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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不如由她来做这战船的掌舵者。


    如果你一觉醒来, 发现自己穿越到了秦朝,甚至已经在这里活了二十多年,有过亲朋好友,但疼爱你的兄长死在了阴谋诡计之下, 而你现在也被人操控, 顶替了兄长的身份, 行将踏错一步, 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那么下一步, 到底是该逃离,还是选择主动踏入这棋局?


    这是赵玉在清醒后面临的抉择。


    若是在恢复记忆前, 她毫无疑问地会选择逃离。


    路引, 户籍, 钱财,郡县图等皆已准备妥当,换一个身份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好吗?


    非得主动去趟这浑水,惹得一身腥?


    可是……在这个时代, 就算她现在逃了,又能逃到哪里去?


    秦,历史上第一个统一的封建王朝,也是一个残酷的王朝, 严刑峻法, 二世而亡, 崩得轰轰烈烈。


    秦末乱世,各地的黔首也好, 咸阳的高官贵族也罢,大家都是平等的, 平等的如草芥般被收割。


    至于躲?


    或许那些学历史的人才知道这场战争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涉及到哪些个郡县,又持续了多久。


    赵玉闭上了眼睛,努力地回想,也只记得个大泽乡起义,至于大泽乡……她翻阅郡县图,应当在泗水郡一带。


    可就算得知又有何用?秦末乱世,那可是天下皆反,战火连天!躲得了这个郡,又如何得知下个郡县暴乱何时起?


    她以后竟要过这种居无定所,颠沛流离,随时可能被流民或军队杀死的日子吗?


    至于躲到偏僻点的山林荒野避世隐居?那更不用想了。


    这可没有现代农村那种归园田居般的怡然自得,四处都是原生态天然植被,豺狼虎豹时常出没,蛇虫毒物偶尔造访,随机吓死或咬死个人。


    她前世也只是一个靠着奖学金度日,没有水电和手机就无法生存的一名普通大学生,做不到像那些能人志士一般白手起家,去原始森林搞荒野求生。


    至于她在秦朝的这二十年间,总是受制于人,活得浑浑噩噩的。


    不过好在懂一些剑术,能单打独斗,还算有用武之处。


    会识文写字——也不错,起码不会因为不懂古文当个文盲。


    自学了雕刻——很好,优秀如我,或许以后能当个木工师傅。


    赵玉刚这般想着,突然从长公子的书案上见到了自己那粗糙的练手之作。


    “……”


    撤回前言,这种手艺放在现代都是要吃不上饭的,古人的审美水平只会更高。离开咸阳后,等她钱财花光,估计就得为生计发愁了。


    至于寻求时机恢复公主的身份……暂时而言,是一个好的选择,可是等秦亡之后,她的结局又能好到哪里去?


    赵玉越想越想笑。


    ……老天爷,这和在泰坦尼克号上选座有什么区别?你给的这条条大路,通的都是死路啊!


    赵玉无奈又叹息,一手抚过雕刻着扶苏公子模样的木雕。


    想起前世的记忆,再来回顾这二十年间的经历,她很容易就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虽然她不知道为何会被杜衍认做女儿,但是,有一点她是有自信的——她与扶苏公子,应当是亲兄妹。


    两人相貌相似不说,扶苏对她似乎好得过头了。


    而扶苏和杜衍又没有什么亲戚关系,怎么可能会这么巧呢?


    杜衍此人很矮,目测不到一米六,楚夫人她接触过,目测应该在一米五,杜危倒是高点儿,有一米七,但是也还没她高!


    而始皇身高一米九,扶苏公子身高一米八往上,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比起是歹竹出好笋,杜家基因突然隔代遗传变异,她更相信家族基因稳定的优良传承……她可能,不,她必定是扶苏的妹妹,始皇的女儿,大秦的公主。


    可就算恢复公主的身份,在秦亡之前,收拾家当成功跑路,然后被新皇通缉追捕,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在前几条路的衬托之下,这似乎已是最好的法子了。


    赵玉越想越迷茫,恰逢此时,侍女敲门而入,给她送吃食。


    赵玉现在胃口不怎么好,然而,在看到侍女送上的餐食,她发现食欲还能更差些。


    她这是到了一个怎样的时代?


    没有土豆,红薯,玉米,西瓜等,她忍。但关键是……现在的食物真的难吃得要命!连盐都是苦的!肉食直接拿去烹饪水煮。不想吃水煮?那搞奢华点,换个法子,就是架起来去烤,期间也没有调料,有条件的就撒把盐,干烤。


    干烤!


    在秦朝的这二十年,她也没有见到有人用铁锅炒菜,因为能吃猪油都是奢侈。


    以前,她吃饭可是无辣不欢的啊。


    这里连辣椒都没有。


    赵玉想着之后的食物口味,对吃饭都不怎么期待了,连连叹息了几声。


    若是没有想起过那种夜摊烧烤等美食记忆也就算了,关键是她想起来了啊!而且前世也确确实实吃过啊!


    一旦回忆起来,她连长公子享用的食物都有点吃不下去。


    ……但吃还是要吃的。在粮食稀少的时代,浪费粮食是更可耻的事情。


    万一把自己饿出病来,还可能会不小心嘎了。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真的很难让人信任。


    这一入口,赵玉的眉头顿时拧了起来。和想象中一样的味道,苦的盐和臊的肉一起熬煮……烹饪出了一道昂贵但难吃的豪华料理。


    而这种在她看来十分难吃的食物,还是贵族特贡,根本上不了寻常人家的餐桌,真不敢想象这个时代的百姓该怎么活。


    赵玉心绪复杂地用完了这道膳食。


    若她只是秦朝的一个普通黔首,或许会被徭役赋税所压迫,在乱世跟着众人一起揭竿而起。


    但,她是始皇之女,恢复身份后,属于秦朝的特权阶级……她总不能反了始皇吧?


    想起日后战乱,民不聊生。赵玉眉头紧皱,她看着案上吃完的食物。


    或许,她能够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


    秦亡于暴政,若从政策入手,是否能挽大厦于倾颓?


    若是大秦的这艘战船在秦二世的带领下注定撞礁沉没,不如由她来做这战船的掌舵者。


    可新的问题也来了,就算她替阿兄报仇,恢复了公主的身份,始皇顶多对她心生愧疚。


    这位大秦的始皇帝,他能够信任,并愿意将大秦的未来交给一位刚认回来不久的公主吗?


    想也不用想,答案当然是否定。


    但……若她用扶苏阿兄的身份呢?


    赵玉几乎可以预见这条道路的顺利,她将成为大秦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她可以劝诫始皇,她可以改变这一切。


    赵玉不认为现在的她能够轻易去挑衅现有的制度,说服始皇打破常规,将继承人的位置让给一位公主。


    至于知晓她真实身份的杜家……


    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将其灭口。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的时候,赵玉心里也一惊。她很快便意识到,秦朝二十年的经历已经彻底融入到了她的思维与骨血之中,无法割舍。


    她的这双手早已沾染过鲜血。


    想做的事情找到了,方向也明确了。


    但这历史政治,不是她这个理科生的擅长之道,她连那个未来的少子秦二世是谁都不知,始皇何时驾崩亦然。


    早知道会穿越,她就该去图书馆看几本史书的。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蒙,和个古人没有区别。


    ……她需要帮手。


    赵玉一边这么想,一边去翻阅扶苏阿兄书房中的门客名册。


    好消息,有眼熟的。坏消息,不是教科书上眼熟的。


    这些人都是扶苏阿兄和她所提及的那些有才华,值得信任的人。


    赵玉想起了扶苏阿兄与他们策论的时间,颇有些头疼。


    她印象颇深的,是一名为公羊宏的门客。此人深受扶苏阿兄器重,一旦论起国事,往往激动得忘了时间。


    赵玉对这些与扶苏阿兄频繁接触,且善于察言观色的门客们有些头疼。


    他们整日与她论策可不妥。得给他们找一些事情去做,忙起来才没空留意她与扶苏阿兄的不同。


    除了这些门客,赵玉也在脑海中搜寻朝臣之中那些亲近扶苏阿兄的人,或者是秦末乱世中,常常出现在教科书里的那些人。


    项羽,项梁等人是旧楚国人,与秦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样的人,即便是招来,也只会给她惹来麻烦。不是她能够争取的。


    张良,谋圣的脑子应该很好。但是此人应该出身贵族,博览群书,六国的贵族……与秦怕也是有仇。


    而且这人恐怕比她聪明,难以掌控,或许会适得其反。算了,心眼子太多也不妥,反正不知道人在哪里,先不考虑。


    刘邦善于用人,吕雉在历史上的手腕也高。若她对他们施以恩惠,或许能够投靠她,不过,这对夫妻现在在哪里呢?


    韩信,兵仙,有胯下之辱这个词语,他的出身应该不好,先拿钱收买人心试试?


    但还是那个问题,除了名字,这些人的年龄,相貌等,她一概不知。


    赵玉觉得没有比这更糟的开局了,而当她正在思索时,侍女通传,公羊宏求见。


    得,头疼的家伙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公羊宏得公子接见,入内便行了礼,然后高兴地说道:“宏贺长公子及冠,公子近日身子可好?您已经两日未入老夫院内商议国策了。”


    赵玉勉强露出微笑:“谢先生之贺。扶苏近日繁忙,冷落了先生,深感有愧。眼下,扶苏有一要事。除了先生,扶苏不知还有何人能够信任。先生可愿替扶苏分忧?”


    公羊宏被长公子如此请求,心里也有些飘飘然。


    他欣然应允:“长公子但说无妨。老夫定能为公子办妥!”


    第22章 求您带我去见长公主,信愿为公主效力


    而在她刚下决定决心的几天, 一次廷议结束,嬴政留她在殿内协同处理政务。


    赵玉当时便愣住了。


    这几日她试着学扶苏阿兄的方式处理公务。但那都是下属回禀,搬竹简在府内批阅的。有些她看不太懂,不太能处理的, 还可以查阅阿兄留存的书籍法典, 或是拿去问问府内的客卿。


    父皇要她现场一起处理, 或许扶苏阿兄从前做过, 但她……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 嬴政皱眉:“怎么,不愿?”


    “儿臣岂敢。”赵玉硬着头皮答应。


    嬴政命寺人在他书案下方重新摆上一案, 再让人分过去二十多捆竹简。


    等赵玉坐下时, 左右已经奉上了笔墨。


    赵玉偷偷瞄了眼嬴政, 后者已经步入了正式的工作状态。


    案上堆积的竹简如山厚重,遇到长一些的竹简,还得由寺人专门搬送,改完后还要命人挪开。


    这真是种异样的感觉,历史书上的人物成了她这世的父亲。


    嬴政似乎察觉了她的目光, 头也没抬便道:“朕的脸上写有公文?”


    赵玉胡思乱想被抓个正着,赶紧翻开手上的竹简查看。


    这位官员开头写的便是称赞陛下,通篇洋洋洒洒写了好几行都还没有步入正轨。


    是个小马屁精。


    赵玉看了半晌,才知道这位官员是想说官府的屋顶被暴雨冲垮了, 他们那里资金短缺, 委婉地表达想要一点经费。


    赵玉在脑海内快速计算他请求的钱财购买力, 觉得还算合理。于是便仿着阿兄的字迹,写了个准。


    写完之后也没着急放下, 而是悄悄学了几句夸人的词。没准下次能用上。


    下一位官员的字迹尤为难看。赵玉耐着性子看了片刻,连连皱眉。


    字写得这么难看, 呈上来当真不怕陛下怪罪?实在不行,请府内的刀笔吏代为抄录不可吗?


    不过等赵玉看完这位官员的官职标注,顿时就有些理解了。很小的官,估计家里也没什么钱财。这个时代会识文写字的人才不多。既然招来了,是得包容些。


    批完,下一个。


    这篇……写的是劝谏陛下行分封,通篇借古讽今,明褒暗贬,但是又不提出切实可行的政策。再者,现在始皇已经采纳李斯的意见推行郡县,天子之令,岂能朝令夕改?


    她一个历史不好的人都知道搞分封是开历史倒车。不喜欢,不准过。


    赵玉连着批完十几份公文,期间还得注重礼仪,保持坐姿端正,感觉有些为难人。这个时代可没椅子,大家都跪坐着,虽然有支蹱撑着,但也着实疲惫。


    她揉了揉眉心,悄悄瞥了眼嬴政,趁对方不注意,迅速调整一下坐姿。


    刚翻开下一份公文,赵玉顿时眼前一亮。再一看官员署名,居然是廷尉。


    她可总算理解为何连教科书都夸赞李斯小篆优美了。在经过前面几位官员的字迹对比下,此份公文看着格外赏心悦目。


    而这份公文不仅字迹好看,内容也涉及国家大事。李斯建议陛下拆毁郡县之间的城墙,并且收拢天下的兵器销毁(注),以免怀有异心的六国之人,借机生反……


    赵玉刚才看的都是一些官职不大的官员上书,惯性思维的她以为始皇拨过来的公文都是一些小官小吏的献策。没料到还真是随意一拨,就连廷尉的上书都在她这儿。


    李斯的建议……她虽然看着有理,但不敢随意去批。于是,便起身,抱着竹简来到嬴政身侧。


    “拿不准主意?”处于工作状态的陛下连手都没停。


    赵玉摇头又点头:“非也。只是,儿臣觉得此策甚是有理,父皇应当看看。”


    嬴政看到熟悉优美的字迹,也是目光微顿,待他通篇浏览之后,面露喜色,道:“善!”


    看来是说到了陛下的心坎上。


    廷尉李斯果然能力出众,看来不日便会被升为丞相。


    赵玉心里这般想着。


    嬴政这时候公务处理过半,也有闲心关心长子的近况。


    “你近日与王家那小子关系闹僵了?”


    ……陛下说的是王离?


    赵玉愣了愣,才回复道:“并未,父皇多虑了。”


    嬴政摆出证据:“平日下朝你们不都是要并肩着走吗?朕看你近些日总躲着他。”


    如果不是他三番几次意图勾肩搭背,险些碰她胸口,她也不会如此。


    赵玉斟酌道:“……回父皇,是起了些摩擦,不妨事。”


    她还是愿意和心思单纯的武将深交的。


    但在王离未改正爱动手动脚的习性之前,她需得冷落他几次,立立威信。


    嬴政道:“你态度和善些,代朕多关心这些功臣后代小辈,莫要让他们心寒忧虑。”


    “父皇教训的是,儿臣择日就携礼造访王家。”赵玉回道。


    嬴政又问:“朕听闻你府内门客变动频繁,就连公羊先生也离城了。怎么,你是苛待了他们?”


    ……陛下的消息果然灵通,不过她总不能说是派出去拉拢人才吧。


    不然听在始皇耳中,就成了陛下尚在盛年,长子就已心怀不轨,意图接位。


    “儿臣听下属汇报,说在某些个郡县有六国之人聚集,儿臣担忧他们生事,这才派公羊先生等人前去调查。”赵玉回道。


    一听到是关注六国遗民异动,嬴政欣慰地点了点头。


    天下已定,过些时候,朕也该巡游各郡,镇住这些怀有异心的六国之人。


    届时,便由扶苏监国吧。


    嬴政刚这么想,恰逢扶苏将批阅过的竹简归还,他随意翻了一篇,突然间面色有些古怪。


    赵玉见状,手心不免沁出冷汗。


    她的字迹应与兄长吻合,难道哪里露了破绽?


    嬴政盯了她半晌,随后,命寺人又分些竹简给她。


    赵玉松了口气,重新回到自己案上工作。


    仆射淳于越晚些时间收到了陛下的批复。


    虽然陛下决意施行郡县,但他还是不死心,坚持上书,以周朝为例,分封功臣和六国贵族,如此才可收买人心。分封宗室子弟,护卫王都,如此才能保持国祚长久。


    他言辞诚恳,陈情切切,定能打动陛下!


    可当他打开竹简,看到陛下的批注时,顿时气得不轻!


    因为上面写着十几个气人的字眼。


    废话连篇,狗屁不通,不予采纳。


    —


    熙和回想前几月的事情,顿时有些失神。


    这天幕所解说,似乎不能如实记载她的事迹。也对,即便是史书也有道不明的地方,何况一个充满戏剧艺术改编的电视剧呢。


    但对于年幼时的往事,她是真的记不清了。这天幕倒也解开了她多年的疑惑。


    淳于越应该知晓是她批的公文,那次之后估计很生气,连着几个月都抓她的错处,想找机会和陛下告状。


    两人关系闹得稍僵。


    不过对于这种政见与她不和的人,赵玉并不太在意他的看法。


    反正就算他上书,陛下也是偏袒她的。


    天幕这边,正在播放那个受了委屈,收拾包袱走人的长公子门客。


    众人只见他装作置气,随后还是悄悄转到了城西的那处别院。


    该门客名为子森。正当他自觉聪颖,听懂了长公子的意思时,未想到刚通过侍卫询问,进入别院,就看到了之前就已离去的同僚们。


    子森惊呆了,突然有种被孤立的迷惑感。


    有人见子森来了,还特意招呼他:“你怎么才来呀?是入住,还是来领路引的?”


    子森愣住,然后下意识地说道:“领路引……散石兄,你之前不是说长公子待你不好,说要去投奔其他公子吗?”


    散石见他这迷茫样儿,也有些费解:“……公羊前辈前几日没与你说道?”


    子森眼神更迷茫了,“昨日我还在归途中,并未如期返回公子府。”


    长公子对门客们很好,会恩准他们归家省亲。这一次他确定了日子,昨日本该回来的,然而在路上耽搁了,没有额外登记。


    散石露出微笑:“怪不得,我就说子森兄如此淳朴良善之人,怎么比我还能演呢。”


    他将子森拉至了人少之地,细声与他解释道:“公羊先生说长公子有令,现在可供我们选择三条路。其一,去其他公子那边取得信任,传递些消息。其二。分派至其余别院私下做事,不过活比以前少,用度稍减。其三,就是去咸阳外面的郡县替公子搜罗人才。若寻回的人才多,那么公子府给予的赏赐不会低……”


    选择一不就是去其他公子府当内应吗?


    子森自觉在别人的地盘上,时刻提心吊胆,绝非他能做的。私下做门客虽然安稳,但是事情少,酬劳也少。


    于是,他询问道:“公羊先生如何抉择?”


    “公羊先生本来想去对长公子最有威胁的公子那边的,奈何他名望太高,其他公子都认得他,不可能做出太大功劳。所以,公羊先生此刻已经出了咸阳了。”


    那就是第三条路。


    子森犹豫片刻,道:“那你带我去领路引吧。”


    公羊前辈年纪这么大都能做,他怎么做不得?


    主播一只猫饼继续解说。


    【此次门客替熙和长公主暗访人才,虽耗时长,但也大有所获。公羊宏替长公主领回来了智囊袋陈平,子森则带回来了兵仙韩信。】


    【草莓甜心卷:嘿嘿,小平子人很聪明的,后来可是当了大乾的丞相呢!】


    李家。


    刚通过自身努力,当上丞相不久的李斯看着陈平这个名字,颇有几分妒忌。


    罢了,一朝天子一朝臣。


    只要始皇陛下在,他的位置谁也无法动摇!


    【虽然乾朝的丞相是搞几年轮换制的,但陈平的功劳大,是最初就当上丞相的那几位之一。而至于后者的成就就更不用说了,兵仙韩信么,将军年少气盛,热血方刚,军事造诣出神入化,很是博熙和长公主的欢心。】


    【咸鱼突刺:韩信是挺厉害的,逼得那个西楚霸王乌江自刎,难怪当了乾昭女帝的皇夫~】


    秦国,济阳县。


    公羊宏突然看向了身边这位容貌俊秀的青年。


    智囊袋陈平?!


    公羊宏初始只觉得此子见解不凡,应是长公子所需人才,这才以礼相待。


    随着天幕的揭示,远在咸阳之外的公羊宏知道了自己所侍奉的长公子去世,雇主悄悄换成了长公主。


    因为无形中换了个主子,原先拉拢的一些能人志士都有所顾忌,中途好几位陆续对他请辞。


    唯独此青年看了天幕后,非但没有犹豫远离,反而更是热情与他拉拢关系,表达想投靠熙和长公主的意愿。


    公羊宏心感甚慰,一路上与陈平多有交谈。


    没想到此人居然能得天幕如此高的评价,日后竟能官至丞相?!


    突然被天幕点名,陈平也只是愣了片刻,然后笑着说道:“公羊前辈可知那位子森兄去往了何处?不如我们一起去寻他吧?”


    他对那位能打败了西楚霸王的兵仙可很感兴趣呢。


    公羊宏深思。


    他是比子森先出发的,路线已定,子森后续寻访,应该不会与他重合。现在去寻,怕是得费很大的功夫。


    “小友,依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赶回咸阳,以免多生事端。”


    陈平有些讶异:“前辈不是说还要去多去几个郡县吗?”


    公羊宏却笑着:“能得小友,老夫已算是完成任务。且现在六国怀有反心之人怕是蠢蠢欲动,为了小友的安危,老夫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哪!”


    陈平自然无异议:“那就听公羊前辈的吧。”


    同为长公主中意之人,总会有得见的机会的。


    秦国,颍川阳翟。


    韩襄王庶孙,韩王信震惊。他就叫韩信,那岂不是说……他竟然是兵仙,后来还会给那能登基的长公主当皇夫?!


    惊讶之后,他心里又欢喜,又觉得怪怪的。


    大丈夫谁不想出人头地,渴望建功立业?能被后人评价为兵仙,他日后一定在军事上非常厉害,可是给女人当皇夫,似乎还是不妥……


    即便那位未来可能当皇帝。


    韩王信先是傻笑,然后又皱着眉头纠结,在屋内来回地走动。


    最终,他问自己的侍从:“近些日子可有一个叫子森的人在附近招揽能人志士?”


    侍从摇了摇头,“附近没听闻这个消息,您在意的话,我替您留意。”


    “那……如果他来寻我,你就让他进来吧。”


    淮阴县。


    子森刚施舍给一位贫穷的少年干粮。


    若非在天幕说这事前这少年已自报了姓名,他还以为这少年是故意诓骗他的呢!


    “……你真叫韩信?”


    十几岁的少年,兵仙?!


    韩信刚吃完手里的干粮,舔了舔唇,拍着胸脯说道:“我并未改过名,阿娘一直这么唤我。”


    子森想了想,离天幕中说秦二世而亡的时间应该也没那么快,也许是在之后成长起来了。


    见子森犹豫过久,韩信有些担忧对方不信任他,于是眼神恳切地道:“虽然我现在年纪小,算不得什么兵仙,但我可以为您和您身后的那位效力的。”


    子森看出了他的紧张,唇角带笑:“哈哈,我不是不要你。你若想跟我回咸阳,需立刻回家收拾包袱,我们得抓紧时间启程了。”


    这位可是能把那位打穿咸阳的西楚霸王打倒的兵仙啊!


    天幕继续播报下去,万一他们被那些六国反贼知晓行踪,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回去呢!


    六国反贼·项梁此刻眉头皱得很紧。


    熙和长公主身边怎么这么多能人,又是智囊袋,又是兵仙的!难怪上辈子他们会输,不过,这辈子竟也要反秦无望?


    项籍近期的情绪有些低落,他隐隐有预感,他便是那个攻破咸阳的西楚霸王。


    但从天幕知晓,赢家并不是他。这对如今的项籍来说,实在是一种不小的挫折。


    同时,心里也有些不甘……那个韩信究竟是何许人也?居然能打败他?


    天幕还在继续。


    子森询问散石:“你是去其他公子府上吗?”


    散石是个喜欢追求刺激的,“不错,我觉得公子高甚是聪慧,门客众多。与长公子较有威胁,隔段时间便主动上门自荐。”


    有一门客恰巧路过,听到他说得这般豪言壮志,有些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昨日你还同我说,是打听了各位公子门客的待遇,公子高给的酬劳最高,到时候去了白吃白住,领双份酬劳。”


    散石连忙把这个揭他老底的门客赶走,面带微笑对子森道:“我们不都是为长公子办事吗?领酬劳是应该的。那去别的公子府上也要帮忙做事,再取些钱财有何不可?这动脑筋的事情可累着呢。”


    【我在太空开机甲:哈哈哈,怒领双份工资。这位哥们儿是把公子高当冤大头使劲薅了?】


    【咸鱼突刺:退一万步讲,散石确确实实是在做事啊。虽然是在敌对公司卧底吧,但每天也想方设法地应付领导差使呢!】


    秦,公子高的府邸。


    公子高看着与他一同看天幕,脖子都快缩回衣领去的散石。


    好哇!原以为是熙和公主看得起他,将他作为竞争太子之位的敌手防着,这才派人来做卧底。


    不曾想到,这散石竟然是图他给门客的钱多?!


    公子高挤出了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说话跟要杀人似的:“散石先生,您是自己主动出去,还是要我命人将您扔出去?”


    哼,等天幕结束,他必定要翻看名册,揪出这近半年来陆陆续续入他府内的门客,和长公子府有瓜葛的,全部驱赶!


    散石尴尬一笑:“承蒙公子近些时日的照顾,在下这就收拾包袱。”


    哎呦,失算。


    这天幕怎么把他这个小人物都给点出来说道呢!


    他现任的主子还被陛下扣在宫中,现在回长公子府都没人管吃穿用度!


    正当他在苦恼时,天幕的那位主播话音慢慢停了。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今日的直播很快就结束了。明日我要处理点事情,下次直播时间定在三天后~】


    大概自知时间有点长,主播离去时,特意来了几个刺激的震惊体预告。


    【震惊!千古一帝秦始皇为何又双叒叕遭刺杀!刺客动手后竟还能安然撤退!究其身份,竟是被熙和长公主始乱终弃的在逃貌美清冷皇夫!】


    【落跑女婿当街行刺始皇老丈人是为哪般?!点击关注,下期带您一同观赏大秦帝国家庭伦理剧——博浪沙刺秦!】


    此等标题过于震撼,秦国各地的人们眼珠子都险些掉了出来。


    啊这……


    长公主的皇夫,不就是那个兵仙韩信吗?


    阳武县,一名小吏慌张地看向上司。


    “这博浪沙似乎在我们县呢!”


    坏了!


    该官员也慌了。好在没收到陛下遇刺的消息,但一琢磨,应该是在未来发生之事!


    不成,还是得赶紧上书告罪!


    沛县。


    刘季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眼里冒着十足的好奇:“……乃公没听错吧?这始皇一家关系搞这么乱?”


    萧何也十分惊讶。


    但他隐约摸清楚了这天幕的路数:“也许后世小辈说辞过于夸大……”


    刘季:“也就是说,还是落跑女婿行刺倒霉老丈人喽?”


    萧何笑了笑,并未反驳。


    “哎,只是还要等三日,比起昨日可有些久了呢。”这兴趣都吊起来了,这后世小辈偏又不给继续说了。


    淮阴县。


    子森险些站立不稳,回神看着震惊不已的韩信。


    韩信面容是俊,但这剑眉星目的……可与天幕所言的貌美清冷沾不上边呢?


    莫非他长大以后,模样变化得快?


    韩信脸色苍白,愣了许久,随后像是要挽救什么,连忙向子森解释道:“前辈,不是我做的!我从未出过淮阴!更不会行刺始皇陛下!”


    子森信他此刻未有心思,但……


    “也许是你日后做的呢?”


    天幕说韩信是他领回去的,这少年现在还不认识长公主呢。


    这欲加之罪可把少年韩信逼急了。


    他若担上了行刺始皇的罪名,还能得贵人的眷顾吗?


    “不论天幕怎么说,信以前未做,往后都不会有这个念头!”


    韩信似乎想到了唯一的法子,着急得扯住了子森的衣袖:“求您带我去见长公主!信愿为公主效力!”


    子森见他这般,也颇为头疼。


    本以为是捡到了一个宝贝疙瘩,不料转眼却成了烫手山芋!


    第23章 陛下,您的“女婿”应该不止一位呢。


    当街行刺始皇这个罪名一出, 韩王信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天幕语气调侃,像是说个玩笑话。但是……当今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行刺始皇帝?!


    没见着之前的荆轲,高渐离等人的惨状么,他可不想慷慨赴死啊!


    侍从见他面色严肃, 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主子, 我们还等那个子森吗?”


    等他作甚, 等着一起赶去咸阳送死投胎?


    韩王信咬了咬牙:“免了, 对外不要声张我的名字。你速速替我收拾包袱, 我去别处院落暂避风头。”


    既然他是兵仙,便绝不能这么轻易死了。等这世道乱了, 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


    咸阳宫。


    嬴政看到这个能打败西楚霸王的兵仙, 心里顿时起了兴趣和好感。


    加上此人未来与熙和的关系, 嬴政不免心生几分招揽之意。


    结果下一刻,天幕就爆出了他会被这人行刺。


    “……”


    嬴政的心情急转直下,简直如鲠在喉。


    他现在看着行刺这两个字就觉得头疼。


    天幕总共也就出现两回,行刺二字却出现了三次,次次揪着他的痛楚不放!几乎就没道过好事!


    嬴政面沉如水。


    胆敢行刺他之贼子, 下场自然不必多言……可这人身上的称谓和与大秦的联系让嬴政不免犹豫。


    兰池宫。


    阴嫚头刚转过来,熙和眼疾手快,抢先捂住了她的嘴。


    “别问,我也不知。”


    熙和感觉大脑嗡嗡的, 都有些快不认识皇夫这两个字了。


    她记性也不差, 之前这天幕还说她的……是那个谋圣, 现在又说是兵仙,两人岂能混为一谈?


    但天幕若未造谣, 那不就意味着她的……不止一位。


    熙和感觉有些迷茫,似乎某些常规认知正在被打破。有了权力的她竟会如此堕落?


    因为有些头疼, 捂住阴嫚的手慢慢松开了。


    阴嫚是个嘴巴闲不住的,满眼好奇地问:“阿姊,你的那位兵仙如此厉害,你竟也忍心对他始乱终弃?”


    熙和微愣,没料到她的关注点如此之偏,不由得冷笑一声:“那你怎么不问问他日后还会行刺陛下?”


    “对哦!”阴嫚回过神来,连忙说道:“阿姊,你要不要替你未来的那位求求情?万一阿父他恼羞成怒,一时冲动地把韩信砍了怎么办?”


    熙和:“我去劝?你怎知不会适得其反?”


    陛下见着她恐怕只会更加心烦。


    “事情还未发生,也许有隐情也未知啊。”阴嫚看完了天幕关于阿姊的简介,觉得这天幕很是会卖关子。


    在它未介绍真相之前,那些小字写得虽与现实有关,但不是特别吻合。


    “不急,三日而已。陛下这点耐心还是有的。”熙和说完,揉了揉手,“你若是有闲,不如帮我抄录这造纸术的书卷。”


    阴嫚当然愿意为阿姊效劳:“可是……我看不见?”


    熙和将笔搁到她手上:“我念,你写。”


    人忙起来才不会分心想她的八卦。


    —


    咸阳宫,章台殿。


    李斯早早地入了殿,可在他踏入殿门时,却发现有人比他还要早。


    此人正是蒙恬。


    天幕刚开始的时候,那后世小辈点名他们蒙家会投靠熙和长公主。忠于陛下的他自觉不安,急于入宫谢罪。


    然而他入宫后,陛下忙着看天幕,不欲召见他。于是他便一直候在殿外,直到天幕结束才被寺人传唤入内。


    听闻他的来意,嬴政眼皮子都没怎么抬便打断了他的发言,示意他在那边先站着。


    他还需处理公文,没空搭理蒙恬这点鸡毛蒜皮之事。


    蒙恬军旅出身,虽然站得久,但身姿依旧笔直,见李斯到来,还有心颔首致意。


    李斯虽然与蒙家没什么交情,但蒙恬主动招呼,他也好脾气地回应。


    可能是被天幕所言的悲惨未来弄得心绪不宁,李斯如今也卸下了那番心高气傲。


    嬴政还在批阅尚未处理完的文书,也没闲心理会两位臣子,殿内一时有些静。


    离廷议的时间越来越近,殿内陆陆续续来人,不多时,有资格参加廷议的朝臣都到齐了。


    就连请了病假的老将王翦和昨日因公务未到场的李信将军也位列其中。


    虽然朝臣们知道陛下今日的心情定然不悦,但是比昨日听到大秦二世而亡的情况怕是要好上一些。


    而且,天幕所透露的信息已是能窥见几分大秦未来的影子,他们不得不提早准备。


    事关大秦的存亡与自己的全家老小性命,大臣们抱着同样的信念而来,气氛格外和谐。


    “陛下,臣已嘱咐各郡县郡守和县令查办户籍,在全国各处搜寻名为韩信的适龄男子,若有合者,尽快护送回咸阳。”右相王绾率先开头,挑了个不容易出错的事情来谈。


    无论陛下对此人是重用还是要治罪,先把人找到才是正事。


    “陛下,韩信此人虽有兵仙之名,但日后竟狼子野心,胆敢行刺陛下,此乃重罪!依臣之见,必须要对他进行惩罚,如此才能彰显大秦的威名。”淳于越这时进言道。


    尉缭对此不太认可:“陛下,此人绝非等闲之辈。他日后能打败那西楚霸王,当是栋梁之材,万万不可如此。”


    淳于越很讨厌别人和他唱反调:“陛下已知先机,又拥有如此多的良将,何须在意那个怀有反心之人?难道在场的诸位将军还没有信心比得过区区一个韩信?”


    王离受不了这么被戴高帽子,说道:“事实上就是比不过吧,不然史册上也不会留着他的名字了。”


    还区区……你是没打过仗,不知道兵仙这称号的含金量吧。


    蒙家先不论,反正他们王家被点名的下场都不好,唯一有点出息的也只有阿妹了。他们王家最近丧丧的,没心思参加这种讨论。


    这王家的小子莫非是站长公主那边的?


    淳于越话音一哽:“王离小将军,你没信心比过,不代表诸位将军没有能力。”


    在场的诸多武将也不是全然没有脑子的,知道这个时候不宜出风头。


    他们是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天幕说咸阳城被攻破,他们也无法反驳。万一被陛下怪罪,那可就不好了。


    屠睢见众人不语,这时候主动跳了出来,说道:“陛下,臣愿代表大秦与那西楚霸王一战,以解大秦之忧。”


    然而他说完话后,现场的气氛突然更冷了,偶尔还有朝臣们的唏嘘声。


    没料到屠睢竟也是个如此冲动之人。现在大秦还在呢,哪来的与西楚霸王一战?这不是故意挑陛下的烦心事说嘛?


    屠睢话说了半天,陛下也没理睬他,加上现场气氛冷凝,他这才意识到不对。


    于是,他赶忙改口说:“陛下,臣觉得在场众多将军,倒也不必指望韩信一人御敌。即便无他,臣等也愿为护大秦疆土而战,定不让那六国肖小得逞。”


    你说你自己就说你自己啊,带上我们干啥?你和淳于越是不是有亲戚关系啊?


    早早被天幕死亡点名的王离忍不住嘴他一句:“瞧把你能的,你若真那么厉害,大秦又怎会变成了大乾……嘶!”


    竟是王贲又重重踩了他一脚。


    看来是昨日抽得还不够重,现在话还这么多。


    李信忍不住发言:“陛下尚在盛年,据天幕所言的乱世恐怕还有多年光景,在场的诸位将军恐怕年岁大了,届时总有后起之辈。”


    这话说得就比较漂亮。既表明大秦还没那么早亡,又证明自己不是没有能力,世事变化无常,人老了败给年轻人也正常。


    诸位将军都觉得有理。


    不过陛下没有发言,说明不爱听。这个话题暂且揭过。


    然后就有臣子委婉地提示博浪沙这个地名似乎是在某个郡县,莫非陛下是某次出巡途中遭遇行刺?


    由于刺客的身份过于敏感,他们摸不准陛下的心思,这个话题只起了几句就没人敢接话茬。


    反正真相如何,三日后天幕都会告知的。


    嬴政刚才听了他们一车轱辘子话,现在也有些心烦。他视线转到刚才一直不语的丞相,点名道:“李卿,你可有何谏言?”


    “陛下,臣有疑。天幕所言的那位未来行刺陛下之人,当真是那个韩信?”


    淳于越立刻道:“丞相欲为那贼子开脱?”


    李斯给出他的理由:“昨日天幕偶有提及熙和公主的那位皇夫被称为谋圣,如今又说这位是兵仙。后世小辈们应不会如此反复无常,臣思来想去,如此截然不同的称谓,应不太可能出现在同一人身上,所以……”


    陛下,您的“女婿”应该不止一位呢。


    众臣们听到李斯的发言,顿时震惊不已。但是细思之下,又觉得李斯的话听着有几分道理啊!


    若公主称帝,后宫多几位皇夫,也是相当合情理之事。


    将军在外征战,虽也可称有勇有谋,但是于谋略一事,还是多为请教谋士一同相商。而这天幕所言之称谓,都是于各自领域中巅峰造极之辈,出现在同一人身上的确不大可能。


    “……那行刺之人可是那位谋圣?”


    尉缭琢磨着:“天幕说此人貌美清冷,臣寻思着,武将外出征战,整日风吹日晒,应该少有貌美的面容。”


    能被天幕着重强调“貌美”,说明在刺客容貌特征这点应不会夸大。而行军打仗的将士大多身形魁梧健硕,面容绝不会与貌美挂钩。


    众人虽然觉得以貌取人不妥,但是尉缭此言也分外有理。别说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将了,就是年轻一代懂武的小辈也绝不会有貌美清冷之姿。


    不过,若是谋圣所为那就难办了。因为天幕并没有点出他的名字,他们现在就是两眼一抓黑,除了知晓此人未来与长公主有瓜葛,完全不知这人何许人也!


    淳于越这时说道:“天幕不是说长公主身边有一个智囊袋陈平吗?此人必定于谋略之事颇有建树,或许……他就是那位谋圣。”


    众人在思考这事的可能性。


    王离这时候脑子突然灵光了,悠悠地说了句:“你们都说了不止一位,那有没有可能长公主的皇夫也不止两位呢?”


    李信也觉得有理:“万一他们都不是行刺陛下之人,岂不是把罪名平白扣在了人家头上?这两位还是熙和长公主未来的皇夫,成就非凡,你们确定要把他们往外推?”


    ……话糙理不糙。


    既然都是熙和长公主的皇夫,若能成就姻缘,那对他们大秦而言也不是什么外人了。


    许多臣子忍不住抬头看向陛下。


    陛下,要不您去问问熙和长公主她到底纳了几位?


    嬴政何尝不懂他们的暗示,语气微冷:“诸卿与其好奇公主的私事,不如多提些可用的谏言。”


    李斯见陛下不欲深论此事,很是识相地转移话题:“陛下可是能与那后世小辈沟通?”


    嬴政:“不错。”


    虽然只在天幕显现时,才能有那一次之机。


    李斯眯了眯眼睛,问出了众臣都想问的,但又不太敢问的那个问题。


    “那陛下可否向后世小辈询问,这秦二世……究竟是哪位公子?”


    西楚霸王也好,兵仙,谋圣也罢,这些人都是在乱世成名的。既如此,咱们不如先把这个造成乱世的罪魁祸首,大秦内部的害群之马给揪出来吧!


    第24章 陛下命奴婢问您,明日是否要前去观刑?


    众位臣子不约而同地关注陛下的脸色。


    丞相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上。当务之急, 是得先把那个胆敢篡位,致使大秦亡国的秦二世先处理了!


    若是陛下舍不得惩治,那他们可代为管教!


    嬴政知晓诸位臣子的意思,并未拒绝:“朕知道。但朕之前与那后世小辈沟通, 却总被无礼之徒打断……”


    万一那个猫饼后辈依旧不搭理他, 该当如何?


    李斯委婉地给出建议:“或许您可以用熙和长公主的那种询问方式?”


    嬴政陷入回忆, 但他实在做不到像熙和一样对着后世小辈撒娇:“……等天幕再现, 朕会令熙和去问。”


    众臣得陛下应允, 心安了不少。无论谁去问,只要能知道这秦二世的身份便好!


    近两日, 他们的公务已被这个神奇的天幕扰乱了许多。无论是陛下的出巡计划准备亦或者是南征百越的决策, 这些都得容后再议。


    诸位臣子商讨完今日的要务, 嬴政又各自嘱咐了他们一些任务,此次廷议便算是结束。


    众臣走后,嬴政命王翦留下。


    恰逢侍女柔入殿,将写有造纸术流程的几捆竹简呈上。


    嬴政有些意外。熙和的动作倒是比他想象中要快。


    翻开这些竹简,在看到那如扶苏一般的字迹时, 嬴政不由得微微失神。


    竹简有好几捆,侍女柔让其他侍卫一道搬过来的,而等嬴政翻阅内容时,发现里面写的并不是造纸术, 而是涉及到了盐类。


    侍女柔这时解答道:“陛下, 这是公主自创的盐类提纯法。公主说, 按此法可有效剔除岩盐的苦涩。”


    她竟有闲心深究这等技法。若熙和此法有效,于大秦是件好事。


    嬴政快速查看完这造纸术和盐类提纯法, 眸子越来越亮。他将竹简给予赵高,下令:“寻匠人即刻按此法去做, 朕要速速见到这纸!”


    “诺。”赵高十分恭敬地抱着竹简,随后便出了殿。


    嬴政这才将视线放在王翦身上:“多日不见,将军的病可好些了?”


    “谢陛下关心。老臣的身体已无大碍。”王翦回道。


    嬴政开门见山:“朕瞧着也是。将军可有一孙女名为王萍?天幕既言她于军事一道成就不凡,不如朕让她带兵……”


    “陛下。”


    王翦打断了他,说道:“老臣那个孙女不过就是一个莽撞的女娃娃,比王离那小子还要顽劣,如何当得起带兵的重任?臣最近已请了先生教她习文识字,也好收敛下这冲动的性子。”


    嬴政听出了他的潜意思。


    “将军尽可放心。王家为朕效力,于大秦有功,朕还不必费心去刁难这么一个小辈。既然将军已有安排,朕就暂且不谈。”


    兰池宫,望春殿。


    逢天幕结束,阴嫚刚抄完书卷,立刻就被嬴政派来的寺人请出了宫。


    阴嫚很是不愿,但此次的寺人领了陛下之令,即便她跺脚,对方依旧态度强硬。她不得不和熙和阿姊告辞,约定下次再见。


    身边少了一个闹腾腾的家伙,熙和又觉得有些不习惯了。


    用完夕食,她又坐在窗边,用刀慢慢削着木料,木雕慢慢成型,小人的姿态逐渐有几分阴嫚的影子。


    侍女柔回来复命:“公主,陛下对您所书竹简极为重视,已命匠人立即去办。”


    熙和点了点头。


    虽然短期内出不了宫,但若是工匠的速度快,她就能吃到不那么苦的食物了。


    “公主,那谋害长公子的元凶杜衍和侍卫凡启今日已认罪,明日将被处以极刑。陛下命奴婢问您,明日是否要前去观刑?”


    熙和留心她的话:“陛下要如何惩处宫女柳和杜危?”


    侍女柔觉得这也没什么好瞒公主的,于是便道:“……宫女柳在被天幕揭穿后,大概自知难留全尸,故而在天幕结束之前便已撞墙自尽。杜危那贼子仍然在逃,陛下已派人搜寻,应该不日就能将其抓获。”


    他倒是挺能跑的。


    熙和顿了顿,才问:“陛下给杜衍判的什么刑?车裂或是……”


    “具五刑,腰斩。”侍女柔回复道。


    谋害公子乃是重罪,与杜衍有血脉联系的亲属一个都躲不了,都得被处死。至于平日里与杜衍交好的人,也许得逐一审问才能撇清关系。


    熙和顿了顿,道:“那我便不去了。”


    杜衍害死了阿兄,她是想要对方死。但如此残血淋淋的肢解场面,亲眼见识之后会吃不下饭的。


    侍女柔:“如此,奴婢便回禀陛下。”


    “……陛下可有想重新安葬扶苏阿兄的尸骨?”熙和犹豫片刻,问道。


    她那时确实冲动了,只想着先让阿兄入土为安。不曾料到这天幕竟还具体说了她为阿兄所刻的碑文。


    如此,有心之人怕是皆可去骊山打扰扶苏阿兄的安眠。


    侍女柔说道:“奴婢离去前,恰好撞见蒙毅上卿手捧着一个玉盒,急冲冲赶来寻陛下……”


    想来上卿捧着的,便是扶苏公子的骨灰了。


    熙和神色复杂,心里却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陛下应该会将阿兄葬入始皇陵,如此,倒也可得几千年的宁静。


    —


    杜家被抄家,关押杜衍的牢房没有天幕,所以杜衍在焦急等待了一夜之后,隔日便被通知了被判处腰斩。


    杜衍高声喊冤,求陛下复审。狱卒听不下去了,鄙夷地说道:“你在这喊破嗓子也没用!你是如何谋害长公子,那天幕说得分明,证据确凿,你以为还能免得了一死?”


    杜衍这才知晓翻身无望。


    他身子骨弱,又在牢房关押了一天,当即昏了过去,然后又被狱卒用冷水泼醒,押入刑场。


    随同他一同奔赴刑场的,还有他的妻妾和儿女,心腹等一大堆人。大家又是哭泣,又是咒骂。


    一路上,杜衍自知逃脱无望,已经认命。


    但他的心中是有恨的。并不是对自己贪图权势的悔恨,世人都追逐权力,他杜衍也追逐,虽然不择手段了些,但又有何不妥?


    这世上为权力所做不光彩的事情还少吗?


    他只恨这老天爷对他杜衍如此狠心,若非这突如其来的天幕,他的计策怎可能失败!


    他眼神扫视着自己的妻妾儿女,大抵知晓他的长子杜危还并未被抓,心里抱有一丝能留存杜家血脉的侥幸心理。


    刑官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杜衍行刑,场面血腥无比。


    蒙毅围观了杜衍的死亡,随即回宫复命。


    这天幕未曾出现的三日,大秦各地上到官员,下至黔首几乎都在动。


    寻人的,逃亡的,私下议论的,比比皆是。


    受天幕影响,木匠还特意雕刻了一些精美的木雕拿去卖,近期生意还不错。


    因为时期特殊,加上木雕并未刻敏感的人像,监管的官员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吕氏投诚的消息已被当地的郡守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咸阳。


    三日的时间转瞬便至。


    天幕出现的时候正逢廷议时,可朝臣们并未收到通知说此次廷议取消或者延后。


    众臣只能悬着心,按时入章台殿。


    话说,天幕今日要介绍什么来着……女婿当街行刺老丈人?


    虽然他们希望即刻得知秦二世的身份,并且目睹陛下惩治对方。但是遇刺这个话题实在过于敏感,万一随同陛下的官员保护不力,陛下恼羞成怒,他们岂不是又和天幕第一次出现时那般提心吊胆?


    李斯倒是淡定了许多。他的心经历过天幕前两次的反复摧残,现在已经无所畏惧了。


    大概是前几日有商议过这件事情,此次廷议,陛下特意招所有公子都入了章台殿。李斯来得早,进入时正见着小公子胡亥与陛下嬉笑着玩闹。


    大概是朝臣渐渐多了,嬴政放下了比较疼爱的幼子,示意赵高先把人带着。


    时间一到,天幕果真如期出现。


    【大家好呀~我们来继续上次的话题,关于女婿与老丈人之间的仇怨到底为那般?他又为何在行刺后,能躲过众人的搜捕,逃之夭夭?今天便带您一起谈论这桩流传千古的趣事——博浪沙刺秦!】


    主播一只猫饼说到这里,不忘把直播间的标题改成昨日的震惊体。


    即便心里有准备,但是听着后世小辈的调侃,嬴政仍是极为不适应。


    哼,朕倒要看看这个大胆的贼子究竟是何人!


    主播的这种反问方式无疑能拉重兴趣,不只是在场的大臣们好奇,全国各地的黔首们都抓耳挠腮等待主播揭晓后续。


    后台飙升的热度让一只猫饼没有再继续卖关子。


    【他就是乾昭大帝的那位病美人皇夫——谋圣张良!】


    第25章 “这张良……倒是貌似好女。”


    众臣意外又吃惊。


    不是那个兵仙韩信, 而是谋圣张良?


    不过,知道名字就好办了!


    韩国故地。


    最为惊愕当属张良无疑。


    他那时还讥笑始皇暴虐,就连他的女婿都忍受不住压迫,英勇刺秦。


    不料……这天幕竟说的是他的名字?


    张良眼神迷惑, 实在想象不出自己为何会与那位大秦的长公主产生纠葛。


    他敏锐意识到了这天幕后续可能对他身份的揭晓, 无论如何, 他得赶紧换地方藏匿。


    淮阴县。


    韩信默默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他。


    不过……长公主可知晓她的另一位皇夫曾行刺过陛下?这不是重罪吗, 他为何还能当上皇夫?


    韩信不是很能理解其中蹊跷。


    最为高兴的当属淮阴县的县令了, 在天幕结束后,他便当即命人将韩信以及那名长公主的门客子森“请”了回来。当然, 这三天他也没有多做什么, 给这两人住的都是不错的屋子, 且以礼相待。


    同时,他也传讯陛下此事,询问如何惩处。若刺客正是这位韩信,他也不至于失责,也许还能因为头脑机灵, 手脚快,得到上司的青睐。若刺客不是韩信,那他也可趁此机会与这位兵仙交好,日后必定腾飞而上。


    他自认为给双方都卖了个好。当然, 如果是后者, 他的得利更多。


    “吩咐下去, 今日的吃食给那两位备的丰盛些。他们若有所缺,能安排的都给安排上。”


    嘿嘿, 升官怕是就在不久了!


    【首先,我们先来扒一扒谋圣的身世。张良, 字子房。他的先祖做了五代韩国的丞相,他本人可以说是战国时期标准的贵族子弟。用一句官二代形容都有点浅薄,准确地说,他属于官N代。不出意外,身为官N代的张良也会继任家族的传统,在韩国做丞相。】


    记录天幕所言的侍官奋笔疾书。


    五代相韩,很好,不只是名字,就连祖籍都扒出来了!


    大臣们也很懂主播的套路了,不出意外,这不就出了意外么?


    反正韩国早就没了。


    【但大家都知道,始皇统一六国,首先打的就是韩国!当时的张良因为年轻,还没有在韩国做官。但是,韩国的灭亡让他失去了该有的显赫地位。常言道,断人前途,如杀人父母。他与秦国可以说是有国破家亡之仇。所以,年轻的他始终怀着对秦的仇恨,并决定为韩国复仇。】


    【冤有头债有主,张良目标明确,精准定位到了始皇身上。】


    随着天幕的讲解,众臣的目光不由自主放在了嬴政身上。


    嬴政面容冷凝。


    哼,韩国于七国中最为弱小,还挡在了秦国出兵其它五国的必经之路。朕统一六国,先挑个软柿子捏,有何不可?


    即便是昔日韩非来劝,他也并未更改灭韩之意。如今,他又岂会在意这个韩国小辈的心思?


    【张良是贵族出身,又是个病美人,武力值不高,天赋基本上点在了脑子上。】


    【草莓甜心卷:或许也多分了点在颜值上。】


    大臣们心里盘算着。


    后世小辈似乎对谋圣貌美这个点过于看重。虽然不是很理解,但也给他们逮人提供了方向。


    【行刺嬴政无疑是个高难度的命题。加上韩国灭亡得最快,年轻的张良此刻天赋还未显现,显然并不具备面见嬴政的条件。而随着统一六国的进程,荆轲,高渐离等人的行刺,嬴政对身边的人更为猜忌,几乎不会让可疑的六国之人接近他的身侧。】


    【草莓甜心卷:说实话,小良子若是能面见始皇,那也是要去除兵器的,根本就没有行刺的机会!别说周围有人了,就算让他和政哥1v1对决,小良子怕也是打不过身高1米9的政哥啊~】


    【我在太空开机甲:你这说的,我突然回想起荆轲那位猛士了。那位哥们儿都把匕首这等凶器偷偷藏进去了,追着秦王政绕柱走,这都没法得手!】


    【咸鱼突刺:哈哈哈,小良子可没有荆轲那么猛,病美人武力废柴的属性已经挂在身上锁死了!】


    张良虽然面色平淡,但内心却做不到毫无波澜。他盯着这几个说话的小辈名字,像是要把他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些后世小辈果然口无遮拦。


    他自幼习文读书,不以武力取胜。何时竟也成了供人取乐的笑柄?


    【张良虽然想行刺,但并不想为此搭上一条性命。即便他能有幸见到始皇,近距离刺杀,无论成功与否,都是同一个结局——死,而且还是死状非常惨烈的那种。所以,张良决定采用远攻,无论事情成败,他总有逃离的机会。】


    【而在远距离能见到始皇的机会,唯有始皇出巡。】


    【前边说了,张良武力值不高,没法自己去做这事,他只能找帮手。为了刺秦,他几乎散尽家财。花了这么多钱,当然也不是全打水漂了。终于,他找到了一个体格强壮的大力士。】


    【方式选定了,人手也有了。但在武器选择方面,还是得做诸多的事前准备。比如荆轲行刺前必备的带毒匕首,高渐离行刺前将筑灌满了铅。远距离用弓箭的话,隔着马车射得并不准,张良思来想去,决定花重金打造一个又大又重的铁球,届时直接远距离投掷,砸向始皇的车驾!为此,他制作了周密的计划,包括拟定容易伏击的地点,以及刺杀后如何逃亡的路线……】


    【事先准备了好几个方案,谨慎的张良决定去咸阳踩点,探听始皇具体出巡的时间。】


    嬴政冷哼一声。


    好啊,朕倒要听听他的计划到底如何周密。


    大秦的朝臣在观察到陛下的脸色时,手心也捏了一把汗。


    天幕你好好说那张良就行,中途可千万别提他们的名字哈!


    【张良带上花重金伪造的户籍和路引,乔装打扮一番,顺利地进入了咸阳城。】


    【但是,他的运气似乎不太好,刚入城不久就被小偷盯上了。不仅被偷了钱,就连包袱里的户籍和路引也被偷了!】


    【他的身份本就是伪造的,如今又失了钱财,怕是连城门都出不去了。这可怎么办呢?大概是他坐在那里太可怜,一名善良的妇人上前问询,了解情况后,告知他可以去靠近城门的一处别院试试。那里是贵人开设的,可以很便宜帮忙补办户籍和路引。】


    兰池宫。


    熙和额头的青筋跳动,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主播一只猫饼唇角上扬,开始切换视频。


    观看的黔首们显然都很清楚这项流程操作了,但这次视频一放,他们顿时有些绷不住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谋圣?


    天幕中,一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神色憔悴地走进了别院,正在与办理户籍的官员沟通。


    办户籍的官员显然是咸阳本地人,口音很重。而画面中除了那名貌美的女子,并无旁人,看得人匪夷所思。


    但大秦众人脑海内想起谋圣被后人所称赞的貌美,似乎明白了什么,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盯向了那名柔弱的女子。


    “……这谋圣竟然是个女人?”


    “你脑子被驴踢了?他可是长公主的皇夫,又怎么可能会是女子!”


    天幕说的乔装打扮,居然是这个意思么?!


    李斯喃喃说道:“这张良……竟真貌似好女。”


    众臣也表示赞同。哪有男子伪装成女子如此自然的?若不是这天幕提醒,他们一时也迷惑了。


    当事人张良盯着那与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一贯清冷的面上眉头微皱。


    他想反驳。


    但后世扮演他的优伶面容能与他相似,说明他的画像也有留存。


    【这个能补办户籍的地方可不是官府,而是扶苏长公子私底下设立的钓鱼执法机构。】


    【简单来说,这里补办户籍和路引就一个原则——见人下菜。】


    【如果你是咸阳普通的黔首,在户籍和路引方面遇到难处,这里办事的官员问清楚事项,查证结束后,会很客气地帮你办理相关证件,只收取少量的费用。所以在当地普通黔首间,这里信誉度极高。他们也都会推荐需要这方面的亲朋好友来这里补办。】


    【如果是外地从商的,不小心弄丢户籍和路引,这里的官员会顺势收高一点的价格。反正有钱的外人就要多宰。如果这个商人来历不明,且无法自证的,收取的费用则更高。同时,官员还会悄悄记录此人来历,暗中查证是否私下做些违背大秦律法之事。如果正好是六国反秦贼子,那不是巧了,先收钱,然后再偷偷命人把他抓了!】


    【咸鱼突刺:嘿嘿,遇到小虾米先放过,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这个解释生动形象,众人也理解了什么叫做钓鱼执法。


    不敢去官府补办户籍和路引的,除了贫穷的黔首,那就只剩下身份不干净的黑户。但只要在这里办了证,公子府的人就可以顺藤摸瓜找上来,简直就是人财两空!


    这根本就是官方通吃啊!


    公子府城门别院。


    一个刚交了钱的商人目光哀怨地看向了给他路引的官员。


    此官员也很是尴尬。


    这天幕怎么什么人的底都揭呀?这以后还叫他们怎么宰客做事?!


    不过这钱收都收了,先宰了再说!


    “办完事了就赶紧出去吧,来,下一位上前!”


    【此时的张良还是太年轻了,他虽想好了一套说辞,但是在这里从事的官员很是精明,还是发觉了他言语的漏洞。正当官员想找借口拖延办理时,散石慌慌张张地从内院跑出来,路过这里,恰巧见到了貌美的张良。】


    天幕中,散石在见到张良后,突然刹住了车,他目光仔细打量这位前来补办户籍的女子。


    这越看,他越满意。这位女子虽然衣着朴素,但实在貌美。就连气质也如此不俗,想来应是落魄的贵族之女。


    散石当时便客气了许多:“咳,敢问这位淑女可有婚配?”


    第26章 是挺弱的,他连长公主都打不过。


    张良不明其意, 神色有些警惕。


    散石后知后觉有些冒犯,主动后退几步才道:“在下唐突,实在是有不情之请,不知淑女是否愿意?”


    张良本不欲回应, 但这人是从内院出来的。这个代为办理路引的男子又明显对此人态度恭敬……


    他心一横, 轻声细语:“并未。”


    那道声音实在太过轻柔, 像是一片羽毛拂过人的耳畔。


    散石一开始都没有听清。


    见此人眼神疑惑, 张良不得不重复一遍:“未有婚配。”


    散石这下听清楚了, 面容带笑,连蒙带骗先把人拐进内院。


    【主播简单介绍一下前情提要, 因为李娥怀孕, 阿玉对嫂子的安全极为重视。她对府医不大放心, 便暗中派遣门客去民间搜寻有能力的医者。】


    【门客带回来的这些医者们有些是有真才实学的,但以巫术坑蒙拐骗的也不少。阿玉花了些心思一一进行择选。其中有一名年长的医者名为荒白,自称师祖是名医扁鹊,医术卓绝,门客凡有病痛, 来荒白这里问医求诊,皆是药到病除。渐渐地,荒白入了阿玉的眼。阿玉将荒白安置在靠近城门的别院,以备不时之需。】


    【这一日, 阿玉刚好来城门的别院视察下属的工作。荒石当即就察觉阿玉神态疲惫, 鼻音也重, 似乎染了病。于是,他便自荐要给阿玉开几副药。】


    【这病也不是什么大事。阿玉这段时间忙得身心憔悴, 按我们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天热搞得有点反季节感冒。荒白先生的好意, 阿玉自然心领了。可煎药的药童却误加了药材!原先治个风热的药,却变成了有大补疗效的药!阿玉一碗药喝下去,不出片刻便流了鼻血!】


    天幕切了视频。


    阿玉流出鼻血后,可把荒白给吓住了!他承担不起毒害长公子的罪名,于是便慌慌张张地差药童寻来了药渣。


    随后,他面容古怪。


    散石着急忙慌地拿布帛给阿玉擦鼻血,一边擦一边问:“荒白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需要给长公子一个解释!”


    他已经差人去寻其他医者了,若是这荒白有加害公子之心,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


    荒白知晓是身边的药童犯了错,于是语气也虚了:“……这,可能是公子血气阳刚,我这药又有点补阳的效用,故而才大补过头。”


    鼻血似乎止住了,但是阿玉感觉浑身都在发热,意识也逐渐模糊。


    散石只是一个问话的功夫,长公子已然站立不稳,倚靠在他身上。热气腾腾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颈上,散石不由得心中一惊。


    在看到阿玉通红的脸色时,散石语气更急了:“荒白先生,那您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长公子现在已经神志不清,都在扒拉他的衣裳了!


    “……不若命人寻少妃过来?”荒白额头冒汗,斗着胆子建议。


    此药大补,与其用其余的药压制,还不如把这股邪火发泄出来要来得快。


    “这……少妃刚怀着身孕呢!”散石懂了他的意思,犹豫着道。


    荒白入公子府已有段时日了,不解地问:“长公子不是有好几位少妃吗?为何非要寻那一位?”


    散石话噎住了,不知道该如何与之解释。


    阿玉这时似乎恢复了几分清醒,听到他们嘀咕,咬着牙制止:“不许去。给我备凉水……”


    她的声音气若蚊蝇,散石一开始听的不真切:“长公子,您说什么?”


    “……去府上寻我的侍女霞,再令她给我备凉水……”阿玉命令道。城门别院距公子府不远,她撑得住。


    荒白面容古怪。不寻少妃,反倒去寻那个侍女做甚?


    但这次本就是他惹的祸,此时也不敢多问。


    散石将阿玉扶入寝房,本来想先找个侍从服侍阿玉沐浴的,然而却被阿玉拒绝,他本人也被阿玉强行轰了出去。


    【城门这处的别院是专门办事的,并无女眷居住,故而也无侍女存在。散石觉得打冷水这种事情请侍从来便可,但是他的上司阿玉觉得不可!散石见阿玉状态不对,还想再劝劝的,但是停留不到片刻,长公子的眼神简直是要吃人了!于是散石慌慌张张出门,可没想到刚出外院,居然就让他见到一位落魄的贵族美人!这不是正巧了吗!】


    【我在太空看机甲:难怪我刚才看到这哥们儿衣衫不整,原来是被阿玉扯的啊!不过阴差阳错,这哥们儿居然当了阿玉和张良的红娘!】


    【咸鱼突刺:啧啧,合理怀疑散石这家伙步子再走得慢一点,恐怕就没张良的事情了!】


    【草莓甜心卷:嘻嘻,就只有我关注到小良子的淑女步走得不错嘛~这细腰扭的,难怪没被散石发现破绽!】


    公子府,城西别院。


    刚被公子高赶出来,收拾包袱回府的散石忍受着诸多同僚戏谑的眼神。


    “散石,你小子未来可错过了一桩大好的姻缘呢!”有人终于忍不住上前笑着道。


    “去去去!咱们替长公主办事,乱嚼什么舌根!”散石把这些不怀好意的家伙们通通赶走。


    长公主虽好,但他散石可不想入赘皇家。他的志向不大,若能在朝廷混个不大不小的官当当,然后再娶几房美妾,那才叫人生得意呢!


    主播继续解说。


    【散石想着公子府离这里虽不远,但也有些距离,何必舍近求远呢?万一长公子在中途中出了点事,他可担不起责啊!于是,几经试探,他发现眼前的落魄美人只是一位被歹人偷了钱财的可怜弱女子,便生了几分撮合之意。】


    天幕中又切了场景。


    阿玉躺在床上,这药力惹得她浑身发烫,便自解了外袍。


    人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对时间的感知不如往常那么敏感。她只觉得过了许久,突然,有人用沾水的巾帛盖在她滚烫的额头。


    凉意瞬间传来,阿玉迷迷糊糊地睁眼。


    是霞么……


    大概是沾了水,霞的手格外的凉快。在霞给她擦脸时,阿玉无意识地蹭了过去。对方的手微顿,像是在犹豫什么,然后开始替她宽衣。


    但不消片刻,那双手的动作就彻底停住了。一道陌生又惊讶的声音响起。


    “你……”


    阿玉陡然睁眼,在望见床畔那个美丽的女子时,她的大脑瞬间清醒,几乎是本能地撂倒了对方,将其按压在床上!


    此人初始惊愕,片刻后便试图反抗,然而为时已晚,他居于下位,根本无法发力抗衡,局势已定。


    阿玉一手反剪他的双手,往上抬着,另一只手则掐住了他的脖子。


    “什么人?”阿玉的眼神满是杀气。


    美丽却又陌生的一张脸……是杜危那边派来的?


    “……我并无恶意,是那个自称是散石的男子带我进来的,他让我照顾您。”命脉被掐住,张良不得不温声细语解释。


    眼前之人分明身着贵族的男子服饰,可偏偏是个女子……她的身份应当不简单。


    ……散石叫进来的?


    阿玉掐着他脖颈的手松了一些,但她低头时,发现自己衣领已经被解开了。


    回想起这人讶异声和躲避的眼神,阿玉掐着他的力道加重了,语气森冷又危险。


    “你看见了。”


    阿玉的力气过大,张良根本无法开口辩解,他呼吸变得急促,窒息感扑面而来。


    期间,他曾试图用腿将阿玉撞开,但是对方却料到了他的所有反抗,双腿跪压,正抵在他的膝盖上,让他根本无法施力。


    就在张良头晕目眩,以为就要被这女子掐死时,对方的力道却突然卸下去了。


    “你是……男人?”


    像是要辨别什么,阿玉俯下身,细细地查看他的容貌。


    阿玉的指尖刮过他的喉结,很轻的力度。举动虽然不合礼法,但张良没有忘记这个女子仍对他怀有杀意。


    “咳咳……是。但绝非癖好,只是为躲避仇家,不得已为之。”他闭了闭眼,恢复了自己原有的嗓音,气息微弱。


    见阿玉未反感,张良露出脆弱的脖颈,继续说道:“今日得见您,实属巧合。我不知您的身份,也不会在咸阳逗留。如果您信我,我可向天发誓,绝不泄露此事。”


    阿玉耐心听他说完,只轻飘飘地留下一句:“老天爷可管不了那么多,只有死人才最为可信。”


    张良叹息一声:“……若您感到冒犯,依旧想取我性命,那我也只能悉听尊便,以死谢罪。”


    阿玉有些惊讶:“你不怕死?”


    “怕。但即便是怕,想必也无法改变您的意愿。”张良这般说着,平淡的声音却能听出几分委屈。


    即便他侥幸逃出了这间别院,怕也逃不出这咸阳。


    阿玉气息重新变得滚烫,犹豫片刻,问道:“……散石承诺过会给你什么?”


    回想起那个笑眯眯的家伙说过的话,张良顿时感到有些受骗。


    “淑女,能否请你照顾我家生病的少主一夜?作为回报,我能赠送你一些钱财,还能免费替你补办户籍和路引!”


    张良如实告知。


    阿玉身体发烫,状态越来越不对了,嗓音也变得嘶哑:“你叫什么名字?”


    “……姜云。”张良自然不敢报真名。


    “很好,姜云。我可以不杀你。你记住,这是一场交易。”


    阿玉说完,扳过张良的下颚,低头吻住他的唇瓣。


    张良瞪大了眼睛,她的动作很是青涩,连啃带咬。一刻钟后,两人都相当不好受。


    他皱着眉,忍不住出声:“你……”


    “你闭嘴。”阿玉吼了他一声。


    后者便不再说话了。


    天色渐暗。


    恰巧月光透着窗外的缝隙,洒过床畔,阿玉隐隐察觉这个姜云目光不移地盯着她,像是……在记她的脸。


    阿玉腾出手,用腰封蒙住他的眼睛。


    此人的眼睛虽是好看,但是却装有诸多复杂的东西,她不喜欢。


    天幕的镜头切换,转到了屋外被雨浇打的一朵艳丽的花。


    【就这?就这?!:……主播,你看我id。】


    【草莓甜心卷:要不是我看过原版都要被你骗了!我就想不通了,导演明明拍了更多好东西,你为什么不放出来?!】


    主播一只猫饼尴尬地咳嗽一声。


    【那个,系统监测到我的直播间有大量的未成年观众,所以为了过审,只能放删减版的啦,各位还请见谅!】


    【就这?就这?!:……啧,成吧!直播结束后我再去看电视剧补完整版的。】


    章台殿。


    殿内鸦雀无声,寂静得可怕。


    早在那位张良入长公主的寝居时,这些老狐狸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不等陛下下令,他们已经心照不宣地移开了眼睛。


    但是他们闭着眼不看,不代表耳朵听不见。配上导演心机暧昧的bgm,他们靠听台词就知道天幕在发生些什么。


    ……不过,他们大概能理解天幕着重强调张良武力弱了。


    是挺弱的,他连长公主都打不过。


    兰池宫。


    当事人之一的熙和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地了。


    昨几日看那天幕的预报,她就自觉不妙。陛下本来是想邀她去章台殿一同观看天幕的,还好她给拒了。


    不然简直就是当着百官的面社死。


    ……不过,这后世小辈的未来居然已经出现了年龄分级的影视剧?


    但一想到主人公是以她为原型的,熙和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算了,反正这事就是乌龙,天幕揭破后便不会再发生。张良是个聪明人,只要看了天幕,定然会离咸阳远远的。


    星网的网友还在闹哄哄的,主播控制不住场子,干脆就忽视,继续放视频。


    一夜过后。


    张良清醒时,身侧已经无人了。他只在床边发现了一支遗落的荷花碧玉簪。


    更换好原先的衣物,整理妆容,张良刚出房门就遇到了在院外等待的散石。


    散石依旧是笑眯眯的,视线在张良那被啃咬得艳红的唇上微微停留,很快便识相地挪开了眼睛。


    “淑女,你要的物件我们都已经替你备好了。你看……”


    张良打断了他,“你们少主现在何处?”


    散石笑着说道:“我家少主已回主府办事了。淑女可是有话需要我转达?”


    张良默了默:“……我可以离开吗?”


    “自然,少主曾交代过。淑女想去哪里我们都不会拦着。”散石回道。


    张良拿了路引户籍和钱财,当即出了府。离去前,他深深地看了看这处别院的牌匾,然后直奔城门。


    而他刚走不久,阿玉便从另一侧的屋子出来。


    散石有些不解:“公子,您就这么放她走了?”


    “不然呢,将这个身份存疑的家伙纳为少妃,养在后院?”阿玉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散石尴尬地笑了笑:“公子,万一这位淑女怀孕了可怎么办?”


    您的血脉可就要流落民间了呀。


    阿玉冷笑一声,阴测测地道:“你如此操心,刚才怎么不让荒白准备一份避子汤?”


    散石当时便闭了嘴。


    阿玉心里的火气难消。


    哼,说起来,她还没有找荒白算账呢。


    天幕中,那个主播又开始嘴欠地解说。


    【是的,阿玉虽然把人睡了,但是并不打算负责。】


    【听口音,姜云的确非咸阳人士。阿玉觉得他男扮女装,显然也是个有秘密的人。即便在她身上吃了亏,怕也不会宣张。只要他出了咸阳,他们便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我在太空开机甲:所以,只有我看到阿玉掉装备了吗?那簪子被张良故意藏起来了!】


    【咸鱼突刺:应该不是故意的。他在散石上来前,袖子里的碧玉簪都有露出来,我感觉他是想还的。但是,在听到阿玉这么爽快地又给钱又给路引,明摆着就是想赶他走!他可能就生气了,直接把簪子收了回去!】


    【草莓甜心卷:啧啧啧,小良子离开前的眼神有那种被负心汉踹出院门的幽怨味儿了~】


    天幕里的镜头再一转。


    离开咸阳的张良从女装切换成了如玉君子装扮,他走进了一处不起眼的屋子。


    侍从一直候在这里,见张良完好无损地归来,松了口气:“主子,此去咸阳,可有所获?”


    张良面色微僵,避开这个话题:“始皇帝出巡时日已定,但路线未知,届时,我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翻开自制的一张简易地图。


    第27章 始皇帝狡兔三窟,他终究是棋差一招。


    【因为在咸阳栽了一个大跟头, 张良只得到了始皇出巡时间就狼狈离开了。后续,他不得不花大量钱财派人打探始皇出行的具体行踪。】


    【草莓甜心卷:小良子买情报的钱该不会是阿玉给的吧?】


    兰池宫。


    熙和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不,不是她给的,不要造谣!


    【这有钱, 很多事情都会好办。张良很快就收到可靠消息, 始皇东巡时会途经原阳县这个地方。】


    【张良多番筹划, 决定将刺杀地点定在了原阳县博浪沙。】


    原阳县的县令此时已经冷汗涔涔。


    救命啊, 可千万不要是他们护卫不当!


    【博浪沙的地理位置可谓是相当的优越!南北两面都是临着河流, 杂草灌木丛生,对于刺客来说非常的隐蔽, 很有利于伏击, 张良有很大把握能在行刺后成功逃离!】


    天幕一边说着, 一边开始放视频。


    为了行刺,张良换了一身不显眼,便于行动的衣袍。他的身子虽弱,但眼神却无比的坚毅。在他身侧则站在一位身强体壮的大力士,这便是他花重金请来行刺始皇的能人了。


    他们两人藏在沙丘的高处, 耐心地等待着。


    不久,车驾马匹的声音响起,大量车马途经沙地溅起烟尘。随行的侍从们鸣锣开道,车驾四方竖起了大秦黑色的旗帜。


    张良心有成算, 然而他在看清车队的阵仗后, 瞬间蹙眉。


    【我在太空开机甲:咋啦?女婿临时反悔了?】


    【不, 他是找不到目标了。】


    【按照礼制,天子出行, 当乘坐六驾马车。可是在这个队伍里,所有的马车都是四驾的!这分明是大秦朝臣们出行的规格!此时的张良还是太年轻了, 完全不及他未来那般老谋深算。他也没有预料到始皇为了自身安全,将车驾全都改换成了四驾!并且,始皇还会时常更换位置,除非亲信,外人根本不知道始皇真身到底在哪里!】


    【草莓甜心卷:哈哈哈哈,想不到吧,政哥现在遇刺的经验过于丰富,人都老实了,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什么天子驾六,咱们政哥驾个四也不无不可,该怂的时候还是得怂的!】


    【咸鱼突刺:初次制定计划行刺始皇的张良虽然不算青铜,但遇刺经验up的始皇可堪比王者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还没有刺客能在始皇身上刷经验搞二次行刺的,也难怪张良考虑不周。】


    韩国故地。


    张良本人已经憋闷着一口气。


    他与那位长公主的纠葛姑且不论,但听这后辈的意思,他的刺秦之举怕是并未成功。


    始皇帝狡兔三窟,他终究是棋差一招。


    他身侧的侍从弱弱地问一句:“主子,我们还要继续花钱请那位大力士吗?”


    张良:“不,收拾包袱,我们该逃亡了。”


    此计已废。


    这天幕几乎把他的身世和所作所为透了个干净。再不逃,怕是真要落在秦国的手里了。


    章台殿。


    嬴政冷哼一声。


    什么叫做怂?朕的聪慧岂容这些后世小辈置喙?


    天幕的视频还在继续。


    张良身侧的那位壮士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询问道:“雇主,到底要袭击哪辆马车?”


    张良十分犹豫。但为求刺秦之机,他已经散尽家财,若要他就此放弃,他绝对不甘心。于是,他只能努力去辨认,试图发现点端倪。


    “这架!”张良指了一辆他认为更豪华的车驾。


    大力士得到雇主命令,将手中的大铁球远距离一抛,正中了那架马车!


    那个铁球无比巨大,那架马车被砸得稀烂,里头的人发出一声惨叫声,车毁人亡。


    “护驾!”


    “有人行刺,保护陛下!”


    完成这一切,张良和大力士趁着侍从们还未来得及反应,快速逃离现场。


    【张良的选择题显然没有做好,他们没有成功,砸中的只是一架副车。至于是哪个倒霉的大臣在其中坐着,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始皇帝这次有惊无险,逃过一劫。然而被这么一番突袭暗杀,始皇很是气愤,他大索天下,然而并无所获。罪魁祸首张良早已逃之夭夭。】


    【博浪沙刺秦在当时震惊了天下!虽然张良行刺前没有荆轲搞得那般悲壮,闹出的动静大。但是行刺之后,始皇下令搜索贼子的举动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的。再加上张良后来的谋圣名声,这个故事也在后世广为流传。如今,博浪沙已经成为当地的一处著名景点,诸多游客慕名前来旅游打卡。】


    主播刚说完,便切换了视频。


    然而这次的视频就不怎么正经了。


    大秦的朝臣和黔首们只见一处荒凉的沙丘地带立着一块光滑的石碑。虽然与他们现在的字迹不同,但是他们却能清楚理解石碑上面刻的正是博浪沙!


    其实说是荒凉也不太准确,因为附近人山人海。很快,一个与主播之前类似装扮的女子高兴地站在这块石头旁边,摆出了奇怪的姿势,嘴里嘟囔着让人给她拍照。


    再远些,有一团人过来,领头带队的那名男子自称是导游,嘴里也在念叨着:“想当初,谋圣张良便是在此地袭击了始皇帝嬴政!当时的黔首万万没有想到,敢行刺始皇不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壮士,而是一个貌若妇人的病秧子……”


    观看天幕的众位黔首默默点头。


    ……可能天幕出现以前他们是不知道,但现在事情还未发生,怕也是天下皆知了。


    沛县。


    刘季哈哈大笑:“这张良可真是出人意料。行刺始皇之举居然被后世小辈如此宣扬,这何尝不是名震天下呢?”


    萧何四处查看,提醒道:“低声些,你是真不怕有人揭发啊。”


    刘季不怎么在意,“那些家伙们怕是比乃公笑得还要大声。萧何,你说说,这始皇究竟会如何处置这个张良?”


    萧何联想起这位复杂的身份:“……估计始皇也感到棘手吧。”


    换做寻常刺客,下场自是不必多说。但是这个张良明显有大才,又和长公主有那般缘分,怕是不好处理。


    他们所想,嬴政全然不知。


    他的关注点此时在天幕中的那位拿着圈圈吆喝的老人身上。


    似乎是知晓他的想法,天幕下一个镜头就给到了这位老人。


    “套圈圈活动!十块钱五个圈,玩偶多多,嬴政,张良,熙和,李斯等历史名人的玩偶应有尽有,应有尽有!”


    李斯警觉抬头。


    啥?还有他的份?


    天幕里,有小孩子听到老人吆喝想要玩偶,家长很爽快地花钱让他去玩耍。


    此小孩战绩出众,不一会儿便搂着好几个玩偶满载而归。


    秦国的黔首们有注意到这门生意似乎极好。有些商人们则从中得到启发,有些心动。


    那个圈圈倒是可以用柳条编织,或许他们也可以试试用这种方式卖东西?


    嬴政看着带有他形象标志的玩偶和那个张良的混在一起,心里极度不爽。


    “妈咪,我都套中了!你看这两个是始皇帝和他的女儿乾昭帝!”小孩声音稚嫩,将手中的玩偶举给她看。


    小孩的母亲也很高兴,不过在她查看玩偶后,却笑着说道:“宝贝,你认错了,这个可不是乾昭帝哦。”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穿着黑色帝王服的君主吗?”小孩翻出手中的玩偶打量。


    这位母亲耐心地解释道:“乾昭大帝是位女帝啊,性别都不一致。而这位,分明是秦二世胡亥。”


    秦二世,胡亥?!


    诸位臣子的虎狼之目快速扫向由赵高带着的胡亥公子。


    被叫入殿中,隐有不安的诸位公子们现在是彻底松了一口气。但听到胡亥是秦二世时,他们也很是诧异。


    他们这个弟弟平时很是无害,顶多会耍点小聪明讨父皇欢心。不曾料到胡亥胆子居然这么大,未来竟然还敢谋权篡位!


    胡亥在听到自己为秦二世时,内心震惊的同时,竟还有一丝的窃喜。


    但这份喜悦很快便被众人敌视的目光吓得退却,他有些害怕,想躲在赵高身后。


    赵高可不想摊上这个麻烦。但是胡亥公子既然躲过来了,当着陛下的面,他也不好强硬地将公子推开。


    于是,他只得眼神暗示对方,赶紧向陛下求饶。


    胡亥这时似乎反应过来了,连忙跑到嬴政身边,嘴里嚷着:“阿父,天幕的那个女子定然是在胡说!儿臣怎可能会是那个残暴的秦二世?儿臣前面有如此多的兄长,这位置怎么也轮不到儿臣来坐的呀?”


    李斯这几日的憋屈终于找到了发泄目标,他语气相当不善:“本就轮不到胡亥公子,所以才当得了篡位之说。若是少子即位,得位不正,残杀兄长倒是在情理之中。”


    嬴政看着眼里盈着泪水的小儿子,面色阴沉如水:“跪下。”


    胡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扯着嬴政的衣角,嗓音委屈极了:“阿父,我冤枉!我怎会残害兄长姊妹?那天幕不可信呐!”


    “朕让你跪下!”


    嬴政不再心软,眼神隐有杀意流露,“还要朕再说一遍?”


    阿父的眼神好可怕。


    胡亥顿时被他吓住了,啜泣着,委屈巴巴地跪下。


    但仅仅是这样,可无法平息诸位臣子和公子们的怒火。


    天幕所言秦二世做的那些荒唐事,光是听着就怒火中烧,嬴政何尝不知他们对秦二世的痛恨?


    但是,他从未将胡亥当做继承人培养,就算是胡亥有心篡位,扶苏……不,熙和与朕的公子和公主们怎会容许他上位?


    必定是有人帮了他。而此人,权势必然不小,或者说……深受他的器重。


    第28章 这和当众扇陛下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嬴政的视线突然扫向胡亥身后的赵高。


    赵高是个人精, 自然有所感,跪得特别快:“陛下,胡亥公子尚且年幼,一时做了错事也在所难免。您莫要过于动怒, 以免气坏了身子。臣受令教导胡亥公子, 有失责之罪, 还望陛下惩罚。”


    李斯看赵高极为不惯:“中车府令为公子之师, 教导不力, 的确该罚。胡亥公子现在是年幼,但等他篡位之时, 想必已经人高马大, 有自己的心思了。中车府令若要为胡亥公子开脱, 找的借口可不怎么好啊。”


    赵高冷汗直冒。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李斯,为何对方竟如此咄咄逼人?


    胡亥知道赵高是在为他说话,于是哭着对李斯说道:“丞相,我不敢了!我可以不做秦二世的,求您别责怪亥儿和中车府令了!”


    李斯嗤之以鼻, 火力十足:“臣可不是公子的父亲,岂敢责怪公子?公子若当真不想坐这皇位,他人难道还能逼你坐上去不成?”


    既要又要,哪来这么多废话!他可不是陛下, 才懒得惯着你!


    众臣见李斯怼完赵高又怒喷胡亥, 简直是开了眼了。


    嗯……心眼小的李斯不逮着他们骂的时候, 话听着格外顺心。


    众臣在精神上默默给予支持。反正丞相不可能会输,他们就不上前插嘴了。


    嬴政听他们吵来吵去, 简直都头疼。


    天幕里,主播还在播放博浪沙的旅游景点视频。突然间, 一个黑金色的id又进行了发言。


    【秦始皇:熙和,你还在等什么?】


    嬴政隔空点名,处于兰池宫的熙和瞬间领会他的意思,也酝酿着发言。


    【大秦长公主:主播,你好,能请教一下,您是否知晓秦二世胡亥是如何上位的?】


    主播还没看见,星网观众立刻就有一个热心网友吐槽。


    【头痒,要长脑袋了:嗯,这件事抛开阴谋诡计不谈,其实始皇帝也得背锅。谁叫他迟迟不立太子呢?这下可好了,自己不顾身体状态,硬要跑去东巡,身边还带上小儿子胡亥。结果出巡途中出了意外,病重嘎了。这死无对证的……】


    用户xxx此条发言触发关键词,已被直播间屏蔽。


    【头痒,要长脑袋了:???主播你干嘛禁我言?!】


    主播一只猫饼卖了卖笑。


    【不好意思啊,这是系统自带的监测词条。后续主播会专门将胡亥如何上位以及大秦皇室各位公子公主的死法做个合集,细细介绍。直播间有些观众还不知道,所以请懂历史的小伙伴不要提前剧透哦~谢谢配合啦!】


    咳咳,都让你们讲了,她之后的标题可怎么做啊?


    阴嫚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死的惨也要被着重点名说吗?


    殿上的其余几位公子们听到这话,不由得对胡亥怒目而视。


    好哇,风水轮流转,这一次他们定要叫胡亥好看!


    省略号之前的言论大家都看得见,好歹抓了点关键词。


    陛下迟迟不立太子,陛下在某次东巡途中染病驾崩,身侧只有胡亥公子陪同。


    ……那这里可太容易做文章了!


    篡改诏书什么的可太有操作空间了!毕竟死无对证嘛!


    不过陛下即便逝去,诏书所盖之玉玺也定然不在胡亥公子手里,若要篡改,还需……


    好几位机灵的老狐狸视线偷偷瞄向了赵高。


    赵高不寒而栗,他身为中车府令,没人比他还要懂他官职的职务。


    若是陛下意外驾崩,临终前下诏其余公子即位,那他的地位一定保不住!


    若是扶持被他言听计从的胡亥公子,那么……权势的诱惑谁还能抵抗得住?


    赵高赶紧止住往下深思的念头。


    尉缭此时建议:“陛下当推迟东巡时日,近期切莫大喜大怒,并请太医令为您调理身体。”


    陛下您先好好活着吧。只要您在,大秦就还不会亡。


    嬴政语气冷淡:“爱卿所言有理,朕会考虑。”


    如今有这天幕出现,东巡是得推迟。但……最近听着天幕透露的窝心事,朕的底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践踏!


    朕也是人,实在是无法避免动怒。


    李斯接着谏言:“陛下,您尚在壮年,当早立太子,以安国之社稷,定天下之心。天幕所言不无道理,还往陛下思之,鉴之,以免重蹈覆辙。”


    王绾不由得对李斯侧目。


    左相最近是豁出去了吗?这种事情也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提?


    李斯可不管同僚们或钦佩或讶异的眼神,反正这一世他绝不会让李家沦落到上一世的境况!


    嬴政明显看出了李斯的不安,不但并未责怪,反而出言安抚。


    “丞相放心,朕即刻拟诏,昭告天下,胡亥乃朕十八子,自幼性情顽劣,日后恐铸下大错。即刻起,贬为庶民,废除其继承大统之资!”


    胡亥一听,立即哇哇哭叫着:“阿父,您不要亥儿了吗?亥儿知错了呀!亥儿保证不会残杀兄弟姊妹,求阿父不要抛弃亥儿!亥儿离了您会活不下去的!”


    一向疼爱的小儿子跪着爬过来,抱着他的膝盖,哭得让人心痛。嬴政未免心有不忍,但他还是命令寺人将胡亥强行拉开。


    “……扒下他公子的衣袍,将他关回宫殿,禁足。无朕诏书,任何人不得见。以后吃穿用度,按寺人的规格去办。”


    “诺。”寺人们拉着胡亥,将他带出了章台殿。


    纵然胡亥再是哭嚎,再是求饶,嬴政也未更改决定。他闭了闭眼,不再去听了。


    众臣,尤其是李斯对陛下这个处置其实是不大满意的。但念在胡亥是陛下亲子,现在实在年幼,且向来得宠,陛下能做出此举,怕也是在极力安抚他们了。


    嬴政视线在朝臣们面前扫视了一圈,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其余几位公子。


    “至于这太子之位……”


    公子高,公子将闾等几位公子挺直了胸膛,祈求父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几分。


    然而,嬴政的视线最终还是移开了,“且容朕再想想。”


    诸位公子们身子顿时垮了下去。


    作为其他公子一脉的部分朝臣却是看出了几分。


    天幕所言,诸位公子于王位争夺中死亡,是注定的失败者。在天幕揭示秦末乱世的紧迫情况下,陛下怕是不会轻易给予这个位置。


    而其中的胜者……


    唉,难道当真得让熙和公主上位才行?


    但如果换做是他们做这抉择,矮个子里拔高,还不如干脆选那个本来就高的呢!


    心里有想法的朝臣们都在思考着,是不是该得早点改投公主那边才能得更多的利了。


    众臣各有心思盘算。而此时,天幕播放的博浪沙旅游视频也已到了尾声。


    【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此结束了!老规矩,现在播放下期直播预告!】


    【震惊!秦军将领南征百越后,在秦末乱世时竟执意不派兵援助朝廷,征伐各大诸侯,反倒是拥兵自重,自行封王,建立南越国!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秦二世给的太少了?】


    【百越之战,一场死伤几十万的惨胜战役,到底是功在千秋,还是大秦的莽撞之举?】


    【下期带您论说百越之战与大秦帝国灭亡的深层联系!】


    什么,惨胜战役?居然死伤了几十万的士兵?!


    百越那些部族不是很落后吗?为何竟会如此?


    到底是主将失责,还是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后便是这将领自立为王的问题,听着就让人火大!若是之前长公主并未阻拦,那么陛下选派征服南越的将领则是……


    众臣眼神不善地盯上了屠睢。


    王离啧了一声:“屠睢将军,搞了半天,原来你比那张良还狂啊!”


    拥兵自重,还建了个什么南越国。


    这和当众扇陛下一巴掌有什么区别?


    屠睢如芒在背,恨不得以头抢地:“陛下!臣为大秦出生入死,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拥兵自重,犯上作乱!还望陛下明鉴!”


    他屠睢虽有野心,但志向可是要为大秦建功立业,岂敢趁大秦危难之际,趁火打劫,不出兵支援呢?!


    嬴政在看到这几行预告时,先前强行压下的怒火简直噌噌直冒。


    来回几个呼吸后,他才勉强克制住这暴怒的情绪。


    罢了,这天幕就没说过好话,他该适应的。


    嬴政尽量放平心绪:“……将军请起。如今这天幕说话遮遮掩掩,朕倒不会单听天幕误导之言便责怪将军。一切等后续揭晓再论。”


    上次的天幕小字就有极大的误导性。朕倒要瞧瞧,究竟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拥兵自立。


    嬴政视线扫过屠睢,随后看向他身后的几位将军。


    无论是谁,朕都绝不轻饶!


    “陛下,这百越之战不似想象中那般简单。依臣之见,征兵入伍应即刻喊停,以观后续。”尉缭建议道。


    换做是以往,李斯定然是不赞同的,甚至是要回敬尉缭几句。


    不开疆拓土,便没有土地封赏诸位将士。下层黔首晋升途径被堵,黔首自然不满。


    但天幕说的如此严重,涉及大秦存亡,他也不得不听取尉缭意见。


    嬴政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便依尉缭所言。”


    天幕虽然结束,但廷议并未结束。


    此番天幕透露的冰山一角已经足够大秦朝臣们为此忙碌了。


    不过此次讨论的意见都比较一致。推迟陛下东巡的日期。然后是关于百越之战的延后,册立太子也应提上进程,以及这造纸术等。


    至于那个日后敢行刺陛下的张良。


    嬴政发出明确命令。


    抓还是要抓的,不过不要说的那么难听。张良现在并没有犯罪,所以大秦只是友好地将他“请”回来,聊点各方面的事情。


    大臣也不是特别蠢,立刻就懂了。


    行,抓活的。先见个面再说。


    陛下对人才还是有几分怜惜的。昔日陛下读韩非所著书,对韩非起了兴趣,干脆就出兵韩国,把人先要过来再说么。


    如今这么做,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可惜的是这个人还得他们费心去找。


    但除了陛下,他们也对这位能被称为谋圣的张良也很是好奇。


    廷议期间,赵高一直在旁边跪着。嬴政没下令让他起来,赵高自然是不敢起的,心里忐忑不安。


    他知晓陛下怕是对他心怀忌惮,故而才有此一举。


    待众臣商讨结束,陆续离开章台殿时,嬴政的视线才重新投向他。


    “赵高,朕待你可算不薄啊。”


    赵高顿时叩首,以示恭敬之姿:“若无陛下,臣此刻怕还是宫中的一名普通杂役,时刻忍受着他人的歧视,吃不饱,穿不暖。是陛下提拔臣做了中车府令。陛下大恩,臣感激涕零,日夜不敢忘。”


    嬴政语气森冷:“天幕所言,胡亥他是篡改朕的诏书上位。且不论他是否有那个能力模仿朕的笔迹。但若无你的准许,他拿得到朕的印玺吗?”


    赵高额头冒汗,但为了自己的小命,不得不辩解:“……陛下,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臣侍奉陛下已久,对陛下绝无二心!”


    嬴政已然对他起疑:“赵高,你确定没有掺合?”


    赵高还真不敢确定,他犹豫片刻,道:“陛下,就算臣因时辅佐胡亥公子,那也是为大秦的江山社稷。万万不料胡亥公子性情难训,日后竟会铸成大错!臣不知未来何种境况,不敢欺瞒陛下,但亦不敢为无妄之罪而担责!”


    哼,朕所料不假,赵高果然有野心。


    嬴政冷笑一声:“赵高啊赵高,朕也希望自己没有看走眼。也罢,从今日起,你便不是中车府令,重新当回你的杂役吧。若是朕冤枉了你,朕不但让你官复原职,更会予以重赏,你意下如何?”


    若你所图甚高,朕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赵高即便不愿去当杂役,但也只得领命:“……臣叩谢陛下不杀之恩。”


    且先忍忍,若他在胡亥公子篡位的过程中未触及陛下的底线,就能躲过此劫。


    以他的手段,定能重夺恩宠。


    —


    兰池宫。


    熙和觉得最近的伙食味道比昨几日好些了,虽然肉糜还是不怎么好吃,但已经去除了一些苦涩。


    应当是工匠那边按照她所制的提纯盐法有了进展。


    “公主,这是郑夫人送您的珠钗和枣子。”侍女柔抱着物件入殿。


    熙和眼露疑惑:“郑夫人?”


    侍女柔知晓公主对后宫夫人不怎么熟悉,便补充道:“郑夫人是将闾公子的母妃。”


    熙和捡起盘中的一支簪子打量,这质量……价格似乎可不便宜:“我与她似乎并无交情。”


    好端端的,送昂贵的东西拉拢她?


    “阴嫚公主将您说的咸阳流行梳妆的粉有毒的消息告知了后宫诸多妃嫔们。不只是郑夫人,有许多夫人都想来答谢您呢。”侍女柔说道。


    只是郑夫人动作快,先试着送过来罢了。


    既如此,那她就收下吧。


    熙和放下簪子:“这枣子……”


    “奴婢已经洗过了。”侍女柔说道。


    熙和便拿了枣子,放入嘴中。


    味道不错。


    又过了几日,天幕还没有重现的意思。


    回想起上次天幕结束后,似乎没报具体的时间。众臣不免有些着急,其中尤以屠睢为甚。


    他这些天一直被同僚们用异色眼神看待,心里委实不好受。


    杀人不过头点地,天幕这么吊着人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苦不堪言啊!


    若是这天幕不解说还他个清白,他真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在章台殿的柱子上,以表对陛下的忠心了!


    嬴政对这天幕简直就是又爱又恨,既想听天幕的后辈们论说未来,为大秦避免灾祸,但他又不乐意听到后世小辈们对他说三道四,时不时来挖苦几句。


    ……这天幕本就是虚无缥缈之物,如今替他揪出了秦二世,道明了百越之战的惨烈,剩下的似乎也不足为惧了。


    嬴政做好了天幕不再出现的准备。


    “朕观诸卿近几日甚是浮躁,难道没有这天幕,尔等都不会做事了?”


    不是不会,而是害怕啊!


    武将们害怕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百越之战中,近几日难免惶恐。文臣们有的在思考百越之战为何会败,有的则负责寻人,抓人。


    这张良还真能躲,他们这几日还没有发现其行踪。


    西楚霸王还没确定名字,但估计是旧楚国贵族。陛下已经派人召楚国贵族入咸阳了,当然也有少部分不安分的提前听到风声躲起来了。


    还有那杜危,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逃的。再不把人抓到,陛下恐怕都要将他们治罪了!


    李斯出列,道:“陛下,臣以为百越此战蹊跷,若能死伤数几十万将士究竟是一人之责轻敌,还是另有玄机,吾等皆不知。不过,长公主曾有反对此战……陛下或可询长公主之意。”


    熙和么……


    朕的确有数日未见她了。


    嬴政微微颔首:“朕会考虑。”


    其余朝臣又汇报了这几日的工作进展,例如安抚黔首,整治动乱等事项。


    嬴政适当地发表了意见,指点一番,便做退朝处理。


    熙和受诏入章台殿时,正是未时。


    “公主,您稍等。奴婢进去通传一声。”殿外的寺人恭敬地对她行礼。


    在等候的时间,熙和看着章台殿的殿门,心绪复杂。


    这半年间,她几乎每日都会出入章台殿,随朝臣与陛下议政。


    但,恢复公主的身份来此,却是头一次。也不知陛下是否依旧怪罪她。


    熙和胡思乱想之际,那名寺人已经出来,奉陛下之令,让她进去。


    熙和微微整理衣袍,随后入殿。


    殿内,除了帮忙搬动竹简的寺人,只有坐在阶上,尚在处理公文的嬴政。


    “熙和拜见陛下。”熙和对他行礼。


    嬴政冷哼一声:“朕这几日是苛待了你,没有给你饭吃吗?不愿认朕这个父亲?”


    熙和未料嬴政竟如此说话,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熙和岂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除了胡亥,就你胆子最大。”嬴政犀利点评。


    熙和不知道为何刚来就被怼了,回想自己先前的语气,似乎并无不妥。


    她只得更加放软语气:“熙和知错,还望陛下恕罪。”


    嬴政依旧冷着脸:“你的君臣之礼学得倒是不错。”


    熙和这时反应过来了。她默了默,才道:“……父皇。”


    这才像话。


    嬴政给他身侧的寺人使了个眼色。


    寺人们挪来支踵,案几,嬴政令熙和就在阶下入座。


    随后,寺人们又端来笔墨。


    熙和看这阵仗,父皇是想要她帮忙处理政务?


    然而寺人接着搬来的却不是竹简,而是几张泛黄的纸。


    等等……纸?


    匠人们把纸做出来了!


    熙和翻来覆去查看,甚至还上手去撕。


    见她眼露喜悦,嬴政接着道:“你用笔写着试试,看看这纸是否合规。若有不妥之处,朕命匠人再重新做。”


    熙和得令,提笔随意写了几个字。不同于她之前自己试着做的失败的造纸,有了天幕提点,造纸术简直是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这纸柔韧,不易损毁,墨水不易化开,易于书写,当是上等品质!


    “儿臣以为此纸制作已算成功。父皇可早日推行,于公,于私,皆是有利。”


    嬴政本就是如此想的。如今也只不过问一下熙和技术方面的建议。


    “朕知道,择日便与朝臣商议此事。此法出自于你,按例,朕也当对你论功行赏。熙和,你想要什么?”


    熙和领恩:“谢父皇赏赐。无论是钱财还是地契,儿臣都挺缺的。既然父皇不怪罪儿臣,可否放出儿臣出宫回府?”


    一直闷在宫里,挺无聊的。


    “那是公子府,不是你的府邸。”嬴政提醒她。


    哼,又缺钱,又缺地契,你现在又不与朕客套了?


    熙和低下了头。


    这是拒绝的意思?


    嬴政随后便道:“朕可赐你一座公主府。在侍从置办物件前,先在宫里多留几日吧。”


    熙和松了口气:“谢父皇。”


    嬴政刚想让赵高给他准备诏书,突然想起赵高已经不在了。


    一时之间还有几分不习惯。


    熙和注意到了他的别扭:“父皇是有事吩咐中车府令去办?”


    第29章 “熙和,你想当太子吗?”


    这半年间, 每逢父皇处理政务,赵高几乎都候在他身侧,少有例外。


    “朕罚他去做杂役了。”嬴政说道。


    熙和有些诧异。


    虽然她对赵高不喜,但此人惯会说话, 所以格外讨父皇欢心。无缘无故, 父皇怎会撤他的官职?


    莫非……是天幕露了些端倪?


    熙和还在思考时, 又听到问话。


    “朕已将胡亥贬为庶民。熙和, 你想如何处置他?”


    胡亥是父皇的孩子, 她答了,父皇就能采纳吗?


    熙和小心地瞄了一眼嬴政的神色:“敢问父皇, 胡亥现在何处?”


    嬴政:“朕将其禁足春和宫。”


    “……恕熙和直言, 天幕所言后续不过是未来的一种演变。在我们已知晓的情况下, 有些事情注定不会发生了。”


    熙和建议道,“若您按照天幕之言给尚未犯罪之人定罪,等天幕揭晓到秦末乱世时,那可是天下皆反。父皇难道要因此怪罪天下人?”


    嬴政危险地眯了眯眼:“你在劝朕宽恕那些乱臣贼子?”


    “非也。六国的贵族们并非全然敌视大秦,黔首们也未必想要乱世。但若是不反便无法活下去, 倒也在情理之中。”


    熙和继续说道,“君主可以有个人的喜好。在天幕的提醒下,父皇可对未来损毁大秦根基的臣子不予以重用,或者追寻其过往错处, 罢免官职。您亦可以因为胡亥顽劣不堪, 废除其继承皇位的资格。但是您绝不能因为未来之事判亲子死罪。不然, 就容易给黔首造成一种暗示——只要是未来做过不利于大秦之事,就会被陛下怪罪, 甚至是遭官兵残杀。就连大秦的公子也无法避免。”


    “那些有才华的人会不信任您,会担忧自身性命而躲起来。把这些潜在的人才往外推, 熙和认为此举是不妥当的。还望父皇拟诏,尽可能招揽人才,安抚民心。”


    嬴政细细思虑。


    尉缭也有类似的建议。


    “……你倒挺习惯教朕做事。”嬴政有些嘴硬地说道。


    换成以往,他定觉得此举心慈手软。


    “父皇,大秦需要人才,需要变革。父皇能统一六国,终结乱世,固然有您自身的能力,但也离不开先祖的积累。秦二世崩塌,君主个人需要背锅,但大秦内部的制度缺陷也不能忽略。儿臣不反对法家,但秦的律法,应当因时而变。”熙和斗着胆子说道。


    嬴政其实不太乐意听这些的。这半年间,熙和话里话外都有提醒他大秦律法过于严苛,需要更改。


    但他就是靠严法才能约束黔首,进而达到统一天下的伟业。


    刚灭六国不久,就有人跑来跟他说律法这里那里都不对,再不改就要亡国啦!换谁听了能有好脾气?


    嬴政打算再过些时候再议,于是他转变话题:“熙和,你想当太子吗?”


    熙和本做好再劝谏的准备,突然被这么一打岔,话音顿时噎在了喉咙。


    父皇这是何意?试探或是……


    稳妥起见,熙和回道:“儿臣不敢。”


    是不敢,不是不想。


    嬴政接着追问:“朕若立其他公子为太子,你会抢吗?”


    熙和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锐利,不答反问:“……父皇中意哪位公子?”


    嬴政语气带着调侃:“怎么,又想揣测朕的心思?”


    熙和十足怀疑嬴政是故意的,便不再回话。


    嬴政把人逗得差不多了,又让寺人拨了些竹简给她。


    熙和内心叹气。


    行吧,即便成了公主,还是逃不了免费帮忙干活的宿命。


    —


    兰池宫。


    “阿姊,阿父赐给你的公主府我今日刚去瞧了,就是在城东那片靠近王家的!听说这宅子阿父本是用来赏赐给立功的将军的,里面可大了!”


    熙和的禁足令已经被解了,阴嫚这次来见她畅通无阻,一见面就立刻说上话了。


    熙和给予回应:“嗯,我知道。”


    大不大倒是没有太大关系,能早点搬出宫去才是她最关心的。


    “你的府邸离我住的将军府也挺近的,走动花不了多长时间。不过,我都没有公主府呢。这么一想,阿父似乎有些偏心了。”阴嫚说着说着,随口吐槽一句。


    宫里的公主及笄前,一直都是与母妃同住的。及笄后则很快就嫁人,以后便住在夫家了。


    她这种二十岁还没嫁人的公主属于例外状况,所以才被赐了府?


    熙和问她:“你可找他要了?”


    阴嫚:“……未曾。”她也不敢开口啊!


    熙和便笑着道:“你可以去问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阴嫚被说得有些心动,随后又很是纠结:“……万一父皇不肯怎么办?”


    熙和:“也就顺便问问的事情,他不给你又不吃亏。”


    对哦!


    阴嫚瞬间不纠结了,她将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随后,她眼神机灵地四处瞄:“阿姊,之前你说给我做的木雕……”


    “手拙了些,不介意可以拿去玩玩。”熙和从案上将木雕拿起,再送给她。


    阴嫚当宝贝似地接过。


    阿姊做的虽然不如那些懂木雕的匠人,但是也颇具个人特色。这小人的面容格外灵动,一看就是她!


    “谢阿姊。”


    阴嫚十分满意。刚往里走了几步,突然在阿姊房中看到一个古怪的黑色东西,这是……铁器?


    熙和注意到她好奇的视线,解释道:“是我让工匠们打造的铁锅,用来炒菜的。”


    铁锅倒是比造纸要好做,这个朝代冶金技术已有所发展。虽然秦国青铜锻造技术更为出色,但是铁器也有所应用。


    这半年间,她借着阿兄的身份忙着应付朝臣以及暗中调查宫内参与谋害阿兄的凶手,暂且压制住了口腹之欲,没有心思去捣鼓这些花样。


    如今杜衍伏诛,阿兄血仇已报。


    她也应当向前看了。


    “不用鼎,用这个?”阴嫚很是怀疑。这个铁疙瘩没一个支撑,看着都不能单独立起来!


    熙和回神,她知晓这些新奇玩意儿推广还需要帮手,于是便问阴嫚:“你可用过飧食?”


    阴嫚道:“这时辰还早,我在阿姊这里多待一会儿回去用都行。”


    “既如此,便留下用食吧。”熙和邀请她。


    阴嫚似乎和许多公主以及妃嫔们都交好。待她感受到铁锅炒菜的魅力后,再一宣扬,贵族们怕是都会争先恐后地想改变伙食。


    至于这铁锅的制法……她倒是可以帮忙教导工匠。但在此之前,先从贵族们手里弄点钱不算过分吧?


    “好啊好啊!”阴嫚欢喜地道。


    阿姊主动相邀,她当然不会拒绝啦!


    她与阿姊又来聊了会家常,片刻后,有寺人将那口铁锅取走。阴嫚只看了一眼,没再留心了。


    “……就那个屠睢将军啊,这几天脸臭得跟掉茅坑里似的。他的夫人也害怕他对大秦不忠,给家里人带来灭顶之灾,这几天茶饭不思,我们都挺为她担心的。”阴嫚念叨着。


    不过担心归担心,这件事情她们可帮不了什么忙。


    “说来也奇怪,这天幕以前都一日一报的,如今都过去七日了,为何迟迟未有动静?”


    熙和一开始还能搭上话,但是随着阴嫚话说个没停,她也只能“嗯”这样礼貌答复,表示正在倾听了。


    还是突然飘来的食物香味打断了阴嫚的话茬,她几乎两眼放光盯向了香味的来源。


    “公主,菜已备好。可要现在用食?”侍女柔询问道。


    “用!”阴嫚抢答,然后转头对着熙和道,“阿姊,我上顿吃得少,实在是饿了!”


    熙和笑了笑,示意侍女柔赶紧上菜。


    菜品在端上来前,还需要寺人进行试吃,确认无毒才可奉上。


    阴嫚闻着香味,等得有些焦急。可是等菜摆在案时,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桌上满是油光的菜色,闻着也太香了!


    几乎在寺人刚摆好,她就迫不及待地先夹起葵菜!刚送入口,阴嫚就发出满意的叹谓声。明明是最为普通的菜,经过那种炒的方式,竟是如此好吃!


    阿姊的铁锅好生厉害!


    即便是吃得着急,烫了一嘴,阴嫚也顾不得了。


    吃完这个,她忙着去夹那个金黄色的炒蛋,再然后是肉,总之,一个都不放过!


    熙和见她又是嚎着烫嘴,又是要把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不由得叹气。


    “慢点,我又不与你抢。”


    阴嫚点头,将嘴里的菜咽下,很是急切问道:“阿姊,这些菜到底是怎么做的?”


    居然如此美味!


    “得用铁锅,然后用猪油炒,加点盐和葱。”熙和说完,也动梜夹起炒蛋。


    没有前世的那些香料,肉还是免不了腥味。看来劁猪的技术指导和建议也得提上进程。


    不过猪油现在比较昂贵,且考虑到大秦对铁器的管控,炒菜怕是暂时无法普及大众。


    但论起便宜又好吃的食物……


    正好许久没有吃过豆腐了,过几天可以试着做做。


    配着这些美味的菜,阴嫚接连吃完了好几碗饭!


    将菜都吃得精光,她舔了舔唇,有些意犹未尽。


    阴嫚想天天吃这种菜式,但又不好天天来宫里蹭饭:“阿姊,那个铁锅……”


    熙和就等着她问呢。


    “我可以送你。只需要阴嫚帮我一个小忙。”


    第30章 公主如此相待,陈平可能会感到心寒呐!


    几日后, 公主府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嬴政命人通知熙和可以离宫了。


    熙和正好研究出了几道新菜,让厨子做了,然后亲自带人送给嬴政。


    嬴政其实早就知道熙和捣鼓着这些事情。想起熙和喜欢刻木雕的喜好, 他觉得这些不算什么。熙和若在吃食上弄出点花样来, 应该也会给他送过来的。


    这般想着, 嬴政心里也有一丝丝的期待。


    这几日内, 寺人陆续说公主又做出了几个新菜式。但嬴政等了半天, 迟迟没有等到熙和命人给他送过来。


    ……不过是些口腹之欲罢了,朕也没那么期待。


    就在嬴政把这件事情从脑子里抛开时, 熙和却又把这些吃食送过来了。


    嬴政打量着被侍女端放在案上的这几盘菜, 的确与寻常的吃食不同。


    “朕听闻你早在前几日就请阴嫚一同用了这新吃食, 为何离宫前才记起朕?”


    熙和讶异地抬眸看他。


    嬴政后知后觉,立即又道:“你用朕的人办事,消息自然会传到朕耳中。”


    朕可没有刻意留心。


    熙和笑了笑,解释道:“儿臣这几日都是在研发新菜,只想研究出如何用最合适的烹饪火候, 使食物的口感达到最佳,才敢送至父皇面前。”


    嬴政听懂了她的话:“如此,倒还是朕多虑了?”


    熙和觉得和他钻这个牛角尖不讨好,开启了话题转移大法。


    “儿臣今日离宫, 特向父皇告别。父皇, 儿臣斗胆想要向您讨要侍女柔。儿臣觉得她这几日服侍儿臣很是贴心, 人也机灵。父皇可否……”


    嬴政淡淡地瞥了一眼正在给他布菜的侍女柔。


    这才住了几日,就惦记上朕宫里的人了?


    见陛下不怒自威的眼神扫来, 侍女柔视线有些躲闪。


    长公主问过她的想法。


    实话说,公主在问她的时候, 她心里是欢喜的。公主的规矩不多,且公主对他们这些奴婢都很好。她愿意侍奉这样的主子。


    嬴政看侍女柔神色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一个侍女而已,你要就领回去吧。”


    “谢父皇,吃食已送至。儿臣今日回府,便不打扰父皇用膳了。”熙和谢恩后便没有再停留。


    嬴政盯着她离去的身影看了片刻,随后低头认真查看案上的吃食。


    “……这是何物?”嬴政问领头进来的那名寺人。


    白色的,但看着又不像肉。


    “陛下,这是长公主教人用豆制作成的食物,长公主说这此物名为豆腐。”寺人解答道。


    嬴政有些怀疑地看向了这豆腐。


    他是天子,对没有见过的物件自然是格外好奇。他首先夹起的就是这豆腐。


    此物很是松软,稍微用大点劲就容易散。


    嬴政第一次没有夹成功,豆腐碎成了两半。但这里没人敢笑话他。


    当他尝试几次,终于夹住豆腐送入嘴后,嬴政的眼眸微亮。


    此物,甚是美味。


    —


    公主府。


    熙和回府的流程并不张扬,因为天幕的缘故,她知晓自己怕是成了咸阳城里的顶流人物。


    不过她一出宫,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有许多官员商量着该送些礼品去公主府了。


    熙和刚入府内就看到了那几位熟悉的面容。


    “长公主,您倒是瞒得我们好苦啊!这几日我们的心当真如天幕所言般跌宕起伏,差点以为小命都要跟着不保了呢!”散石最先凑了过来。


    熙和见他如此闲心,于是便问:“……被公子高赶出来了?”


    此事,您莫要再提了。


    散石叹气:“被赶出来的也不止我一人,其他公子也在陆续遣退半年间入府的门客。”


    好端端的看个天幕,无缘无故却被点名遭殃。他可算是理解何为后世小辈说的背刺了。这天幕总喜欢揭人短,很不厚道。


    熙和也料到如此。


    散石现在肯回公主府,证明他还愿帮她做事。虽然天幕预言她会做女帝,但是现在变数也大。而且有的门客是阿兄招揽而来的,不一定全都会回来。


    熙和:“愿意回来的,你拟一份名册给我。我让管事给他们安排住处。”


    散石这才刚回来,不料又要给长公主干活。不过这事还算轻松。


    “行,有的出来后就联系不上了,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但总的来说,走的不多。还有就是将闾公子那边没有清人,您看是要让人主动撤走,还是等着将闾公子反悔再赶?”散石询问道。


    熙和有些意外:“将闾是何打算?”


    “据所在门客传回来的消息说,将闾公子似乎对争夺皇位的志向不大。天幕刚透露的那天,他就主动向门客透露此事。说他知道有些是阿姊那边的人,但阿姊现在在宫里,没有府邸,可能也没有什么钱。诸位若有意,可在他府上多逗留些时日,不打紧的。”


    散石把将闾公子的原话告知,并补充道:“长公主,咱们以前也收集过将闾公子的情报,他好像的确挺怕事的。无论是当残暴的秦二世,或者在政斗中结局不善,对他而言都无法接受。自从天幕说出秦二世身份后,他似乎想通了,时常跟门客说您很好。我观他此举,应该有想投靠您之意。”


    熙和有一瞬间地沉默。


    郑夫人送礼物也送得快。这对母子是商量好的吗?


    就在散石以为长公主被将闾公子的真诚打动,突然听到了长公主说话。


    “……行,那我就领了将闾的好意。我的确缺钱,让我的门客在将闾那多待上一些时日吧。”


    散石面色古怪。


    长公主,您的宅院可不小了,这还缺钱呐?


    见散石与公主话说的差不多了,荒白有些心虚地上前:“长公主,多日不见,您气色瞧着比以往要好一些。”


    熙和落在他身上视线有些复杂。


    罢了,她几日前才劝谏过父皇,不要因未来之事迁怒旁人。念在荒石并非医术不精的份上,她决定与之容忍。


    “荒白先生,今后教导徒弟可要多上心一些。万一日后徒弟学成出师,放错药材得罪了贵人,恐怕还得迁怒于您呢。”


    “长公主教训的是。老夫一定会严加教导弟子,不会再出现此等错事!”荒白一听长公主这种语气,就知道她不会过于计较此事。


    他收了好几个药童,现在个个瞧着都挺机灵。倒是不知道未来是哪个粗手笨脚的敢给长公主放错药。


    两人又来回的客套了几句,有侍女入内。


    “长公主,公羊先生回来了,现在急着求见您呢。”


    散石感慨公羊先生回来的倒挺快,就是不知子森兄到了何处,何时能回来。


    “回来的只有公羊先生吗?”散石多问了一句。


    侍女回复道:“公羊先生还带着几位郎君。”


    散石心里有数了,这几位郎君里想必就有那位陈平。


    熙和面带笑意:“快请先生进来吧。”


    侍女即刻下去传唤,按理说荒白和散石现在没什么事,应该有眼色的离开的。


    但他们现在也对那位陈平感到好奇。长公主没明确赶人,他们就决定先留下来看一眼再走。


    公羊宏入内时,身后只跟着一位身着粗衣,但气质不凡的年轻人。


    “长公主,这位便是陈平。”公羊宏行礼后,开门见山道。


    “陈平见过长公主。”陈平与熙和对视一番,也随之行礼。


    ……与天幕中极为相似的容貌,但又与之不同。眼前的这位长公主比天幕中的还要有威严。


    这就是他日后会辅佐登基为帝的公主么。


    陈平打量熙和的同时,熙和也在观察他。


    陈平颜若冠玉,外表给人一种很强的欺骗性。但眼睛是最能传达情绪的。此人年纪虽轻,野心却不小。


    也对,日后能官至丞相,自然有他的本领。


    散石也在悄悄地瞄陈平,见状,不由得惊叹道:“陈平先生倒真是生得一副好容貌。这俊的我都挪不开眼了。这乍一见,我还以为公羊先生领回来个张良呢。”


    这位应该是长公主的门客吧,说话倒是口无遮拦。看来长公主的脾气与他所料不差。


    陈平笑了笑:“您……”


    散石连忙打断他:“诶,当不起如此称呼,在下散石。大家都是为公主做事,互称名字便好,你若实在要客套,加个先生也可。”


    他倒是想与这陈平称兄道弟。但天幕说陈平成就非凡,现在关系不熟谈这些,反倒是不美了。


    “散石先生说笑了。平容貌尚可,但定不及那位。”陈平笑眯眯地说道。


    比起流传后世令人称赞的美貌,史书能写上一笔他官至丞相才是幸事。


    “公羊先生,您一路舟车劳顿,定然辛苦了。请先回房休息片刻吧,我想与这位陈平先生单独聊聊。”熙和开口道。


    公羊宏知道公主的意思,他的任务已然完成,于是便主动离开。荒白,散石等人也与公主告别。


    屋内只剩她与陈平。


    熙和让陈平坐下,侍女奉上刚煮好的茶水。


    熙和随意的问了几句陈平的籍贯,家中的亲眷,找了几个容易的切入点,互相问答几句,对此人有初步的了解。


    熙和问他:“先生可会算账?”


    陈平答道:“学过算术,大抵会一些。”


    “我门下有几家店面的账目还需要人理一理,还请先生帮我。若有何不解,你可询问公羊先生,他会给你答复。”熙和决定先给他派点活。


    陈平应下了:“平才疏学浅,愿尽力而为。”


    熙和暗示他:“先生不必自谦,我知先生腹有良谋。先生能在乱世中官至丞相,所擅之道怕是谋略或军事之道。我需要您帮我,但不是现在。”


    秦二世胡亥虽已被揪出,但大秦的隐患仍在。


    她不希望大秦乱下去。


    这倒是如陈平所愿。


    身为谋士,在未出良策之前,不宜过多出风头。


    陈平是个聪明人:“谢公主赏识,平自当全力相助,以报公主大恩。”


    熙和很高兴,并决定说点激励他干活的话:“熙和敢与先生承诺,您不会后悔今日所做的抉择。熙和虽是公主,但比任何一位公子更有能力向您保证,您会比天幕所言更快达到您想要的高度。”


    陈平:“公主尽可放心。公主信平,平也信公主。”


    熙和很满意他的答复,观其神态有些疲惫,估计陈平与公羊先生一路奔至咸阳,很是辛苦吧。


    她还注意到陈平一身衣裳也有缝补。


    “府内的待遇公羊先生应与你说过,酬劳只多不少。你去寻府内的管事,可领两身衣裳。等下月发了月俸,可寻府内的绣娘定制合身的衣物,价钱会比外面单独找店家便宜。”


    “府内藏书颇多,这几日会陆陆续续挪过来。先生这段时间若是闲暇,府内的藏书可随意借阅,但需登记何时归还,且不可带离出府。”


    陈平一一记下了。


    天幕所言的两人初次见面,气氛很是和谐。


    然而,陈平刚从屋内出去不久,熙和又听到公羊宏主动求见。


    离开而复返的公羊宏面色担忧。


    她有些疑惑:“您还未回房休息?”


    公羊宏简直痛心疾首:“长公主,陈平此人有大才,您怎可如此粗鄙相待?”


    熙和被他的话惊到了。


    但她面谈员工,该聊的待遇,该画的饼都说了。也没落下什么啊?


    熙和反思片刻后,想不出什么毛病,决定请教公羊宏:“熙和愚钝,不知先生何意?”


    公羊宏抖了抖胡须:“昔日老夫入府,长公子郑重以待,与老夫畅聊心得与策论足足有两个时辰!而老夫观公主待那陈平,一刻钟就出来了!恕老夫直言,公主如此相待,陈平可能会感到心寒呐!”


    初次见面就聊得这么短,这不就是不欢喜,不满意这个门客吗!


    熙和有点领悟他的意思了。


    嗯,这里招门客的惯例是聊的时间越长,越表达对门客的重视。


    两个时辰……公羊先生真是老当益壮,换成她是坐不住的,口水都怕得说干了。


    她日后还会招很多人,若每位都与之促膝长谈,实在是做不到的。


    她得有自己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