边缘滑下去,跪倒在地上。
“小雨,妈妈求求你——那些年,咱们两个相依为命,妈妈在家里有多委屈,你都知道的……”
那可怜巴巴的样子,陌生人看来,都尚且不忍,更不用说亲生女儿。
姜幸雨当然知道王娴竹在这么多年的婚姻里都是怎么过的。
受过良好教育,却放弃事业的高知女性,忍着丈夫长期的漠视,和在外不清不楚的“绯闻”,她一面要照顾好孩子,一面又要时刻紧盯丈夫的动向。
委屈自然是说不完的,可是,因为这些,就要姜幸雨像从前那样让步吗?
“妈妈,已经很多次了,”姜幸雨的身子无力地软下去,上半身半俯在膝上,“从小到大,你在我面前哭过多少次了?每一次都是要我改,要我让步。”
少女时代的许多小事便罢了,后来长大了,高考结束填志愿,硕士毕业回来,乃至后来和路文初结婚,都是在母亲一次次哭着恳求下,心一软,答应下来的。
这好像是个无往不利的武器,次次都能插中她的要害。
“我已经让了这么多年,妈妈,这次再听你的话,前面等着我的,就是和你一样的生活啊。”姜幸雨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妈妈,你想让我也过这样的生活吗?三年,五年,十年,三十年,就这样让我一直忍下去?”
王娴竹看着女儿漠然的神情说出这样的话,忽然噤声,一口气哽在喉咙口,噎得有些疼。
“你之前说,生个孩子就好了,”姜幸雨慢慢笑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自己,“你生了我,过得好吗?妈妈,你对爸爸有感情,尚且过成这样,我对路文初……其实没什么感情啊。”
“如果不是因为妈妈你,我当初可能都不会结婚,我实在不知道到底要退到哪一步,才能让你们满意。”
“是不是真要我为了你和爸爸,赔进去自己的一辈子?”
王娴竹愣愣地看着女儿,喉咙仿佛更疼了,疼得眼里的泪水簌簌落下来。
“我……”她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不想这样,”姜幸雨忽然重新坐直身子,目光直直看着母亲,“三年时间已经够了,我不会再继续下去,妈妈,这次我不会再听你的。”
王娴竹呆看着女儿,不知怎么,眼泪好似停了,嘴唇无声地颤抖。
母女两个对峙着,不知过了多久,王娴竹忽然站起来,跌跌撞撞往门口走去。
大门被打开,王娴竹站在门口,又猛然回头,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神色漠然地女儿。
她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屋子里陷入一片死寂。
半小时后,姜幸雨又收到了路文初的信息。
Vincent:「我会找时间给律师看一看,到时候我们约个时间,带律师谈谈」
第44章 酸涩 像一滴柠檬汁,渗透到她的心里。……
姜幸雨对着这段话, 反复看了好几遍,终于确定,路文初是愿意谈离婚条件了。
不用诉讼离婚, 双方商量好,按协议办财产手续,就能预约领证。
她深吸一口气,整个身子往沙发里面倒去, 盯着天花板上的吊顶。
屋子里太过安静, 十一月末,天气有些冷,地暖早就打开了, 将整个室内空间烘得暖融融的,哪怕调高了湿度,空气也还是显得有些干燥。
就在干燥的寂静里, 她听到自己心口狂跳的声音。
那声音不是具象的,只是一种震动,但那强烈的感觉,却好像要从嗓子眼里直接跳出来。
是心情激荡的感觉。
姜幸雨捂了捂心口,干脆站起来, 上楼去换上单薄的运动服,出门夜跑。
半山上的小区,温度比市区再低一些,空气倒是十分清新,带着植物和泥土的气息,裹在凉丝丝的微风中,扑面而来,再顺着鼻尖, 钻入气管,盈满整个胸膛。
冷空气让人焕然一新,姜幸雨在门外的小道上站了站,便迈开步子,奔跑起来。
那是专门的一条塑胶小道,与中间的柏油路平行,两边有茂密的草丛,因为天气转冷,青草也失了活力,蔫蔫地泛黄。
四下静悄悄的,偶尔有一辆车从中间的柏油路上驶过,经过别家门口时,也能看到窗边亮着的灯、晃过的人影。
每一幅画面、每一道影子,在现在的她看来,都透着一点温馨和愉悦。
小道会经过小区里的每一户,其中当然也包括陈驰的家。
远远的,那栋房子的屋顶已在眼前,她不禁放慢脚步,朝逐渐显露的门窗边看去。
一楼被花园和大门挡去一半,隐约可见是黑漆漆的,二楼靠近露台的大玻璃窗里却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窗帘也拉开了一半,一道影子映在窗边,因为角度的关系,看不太真切,只能大致辨认出,那道身影是坐在窗边的样子。
姜幸雨本就放慢的脚步渐渐停了。
她站在柏油路的另一边,隔着一小段距离,微微喘着气,仰头看向那扇明亮的落地窗。
也说不清到底是出于什么念头,她忽然有种冲动,就想拿出手机,给陈驰发微信。
这大半个月里,陈驰有时夜跑,经过她家门外,都会给她发微信。
不过,还没等她抬手,窗边的影子忽然动了。
他似乎扭过头来,朝窗外看了一眼。
夜晚光线昏暗,其实在这样的距离里,她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看向的就是她这个方向。
她忍不住抬手,冲窗边的人挥了挥。
那道影子起初没有动静,似乎呆了几秒,又忽然站起来,也冲她挥了挥手。
紧接着,姜幸雨就收到了一条微信。
陈驰:「等我一下。」
等姜幸雨再抬头时,窗边灯还亮着,那道影子却已经不见了。
很快,小路对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男孩小跑着,穿过中间的柏油路,来到她的面前。
姜幸雨正站在路灯下。
男孩先是从亮出隐到暗处,然后,再穿透深暗,与她站到同一束灯光下。
“姐姐,”他脸上带着笑,柔和的亮度下,朦胧的轮廓看起来格外吸引人,“出来夜跑吗?”
姜幸雨点头,微笑地看着他:“是啊,突发奇想,出来跑一会儿,今天空气不错。”
她的体力不错,只停下这么一两分钟,呼吸的频率已经缓和下来。但身上微微发热的温度还未褪去。
陈驰专注地看着她,在捕捉到她面上的笑意后,眼神亮了下,十分自觉地挪一步,站到她的身边,指指前面:“一起,我也跑一会儿。”
姜幸雨看着他身上明显没来得及换的家居服,摇头:“算了吧,我跑累了,不跑了。你今天不忙吗?这么早就在家了。”
她的话里留了点机锋,陈驰一点也不放过。
“不忙,这几天都还好,”他看了眼自己家的门,“既然不跑了,姐姐要不要进去坐一会儿?请你喝酒。”
姜幸雨的笑容变得更大,抬头看向二楼的灯光:“什么酒?”
“Cider,你喜欢的。”他当然早就把她的喜好记在了心里。
“好。”
两人并肩穿过那条柏油路,来到陈驰的家中。
第二次来,没了上次的热闹,安安静静,却不显得空旷,也不知是不是装饰风格更偏年轻人喜好的缘故。
“姐姐方便喝冷的吗?”陈驰站在客厅冰柜旁,却没立刻打开,“也有热茶。”
姜幸雨也不知是不是当年在日本上学的时候留下的习惯,一向很喜欢冰镇饮料,就连喝水,也不爱热的,总要拿冰箱里的瓶装水。
她身体一向不错,从来没有过痛经的困扰,久而久之,也丢了经期忌口的“传统美德”,身边也从来没人提过这件事。
陈驰倒是一直很细心。
“不是请我喝酒吗?”
陈驰这才拉开冰柜,拿出一罐苹果酒,拉开拉环递过去。
正是他们第一次在MW附近那家私人小院喝的那一种。
姜幸雨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带着气泡的液体,将跑步留下的余温抚平,却把内心的震动鼓噪得更甚。
“姐姐今天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陈驰脱下外套,在她身边坐下,终于问了出来。
从刚才在外面看到她,他就察觉到了,她面上的笑容,和平时有微妙的不同。
姜幸雨扯了下嘴角,默然片刻,没说王娴竹过来的事,只说:“离婚协议已经送过去了,再商量调整一下,应该就快了。”
陈驰愣了下,本就带着期待的深邃眼眸越发明亮起来:“路先生——同意了?”
姜幸雨又想到了刚才收到的那段话,虽然没有非常正面的回答,但意思已经很明了。
“是的。”
她又喝了一大口果酒,一转头,却见男孩面上那压不住的嘴角,几乎就要裂到耳朵边上。
这应当可以称作“傻笑”了,可也不知是不是他长得实在太好看的缘故,在他的脸上,没显出什么傻气,反而有种特别的感染力。
在大荧幕上,他的笑容已经让人无比动容,此刻,没有任何阻隔,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那张脸无比生动鲜活,看得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很高兴?”她看着他的面庞,轻声问。
那双低垂着的,好看到极致的眼睛抬起,盛满了动人的光芒。
“嗯,”他轻轻点头,语调清凉,带着轻快的节奏,“很高兴,为姐姐能如愿高兴,也为我自己高兴。”
为他自己高兴。
姜幸雨忽然有些口干舌燥,是极低的酒精度数,随着冰凉的液体,慢慢顶上脑袋的缘故。
那种暗暗的,在心头涌流的情愫,虽仍被压抑着,却因为距“离婚”又近一步的缘故,涌动的空间扩大了几分。
但仍被限于高高的堤坝之后。
她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能靠喝酒纾解那种心头的涌动。
余光瞥见他撑在沙发上的一只胳膊,居家服长长的袖子边缘,好像沾染了几点斑驳的颜色,袖子底下伸出的那只修长分明的手,也隐约可见几点颜色。
常年画画的她,不用多想,就自然猜测,那是颜料留下的痕迹。
她想起刚才看到他坐在窗边的样子,问:“你刚才在画画?”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自己手上的斑驳,刚才急着跑下楼,也没来得及洗手。
“嗯,在画画。”他点头,抬眼看她一眼,笑着说,“姜老师,要不要上去看一下?”
专业的老师,当然要亲眼看一看。
两人于是一前一后上到二楼。
是上次的那间书房,仍有淡淡的熏香气息,令人心旷神怡,窗边的空地处,则多了个画架。
裱好的麻纸板,各种碗碟、已经研磨好的各色颜料,分明都是岩彩画要用的工具。
姜幸雨愣了下:“你真的这么喜欢岩彩画?在课上画还不够,居然回家来也要画!”
她拎着手里的果酒,没等他说什么,就自己走到画架边端详起来。
线稿已经画好,底色也上过不止一层,最后一层,似乎还没有完全干透,在暖调的灯光下,泛着一层湿意。
看进度,比她课上教的慢了两三周的样子。
“喜欢啊。”他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她的身边。
姜幸雨也不知道是不是酒意有点上头,竟然从他回答的这三个字里,品出了点别样的情绪。
她想起他在课上的表现。
画得不见得多好,至少看得出来,没接受过特别系统的训练,但画线稿时,稳稳拿笔的样子,也的确符合他之前自己说的“自学过”。
“你为什么喜欢画画?”她忽然转头看着他,心中有了隐约的猜测,“是因为……她喜欢?”
这个“她”,是他心里藏着的那个“姐姐”。
陈驰当然听得懂。
他沉默一瞬,轻轻“嗯”一声。
姜幸雨抿唇,将手里的罐子搁在旁边的桌上,有点分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难怪啊。这孩子,好像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啊。
她又走近一步,细细看整片色块底下的线稿。
是个穿着长裙的女孩子的画像。
女孩站在一条蜿蜒的路边,身后是连绵的远山,长长的头发和长长的裙摆都随风飘荡着。
虽然只是线稿,但线条都还算流畅,布局也很合理,姜幸雨单单看着,脑海里已大致有了最后成品可能的样子。
她又想起他在课上画的那幅画,和其他同学的选择差不多,灵感来源都是敦煌壁画,毕竟,那是大众最为熟知的古代岩彩壁画。
那一幅是用来交课程作业的,而他家里另外画的这一幅,应该才是他真正想画的东西吧。
大约看出了她心中所想,陈驰犹豫片刻,指了指这幅线稿,说:“画的就是她——结婚之前的她。”
姜幸雨轻轻咬了下唇,坚硬的牙齿,在柔软的嘴唇上压下一道深深的褶痕,不痛,却是实在的触感。
一股淡淡的酸涩,就这样从牙齿间蔓延开来,像一滴柠檬汁,渗透到她的心里。
难怪他会对她这个大十岁的老师这么特别——喜欢画画,已经结婚了,这些相似的特征,的确让人容易产生怀念的感觉,而这种怀念,在某些时刻,变得模糊,让她恍惚以为是暧昧的情愫。
姜幸雨再次拎起手边的罐子,喝下一大口酒。
“你才二十岁啊,”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竟然这么恋旧,过去的事总要渐渐淡忘,不能一直把自己困在回忆里啊。”
第45章 帮我 “姐姐不愿意帮帮我吗?”……
陈驰微笑, 眼神中带着落寞:“可是我不是那么容易忘记过去的人啊。”
他轻轻叹一口气,低着头,抬手摸了下头发, 仿佛十分无奈。
“姐姐希望我忘记吗?”
姜幸雨感到心头的酸涩好像又加重了一分。
“我当然希望你忘记,要向前看,过去的人和事不能再改变,你现在有那么多粉丝呢, 那么多人爱你, 他们一定都希望你能往前走,总有一天,你会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个人。”
她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仿佛完全都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替他考虑。
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藏了多少可耻的私心。
陈驰沉默片刻,说:“也许吧。我没什么经验, 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忘记。姐姐以前都是怎么做的呢?”
被问及过往,姜幸雨愣了下,不由开始回忆过往。
在路文初之前,她也有过两三任男友,虽然在一起时, 都是因为某一刻的心动,但不知为何,都没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回忆起来,当初在一起的过程,好像都是对方大着胆子主动示好,她又恰好有几分好感,便顺理成章在一起。
至于最后分手后的难过,除了初恋韩煜让她印象深一些, 伤心惆怅有一个多月外,其他都不过一两个星期,便慢慢习惯了。
一点都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感觉。
她是怎么做的?
“这种事说不准的,不过应该都差不多吧?”姜幸雨说,“喝喝酒,听听音乐,我也画画,然后出去交一些新朋友,本来都是因为感觉到不合适才分开的,所以很快就好了。”
“嗯,因为得到过,所以比较容易释怀。”陈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落,“不都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吗?”
姜幸雨无言以对,她没办法帮他得到。
陈驰又笑:“不过,我听姐姐的。”
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笼罩住,有种难以抵挡的压迫感,让姜幸雨心口开始狂跳。
“喝酒。”他抬手,握住她拎在手里的那只易拉罐。
冰镇过的酒,罐子四周附着一层细密的水珠,两人的指尖在罐身上轻触到,都带着薄薄的湿意,只是一瞬间,又飞快错开。
她松开五指,眼睁睁看着他拿起自己刚刚喝过的罐子,也仰头灌下一大口。
姜幸雨疑心是上次那个吻,让他悄然变得更大胆,虽然他们两人后来再也没有提过那件事。
“音乐。”
他微微弯腰,又朝她压近几分,引得姜幸雨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身后便撞到了书柜边缘,退无可退。
他拎着酒罐子的手撑在她脸颊边的柜门上,挡住她一边去路,另一只手则朝小方格里伸去。
小方格里有蓝牙音响,按下开关,就自动连接手机,播放起音乐。
是她没怎么听过的轻音乐,颇有些咖啡馆、小酒吧的怡然情调,听得人脑中那点酒意也渐渐挥发出来,带出迷幻的微醺。
“就是没有新朋友。”
他那只手收回几寸,却仍搭在她身侧的木格边缘,动作十分自然,却恰好是将她半围在怀中的姿态。
脑袋微微低垂下来,距离她不过七八公分,从高处看下来,让她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她忍不住微微别开脸,不与他的视线相对。
他也没有追近,只是凑近她的耳边,轻声说:“姐姐能不能做我的新朋友?”
暧昧有时就产生于物理距离的缩短,足够近时,即使原本没有半点逾矩的情愫,也变得不得不暧昧起来。
姜幸雨感到耳边笼罩的若有似无的热气,随着男孩说话的声音,每吐出一个字,那热气便在他耳垂上轻抚过一下。
那种过于细微的感觉,顺着耳畔这块极其敏感的肌肤,快速往脖颈和脊背处蔓延,引得她的身体悄然紧绷,藏在运动服底下的皮肤,更是起了一层小小的疙瘩。
“你该去认识其他人……”她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轻声拒绝。
她的声音还算平静,实则呼吸已经变得困难。空气太稀薄,她想要加深呼吸,可眼前高大的身躯离得太近,似乎她的胸口只要起伏稍大,就会不小心与他相触。
她只得努力忍耐,而越忍耐,脑海里那点酒意便越荡漾,连带着两边脸颊也逐渐酡红。
“可是我不想再费力去认识别人,也没法认识别人。”男孩低叹一声,搭在木格边缘的手终于收回几寸,却不是放下,而是落到她的脸颊旁。
修长指尖带着粗糙的茧子,极轻地触在她的颊边,蜻蜓点水一般,带出来的颤栗感也像水中波纹一般,一圈圈、一层层地蔓延。
姜幸雨抖了下,垂在身侧的手也悄然收紧。
她动了下脑袋,想要让那种若有似无的触感消失,可他的指尖没有离开,反而用了一点力道,让她偏开的脑袋回正,迎上他的目光,一掀眼皮,就能撞进他专注的双眼。
“姐姐不愿意帮帮我吗?”
姜幸雨看着他亮得惊人的双眼,一阵晕眩。
要怎么帮?
她没问出口,脑海中却闪过那天晚上,在江边小竹林中的那个吻。
许多事,哪怕一再三缄其口,只要发生了,就无法再抹去,就像春雨淅沥,落入尘泥,很快便了无痕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可被滋润过的土地,很快便有嫩芽悄然破土。
“我帮你,就会有用吗?”她小心控制着自己,可以开口,嗓音还是有一丝与以往不同的柔软。
“不知道,”陈驰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一笑,“要试过才知道。”
说完,脑袋一片,再压近一分,便刚好衔住她的嘴唇。
姜幸雨只觉唇上一热,紧接着,如电流一般发麻的感觉便自其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本就紧攥的手往后一贴,刚好贴到书架凹凸的木格子边缘,用力抓紧。
凡事有一便有二,接吻的感觉实在太好,没了陌生感,只要一瞬间,就能让人无法自拔地沉溺其中。
酒罐子被搁在木格中,男孩的双手收拢,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牢牢压在柜子上,像要将她整个人打开一般用着力道,让她的后背被柜面的纹路压得有些疼,便干脆与他做对似的,努力挺起上半身,让后背离开那坚硬的柜面。
后腰处恰好空出一段距离,他的双手摩挲着,沿着她纤细的胳膊滑下来,顺势塞进那段空隙里,牢牢地托住她的腰肢。
年轻力壮的男大学生,浑身上下总是充满青春的冲动和莽撞,哪怕陈驰平日控制得再好,一点也未在外人面前显露出这股劲儿,但只要一接吻,便像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喷薄的激情挡也挡不住。
吻技说不上多么高超,但那种热烈,足够让姜幸雨晕头转向,浑身发软。
她感到自己几乎就要承受不住,抓在木格边缘的手松开,凭着本能爬上他的后背,紧紧攥住他宽松的家居服,像漂浮中找到一点支撑一般。
嘴唇湿润又滚烫,舌尖亦微微发麻,呼吸更是困难无比,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回应着他的深入浅出。
混沌之间,她深刻地意识到,已经很久没上过床了,自从和路文初分居,她就一直这么素着。
而现在,那么诱人的一具□□就在眼前,她简直不知费了多少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手留在原处,没有四处游移,钻进他的衣裳里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感到胸腔间所有的氧气都快消耗殆尽的时候,吻在一起的嘴唇才慢慢分开。
鼻尖却仍触在一起,随着两人急促的呼吸,不时磨蹭着。
她的眼睛变得潮湿,嘴唇也微微发肿,面颊更是绯红无比,也不知是哪里又惹出他未尽的热情,他又低下头来,追着在她唇边用力吮一下,才算真正放过。
“好像真的有用,”他不再吻她,但胳膊仍环在她的腰后,“姐姐的办法果然很好,我觉得好多了。”
姜幸雨无言以对。
她的呼吸仍旧急促,心头更是跳得剧烈,攥着他家居服的十指已经松开,垂在身侧,再没有多余的力气抬起来推他,只能无力地靠在他的怀里,慢慢平复自己。
她忍不住想,刚才接吻的时候,他到底是将她当做“新朋友”,还是当做以前那个姐姐的“替身”。
又或许,两者兼有之。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复杂,既有从刚才就延续下来的淡淡酸涩,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反正两个人都是各取所需,不必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既然他心里一直想着别人,她也用不着感到愧疚。
“喝了酒的缘故,”她慢慢有了点力气,伸手推了他的身子一把,转过去从木格里重新拿起易拉罐,将剩下的一点点酒喝掉,“微醺的时候,很多事情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随口一说的话,本来是用来回应他刚才说的“有用”,想要撇干净自己在这件事中的作用,可是等说完,她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好不容易降了点温的脸颊又热了热。
陈驰还站在她的身后,双臂张开,搭在她身侧两边的架子上,虚虚将她环着。
一低头,就看到她被长发遮去大半的白皙脖颈。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骨节也有些泛白,但到底忍住了,没再有其他动作。
架子上的手落下,他站着没动,两边的“围困”却已解开。
她很快就从留出的空隙挪出去。
酒喝完了,她找到角落里的垃圾桶,扔掉手里的新罐子,然后,匆匆看一眼时间,说了声“该回去了”,也不等他反应,就先往一楼走去。
陈驰看她的反应,也不勉强,默默送她离开。
本想陪她走一走,将她送回家里,但到底没坚持,等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才转身进屋。
第46章 照片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姜幸雨以为自己会因为那片刻的激情而难以入眠。
谁知, 洗完澡躺到床上,在那很少量的酒精的作用下,很快就陷入沉沉的睡眠。
那股没能发泄的热情倒的确一直延续至梦乡。
在光怪陆离的幻影中, 她也不自己到底身处什么样的梦境里,只是朦胧间,感到周身湿淋淋一片,被潮热的蒸汽包裹住, 衣裳都贴在皮肤上, 让她只想将自己完全剥光。
就这么煎熬着睡过去几个小时,等再醒来时,天色仍旧一片漆黑。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 抬手摸摸额头,果然摸到一层汗意。
底下的皮肤与手心相贴,温度显然更低, 凉丝丝的。
也就不到半分钟的工夫,睡意忽然消失,浆糊似的脑袋变得清明,连思绪都跟着敏捷锋锐起来。
她动了动重新裹回被子里的手指——肢体还迟钝着,可见并不是灵感迸发, 想要去画室的意思。
她睁眼盯着隐在黑暗中的天花板,片刻后,干脆慢慢坐起来,打开床头小夜灯,拿着手机随便翻起来。
今天要出差,带几名学生,跟着导师林雁旼一起参加为期三天的学术会议,航班定得早, 再有一个半小时,也该起了,横竖没什么睡意,不如起得再早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的行为,她莫名就点进了陈驰的百科。
早就看过的条目,无非还是那些由工作人员精心编辑过的内容,倒是在参演电影一栏里,又多了一个《幻想天地》,应该是最新敲定下来的新片。
她没看多久,又切进微博,随意翻了翻。
陈驰不愧是内娱目前的顶流,凌晨四点,娱乐榜上都还挂着他的名字。
#陈驰新片#,讨论的就是那部《幻想森林》。
还只是在筹备阶段,导演是国内家喻户晓的华一川,早年因为发掘过多位如今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有一定影响力的演员,而被观众戏称为“点金手”,本就已经很有话题度,现在再官宣男主角陈驰,期待程度一下子拉满。
「陈驰上辈子是拯救地球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好运的人?出道就是顶流,跨行就是影帝,这到底是什么天选之子啊??」
「嘻嘻,光有运气可不够啊,还得有接得住运气的实力才行哦,快回去劝你哥好好磨练演技,下次上综艺别再被群嘲」
姜幸雨笑了声,忍不住点开对方的主页扫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小流量,正是前阵子在某演技综艺里,因为一场哭戏歪着脖子、鼻涕满嘴的丑样子,被导师痛批而上热搜的那个。
嘴巴真毒啊,不愧是传闻中战斗力极强的粉丝群体。
「听说池婧是女一哦,我嗑的cp是不是又有粮吃了!」
「期待我家大美女!」
「池粉是真的脸大,还没蹭够啊?造谣之前能不能先做做功课?女主角是个七八岁的小孩,你姐什么时候返老还童了?二十岁演十六七岁就算了,演七八岁的小孩,还要不要脸啊?」
池婧,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姜幸雨很快想起来,这个女孩应该是陈驰的同学,也是个颇有些流量的女演员,上次还看到了关于她和陈驰绯闻的通稿。
那种好不容易消失的淡淡酸涩,又开始在心底悄然蔓延。
姜幸雨皱眉,揉了下太阳穴,退出这个词条,将莫名其妙的念头从脑海中赶走。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手机界面退了又退,直到完全看不到池婧和她的粉丝的踪影,可大概是陈驰的人气实在太高的缘故,好不容易退到首页,她又看到了一条与他有关的微博,开头就打出#陈驰抽烟#的关键词。
脑海中忽然闪过不久前某个晚上的画面。
她顿了顿,心底已有不好的预感,连忙点进去查看。
排在第一条的是个叫“瓜园园主”的职业营销号,看发布时间,就是二十分钟之前。
「深夜江边抽烟的陈驰,和平时正派优质偶像的形象差别太大,让人大跌眼镜!这样的陈驰,你们还喜欢吗?」
下面有几一张模糊的配图,夜色下的江边,男孩侧身站在石砌的栏杆边,手里捏着一支小小的烟,正凑在嘴边,吞云吐雾。
姜幸雨心中咯噔一下,赶紧点开图片,仔细看图片中的男孩。
画质虽然很差,看不清多少细节,但从衣着打扮看,的确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而对于大多数粉丝来说,画面再模糊,露出来的那点侧脸轮廓,也已基本能断定,就是陈驰本人。
不过,图片倒是正好只拍到了他一个人,站在他身边的她,半点也没出现在画面里,看起来,完全就是陈驰自己主动抽烟。
虽然还是凌晨,一天二十四小时中,网络流量最差的时候,这条微博底下还是已经有了数百条评论。
「平时看着干干净净的,一副优质男大的样子,私下居然抽烟,不愧是明星,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这算塌房了吗?」
「现在二十来岁抽烟的男生应该不多了吧?中年油腻男的烟酒风还没吹到年轻人身上吧」
「你想多了,现在大把的十六七岁的男孩子抽烟喝酒呢」
「娱乐圈不论男女,不论年龄,人均抽烟,这也还好吧」
姜幸雨忍不住就想替陈驰反驳,他根本不抽烟,那支烟是意外情况,那根本就是她的……
可是这样的“胡言乱语”当然不可能发在网上。
她只能期待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不再激起什么水花。
毕竟,娱乐圈大大小小那么多明星,这些营销号更是多得数不清,每天无时无刻不再发布各种捕风捉影、断章取义的内容,绝大多数都像水滴汇入海洋,激不起半点浪花来,不是吗?
只是,当时的情形,她也在旁边,既然陈驰被人偷拍到了,她难道真的就能幸免吗?
怀着这样的担心,她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洗漱、检查行李。
一直到赶到机场,和林雁旼以及学生们汇合,办理好登机手续,在机场候机厅等待时,才有了片刻空隙,再次拿出手机看了眼。
到底是出圈的顶流,这么点捕风捉影的小事,还是被送上了热搜榜。
大批粉丝已经赶到,开始各种控评。
「众所周知,陈驰已经成年,抽烟是他的自由,他也没在室内抽烟,半夜在露天的江边抽个烟解压,难道还违法了?」
「他学习好没错,电影学院的老师都说了,他每个学期都是全年级第一,但他本人从来没营造过什么单纯无害的乖孩子人设!别给他乱扣帽子!」
「他当然会抽烟,《雨季》没看过吗,导演在采访里就说过,陈驰就是在拍抽烟片段的时候边学边拍的」
甚至有人专门发了电影里那些片段的动图,引来无数尖叫舔屏。
「这也太太太太太太有feel了吧!帅晕过去了!」
「好会演!化妆得这么土气,我都忍不住要尖叫,这就叫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爱他就会接受他的一切,抽烟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看起来好像暂时没引起过多争议。
姜幸雨悄悄松了口气,紧接着又有点愧疚。
说到底,这件事还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因为她那天情绪失控,他们也不会去江边,烟是她抽的,他不过拿去抽了一口,就被这样人无限放大、议论。
她忽然有点明白他的“不自由”,昨晚他说,没法再认识别人,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吧。
思来想去,临登机前,她还是给陈驰道了个歉。
「对不起啊,我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陈驰没有立刻回复,她等了几分钟,登机后,便打开飞行模式,没再等下去。
整个航程中,她几乎都在和坐在旁边的林雁旼说话。
先是趁空闲,交流了一下论文的进度和投稿的情况,接着,又说起组里几个学生的情况,还有学院里的一些杂事。
不算是工作上的正式交谈,颇有些闲暇时,随意聊天的松弛感。
但林雁旼一向人品极佳,虽然因为年纪的缘故,多少有些老派的思想,但姜幸雨从求学时起便跟着他,这么多年,从没听他说过一句身边人的不是,哪怕偶尔学院里派系之间有争斗,他也没见半点气不顺的样子。
这一路,气氛轻松,十分舒适。
她不知道,就在这段时间里,网上的舆论已经因为新出现的一张 live 实况图,有了新的反转。
飞机抵达后,姜幸雨抽空又看了一眼手机。
有陈驰发来的两条回复。
一条是近两个小时之前,登机不久,她刚刚打开飞行模式的时候。
「没有,姐姐你千万不要多想,没麻烦」
另一条则是二十分钟前,飞机刚刚落地的时候。
「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姜幸雨愣了下,只以为是自己一个多小时没回复,让他误会了,想了想,回一句;「没有,我在椿城出差,有点忙」
刚按下发送键,旁边就有学生喊她。
“姜老师,车来了!”
“好,咱们上去吧。”她收起手机,和大家一起上了主办方派来接机的车,前往下榻的招待中心。
林雁旼是业内大牛,主办方有好几位教授都与他私交不错,一来,就有不少饭局的邀约。
他早就安排好了时间,让学生先自由活动,自己则带着姜幸雨一起去和同行们吃饭、社交。
一通忙碌,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算彻底结束。
姜幸雨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有些筋疲力尽。
洗完澡躺到小沙发上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居然是陈驰打来的语音通话。
她呆呆看着屏幕,一时疑心他是不是不小心按错了。
犹豫片刻,按下接听键。
“陈驰?”
“姐姐,是我。你住在几号房呢?”
第47章 浴袍 他慢慢俯身靠近。
姜幸雨心头一跳, 先报了个数字,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那边没有回答,只说:“等我一下。”
接着便挂断了。
姜幸雨捏着手机, 一时疑心陈驰是不是要过来。
可是念头刚一出,又立刻被她否定了。
怎么可能?她根本没说过自己到底住在哪个酒店,他怎么可能知道?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把手机丢到一旁, 起身去了洗手间, 把贴在脸上的面膜揭下,用清水稍冲了下。
本来就光滑细腻的皮肤,经过滋养, 越发显得水嫩莹润。
就在这时,门铃忽然被按响。
姜幸雨动作一顿,没急着开门, 而是先从猫眼往外看了看。
戴着帽子和口罩的男孩,一张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经过猫眼的透镜,轮廓已然变形, 但即便如此,那过分独特的气质,还是让这头的姜幸雨一下子认了出来。
陈驰竟然真的来了!
她的脑海空白了一下,随即打开房门,想也没想,先将人拉进来,然后探出脑袋,在走廊上看了眼, 确认四下无人,才暂时放心关门。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转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男孩,惊讶不已,“不对,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
姜幸雨感到心口怦怦跳着,有股莫名的喜悦荡漾开来。
陈驰先摘下帽子和口罩,顺手搁在旁边的长台上,仔细地观察着姜幸雨的样子。
“我查了这两天在椿城开的学术会议——椿城大学的公众号上都有,论文里有姐姐的名字,”他的目光先扫过她身上的浴袍,顿了顿,又落到她的脸庞上,先回答了她的第二个问题,“椿大的会议,安排的住宿当然在椿大的会议中心,我是这么猜的。”
姜幸雨又是一阵惊讶,没想到他搜集信息的能力这么强,这入手的角度,让她有些意想不到。
“我就是有点担心,”陈驰说完,又看着她的眼睛,这才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姐姐,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他的神色十分镇定,可不知为何,姜幸雨却从他的目光中捕捉到一丝紧张。
“当然没有,我不是说了,因为出差有点忙,所以才没及时回你——”说到这儿,姜幸雨心中一动,忽然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网上的照片……”
陈驰没有回答,沉默便代表默认。
姜幸雨立刻从他身旁绕过,进了房间里面,拿起刚才丢在靠窗小沙发上的手机,翻到热搜榜。
陈驰的名字还挂在上面,只是词条已经又换了,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陈驰抽烟#,而是变成了#陈驰密会女子#和#二手烟#,后面还多了个暗红色的“爆”字。
她的心跳登时漏了一拍,赶紧点进去查看。
还是那个“瓜园园主”的账号,几个小时前新发了一条微博,什么文字也没加,只是一张live实况图。
照片内容还是陈驰在江边抽烟的情形,只是这一次,画面更加完整,男孩的身边多了个女人,完全背对着镜头的方向,看不清具体样貌,因为角度的原因,画面的下半截被树丛遮挡,只能看见一头垂在身后的长发,和长发底下白色的裙子,完全无法分辨年龄、样貌、身份等更具体的信息。
男孩侧站在栏边,面对着女人,倒是仍能看得出来,和陈驰的轮廓有七八分相似。
他低头看着那个女人,然后伸手到那个女人面前,再收回时,指尖便多了那支燃了一半的烟,接着,就是凌晨发出的照片里抽烟的样子。
「卧槽这谁!什么关系才能两个人抽一支烟啊!别告诉我粉丝这都要装眼瞎,正常人可不敢跟普通朋友抽同一支烟」
「塌房了塌房了!如果是女朋友,那就是毫无疑问塌了,如果不是女朋友,那这人也太没边界感了,也塌,横竖一个塌!」
「我觉得还好吧,多大点事儿啊,值得热搜上吵这么久?戏子而已」
「姐妹们冷静!不信谣不传谣,我们永远支持陈驰!」
「看看看看,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粉丝早就疯魔了,这种渣男也喜欢」
「xswl,你在网上为你哥冲锋陷阵,你哥却躲在豪宅里拿着你的血汗钱哄女朋友开心」
「别的不说,星团还是和一般的偶像不太一样的吧,现在他们四个也都各自单飞了,陈驰是拿过国际影帝的演员,用不着拿这种事来judge他」
「到底是谁啊赶紧出来说句话@陈驰工作室,别装死」
下面还有更多言辞激烈的评论,姜幸雨快速扫过一眼,心也跟着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是没看过网络上的这些言论,所谓的饭圈文化,因为徐知怡的缘故,多少也知道些,但像今天这样直观,还是第一次。
那些尖锐的话语,平时作为旁观者看,不会有太多感觉,至多对那些被议论的明星、名人有片刻的怜悯,紧接着,就会自动带入第三者视角,对这些感到事不关己。
但现在,她和陈驰已逐渐熟悉,两人之间被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牵扯着,让她对这些落在这个男孩身上的各种审视、评判、挑剔,甚至是辱骂,都有了不一样的感受,尤其这些照片里的另一个密会的女子,就是她。
那种从早上便一直萦绕不去的愧疚感似乎变得更浓了。
“对不起。”她低着头,轻咬下唇,下意识开口,先说出的还是这三个字。
只是抽了口烟,就已被推到风口浪尖,可那天晚上发生的,分明不只抽烟这一件事,还有竹林里的冲动一吻。
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凌晨先爆一部分,白天再来一部分,谁知晚上还会不会再有点其他?
“他们手里……会不会还有别的照片?”
陈驰当然知道她口中的“别的”指的是什么。
“应该没有了。”他淡淡摇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判断,只是说,“姐姐,你千万别觉得对不起,这件事完全不是你的错!”
他又仔细看她的神色,目光中流露出几分忐忑和紧张。
姜幸雨抬眼,默默对上他的视线,没有说话。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态度有些模糊,让他心下着急,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后,他忽然上前几步,伸出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姐姐,那天晚上,是我主动去的江边,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被人拍到,也全是因为我自己没有考虑周到,姐姐,你千万不要把错揽到自己身上。”
他将脑袋低下来,下巴轻轻搁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边低声说着,语气听来镇定,底色里的那一丝紧张却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惹人揪心。
“好不容易,我好不容易才能和姐姐靠近一些,才觉得好了点,姐姐不要因为这样的事,就重新把我推远……”
环在姜幸雨身上的两只胳膊,随着他逐渐忐忑低落的话音,越收越紧,从一开始只是松松地抱住,慢慢变成将她紧紧箍着,柔软温热的身躯完全贴进他的怀里。
男孩高大的身躯、坚硬的身体线条,在这一刻变得十分清晰。
她的身上只穿了件浴袍,虽然厚,却不那么合身,前襟松松垮垮,一不小心就能被拉开,此刻被他紧紧抱着,后背往前挺出,总让她有些不自在。
她脸颊微红,抬起双手正想将他推开,可听到他的话,不知怎么,心尖发软,原本要落到他肩上的双手,半途改了道,轻轻落在他的背上,倒像是回抱住他一般。
原来他在担心这个。
“陈驰,你别担心,我不会。”她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一下,忍不住叹一口气,慢慢道。
男孩搂着她的胳膊又收紧了几分,几乎将她勒得呼吸都有些困难。
她刚刚洗过澡,身上散发着沐浴液的芬芳,九分干的长发间,亦有薄薄的潮气,引得他忍不住深深吸气,仿佛完全沉醉于她的馨香之间。
听到她的话,他的身躯震了震,随即将她放开些,低头看着她的面庞,小心地问:“真的?”
“当然。”她轻声回答,没有一点犹豫。
之前就算了,现在,虽然他一直说,让她不要感到愧疚,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能为了此事就要与他划清关系。
“你就这样一个人来的?为了这点事。”姜幸雨到现在还有点恍惚,“其实不用过来的,在电话里说就好。”
这种为了一点小事,就立刻千里迢迢赶来,出现在对方面前的劲儿,在她看来,只会出现在二十来岁的热恋小情侣中。
而她如今年过三十,早已没有那样的激情。原本她很少有年龄压力,一直觉得自己和二十多岁的时候没什么不同,如今看到陈驰,看到他这样满身的活力,凭着一腔情绪,就能来到她的眼前,她才恍惚发现,现在的自己,的确已经过了太冲动的年纪。
二十来岁的冲劲,在这一刻显得十分珍贵。
“不,我要来,”陈驰想也没想就摇头,“我想当面和姐姐说话。姐姐是现在唯一能帮到我的人啊。”
他顿了顿,眸色加深一分,低声道:“昨晚才说好的,我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不要再沉溺于过去,还想要姐姐继续帮我走出去呢。”
姜幸雨立时想起昨晚“帮”他的情景。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某个时刻开始,陈驰好像变了,变得更加直白,不时让她避无可避。
就像现在,她的脸庞就止不住发热,原本就因刚刚洗过澡、敷过面膜而显得格外白皙透亮的皮肤,越发红润。
而陈驰的目光,也终于再次落到她被浴袍裹住的身躯上。
前襟因为刚才的拥抱而松开一些,微敞的春色,让人轻易就能瞧出,浴袍底下应当是全真空的状态。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幽暗起来。
“姐姐,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再开口,他清亮的嗓音里已经多了不言自明的意味。
姜幸雨呼吸一阵发闷,忍不住快速呼吸一下,别开眼,欲盖弥彰地否认:“没有,现在本来就是休息时间。”
她有意将他口中的“打扰”指向工作,可是这个“休息时间”,又好像在暗示着其他什么东西。
“那就好。”陈驰笑了声,双眼一眨不眨盯着她的脸色,好像在确认着什么。
姜幸雨抿着唇,这时该伸手将他推开了,可是她没有,只是半侧着脸,不与他对视。
片刻后,他慢慢俯身靠近,滚烫的嘴唇落在她侧过那半边脸的下颌线上。
第48章 对调 现在位置对换。
轻如蝴蝶翩飞的触感, 却温度极高,烫得她开始轻轻颤栗。
原本扶在男孩后背的手忍不住挪动几寸,因用了点力, 便像抚弄摩挲一般,给了他一点鼓励。
脸颊边缘的嘴唇也开始游移,先挪到她的嘴唇边,与之相贴, 一下一下轻轻地吻, 只浮于表面,却不深入,浅浅纠缠, 教她能感受到充盈的热情,却并不尽情释放。
姜幸雨觉得不太够。
贴在他背后的五指开始收紧,攥着他的衣服, 绞动着,脑袋也用力仰起,开始主动追过去,用心回应。
可偏偏他没在她的唇间逗留,而是很快又沿着唇角下移, 一点点吻过她的下巴,落至修长的脖颈间。
姜幸雨几乎要站不住了,拽着他的衣服,借着他扶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才勉强稳住身形,呼吸更是因为那细密的亲吻而越发急促。
浴袍似乎敞得更开了,再加上她不住往后仰的姿态,原本挂在肩上的那点布料, 也滑下去三五公分,肩头大片白皙的肌肤裸露出来,格外诱人。
游移在颈间的吻,继续向下,也终于来到更深处,沿着浴袍的边缘,细细描摹。
那是极其危险的地带,再过一分,就要到不该到的地方。
姜幸雨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浑身上下都如油煎火烤,每个毛孔、每个细胞都在告诉她,该停下来了,可不知为何,双手牢牢攥着他的衣裳,就是一动不动。
大概他也是这样吧。
人就是这样,一旦被欲望占领高地,理智落于下风,明知是错,也会控制不住自己。
幸好,就在这时,被丢到沙发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嗡——嗡——
一声一声,很有规律,显然不是普通的微信消息,而是有人打电话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到底把姜幸雨已经沉下去的理智再次拽了上来。
她咬着唇扭开脸颊,分出神瞥了眼手机朝上的屏幕,“路文初”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将她吓了一跳。
脑袋里被刻意忽略的警铃,在这时又重新响起,带着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的太阳穴。
“不行!”
她倒抽一口冷气,原本攥住他背后衣裳的手指一下松开,按在他的胳膊上,要将他推开。
男孩自然是不肯的,起初犟着,落在她皮肤间的吻也使了力道,引得她忍不住仰头叹息。
可是,他到底也记得自己说过的话,绝不会不顾她的意愿,况且,眼下的确还不是时候。
又纠缠几下,他终是将自己心中那头已经在笼子边缘疯狂嘶吼、冲撞的猛兽重新关了回去。
牢牢搂在她背后的胳膊终于慢慢松开。
姜幸雨摇晃着后退几步,一下跌坐在小沙发上,胳膊撑在一侧,才没让整个身子直接倒下。
挂在肩上的浴袍早已不知落到哪儿去了,陈驰还站在一旁,看着她这副“狼狈”的模样,简直觉得眼眶都要被烧化了。
他咬着牙弯下腰,一手支在她身侧的沙发上,另一只手则替她将浴袍快速拉上。
而就是这样的角度,让他恰好也看到屏幕上的“路文初”三个字。
收拢浴袍的动作顿了顿,心头烈火也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噗呲一下,灭了大半。
他一声不吭,仔细整理好浴袍的领子,又伸手拿起手机,递到她的面前。
“不接吗?”
那头的人似乎很有耐心,电话一声声地响,没人接听,也不曾挂断,仍旧等着。
姜幸雨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咬了咬下唇,伸手接过,按下接听键。
“小雨?”电话一接通,路文初的声音便从听筒中清晰传来,语调平静,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情绪,但姜幸雨与其相处数年,自诩有些了解他的脾气,一下就察觉出来,他似乎有话想说。
姜幸雨看一眼身边的男孩。
他明明已收回手,按照一般的社交礼仪,此刻应当自觉退开一些,留出空间让她接电话,可他慢慢站直了身子,非但没有退后,反而上前一步,侧身在她旁边坐下,目光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
姜幸雨抿了抿因为燥热而显得干燥的嘴唇,收回视线,低声开口:“文初。”
原本并未察觉,此刻声音一出来,她才惊觉自己的嗓音带着说不出的沙哑和慵懒,连忙轻咳一声,才继续道:“有什么事吗?”
语气已然恢复正常,可刚才那一声“文初”,还是让身旁的男孩悄然皱了下眉。
“哦,我就是想告诉你,律师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面谈的时间就定在十天以后,十二月八号,下午两点,可以吗?”
他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好,好到让姜幸雨有点恍惚,没想到昨晚他才发来信息松了口,今天就有了更直接的进展。
“当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准时过去。”
“嗯。”电话那头应一声,没再说话,却也迟迟没有要挂断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头静了两秒,才慢慢道:“我今天看了网上的新闻。”
“那些照片……”路文初停顿一下,没说到底是什么照片,只问,“那个女人是你吗?”
姜幸雨一下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照片,握着手机的五指倏然收紧,心底几乎本能竖起坚实的防线,猜测着他问这个,是不是另有目的。
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路文初还能做什么?熬着坚决不离婚吗?路家恐怕丢不起那个人,再说,他也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否则,过去她每每提要他约束自己的时候,他大可以为了哄骗她,直接答应下来。
“是我。”
她的回答没有迟疑。
电话里静了片刻,两人就这样沉默地对峙,最后,还是路文初开了口。
“我知道了,下次见。”
“下次见。”
电话就这样挂断。
姜幸雨拿着手机,呆愣了好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驰看着她的反应,面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别的杂音,他又离得近,刚才两人电话里的对话,他听得七七八八,却不懂她为何要笑。
“姐姐接到路先生的电话……很高兴?”他问出来的时候,语气尽量放得平静。
姜幸雨收敛起笑容,转头看着身侧的男孩。
他看似表情淡然,却还是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姜幸雨肃起脸色,慢慢点头,说:“是啊,他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当然很高兴。”
男孩藏在身侧的手猛然收紧成拳,原本还能保持平静的表情,也终于有了明显的裂痕,一直小心隐藏的紧张浮现出来。
姜幸雨努力绷着脸,与他对视,一直到最后,实在忍不住,才煞有介事道:“约好了十天后带着律师面谈,我不应该高兴吗?”
陈驰的表情这才稍稍放松一些。
“这样啊。”
“还有,他看到了网上的照片。”姜幸雨重新笑起来,“我想起几个月前的事——”
她又拿起手机,找到收藏列表里的某个不起眼的八卦消息。
“你看,这是路文初。”
模糊的照片里,柔弱的小花依偎在成熟的男人怀中,哪怕陈驰和路文初并不熟悉,也能看得出来发生了什么。
他才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又再度变得紧绷。
“姐姐笑什么?”
姜幸雨被他问起,又笑了声,然后才解释:“不觉得很巧合吗?当初他因为这件事被拍到娱乐八卦里,被我看到了,现在位置对换,我成了照片里的人,被他看到了。”-
路文初挂断电话后,站在落地玻璃窗边,久久没有回神。
他的脑袋里,还满是网上的那些照片。
其实他平时几乎不关注娱乐圈的八卦新闻,虽然最近一两年,有不少泛娱乐行业的投资,但投资归投资,只看重行业前景和盈利预期,至于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的艺人,无足轻重。
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有些人的人气实在太高的缘故,有的八卦消息简直无孔不入。
在看到“陈驰”两个字的时候,路文初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姜幸雨,然后,便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看到了那些模糊不清的照片。
在各种流传的消息中,都没提到照片的具体拍摄日期,可不知为何,路文初一下就想到了不久前的那个晚上。
他已经不记得陈驰那个晚上穿的是不是照片里这身不太清晰的衣裳,但他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太太就和陈驰在一起。
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太太穿的就是一条白色的裙子,也是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看到她抽烟。
而现在,他已经得到了她的回答,照片里的人就是她。
她回答的时候,虽然先经了片刻沉默,但声音里,没流露出半点犹豫和迟疑。
他无言以对。
照片里的男女完全没有过分亲密的举动,甚至连肢体接触都没有,更别提拥抱、接吻这种举动,引起大众争议的,不过是一支烟。
两个人同抽一支烟,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身为丈夫,哪怕是正在闹离婚的丈夫,路文初看着那张 live 图,心里也止不住地感到不快。
那是一种带着酸意,又夹杂着隐痛的感觉,让他的内心似乎变成了一颗柠檬,一只无形的手抓住那颗柠檬,用力挤压,终于挤出酸掉牙的柠檬汁来。
当然,这种酸痛,也激出了一点怒火。
他也很想质问她,那天晚上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电话里犹豫片刻,还是没说出口。
问了又如何?
几个月前的他,不就是因为这样的事,才和姜幸雨开始吵架的?
他流出来的照片,还有后来两次被撞见的情形,都比今天的这些照片更出格。
他还记得自己当初是怎么回答她的质问的,若今天,他也那样质问她,不难猜到她会怎么反唇相讥。
在吾洲岛的那天,她曾问,如果她也和他一样“逢场作戏”,他会如何?
当时的他只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是她愤怒之下,想要争回一口气,才说出的冲动之言。
现在,他想,他之所以拒绝回答,其实也是因为内心深处,本就对这样的场景充满排斥。
第49章 合适 富家女和穷小子。
房间里浓度过高的暧昧氛围, 因为路文初的电话,一下消散了大半。
陈驰看着姜幸雨漂亮的脸庞间浮起的灿烂笑容,紧绷的表情慢慢放松下来, 甚至也跟着隐隐有了笑意。
是被她感染而来的笑容。
可那笑容只持续了不过几秒,又迅速淡了下去。
“别笑了。”他轻声道。
姜幸雨似乎开心极了,嘴角仍噙着笑,抬眼看他:“不好笑吗?不觉得很讽刺吗?我甚至觉得有点解气。”
陈驰眨了眨眼, 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可以称作“怜悯”的情绪, 却有格外的温柔和关切。
“我不知道,”他摇头,皱眉叹了口气, “我只是很不理解,如果不愿意珍惜,不打算投注全部感情, 为什么当初要结婚呢?是单单为了利益吗?”
姜幸雨愣了下,刚才显得畅快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大半。
这个问题,让她一时分不清,到底问的是路文初, 还是她。
之前不是没考虑过,但身在局中,所思所想,总都是从某个固定的角度和立场出发,忽然听到一个旁观者发问,才惊觉自己其实一直没有更深想过。
“应该不完全是吧。”她拢了下浴袍腰间的系带,把本来已经整理着裹好光裸身躯的前襟压得更严实,才往身后的靠背靠去, “有一部分利益在,更多的是因为‘合适’。”
她想了想,又说:“不过,也没错,‘合适’归根到底也是出于每个人利益的考量。”
到底是自己的事,也不好在别人面前完全摊开了说,所以,她没有更多地解释,只是就这么笼统地说了两句。
“嗯。”陈驰应一声,目光安静地凝视着她。
这是间很普通的酒店客房,比标间稍好一些,挂在平台上的名字叫“城景套房”,也就是比一般标间大上几平米,楼层高些,落地玻璃窗恰好对着椿城的城市景观。
大概是为了让客人尽情欣赏这样的高处景观,窗边的这张小沙发设计得格外舒适。
姜幸雨一靠进去,就自动寻了更舒适的姿态,双脚从一次性拖鞋中钻出,两条修长光洁的小腿弯起,交叠着搁在沙发上。
在外貌上,她有着极佳的天赋。
这两条腿本就骨肉匀停,比例恰如其分,皮肤也光洁得像泡过牛奶,再加上常年运动带来的紧致的肌肉线条,看起来实在太过漂亮。
那种非常清晰的,实在的样子,比曾经只能压在心里、藏在梦里的幻想,都更有冲击力。
陈驰只是扫过一眼,就移开视线,与她一同看向窗外。
有的时候,还是得保持清醒,不能放松对自己的约束。
“姐姐也看重‘合适’吗?”
他是这样猜测的,否则,当初她为什么会嫁给路文初呢?可是,在他内心深处,又觉得她不该是这样的。
姜幸雨一边胳膊支在扶手上,半托着脸颊,侧头去看他:“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
陈驰慢慢摇头。
姜幸雨看着他,沉默片刻,说:“其实现在我也不知道,但至少以前——在准备结婚的那段时间,我应该也很看重所谓的‘合适’吧。”
她回想着过去的两三年,好像一直处在一种很矛盾的状态。
每次她有一点点动摇的时候,都会听到身边不同的人的声音,有家人,有朋友,也有同事,除了徐知怡外,其他人,几乎没有例外,都觉得她很幸运。
“人人都羡慕我呢,”她又笑了笑,耳边好像出现了很多熟悉的声音,“他们说,我家境好,从小不用为衣食住行操心,不懂普通人的喜怒哀乐,还说一路顺风顺水,嫁得也好,被路文初看中,进入路家这样更高一阶层的富豪家,可能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吧。有了这么好的人生,应该觉得满足才对。”
这些,都是她亲耳听到过的“恭维”的话。
上大学前,倒是很少有人羡慕她的家境,毕竟中小学阶段,身边的同学几乎都出自同一个阶层,虽然天花板很高,但大多数情况下,还不到需要羡慕的程度。
她是在读大学以后,开始接触来自不同家庭背景的同学、老师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她拥有的一切,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摸到的东西。
她很有自知之明,不会假装家境对自己毫无用处,更不会假装自己视金钱如粪土,而也正是这种自知之明,让她一直告诉自己:要知足。
陈驰抿着唇,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摇头道:“不对。”
姜幸雨疑惑地看过来。
“他们说得不对,姐姐,每个人拥有的,和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你拥有的是他们暂时没有的,所以他们才会告诉你,你拥有的已经够多了。对他们自己来说,这么想当然没错,可是他们都不是你,没有资格来决定你想要什么——换作他们自己,真正站在你的位置上,难道就能满足吗?”
陈驰的语速比平时稍快一些,但一字一句却格外清晰。
姜幸雨愣住了。
她当然知道陈驰一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哪怕没有那么多“暧昧”,作为与她更熟悉的“朋友”,他也天然会偏向站在她这一边。
只是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清晰——完全不是她预料中的浮于表面的安慰。
“我忽然想起来,陈驰,你喜欢《泰坦尼克号》,对不对?”
姜幸雨记得在吾洲岛的那个晚上,泳池边的屏幕里,播放的就是这部电影。
“你赞成爱情至上?就像电影里那样,富家女和穷小子——现实中更多的好像是王子和灰姑娘的戏码。”
其实她也清楚,这部影片之所以能成为经典,当然不单单是一个富家女与穷小子的烂俗故事能概括的,更多的是鼓励每个人做真实的自己,可她就是想说这个话题。
陈驰再一次摇头。
“看重利益和看重感情都没错,只是每个人的需求不同而已。至于富家女和穷小子——”
他沉默了一会儿,视线望着窗外灯火闪烁的景象,不知是在思考这个问题,还是在想别的事。
片刻后,才忽然道:“其实我爸妈,应该也算是个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搭配。”
姜幸雨惊讶地转头看他。
侧脸好看极了,既有年轻人的紧致生机,又有他独有的带点文艺气息的深邃,在偏黄的色调里,很有些迷离的状态。
“我妈妈的家境还算殷实,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不管是外公外婆,还是舅舅一家,不是大学教授,就是律师医生。而我爸爸是个孤儿,初中毕业就辍学的小混混,平时打点工,有了钱就去玩,等没钱了再去打工。”
姜幸雨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我记得你说过,你爸妈都不在了,还有,你小时候是妈妈抚养长大的,他们的结果……是不是不太好?”
“嗯。”
陈驰的目光在不知不觉中变深,甚至还多了一层冷意,让他原本一直在姜幸雨面前保持的温柔的样子,有了点裂痕。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淬了锋利冷意的男孩,让姜幸雨感到一丝陌生。
“我妈妈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和家里关系一直不太好,很早就跟着我爸爸跑了,为了和我爸爸结婚,她和家里断绝了关系。起初还好,我爸爸打工,能养活两个人,后来有了我,钱渐渐不够,我爸爸就一个人去了南方打工,我六岁那年,他出意外去世了,没留下什么钱,反而还有一屁股赌债。”
姜幸雨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和他的经历比起来,她的那点痛苦好像微不足道。
而和其他更痛苦的人相比,他的经历也微不足道。
永远都有比你更痛苦的人。
“那你妈妈呢?”
“我妈妈,她当然很难过,但为了养活我,养活自己,一直很努力工作,省吃俭用,终于把爸爸欠的债还清了。”
听起来,像是个有些励志的单身妈妈的故事,可是,他说到这儿,面色却更冷了,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可是,后来有一天,她忽然遇到了当初跟我爸爸一起去南方打工的一位朋友,得知我爸爸其实早就在南方另有家庭,出事后,还有过一大笔赔偿款,都留给了那个女人,而留给我和妈妈的,是他的一大笔赌债。我妈妈受不了打击,自杀了。”
空气陷入沉默。
姜幸雨心中滋味复杂,只能轻声说:“对不起,提到你的这些事。”
陈驰摇头,再看过来的时候,面上那层锋锐冷硬的外壳已然融化消失:“没关系,姐姐,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不喜欢富家女和穷小子的故事,相反,我很讨厌这些,虽然我自己就是个穷小子。”
说到这儿,他的双眼渐渐亮起来。
“可是姐姐,你和我妈妈不一样,她追求爱情,用的办法是抛弃自己原本拥有的一切,姐姐,你不需要这样,所以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问题,只要遵从你的本心选择就好。”
姜幸雨愣愣地看着他,惊叹于他的过分早熟。
这些话,显然不可能是他完全临时思考就说出来的,必定是从前就已经考虑过类似的问题。
片刻后,陈驰移开视线,忽然垂下眼,低声道:“而且,真正爱你的‘穷小子’,不会让你放弃任何已经拥有的东西,只会努力让自己有资格和你站在一起。”
姜幸雨慢慢瞪大眼睛,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心跳忽然加快。
第50章 视频 “你刚才在偷偷看我的视频吗?”……
有那么一瞬间, 姜幸雨几乎要以为他口中的那个“穷小子”,指的就是他自己。
可是很快,又回过神来。
不会的, 他心里装的是另一个人,这些话,只是他为了安慰她,让她坚持自己的选择, 才说出来的, 又或者,这也是之前,在他还没有能力的时候, 想对另一个“姐姐”说的话。
因为他年纪太小,哪怕早早就出道,二十岁就已经成为国内家喻户晓的耀眼新星, 也还是错过了。
“谢谢你,我会按照自己的想法做选择。”她收回视线,望着自己指尖干净的粉白颜色,试图压下心中复杂的滋味,“你也一样, 陈驰,你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穷小子’了,有那么多人爱你,你可以很好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可以完全平等地站在任何一个女孩子面前。”
陈驰无声地笑起来,高大的身躯往后倒去,完全放松地靠在靠背里。
“是吗?”他的脑袋靠在后面,完全离开她的视线, 语气则有淡淡的笑意,“我在姐姐眼里,已经这么好了吗?”
“当然,”姜幸雨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有那么多忠实粉丝,他们可比我会夸人多啦,随便翻进你的超话广场看看,那些话写得,又有文采,又有感情,很让人佩服。”
“那不一样。”他尽力抚平面上的笑容,“不过,姐姐你好像很关注我——还有我的粉丝。”
“有吗?”姜幸雨一只手抬起,轻轻贴在自己的脸颊上,手心里滚烫的温度提醒着她内心深处的心虚,“可能是你太红了吧,平时无意间总会刷到你的新闻。”
其实这也没法解释她为什么要点进超话广场,看粉丝们发的各种帖子。
不想在这些经不起推敲的细节上多逗留,她紧接着又说:“你今晚是一个人过来的吗?还是在这边另有工作?”
这话刚才已问过一遍,但他没有正面回答。
现在网上的风波还没过去呢,正是敏感时间,他顶着这样一张随时能被认出来的脸,突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门口,实在有点危险。
“小秦跟我一起过来的,他在楼上的房间里。”陈驰答道,“我这两天没接什么工作,只有明天下午的一场线上直播,不过,明天一早我就要赶去机场,上午十点要回学校上课,恐怕没时间陪姐姐吃早餐了。”
姜幸雨莫名地看了他一眼,点头:“没关系,健康和学业当然更重要。”
眼下还不到九点,可话到此处,似乎该结束了。
“嗯。”陈驰又在沙发上坐了片刻,这才慢慢站起来,看方向,是要往门边去。
姜幸雨看着他高大的身影,便也跟着站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往门边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步伐都有些慢。
“对了,我还没有和你说,”靠近门边的时候,姜幸雨又想起了什么,道,“网上那些不好的评论,你别放在心上,多看那些夸夸夸的评论就好。”
虽然知道他当了好几年的公众人物,应对外界各种各样的言论肯定比她经验丰富多了,但她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出安慰的话。
陈驰走在前面一步,闻言顺势停下脚步,笑说:“我知道,姐姐,谢谢你关心我,放心,这种事我早就习惯了,不会放在心上。”
他的态度看起来很轻松,应该的确早把这些都看淡了,但姜幸雨知道,那些来自陌生人的尖锐字句,落在一个人的身上会有多难受。
两个人已经站在门边,再近一步,伸出手,就能打开房间门,可他们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提,谁也没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紧接着,房间门铃便响了。
“姜老师在房间吗?”
隔着一道门,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
姜幸雨愣了一下,然后,想也没想,就把站在门边的陈驰拉到离得最近的洗手间。
陈驰没有阻止,任由她拉着自己,目光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嘘——”姜幸雨将他“安置”好,松开手冲他示意,“别出声。”
他是公众人物,可不能随便出现在别人面前。
说着,她转身就要出去,还没踏出一步,又被重新拉住。
“怎么?”她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男孩走近一步,先放开她的手,然后握住她的双肩,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等一下。”
还未完全干透的长发被从浴袍的领子底下拨出来,修长的十指稍稍动几下,便将长发整理好,接着,便是浴袍。
刚刚已经整理过,此刻,只有领口还有些褶皱,他一点点仔细抚平,再上下打量一眼,确认没有问题,才点头低声道:“好了,姐姐去吧,我会保持安静。”
姜幸雨脸颊又有些发烫,但门外还有人在,她飞快看了他一眼,便转身出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学生,都是这次会议论文投稿成功,跟着一起过来参加会议的。
姜幸雨提前有准备,知道外面有异性在,门没有完全拉开,大半个身子都躲在门后,只上半身稍探出来一些,但那个男孩看到她身上的浴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目光不自觉往四下乱扫一通。
另一个女孩倒是没什么反应,笑盈盈看着姜幸雨:“哎呀,姜老师对不起,我们好像来得不是时候,本来想问问姜老师,要不要一起出去逛一逛,我刚才搜到这附近好像有个很有名的夜市呢。”
姜幸雨笑着:“我就不去了,你们自己去玩吧,论文PPT都改好了吗?”
女孩赶紧回答:“好了好了,姜老师,刚才我们都改好了。”
男孩也跟着点头:“是啊,已经好了。”
“那就好。”姜幸雨冲他们摆手,“你们去吧,在外面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等把人送走,关上门,姜幸雨再次回头的时候,陈驰也恰好从洗手间走出来。
刚才是要走的,现在却又改了主意。
“我能再待一会儿吗?”他侧身靠在墙上,淡淡道,“现在酒店进出的人好像有点多。”
晚上八九点,正是客人们陆续进出的时间,姜幸雨想了想,说:“也对,这时候出去,可能又会有麻烦。不过,一会儿我还要准备一下明天的流程,恐怕没时间陪你说话。”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给你玩儿的东西。”
陈驰笑了:“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玩具,你忙你的,我正好也看看剧本。”
“也好。”
两人又重新回到屋子里,一个坐在书桌旁,一个坐在小沙发上。
姜幸雨正好还带了平板,就拿出来给陈驰用。
屋子里安静下来,两人各自看着屏幕,似乎都在忙自己的工作。
姜幸雨浏览过电脑屏幕里的会议流程,确认自己要点评的文章顺序后,想了想,还是重新拿起手机,点进仍然高高挂在榜上的热搜词条。
才一会儿工夫,网上的舆论风向已经又变了。
“瓜园园主”的那条微博下,有一条评论被点赞数顶到前排。
「这个“神秘女子”会不会是池婧?这发型身高,还有白裙子,有点像啊」
又是这个名字,姜幸雨忍不住点进去看一眼。
「这么高糊的图,能看出什么发型什么身高?白裙子都联想,那满大街不都得说是池婧了?」
「不信上图,这是池池的最近的私服照,一大半都是白色啊,而且她是童星,出道这么多年,发型一直是黑长直没变过」
「这位之前就跟陈驰传过绯闻吧?最近又说好像要一起演电影呢」
「娱乐圈没有一条绯闻是空穴来风,无数次经验早就印证了这条不变的真理」
「脸真够大的,池粉不蹭会死啊」
底下还有不知道多少评论,甚至文娱版热搜榜上,都有了池婧的影子,可见话题热度已经炒上来,很快就要爬到前列。
姜幸雨也不知怎么,明明知道这些猜测都是假的,明明自己才是照片里的那个人,可看到那些评论,那些照片,心中总还是有点波澜。
就在这时,坐在沙发上的陈驰也接到了电话。
房间只有这么大,他也没地方避,便干脆就坐在沙发上接起来。
“汶姐。”
电话那头是个女声,陈驰一开口,那边便语速极快地说了句什么,语气似乎有些不快,但没开扬声器,隔了数米距离,姜幸雨听不大清楚,只能听到陈驰的回答。
“嗯,我带着小秦呢,明天一早就回。”
“知道,我都看到了。”
“还是不要回应吧。”
“好,好,我没问题。”
“我是这样想的,汶姐,具体的想法,等我回京海再商量,可以吗?”
电话只持续了两三分钟就挂断了。
姜幸雨猜,“汶姐”应该是指他的经纪人田海汶,是娱乐圈非常有名的金牌经纪人。
她不想被当作探听隐私的人,所以只转头看了一眼,便自觉收回视线,继续看自己的手机。可是,耳朵却还是控制不住,仔细听着他的声音。
大概是走神的缘故,她的指尖无意识从屏幕上擦过,恰好就点开了一个原本正在无声播放的视频。
那是随着池婧和陈驰的热搜,被网友扒出来的古早视频。
镜头里,两人皆是干干净净素颜的样子,正并肩站在京海电影学院的门口,手里拿着别人递过来的麦,回答采访者的问题。
是两人艺考时的视频,说来也才过去两年而已,但可能是因为素颜和考试的原因,两人看起来除了青春洋溢,还有种难掩的纯真和青涩感。
采访人正好问到,两人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对方说。
视频里的男孩笑了笑,也没转头去看身边的女孩,对着镜头淡淡道:“祝身边这位同学考试顺利,榜上有名。”
女孩听到他的话,面上浮现一丝羞涩,飞快地转头看他一眼,然后有些紧张地看向镜头,调整好笑容,说:“那我也祝陈驰同学考试顺利,还有,希望能成为校友吧。”
两人的话,就这样从扬声器里播了出来,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十分突兀。
姜幸雨吓了一跳,赶紧在屏幕上划两下,这才把视频关掉。
一抬头,果然看到已经挂掉电话的陈驰,正转头过来,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手滑,不小心点错了。”姜幸雨心虚道。
陈驰笑容不变:“没关系,不过,姐姐,我好像听到了我自己的声音,你刚才在偷偷看我的视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