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马修甚至已经感觉到了来自提姆的步步紧逼, 此前他从来没有这样过，马修都难免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提姆，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的话可以直接说。”
“好吧, ”虽然明知马修周末有空，不过提姆依然放弃了追问, “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 我只是想在这个周末邀请你去家里做客。”
马修一愣。
这还不够特别？
那可是蝙蝠侠家！
或许是发现自己愣怔得有些明显，马修又装作沉思：“这样啊……确实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蝙蝠侠大概也不担心他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提姆注意到了马修的犹豫：“布鲁斯是很友善的人，迪克你也已经认识……”
不等提姆把话说完，马修立刻打断了他：“感谢你的邀请, 提姆，不过这个周末真的不行。”
不止是这个周末，还有以后的每个周末。
“抱歉，我相信你的家人都是很棒的人，”某些方面来说, 即使是马修自己也没办法保证他能在保护一个城市这件事上做得比蝙蝠侠和罗宾更好，“是我自己没办法去。”
意料之中被拒绝。
不过毕竟只是迪克临时起意的提议, 提姆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他只要按照之前的计划继续关注马修, 然后尝试着从马修嘴里问出来他遇到的麻烦。
“没必要感到抱歉的，马修, 是我的邀请太突然。”
没有任何震惊哥谭的重大案件发生的工作日里, 马修和提姆再次一起走在去教室的路上。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太阳一大早已经从云层里冒出了头, 这对哥谭来说确实很难得, 提姆的目光扫过晨光下的景象，又来到身边戴着墨镜的马修身上。
“我感觉得到, ”感觉得到太阳洒在身上的暖意，还有空气中湿度的降低，“是个好天气。”
除去嘴角的伤口，任谁都没办法从马修挺直的腰背和从容的步伐间发现他在隐瞒伤势，略有些哑的嗓音也只是让他显得更加成熟稳重。
马修的感官没有色彩，他闻得到青草的味道，听得到露珠坠在叶片间又滑落的声音，但他看不到任何一片草的绿。棍叟说这是命运的礼物，马修很难认同，尤其是这种他想抬头看看的时候。
不过很快，马修就没心情继续去想碧蓝的天空和记忆里的朝阳。
——不远处的教学楼下，德鲁斯已经提前藏在了那里。
“……”日常打卡又来了。
提姆的教室需要从这里转弯再往前走，因此马修和提姆在教学楼下告别。
马修右手握着盲杖，左手拉着背包背带，脸上带着墨镜，昂首挺胸地走向教学楼。他的感知里，德鲁斯探头探脑地藏在角落里，发现他的那一刻立刻做出了起跑的姿势。
马修已经对德鲁斯的行为模式太过熟悉，他装作没有发现，然后在德鲁斯抬脚跑出来的那一刻往他脚底下踢了一颗光滑的石子。
“啊—！”
结结实实踩在石子上原地滑倒的德鲁斯惨叫半声，又在马修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硬生生停下惨叫。
他可以倒霉，他的敌人不能因此快乐！
“不对啊……”趴在地面上正准备爬起来的德鲁斯以追悔莫及的狰狞表情握拳锤向地面，“这家伙能看见！”
前面拿着盲杖的马修要被气笑了。
果然比起提姆，要糊弄德鲁斯就简单得多。不过就算这样，马修还是觉得跟提姆住在一起更开心。当然，某些方面来说也更放心……-
哥谭东区，夜翼已经找到了红头罩。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这里会有一个瞎子被人欺负的情报？”红头罩简直难以置信。
“别这样说，他是我们的兄弟。”夜翼只是顺便问问，他已经做好了从头开始调查的准备。
“你跟我说有什么用，”红头罩把夜翼从自己眼前推开，“先让老蝙蝠把人认回去再说什么兄弟吧。”
“蝙蝠侠的决定哪有那么容易改，”夜翼刚才收到提姆来信说邀请马修做客失败，他现在正是感到问题棘手的时候，“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办法就是去找一个在乎这件事的人问，别来烦我！”红头罩想，他要是有办法改变蝙蝠侠的决定，他也就不是红头罩了。
啧，真烦人。
“把人认回去指不定跟着你们倒什么霉呢，放过他不好吗？”韦恩庄园又不是没有被闯入过，单独的有杀手鳄，有贝恩，一群的有利爪。
阿福哪次不是死里逃生。
带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回去，是对他好还是害他，红头罩觉得真的很难说。
“好主意！”夜翼豁然开朗，并且转身开始联络芭芭拉，他亲近地拍了拍红头罩的肩膀，“不愧是你。”
“……”
眼见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把人赶走，红头罩咬着牙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
虽说他不那么在意马修·默多克被人打了这种事……没错，他不那么在意，红头罩一边召集自己手下的人，一边想，毕竟事情是发生在他这里的，于情于理，他是该管管。
伪装过的布鲁斯则是从马修经常走的几条暗巷开始查起。
凡是走过的路，总有痕迹留下，况且马修的特征明显，很可能会有人记得他，甚至记得他之后去了哪个方向-
至于学校里的提姆，他也没有闲着。
虽然有课，但他还是抽空回了趟寝室，然后掏出了几个监视器和监听器。
监视一个无辜的人虽然不对，但他都是红罗宾了。
介于马修看不到，因此提姆带着的监视器和监听器并没有刻意追求隐形，他先是把微型监视器装在了屋顶墙角，又在通风管道里装了个大一些的。
两个监视器能监视整个寝室的日常区域。
除此之外，他又在书桌桌角和寝室床下装了监听器。
[两个监视器两个监听器？]
达米安质疑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
“这个数量对于寝室来说已经十分充足了。”提姆甚至觉得有些超过。
[卫生间呢，你们寝室连卫生间都没有？]
“……卫生间里？”提姆重复了一遍达米安的话，“你是认真的？”
虽说作为红罗宾的时候，往哪里装监视器都是看他们的实际需要，实在没办法卫生间也不是不行，但现在马修可不是嫌犯。
[TT，电脑和手机也不打算黑吗？]
“你认为马修用到电脑和手机的概率很高吗？”提姆甚至不经常见到马修拿出来用，电脑可能会拿出来随意查看一些新闻，但马修很可能都不知道他自己在看什么。
至于手机更是只有接听电话才会出现。
[……]
蝙蝠洞里的达米安没办法反驳。
[这些已经足够了。]
阿福也并不赞同往马修的卫生间里装监视器，毕竟他们装这些是为了关心马修，不是真的为了偷窥。
[那盲杖呢，往那根盲杖上装个定位器不过分吧，就算他自己跑出去了也能很快找到。]
达米安是真心实意想要快点解决马修·默多克的问题。
“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我得先想办法拿到，马修的盲杖是可折叠的，手柄也没有什么空隙，可能得塞进折叠槽里。如果能再塞个窃听器就更好了。”
[提姆少爷，或许您该考虑一下今晚回家住。]
虽然提姆一心想跟马修拉近关系，然后让马修自己克服困难把他遇到的问题说出来，但……
提姆只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我中午就回去。”
先找到马修身上遇到的事情也可以，他们接下来就能更有针对性地来帮助马修。
马修对他有所防备，因此他在的时候马修从来没有像以往那样离开寝室去东区。
但要是他回去了，马修就有可能放下警惕-
正上课的马修完全不知道已经有人在尝试掀他的秘密，甚至完全没机会去仔细听些别的动静，他只知道今天这节课真的过得好艰难。
“马修·默多克，你是不是看见了！”旁边的德鲁斯低声凑在马修旁边质问。
“没有。”马修冷漠回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德鲁斯显然不信，他有些激动，但好歹记得要小声说话，“你都从我前面走过去了！”
“我从很多人前面走过去了，德鲁斯先生，”马修忙着应付德鲁斯，想翻书都只能断断续续翻，“你要知道我看不见，就算你在我旁边做鬼脸我都不知道的。”
正打算做个鬼脸的德鲁斯倒吸一口凉气。
“好，就算你看不见——但是你能看见——就算你看不见！”德鲁斯退一万步讲，“但你总听到我的喊声了吧！”
“喊声？你喊了什么？”马修终于收回了放在盲文书上的手指，反正也读不下去了，算了。提姆今天大概会留在寝室睡，回到寝室他可能有一整晚的时间继续看，完全不必急于一时。
“就是在楼下的时候我不小心摔倒叫出来的那一声……”德鲁斯说了一半，发现什么不对的时候又立刻停下，“你就是看见了！”
很好，问题又回来了。
“哦，原来你刚才不小心摔倒了，虽然我没有看到，”戴着墨镜的马修附和地点了点头，同时以非常敷衍的语气说道，“但是既然你一定要认为我看到了，那就当我看到了，拜托，德鲁斯，安静一会儿好吗，现在我们在上课？”
“……”德鲁斯气到想吃书。
被德鲁斯占了位置的克莱尔坐在前一排，她听着后面德鲁斯的话，忍不住替马修感到头疼。
第32章
因为德鲁斯上课时候的纠缠, 再加上下课之后马修和提姆并不一起走，于是马修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克莱尔和马修一起往寝室的方向走了一段，路上甚至真情实感地反思了一下：“今天早上起晚了, 没想到德鲁斯会坐在你旁边，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 ”倒也不必因此自责, “德鲁斯确实有点烦人，下次我会避开他。”总之教室那么多空出来的座位，他随便换也没关系。只要德鲁斯不跟着他换。
能让马修主动决定避开的，整个哥谭除了蝙蝠侠和罗宾之外, 德鲁斯是第一个。这样想想，他还真是成就非凡。
和克莱尔在某条路口分开，马修独自往寝室走。
到此为止一切都是正常的。
直到马修站在寝室门口，右手搭在门把手上——
整整停顿了三秒。
“……”什么东西？
马修紧皱的眉被墨镜遮挡得严严实实，他推开门, 又把开门时顺手放在墙边斜靠着的盲杖拿在手里，装作若无其事走进去。
这间寝室马修住了三个多月, 不算特别熟悉，但应该有什么动静, 不应该有什么动静，他都一清二楚。
比如说通风口里……那种地方怎么会有电子设备工作的电流声？
不提那种明目张胆连通了电线的, 另一边天花板墙角有更微弱的设备运作声, 像是内置电池供电, 如果在别的地方, 再加上没有特别注意时, 马修不一定会主动关注这个声音，但这里就是他很熟悉的地方。
像以往一样将盲杖折叠起来挂在门口, 马修从肩上取下背包来到书桌边。
他背对通风口，又借背包遮挡，装作整理背包的样子摸了摸桌板下同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硬质塑料壳包裹，圆形，中心有疑似振动膜的结构，同样内置电池供电。
百分之百是个窃听器。
马修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手。
他床下那个，听起来工作声音跟桌板下的一模一样，也是个窃听器吧。
那么通风口和墙角的，八成就是监视器了。
因为太过难以置信，马修甚至都没有在提姆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摆出以往的微笑。
“马修？”推门进来的提姆看到了站在桌边的马修，虽然那里正是他安装了窃听器的位置，但提姆并不担心被发现，“没想到你已经回来了。”
马修推测这些都是提姆装的，毕竟他没有注意到寝室有外人进来过的痕迹。
但事无绝对。
万一不是提姆，是他以DareDevil的身份引来的麻烦呢？
“嗯，可能我今天比较快。”马修随口敷衍。
之所以不猜测这些监控和监听是针对提姆的，一方面是因为提姆并不经常留在这里，另一方就是窃听器直接装在了他床下，因此针对的只能是他。
那么究竟是提摩西·德雷克装的，还是……
皱眉戴着墨镜，面色相当严肃的马修正全神贯注想从寝室里找出陌生人来过的气息。与此同时，他感知的世界里，提摩西·德雷克取下了他挂在门口的盲杖。
“……？”
“我得收拾下东西了，”提姆拿着马修折起来的盲杖走到自己床边，顺手制造了一些收拾东西的声音，同时从身上掏出一个定位器打开。
不用找了，犯人就是提姆。
马修从桌边站起来，他摸索着往窗边走去：“你要收拾东西做什么？”
尽管发现了马修停在自己不远处的窗边，提姆还是不紧不慢小心翼翼地在盲杖上找适合安装定位器的位置：“突然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再加上一些别的麻烦事，今天和周末我大概都没办法回来了。”
马修先是面对窗外。
中午的阳光直接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
他一边听提姆说着话，一边听提姆努力放轻声音反复撑开他的盲杖又折叠。
之后他干脆转身，轻轻靠着窗户，面朝提姆的方向：“要收拾的东西很多吗？”
提姆手中的动作微顿，他抬头看向马修。
隔着墨镜和逆光的马修对视的那一刻，提姆竟然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
当他再看去时，那种感觉又完全消失不见。
他们已经研究过马修眼睛的伤，甚至马修九岁那年的治疗记录都被他们翻过很多遍，不管再怎么看，被放射性化学物质腐蚀过的视觉神经都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性。
“你今天好像有点奇怪，”提姆看着和平时一样的马修，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有吗？”马修反问，“我和平时一样，你想多了。”
提姆虽然不觉得监视马修是很正常且应该的事，但他也不至于因此产生什么愧疚心理，他依然能很客观地看待马修的状态。
不过墨镜把马修的眉眼挡的严严实实，提姆想观察，也只能看得出马修有些沉默，看起来像遇到了什么麻烦的样子。
“马修，你是有……”有什么事想说吗？
“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天上课的时候旁边坐了很麻烦的人，”马修没忍住叹了口气，这次不是因为德鲁斯。
提姆为什么要监视他？
马修想不明白。
和蝙蝠侠有关吗？或者只是单纯出于提姆本人的意愿？
马修自认为他并没有在蝙蝠侠面前有过任何暴露身份的举动，就算室友提姆和蝙蝠侠关系密切，他也不认为有人能轻易将DareDevil跟马修·默多克联系起来。
只是话又说回来，那可是蝙蝠侠。
马修·默多克没有任何监视的价值，只有怀疑他与DareDevil有关，蝙蝠侠才有可能这样监视他。
除此之外，不可能存在别的可能性。
抿唇时不小心扯到了嘴角伤口，马修抬手摸了摸嘴角，又难以置信地想到——提摩西·德雷克之前也跟踪过他啊，现在不会单纯是把人工跟踪换成了科技监视吧？
上次提姆跟踪他，他只觉得提姆是个关心室友的好心人。
这次……
马修耳中，同样用内置电池供电的小零件被提姆塞进了他的盲杖里。
一切安排妥当，提姆松了口气，紧接着十分正常地跟马修告别，走出寝室时又小心翼翼地把盲杖挂了回去。
寝室里终于只剩下马修，以及两个监视器两个窃听器。
和一个不太确定但大概率是定位器的东西，毕竟装在了他去哪里都要带着的盲杖上。
现在怎么办？-
蝙蝠洞里，阿福和达米安已经看到了来自监控器的画面。
阿福是近距离见过马修的，在马修闯入办案现场被误抓的那天，因此他对马修的关注大部分并不是因为外貌，而是纯粹的关心。
但达米安不同，他只看过提姆从监控里截下的马修·默多克的图像，此时依然对马修的外表保持着好奇。
总而言之，不管是因为什么，他们都很仔细地观察着监控画面里的马修，直到提姆回来。
“刚才马修有什么异常举动吗？”提姆直接走到阿福旁边，“我总感觉从下课回去之后，他心情就不太好。”
阿福看了眼正坐在书桌前的马修。
戴着墨镜，肩背挺直，脖颈也没有丝毫低垂，他过分端正地坐在桌前，指腹速度很快地在一本盲文书上来回滑动。
“从你离开之后，马修就坐在桌前翻书，”阿福不了解马修的行为习惯，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对马修来说算不算异常。
“翻书？”想起前几天晚上翻书翻到深夜的马修，提姆点了点头，觉得这样还算正常。
毕竟对常人来说放松的事，对马修来说不一定适配。
提姆也很自然地留在屏幕前观察马修。
安静的寝室，端坐着一声不吭的马修，越翻越薄的书……
马修过去的生命里大部分时间可能都是这样度过的，甚至未来也会这样度过，看得越久，阿福越沉默。
站在屏幕前看马修·默多克翻了半天书的达米安完全没有任何类似感慨的情绪，他甚至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去做点更有意义的事。
正在此时，马修·默多克终于站起来了。
监控画面中，马修靠着对寝室布局的熟悉，步伐相对和缓地走进了卫生间。
阿福还没来得及趁马修没在监控画面中出现的时候去问问布鲁斯的调查情况，监控中猛地传出一阵东西翻倒的声音。
达米安沉默。
之后的好几分钟，马修都没出来，也没有任何声音出现在监控中。
“马修会不会出了什么事？”阿福略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待在这种被监视的环境下，马修完全没办法放松下来。
他原本想一步一步慢慢了解这次监视的目的，或者等一两天大部分监控和监听设备就会因为没电而失效，虽然通风口的那个还得另外想办法，但只要坚持一下，总能放松很多。
但他怎么可能愿意住在这种空间里。
翻了半天书，越翻越烦躁的马修决定主动出击。
不确定身份是否暴露，这点总是让马修感觉不安，他得想办法试探一下。
只是现在要先搞清楚提姆以及幕后可能存在的人是否真的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想起提姆平时对他伤势的关心，马修走进没有设置任何监控和监听设备的卫生间里，抬手推倒了洗漱台旁边的木制置物架，上面的东西劈里啪啦掉了满地。
果然，不久之后，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马修硬是等到铃声能持续的极限时间才接通了电话。
“马修，我突然想起我的钥匙忘在寝室了，可以拜托你周一早上帮我开门吗？”
果然是提摩西·德雷克，马修心情复杂。
提姆确实在关注他的一举一动，接下来就是试探别的了。
“没问题，提姆，这只是小事。”
带着手机脚步缓慢地走出卫生间，马修稍微整理了一下之后，拿出了那件他去东区时才会带着的外套，之后十分正常地取下挂在门口的盲杖出了门。
第33章
长着络腮胡的男人隔着木制略有些掉漆的吧台接过一杯啤酒, 他状似无意地问：“听说这附近经常有个眼睛看不见的男人过来？”
问着话的同时，他还相当熟练地将几张钞票放在吧台桌面上推了过去。
伪装后的布鲁斯前后走过了马修经常走的几条路，也找了附近比较安分又没什么前科的人打听线索——比较安分又没有前科的人会因此注意到马修并且找他麻烦的概率最低——最终他找到了这家酒吧附近。
确认不是任何人的据点, 也不是什么犯罪窝点之后，布鲁斯才走了进来。
对面的酒保一边收起钞票, 一边指了指酒吧外：“如果你找的是那个戴着墨镜, 拿着盲杖，身材不错的年轻人，我有几次下班见到他从对面出来。”
布鲁斯先是回忆了一下马修的身形，然后确定了酒保口中“身材不错的年轻人”指的确实是马修：“下班的时候？”
“你知道的, ”酒保耸了耸肩无奈地说，“夜班工资总是高一些。”
夜班下班之后。
也就是说至少是凌晨两点。
布鲁斯迟疑着想：他记得对面不是旅馆，而是一家……健身房？
“看在这个的份上，”酒保指了指自己装着钞票的口袋，“我得提醒你一句。”
布鲁斯以询问的眼神看向他。
酒保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弯腰凑近：“你要是打算找他的麻烦, 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
听起来他有些忌惮马修？为什么？
“不就是个瞎子吗？”布鲁斯装作不屑，“我为什么要怕他。”
“一个瞎子当然没什么可怕的, ”说到这里，酒保突然左右看了看, 狭小的酒吧里气氛火热，到处有人在高谈阔论, 确认没人注意到这里, 他才重新凑过来, “不过听说附近很多……”
布鲁斯难以置信地听到酒保斟酌用词。
“经常从别人口袋里“借钱”的家伙, ”酒保点了点头, 似乎是觉得避免说这个词就能避免被偷，“总之你清楚我指的是谁就好, 他们中有传言说，把某个瞎子当目标下手的人，后来被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所以最近的扒……最近那些“借钱”的家伙都避着盲人走。”
“……”亲手狠狠教训了人的布鲁斯沉默。
这种传言这么容易传出去吗，他只教训了一个企图从马修身上偷东西的人而已？
把这件事记在心里的布鲁斯放下手里的啤酒杯，转身走出酒吧，来到对面的健身房门口。
空间不大，设备老化，再加上附近有服务和设施甚至是福利都更好的另外几家，因此这里几乎没什么客人。那么马修为什么会在非营业时间来呢？
[B，马修出门了，带着之前监控里出现过的旧外套。]
提姆的声音从耳麦中传出，正思考马修和健身房的布鲁斯回过神来，轻轻敲了两下示意他已经知道了。
[我和头罩这里没什么发现，你们那边怎么样？]
红头罩召集了手下，不过他的人跟他差不多，都不会主动去关注一个无关紧要的瞎子，把这些人分散出去打听情况之后，夜翼和红头罩就收到了来自蝙蝠洞的消息。
[我在马修的盲杖里放了定位器，定位显示他正往地铁站走，从学校到东区的全程监控已经调出来，只要马修不特意走监控死角，我会一直看着他。]
蝙蝠洞里，提姆深吸一口气。
他希望今天能找到马修受伤的真相，同时把马修遇到的麻烦彻底解决-
另一边的马修是为了试探蝙蝠侠是否正在怀疑他的身份才出门的。
假如蝙蝠侠怀疑他的身份，那么监视一定不仅止于室内，只要他出门，大概率会有人跟踪。不过除了试探蝙蝠侠之外，他也要想办法把盲杖上的定位器解决。
同时，假如蝙蝠侠确实在怀疑他的身份，他得摆脱这种怀疑。
东区混乱又事故频发，那里发生任何事都很正常，是个不错的目的地。
一路从寝室走到地铁站，马修还没有发现任何人跟在他后面，但他的精神并没有因此松懈，除了列车到站时他感官被屏蔽的十几秒钟外，即使是在车厢内，周围有高强度噪音干扰时，他也始终寻找着周围熟悉的心跳和脚步。
没有提摩西·德雷克，没有理查德·格雷森，没有布鲁斯·韦恩。
完全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人或者熟悉的人在。
……等等。
一个曾经听过的心跳声出现在这截车厢中，只是心跳声虚浮，呼吸也有些费力。
听起来体质并不算好。
大概是不重要又不值得注意的人，马修一时没有想起来这人的名字。
[嘿，老兄，你看他怎么样？]
有人指着自己说这些，本就烦躁的马修立刻皱起了眉。
此时心跳声虚浮的男人立刻开口。
[……你没听说这家伙有点邪门吗。]
哦，想起来了，是几周前试图在列车上偷他东西，被他引下车套麻袋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扒手。
马修面无表情。
想不起来这个人的名字很正常，因为他根本不知道。
不过把话说明白，他邪门在哪里？-
入侵了列车车厢内监控的提姆完全看到了旁边两个人指着马修嘀嘀咕咕的全过程。
他立刻调查了两个人的身份信息。
“巴特和库什，”提姆看着他们两年内被GCPD控诉过的超过五起盗窃，立刻明白了他们指着马修的目的，“他们看起来像是把马修选为了目标。”
“只是两个扒手，”达米安甚至不把这种小角色看在眼里，就算他自己瞎了，他也不会被这种人难倒，“马修·默多克要是连这个都没办法应对……”
达米安话都没说完，先嫌弃地皱起了眉。
“马修并没有经过系统的锻炼，”阿福只是想跟达米安说马修没办法解决这些很正常，“但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马修能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解决遇到的大部分问题，他在任何人眼中都是相当优秀的年轻人。
“残疾人不管在哪里，都会被放在弱势者的位置上，马修看不到，投射到他身上的恶意总会更肆无忌惮。”阿福一直盯着列车上模糊的监控，眼底的担忧都要溢出来。
但无论列车上发生什么，蝙蝠洞里的他们似乎都来不及阻止。
“B，你到哪儿了？”提姆先联络了布鲁斯。
[东区地铁站出站口。]
确认周围没有人关注的布鲁斯开口回应了提姆。
“我们看到车厢里似乎有两个扒手盯上了马修。”
[……哪一站？]
想起不久之前酒保口中奇怪的话，布鲁斯又开始好奇扒手究竟会不会对马修下手。
“定位器信号显示……”提姆看了看屏幕，“列车马上到东区那站停靠。”
布鲁斯那边再没有任何回应传过来，他已经走到了站台，如果马修不下车，他会立刻上去-
马修的目的地原本就是东区。
下午从这里下车的人并不少，马修走在人群最后，为了避免砸到旁边的人，他身前盲杖扫过的幅度都变得小了很多，车门在他身后关闭，紧接着又是列车的发动声。
对于马修来说，东区这站要比下一站好一些，好歹地铁轨道转弯距离站台并不近，这里的声音也只是干扰听觉，还没有到往他脑子里发射火箭炮的程度。
列车很快走远，马修感知中的世界又很快变得清晰。
与此同时，一个沉稳而规律的心跳声盖过周围嘈杂环境在马修耳中响起，像是被重点标注过——蝙蝠侠。
听到这个心跳声的那一刻，马修的心终于沉下。
跟踪他的甚至不是罗宾或者蝙蝠侠的其他伙伴，而是蝙蝠侠本人。
试问一个在无数恐怖活动中保护地球，保护哥谭的超级英雄，会在毫无理由的情况下跟踪一个普通盲人的概率有多大。
一定是在哪里做了什么惹人注意的事，这才让蝙蝠侠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试探的目的已经达到。
马修几乎认定了他的身份出了问题。
十分正常地走出地铁站，马修已经把出门时带着的旧外套穿在身上，他将放在蝙蝠侠身上的注意力挪开，开始关注整个东区的动静。
哪里有混乱，哪里有案件要发生……
即使现在不是晚上，但周五下午人员流动很多，此时正是犯罪发生的好时候，来到这里之前，马修从没担心过找不到案件。
[我们的钱你也敢欠，明天再拿不出来，小心你全家的命！]
[红头罩说了不准卖给学生，你活腻了别牵连老子！]
[啊——救——]
三条街之外的断头巷里，一名女性被打晕了过去，听动静是抢劫，现在过去还来得及迎面撞上劫匪。
马修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他表现出和DareDevil完全不同的特质，也就是缺乏应对危险的能力，那么蝙蝠侠放在他身上的怀疑就会变少，只要今后注意区分两个身份，马修·默多克就会渐渐摆脱嫌疑。
他脚步不停地朝那边走过去。
走了一半。
[嘿，这位先生，打晕一位女士翻她的钱包可不算礼貌。]
一个略微熟悉的男声出现在案发现场，紧接着那人从墙上一跃而下，相当利落地把劫匪制服后绑了起来。
“……”马修脚步一顿。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是理查德·格雷森吧。
内心叹了口气，马修自我安慰：也不错，好歹那位女士得救了。
反正这里案件多得是。
马修重新开始寻找案件。
[你这个胆小鬼！你怕红头罩是吗，不然我先杀了你好了！]
[看我们谁能干掉谁，你个杂种！]
是刚才发生纠纷的两个毒贩，听起来他们之间的言语分歧已经升级成肢体冲突了，就在前面离这里不远的库房里。
马修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里有人活腻了。]
一个带着细微机械音的男声插入了两个毒贩的互相咒骂里，随后一枪击倒了那个敢违背他制定的规则把毒品卖给学生的毒贩。
很好，是红头罩。
马修握紧了手里的盲杖，深吸一口气。
没关系，还有别的。
距离马修下车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尽管他装作行动不那么方便的样子，也已经走到必须找出某个目的地才不算奇怪的程度了。
此时犹如天籁般的银行抢劫案件前奏终于在马修耳边响起。
带着重火力装备的武装车停在银行门口，隔着一条街马修都能闻到枪械和火药的味道。
有蝙蝠侠在……
更正一下，有蝙蝠侠以及不知道代号但确实是义警的理查德·格雷森在，这次的银行抢劫一定不会成功，但他能借这次的劫案摆脱嫌疑。
况且现在提前阻止已经来不及，他参与进去还能在万不得已时保护周围的普通人。
想到这里，马修加快脚步，赶在匪徒下车前一边问路，一边在路人指引下走进银行。
远远跟着马修的布鲁斯察觉到了银行门口那辆车的不对。
“夜翼，红头罩，大通银行有异样，”布鲁斯只是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他没办法做太多，只能同样加快脚步跟着马修跑进去，保证在夜翼和红头罩赶来之前这里不发生什么难以挽回的事。
[夜翼。]
马修听到了蝙蝠侠的声音，由此确定了理查德·格雷森的代号。
他取了号码等候在一旁，听着蝙蝠侠跑进银行，又听着路边武装车辆的车门打开，穿着同样靴子的八个男人先后带着装备冲进来。
精良的自动式武器指向人群，领头的男人朝着天花板扫射。
震耳欲聋的射击声响彻整个银行大厅。
人群先是嘈杂混乱地惊呼，紧接着又带着恐惧保持安静。
“都别动！”
“把你们的手机扔到地面上！”
戴着墨镜手持盲杖的马修还记得要伪装慌乱，但这个他实在不擅长，于是只能尽量让自己呼吸急促起来，然后再……
没等他伪装太多，那个在他的预想中本该躲在一旁观察他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前面，甚至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第34章
“……”这样是正常的吗？
马修伪装了一半的慌乱, 现在是真的慌乱了。
就算是他自己遇到别人有危险去搭救的时候，都不会有这样亲切安慰的动作。当然，如果是像不久之前那个小女孩儿一样的受害者, 自然另当别论。
但他首先不小。
其次还没成为受害者。
这算什么，义警之间因为年龄差距而产生的代沟吗？
来自蝙蝠侠或者说布鲁斯·韦恩的沉稳心跳清清楚楚就在他身前不足一掌的位置, 而他的手臂上还有被亲近安抚的触觉残留。
原本马修猜测自己被蝙蝠侠跟踪的原因是身份被怀疑, 但他现在不确定了。
要是蝙蝠侠觉得他可能是DareDevil，怎么可能这样对他。
这些念头在马修脑海里一一呈现，跟着身前的心跳声规律起伏。
八名劫匪各自分工，两人抱着枪负责看守大厅的职员和顾客, 保安也在被看守的行列，另外两人带着箱子翻到柜台后装钞票。
至于其余四个，马修听到他们往金库方向去了，带着手榴弹。
端着枪的男人围绕着他们走来走去：“别让我看到你们耍什么花招，全都给我来这边蹲下。”
把人质都集中在一起, 这样更方便看管。
在枪支威胁下，周边的人很快听话开始聚集。
蝙蝠侠在这里, 马修并没有特立独行的打算，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转身, 前面的人已经抓住了他的手臂，带着他往前走。
有刚才被安抚的前车之鉴, 马修早有防备, 这次他十分冷静地接受了。
“多谢。”马修压低音量, 跟近在咫尺的男人道谢。
不过意料之中, 直到蹲下的时候, 他也没有等到什么回应。
趁着这个机会，马修悄悄把盲杖往旁边藏。
[我和红头罩已经到银行外了。]
夜翼的声音从蝙蝠侠的耳麦里传出来, 也从银行门口传过来。
刚把盲杖塞到旁边角落里的马修很快收回了手，顺便稍微挪动身体挡住了角落里的盲杖。
他听到蝙蝠侠轻敲了两下，紧接着夜翼的声音又出现。
[马修还好吧。]
“……？”原本还不错，现在不是很好。
[脑子有问题就早点治。]
听到红头罩的声音，马修暗中点头。
以蝙蝠侠和夜翼对待他的态度来看，他们显然没有怀疑过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那么这些监视究竟是为什么？
关闭的银行门轰地一声被炸开，负责在大厅看守的两名劫匪原本就神经紧绷，他们反应速度很快地转身就朝门口射击。
子弹穿过烟雾，之后再无动静。
“解决了吗？”这句话里充满了不确定。
柜台后的另外两名劫匪提着装满钞票的箱子翻过来，把箱子扔在地上同样举枪对准了大门口，他们两个互相对视：“我们去看看。”
他们往前走的每一步都很小心，直到走进烟雾里，立刻像被吞噬一般没了声音。
马修的感知从不来自眼睛，因此烟雾没办法阻挡他。他清楚察觉到夜翼和红头罩就在烟雾后，而那两个持枪万分警惕走进烟雾里的匪徒，还没看到敌人的那一刻已经被打晕放倒。
“是蝙蝠侠，一定是蝙蝠侠。”
马修听到人质中有人紧张又小声地说着他的猜测。
可惜蝙蝠侠现在正蹲在他们之中。
大厅里的劫匪现在只剩下两名，距离门口被爆破到现在只有一分钟，他们终于开始因为消失在烟雾里的同伴而感到紧张：“外面的是谁！”
“如果不想……”他的枪口开始从门口往身后的人质身上转。
刹那间，两道人影破开烟雾闪进大厅，穿着黑蓝色紧身制服的夜翼一把掀开他的枪口，紧接着一个背摔把人摔翻在地，另外的红头罩就直接多了，他在劫匪开枪前先开枪射穿了他的手臂和双腿。
“啊——”
留在大厅的四名匪徒完全丧失行动能力。
“这里留给你，”只留下这句话，红头罩转身往金库的方向走去。
只是对付另外四个武器不错的劫匪而已，夜翼完全没有想要跟红头罩抢的意思，他就留在了大厅：“哥谭警局马上就到，各位还是出去等吧。”
他先到门口把倒在外面的两个劫匪铐住，又掏出两幅手铐走进来。
没人想留在这样的犯罪现场，马修跟着旁边的人一起站起来，决定立刻离蝙蝠侠和夜翼他们远一点。
只是他刚才把盲杖塞到了旁边，要是直接抬脚就走，就太过奇怪了。
于是他只好留在最后，远远地跟着人群小心翼翼往外走——蝙蝠侠依然在他旁边。
在夜翼带着手铐走近的时候，手臂被击伤的劫匪坚强抬起手臂从随身的背包里拿着一枚圆形疑似手榴弹的东西，一个字都没说就直接咬下拉环朝夜翼扔了过去。
“哇哦，”夜翼惊叹一声，“这种攻击之前什么都不说的反派角色真的很少见了。”
投掷式手榴弹的爆炸都有延迟，夜翼第一时间把空中的手榴弹踹向柜台方向，好歹保证没人会受伤。一切都在按照预想中那样发展，可惜这枚被踹向了柜台方向的东西不是手榴弹，是颗燃烧弹。
还没落地的那一刻，助燃物质从爆开的燃烧弹里溅射出来，火焰立刻开始蔓延。
人质都已经在刚才离开，除了伪装后的蝙蝠侠之外，唯一没来得及走出去的普通人只剩下马修。
布鲁斯在助燃材料喷出来的那一刻朝马修扑过去，只是这些液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马修套在外面的大衣上，瞬间火在这件衣服上烧了起来。
马修的身体本能和危机防卫意识在夜翼踢向那枚燃烧弹的那一刻就催促他避开，或许还有让夜翼避开。
总而言之，他花了大力气才忍住没往旁边跳走，也忍着没在蝙蝠侠扑过来的时候一脚踹过去，而是乖乖倒在地上。
火在马修外套上烧起来的那一刻，布鲁斯立刻扯着衣领将这件衣服从马修身上往下扒，不想真被烧的马修也相当配合地抬起手臂。
因为他是倒在地上的。
外套脱下时里面穿着的针织上衣轻易被往上带。
布鲁斯毫无准备地看到了马修腰间缠绕的厚厚的绷带，以及从绷带边缘露出的，快要恢复的击打淤痕。
与此同时，燃烧弹爆开的那一刻，夜翼左手提着被他摔晕的劫匪，右手提着扔了颗燃烧弹后又晕过去的劫匪，一手一个把人扔到了火势没有蔓延的位置，他们两个因为离得很近，身上已经沾染了喷溅的助燃材料，蒙着脸的头罩和身上的防弹衣都有不同程度的燃烧。
“何必呢，”看到布鲁斯带着马修躲开，夜翼感叹着扯下他们着火的面罩。
布鲁斯把马修那件燃烧的外套扔在旁边，烟雾警报终于被火焰触发，紧急的报警声响起的那一刻，天花板上立刻开始往下喷水。
布鲁斯紧皱着眉，他的视线锁定在马修的伤上，尝试判断这些痕迹的由来。
喷溅的水不仅浇在火上，也浇在依然停留在这里的所有人身上。
马修倒在地面上，他的墨镜掉在旁边，钢蓝色的眼睛中虚无一片，他的上衣掀开到腹部，雪白的绷带缠在腰间，另有一些轻轻重重的伤痕露出，火焰在他们不远处燃烧，水从天花板上浇下。
针织上衣几乎瞬间吸满了水。
因为腰间缠绕绷带的原因，马修的触感被这些绷带阻隔，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到衣角被带上来。
喷洒的水直接洒在上腹皮肤上的那一刻，马修终于察觉到不对，他立刻伸手抓着衣服往下拉，想要立刻遮盖住腰间缠绕的绷带。
有一只手阻止了他的动作，然后又立刻松开。
喷洒的水声和火焰燃烧声里，马修听到蝙蝠侠稳定而规律的心跳因为情绪起伏而加快。
“伤是怎么来的？”
马修听到既不属于布鲁斯·韦恩，也不属于蝙蝠侠的声音低沉地问他，或许蝙蝠侠有戴伪装声音的道具？
“只是意外，”蝙蝠侠会看不出这些伤是怎么受的吗？马修知道瞒不过去，但他还没想好该怎么解释，于是只好嘴硬，“毕竟我看不见，很容易摔伤或者踩空楼梯扭伤之类的。”
“谢谢你刚才推开我。”
之后蝙蝠侠没再跟他说任何一个字。
马修求之不得。
水浇灭了那两个劫匪身上的火，几声枪响后红头罩拖着四个人的腿从里面走出来。
仗着马修看不见，他们两个先后从马修旁边来回几趟。
马修的墨镜还没捡回来，盲杖也被他故意丢在了之前的角落里，没有墨镜和盲杖作为道具，又察觉到夜翼和红头罩……还有蝙蝠侠都在他旁边，再加上刚才被蝙蝠侠发现了腰间的伤。
说实话，马修已经感觉到麻烦正在逼近，他简直大脑发胀。
不过唯一的好消息是蝙蝠侠没有怀疑他的身份。
还没来得及因此放心，马修又想起了刚才被蝙蝠侠发现的伤，于是往好消息上加了个限定词——目前为止。
另一边，布鲁斯警告地看了正围观马修的夜翼和红头罩两眼，然后在GCPD赶到之前，抛下他们两个率先离开。
第35章
蝙蝠侠离开了, 夜翼和红头罩还没有。
刚才马修腰间伤口和绷带暴露时，夜翼的视线被布鲁斯的背影遮挡，因此并没有看见, 而那时候红头罩还没从金库那边过来，自然也没有看见。
他们现在看的只是马修摘下墨镜之后, 那张与年轻时的布鲁斯一模一样的脸。
冷水已经浇湿马修·默多克全身, 他的发丝略显凌乱地搭在额前，无法视物的钢蓝色眼睛里似乎时时刻刻都透露着无所适从，吸饱了水的上衣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已经走到银行大厅出口附近，这片区域并没有喷水。
丢失了盲杖又无人帮助, 于是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不一定正确的方向走。
面罩之下，杰森皱着眉啧了一声，转身走进依然在喷水的大厅。
他从不远处的地面上捡起马修的墨镜，然后走到了他前面塞进他手里：“你的东西。”
马修顿住。
其实面对红头罩会比面对蝙蝠侠更令他紧张，因为他以DareDevil的身份跟红头罩见过, 他的声音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伪装的，虽然不知道红头罩当初有没有注意过, 不过马修依然担心。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声音还没有恢复，上次被T型棍卡到, 直到现在听起来依然有些哑。
马修抓着突然被塞进手里的墨镜，空洞地朝向红头罩：“多谢。”
一旁的夜翼面带奇妙微笑。
如果马修回家的话, 他会是杰森的第二个哥哥。
红头罩冷冷地瞥了瞥笑得恶心的夜翼, 顾虑到看不见的马修在场, 没说什么会留下奇怪印象的话。
警笛声已经逐渐逼近, 除了哥谭警局, 哥谭消防也正往这边赶来。
眼看着马修将沾满水的墨镜重新戴上，他与年轻时的布鲁斯如出一辙的面庞被完全隐藏, 然后又继续摸索着往前探步时，夜翼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转头往喷着水的着火大厅里扫去，重点观察了一下刚才人质集中的角落，随后立刻抬脚往那边走。
哥谭警局到这里之后会接手劫匪和人质，马修·默多克也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因此红头罩原本打算直接离开，但他看到了夜翼走回大厅，因此略感奇怪地等了等。
马修可没有等他们干什么的想法。
他只是不得不慢点走而已。
直到察觉到夜翼的动作……
像红头罩一样，夜翼同样走到马修身边，把东西往马修手里一塞：“你的东西。”
自以为做了什么好事的夜翼还相当庆幸地补充：“幸好火没有烧到墙角。”
摸着重新回到手里的盲杖，马修沉默。
GCPD的警笛声已经近在咫尺，没有等马修说什么，夜翼和红头罩立即离开。
站在火依然在烧的银行大厅门口，马修握着盲杖不禁开始反思——要是一开始没有把盲杖丢下，他也不至于遇到后来一连串的意外！
现在盲杖回来了。
傍晚的冷风吹在浑身湿透的马修身上，外套没了，湿淋淋的上衣和裤子裹着他，风一吹简直像是直接把冰块穿在了身上。
熟悉的白忙活了的感觉里，马修终于坐上了哥谭警局的警车，顺便得到了一块干燥的毯子。
“你还好吗？”
穿着棕色风衣的警探关心地多问了马修一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亲切。
马修很自然地点了点头，只要不考虑马上要遇到的身份危机，以及现在被湿透了的绷带缠着的伤口，他好得很。
“只有你一个人被水淋湿了，”她回头看了看其余几位要带回警局里做个简单笔录的人质，又转头回来看向马修，“看来你不是很幸运。”
“……”幸运确实跟马修没什么关系，他把糟心的盲杖折起来放在身边，默默叹了口气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是我自己走得比较慢。”
“不过遇到这种专业的犯罪团伙还能毫发无伤，这样已经不错了。”最后安慰了看起来有些低落的马修一句，“笔录做完很快就能回去，再坚持一下吧。”
火已经灭了，劫匪也都关进押运车，暂时把犯罪现场封起来，哥谭警局和消防又相继开车离开。
马修身边坐了个当时同为人质的中年男人，他凑在马修旁边跟马修搭话：“哥谭真是个不错的城市，对吧。”
这个观点没什么问题，只是马修很好奇他是怎么在一起银行劫案刚刚结束，还坐在警车里的时候得出这种结论的：“为什么这么说？”
“你看，要是在别的城市，会有夜翼他们来救人吗？”男人的语气听起来都有些激动了，不过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立刻改口补充，“当然，除了布鲁德海文……”
马修只想告诉他有的是不会轻易发生银行抢劫案的城市。
“可惜今天没有见到蝙蝠侠，很久之前我也被蝙蝠侠救过。”男人说起义警之后似乎就有些喋喋不休，“哥谭很多人都被他救过，你呢……”
哥谭很多人都被蝙蝠侠他们救过。
没错。
马修裹着毯子沉默地靠在椅背上。
就像是他，他也确实被蝙蝠侠救过，很久很久之前，在他恰好恢复上一段记忆的那个瞬间。
小丑混乱的大笑冲击着他刚刚复苏的感官，爆发式的感知增强令他头痛欲裂，那时他无法做到束手就擒之外的任何事，当然，即使他很快驯服了感官，未经锻炼的九岁男孩儿柔弱的身体也没办法让他逃脱。
由于当时意识混乱，马修对蝙蝠侠的感知记忆也只剩下接住坠落的他时冷硬的胸甲，以及那句愤怒到像是要燃烧起来的话——要是敢伤害他，我绝不会放过你！
假如是现在，即使被救多少次，马修也不会有这种感觉，但那是十二年前。
“他确实是令人安心的存在。”
马修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回应着旁边男人的话-
警局里，马修只是作为证人记些笔录，连审讯室都不必去，他坐在椅子上，听着不远处同样负责记笔录的警官崩溃的话。
[说点别的吧，跟蝙蝠侠和夜翼无关的！]
[嘿，是你先问我现场情况的，当时银行大门爆开的时候我确实猜测蝙蝠侠来了，虽然之后证实是……好吧好吧，说点别的，红头罩当时也出现了，二话不说举起枪就朝着那些混蛋射击，要是我有枪的话，我也得这么干。]
[……所以红头罩拿枪朝劫匪射击了？]
[是吗，我刚才是这样说的？只是为了救人，你们应该不会去找他麻烦吧？]
[之后发生了什么，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这个时候我已经出来了。]
戴着墨镜坐在椅子上，马修身上还裹着那张毯子。
“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那些人都出去之后，据说就只有你和夜翼留在里面了。”
“很抱歉，”马修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不该知道，“我只知道火突然就烧起来了，我的外套着火，有人帮我扯下了外套，之后烟雾警报被触发。”
“那么你和夜翼之间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警局的人不怎么喜欢义警，马修没有说太多的打算，“说起来，你们的盲文翻译来了吗？”
“……还没有。”
盲人、聋哑人或者不使用本国语言的外国人，做笔录或者证言都应该有相应的翻译在场，盲文翻译、手语翻译，或者外语翻译，这些都是规定。
上次马修被当作嫌犯抓进来，他的所有笔录都是当场翻译成盲文之后由他确认过的，这次原本也应该是这样。
不过听说和警局有联系的那位盲文翻译最近出去旅游了，他们正在联系新的。
这次的银行劫案算是很重大的恐怖活动案件，不管是涉案金额还是收缴的武器，都足以给这些劫匪判下重刑，戈登自然也是在的，他看到了马修。
“这里先不用管了，”戈登走到他们这边，示意这次的笔录可以暂且不记，然后把马修从嘈杂的房间里带了出去。
他们两个走在走廊里，然后又踏入电梯。
“马修，你没事吧？”在戈登眼里，浑身湿漉漉的马修现在称得上狼狈。
“我很好，感谢您的关心，”马修手里握着盲杖，封闭空间让他能更清楚感知到戈登善意的关心，“戈登局长，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我的办公室，”戈登刚刚把那些劫匪安排妥当，看到马修的第一时间就找到了他，“那里有我放的换洗衣服，你总不能就这样回去。”
“……”他能。
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确实不太舒服，不过总好过再有人发现他的伤……这人还是哥谭警局的局长。
马修还在想该怎样骗过蝙蝠侠可能到来的调查，真的没有精力向詹姆斯·戈登解释他为什么受伤不肯报警了-
布鲁斯已经回到了蝙蝠洞里。
这次行为为了万无一失，他是带了瞳孔摄像的，因此回到这里的第一时间，他就站在超级电脑前将摄像数据全部传输入了电脑中。
“今天我们还是没能找到马修受伤的原因。”阿福叹了口气，走到布鲁斯身边，“您在东区有什么发现吗？”
提姆在马修走进银行的时候非常直接地黑入了银行监控，但那些劫匪占领银行的第一时间就毁掉了所有摄像头，因此提姆、阿福还有达米安，他们都对后来的事完全不知情。
“有一些，”布鲁斯面无表情，马修在东区的踪迹现在对他来说只是小问题，那间健身房他会去查，但不是现在。
提姆和达米安同样走过来。
布鲁斯直接将瞳孔摄像中记录的数据拉到最重要的部分：“我今晚就要知道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第36章
布鲁斯的态度十分强硬, 似乎完全放弃了之前不打算太过逼迫马修的想法，提姆和阿福原本还因为布鲁斯突然强硬的态度而不解，但看到视频的那一刻, 他们的疑问完全消散。
视频中，马修倒在地面上, 墨镜跌在不远处, 水不断浇下。
他的衣角掀开，露出了腰间雪白色的绷带和一些恢复中的淤青。
布鲁斯目不转睛地看着超级电脑屏幕，视线紧盯在马修因为被扑倒而微微皱着的眉眼间：“他的伤都不是简单的碰撞，每一个痕迹都是一道结结实实的攻击。”
裸露的小片皮肤上只有一两道尚未完全恢复的淤青留下, 但这不代表马修被衣服掩盖的地方没有更多。
而据他们所知，马修没有去任何地方处理身上的伤口。最近他仅去了一家诊所，而那家诊所只有他嘴角伤口的处理记录。
布鲁斯急于搞清楚的原因也正在这里，马修受了比他们预料中更严重的伤，他们得让马修接受治疗。
恰好此时马修的声音从视频中传出来。
[只是意外, 毕竟我看不见，很容易摔伤或者踩空楼梯扭伤之类的。]
“这些伤到底有什么隐瞒的必要, ”达米安的语气简直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究竟怎么想的！”
提姆不断回忆马修和他在一起时有没有任何地方露出破绽, 但他思来想去，最终确定：“他从没在我面前表现出任何受伤的样子。”
要不就是受伤不算严重, 要不就是忍耐力惊人, 虽然没有证据, 但提姆现在莫名偏向第二个。
视频继续往后播放, 着火的外套被扔掉, 马修只穿着淋湿的衣服往门口走，随后画面彻底从马修身上移开。
“您就这样走了？”阿福略有些不赞同地看向布鲁斯。
“我不能在那里就拉着马修质问他, ”布鲁斯是这样想过的，就在马修拉着衣角掩盖住腰间缠绕的绷带时，“案发现场并不是适合谈论这些的地方。”
“我说的不是这些。”阿福叹了口气，紧接着看向刚被提姆倒回去的视频，夜翼和红头罩正不太聪明地围着马修转，他不抱希望地说，“看来没人会给受伤又淋了水的马修找件外套了。”
“……”
布鲁斯沉默了下来。
或许是他们家人身体素质都太好，而马修原本就长了一副可靠的样子。布鲁斯只急于找到马修受伤的原因，有些忽视了现在的天气和被水淋湿了的马修。
假设马修腰间包扎绷带是因为他身上有开放性的伤口，这点几乎不用假设，毕竟没有外伤，也就不需要绑这样厚的绷带。
受伤再加上着凉，伤口要是感染了，感冒发烧都算幸运。
“……看来我得去警局走一趟了。”提姆原本就没有换上红罗宾制服，现在就能直接出门。
“等等，”布鲁斯叫住了提姆，“今晚我会过去找他。”
以蝙蝠侠的身份。
“您已经想好该怎么应对了吗？”阿福依然记得布鲁斯刚才的话，“今晚要搞清楚马修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代表您打算让他亲口说出来。”
他们查过，毫无线索。
如果时间限定在今晚，那么只有让马修亲口说出来。
“或许您准备好了表明身份？”除了天生的血缘，还有什么能让布鲁斯有资格去询问这些。
“……阿福，我和他之间并不只有血缘这样的关联，你知道的。”-
暂时不需要花时间记任何笔录的马修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回绝了戈登。
“再次感谢您的关心，”马修站在戈登办公室门口，身上穿了一件来自戈登的中长款风衣，“一件外套已经足够了，况且您还安排了人送我回去。”
“你现在需要的是回去冲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戈登拍了拍马修的肩膀，“走吧，我送你下去。”
“关于笔录的问题不必担心，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补就好，不过记得先打电话给我，我会提前安排翻译在场。”
马修手里拿着那把带了定位器的盲杖，一步一步跟着戈登走到哥谭警局门口，然后上了一辆警车。
这把盲杖暂时没办法处理了。
确认过蝙蝠侠不是因为身份原因盯上他，已经算是完成了今天出门的目标。
虽然新的疑问随之产生……
他不知道蝙蝠侠为什么会盯上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跟提姆有什么关系，但凭借夜翼和红头罩之后不断围观他的那种奇怪表现，马修能确定的是，这事儿不算完，他们还会找过来。
真正把蝙蝠侠他们从他的生活里打发走之前，处理掉几枚监控装置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刚开车走出韦恩庄园的提姆又被叫了回去。
“马修已经离开警局了？”提姆有些诧异，“哥谭警局的工作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
原本提姆就是为了去接马修才打算赶过去，既然现在已经不必，他自然又开车回到韦恩庄园。就算他真的去接了马修，待会儿还是得赶回来，好给布鲁斯和马修腾出空间，这算是少跑了一趟。
等提姆重新回到蝙蝠洞，夜翼也已经从红头罩那里回来。
这次从布鲁德海文回到哥谭，他原本就是为了马修，现在马修身上的问题不仅没有解决，反而越找越多。迪克看向布鲁斯：“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不必。”布鲁斯已经卸下伪装，换上制服，“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被好心警探送到学校门口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穿着冰凉的衣服，吹着冷风，又想起寝室里留下的那些监控和监听装置，马修脚步愈发沉重。如果不是身份绝不能透露，他一定要找蝙蝠侠他们聊聊。
马修依然谨慎地走着，脚步不快不慢。
湿透了的绷带缠在大腿和腰间，马修已经感觉到他结痂的伤口开始发痒，好在上次去诊所的时候顺便买了些常用药，如果伤口发炎，他也不至于再跑一趟出去买药。
一边感受着伤口的情况，马修一边又庆幸他的伤原本就不算多严重。只是如果不是这次受伤，他的处境会好上很多。不怕被怀疑，也不怕遇到任何试探。
走回寝室的一路上没有遇到多少人，头发半干的马修也没有引起什么特别关注。
手里拿着盲杖再次站在寝室门外，听着寝室里依然在工作的监视监听装置，马修深吸一口气。
在马修脚步沉重地往寝室走时，蝙蝠车已经从蝙蝠洞里急速驶出，目标明确地朝哥谭大学的方向开过来。
蝙蝠侠面色沉稳地坐在驾驶位上，透过车窗，周围黑而耸立的建筑不断往后倒去。
马修将历经磨难而毫发无损的盲杖挂在门口，锁好门走到衣柜旁。
他并没有开灯，晚上有没有光线对马修来说原本就不是应该考虑的事，况且寝室里还有摄像头，他更没有开灯给任何人围观的意思。
可惜通风口内的监控依然随着他的行动而转动，马修能清楚听到监控摄像头跟着他扭转的动静——看来里面的是个夜视摄像头。
从衣柜里取出睡衣，马修又随手拿了几卷绷带就转身往没有监控的浴室里走。腰间缠绕的绷带已经被发现，再加上之前提姆已经怀疑他脖颈间有伤口，现在没什么继续隐瞒的必要。
况且他不应该知道寝室里被装了监控，提姆不在的情况下还继续伪装只会让蝙蝠侠怀疑他发现了异常。
蝙蝠洞距离哥谭大学不算太远，至少没有到南辕北辙的程度，蝙蝠车抄着近道，走没有交通信号灯的地方，很快就走了路程的一半。
另一边，一片黑暗中，推开浴室门往前走了两步的马修踢到了一个罐子。
“……”想起出门之前推倒了置物架的马修认命弯腰扶起置物架，然后摸着所有罐子的标签把东西又一个一个放回原位。
替换的衣服和浴巾挂在旁边，被水淋湿的衣服就直接脱下扔进旁边的脏衣篮。
身上湿透的绷带被解下，马修的手指滑过腰间被泡到泛白的伤口，又摸了摸大腿处血痂都软化了的子弹擦伤。伤口被吸水的绷带缠了太久，原本恢复中的伤势多少又严重了些。
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
体质相当不错的马修根本不在乎这点微弱影响，他甚至还打算在处理伤口之前先冲个澡，反正伤口已经泡过水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下。
温暖的水从花洒里喷出，密集的水滴砸在马修身上，又砸在浴室地板上，狭小空间里，水声充斥马修感官，嘈杂的世界好像都因此稍微安静下来。
水滴顺着马修的肌肉线条流下，偶尔挂在他皮肤表面微微凸起的粉色伤疤上。
已经愈合的伤口对马修来说都是不重要的过去，他带着刀伤疤痕的左臂从光洁的胸膛拂过，皮肤上流淌的水渍在月光倾洒下似乎泛着冷光。
身上的寒气被温暖的水流驱散，马修原本打算多冲几分钟。
可惜某个熟悉的引擎声出现在了学校周围。
马修能听到很远之外的声音，但这不代表他时时刻刻都注意着远方的动静。哪怕他的感官再强，他依然是个人类，精力再充沛也始终有限，因此一般情况下他只关注周边，只有他的感官接收到应该注意的声音时，他的注意力才会被拉过去。
显然，蝙蝠车的引擎声是他下意识关注的。
就像钩爪枪勾在高楼外墙栏杆上的动静一样。
马修听着某人飞荡在哥谭大学校园里的声音，沉默地关掉了花洒。
按照蝙蝠侠的移动速度，别说处理伤口了，能不能在被找上门之前穿好衣服都是两回事。
第37章
果然, 马修扯过浴巾手忙脚乱擦着身上的水时，清楚听到寝室窗户被撬了。
“……”
之前蝙蝠侠他们会以迂回的办法试探跟踪——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试探跟踪的是什么，但不妨碍马修感觉到他们手段相对柔和——现在蝙蝠侠直接了当地找过来了。
说实话, 蝙蝠侠突然改变行事作风，确实有点出乎马修的预料。
窗户几乎瞬间被撬开, 闯进来的人动作轻巧, 脚步声比马修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安静。寝室灯并没有被打开，但他听到了这个很轻的脚步正往浴室门口走。
如果被听到急匆匆往身上套衣服，那他感官灵敏的事情不就暴露了吗。
已经把身上伤口暴露出去的马修硬生生减慢动作。
一片黑暗中，浴室门被敲响的声音打破寂静。
马修的动作猛地停下。
紧接着, 他听到蝙蝠侠低沉的声音在敲门声结束后响起。
“马修·默多克，我来找你谈谈。”
“……”速度很快地穿上睡裤，又把长袖睡衣披在身上，急匆匆扣了几颗扣子。
今晚蝙蝠侠来找他一定会透露出最终目的，虽然他来得有些令马修措手不及, 但能早点解决麻烦也不错。
马修随手抽下头顶用来支撑浴帘的金属棍，面无表情地接近浴室门口, 紧接着用故作慌乱的语气隔着门板问：“你是谁，我记得我锁了门。”
夜色掩盖着他毫无反应的瞳孔。
“所以我是翻窗进来的。”蝙蝠侠察觉到了门后有人靠近, “至于我的身份，你出来之后我会告诉你。”
马修尽可能回忆自己作为DareDevil教训某些家伙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然后努力把里面的脏话剔除, 再把“我发誓会把你的脑袋打爆”这种具备威胁性, 又带着血腥暴力意味的话, 换成“报警”或者“被抓”之类的。
“不管你是谁, 我劝你尽快离开，我已经报警了。”不管你是谁, 你最好快点从我眼前消失，否则我就把你的脑袋打爆！
“如果不想被抓的话，就快点走吧。”不想让我把你的脑袋按进你的肚子里，就乖乖滚出去！
果然，现在听起来就变得毫无威胁。
另一边的蝙蝠侠转头借着带有夜视功能的目片看向书桌，看到了马修的手机：“……你的威胁能力有待加强。”
门后的马修搜肠刮肚想再找到一些适合这种情况说的话，但他还没想到，就听见浴室门锁轻响一声，紧接着微凉的空气从门外往浴室里涌。
“……”马修表演性质地后退一步，然后举起手里的铁棍就朝蝙蝠侠砸去，顺便还记得收收力道。
蝙蝠侠随手抓住马修朝他砸来的武器，出乎意料地发现马修的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
今天蝙蝠侠戴的是全彩夜视镜，只要有微弱光线存在，他就能在晚上通过放大微弱光束接收彩色信号，月光透过寝室和浴室窗户洒进来，整个房间在蝙蝠侠看来都是彩色的。
理所当然，站在他面前的马修也是。
墨蓝色的长袖睡衣穿在马修身上，因为太过匆忙，睡衣的扣子错乱地扣着。这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马修咽喉间的淤青。
提姆一直怀疑但马修一直不肯露出来的伤。
从马修手中抽出铁棍扔在一边，蝙蝠侠一边说着：“我只是来找你谈谈。”一边走近一步抬起戴着黑色战术手套的手轻轻擦过马修脖颈间淤青下的正常皮肤，“关于你的伤。”
他很快收回手。
微凉的触感留在马修脖颈间。
“关于我的伤？”马修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他一直在猜测蝙蝠侠跟踪他以及关注他的目的，身份暴露是最可能的理由。
现在蝙蝠侠说是为了他的伤？
蝙蝠侠和罗宾很闲吗？还是说他的伤有什么问题？黑面具的武器有延迟生效的剧毒？
“你是谁？”尽管马修内心崩溃，还尽职尽责地假装对蝙蝠侠的身份毫无察觉。
“十二年前我们见过，如果你还记得我，”蝙蝠侠后退一步，尽量让自己别太过咄咄逼人，他看着马修，沉声说出了代号，“蝙蝠侠，我的代号。”
马修愣住。
十二年前马修被蝙蝠侠救下的事情并没有报纸刊登，只有相关的知情人知道，比如戈登，再比如他自己，小丑已经消失了很久，现在出现在这里的只能是蝙蝠侠。
马修很想伪装出跟DareDevil完全不同的特质来，但他不想装蠢。
因此他没有质疑蝙蝠侠的身份。
马修没想到蝙蝠侠还记得，他只是蝙蝠侠很多年里救下的其中一个：“那么，时隔十二年，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即使没有提姆发现的血缘，布鲁斯也记得马修·默多克这个名字。
九岁的男孩儿在车祸发生的时候救下了一个老先生，然后自己被倾倒的化学物品腐蚀了视觉神经。当初他被绷带缠着眼睛的照片在哥谭日报刊登了一个星期。
但布鲁斯抽不出时间来关注，他那时候忙着对付小丑。
在哥谭引起广泛关注并不是什么好事，这个勇敢善良的男孩儿理所当然地被当时正在哥谭到处作乱的小丑盯上，成为了小丑挑衅他的工具，或者说人质。
之后小丑的逃脱又令他焦头烂额，关于马修的事情他也只是交给助理去安排。
“偶然间听到了你的消息，又发现你拼命隐藏的伤，”就算马修·默多克与他没有任何血缘，他也会管。接下来的话通常蝙蝠侠无法说出口，但他不希望马修有任何怀疑，“小丑曾给你带来麻烦，我或许也该为此担负某些责任。”
没有说谎。
[小丑曾给你带来麻烦，我或许也该为此担负某些责任。]
在蝙蝠侠说出这句话之前，马修不理解他拼命隐藏的伤跟蝙蝠侠有什么关系。
但他太清楚这种感觉了。
就像他拼命追捕的恶棍慌忙逃窜时伤害了无辜的路人，就像他和反派之间的争斗波及了他的朋友，那种负罪感，那种愧疚，那种后悔，那种无法发泄的愤怒……
哪怕马修依然因为这些监控和窃听装置烦闷，他也没办法继续生气质疑。
“你可能需要帮助，所以我来了。”蝙蝠侠的视线一直放在马修身上，他认得出马修脖颈间的淤青来自T型棍，也看得出睡衣错乱的衣扣间露出的淤青出自重击。
有人操控T型棍用力从背后扯着马修的脖颈控制他的行动，然后再用其它武器殴打。
他们确实错估了马修遇到麻烦的程度。
这些手段只有在你死我活的争斗里才会有。
谁会这样对待马修。
他甚至考虑到了马修经常去健身房，并做出了很多假设。只是健身房的格斗比赛通常不允许使用武器，再加上蝙蝠侠知道哥谭所有地下黑拳场地，里面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眼盲的选手。
看着马修皱眉茫然的无害模样，这些几乎不可能存在的假设只是在蝙蝠侠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抛之脑后。
他又看向马修睡衣遮盖的腰间，那里的伤他还没有看到。
马修深吸一口气：“有人质疑过你关心的方式吗？”
监视器，监听器，跟踪，夜闯……马修想歪没有任何问题。
蝙蝠侠对这个问题避而不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马修。”
这次轮到被问住的马修回避问题，他低下头：“我……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快想啊！快想个理由出来啊！
以往的经历没办法为马修提供任何参考，他从来都是敷衍说扭伤摔伤，但蝙蝠侠可不会信这个！
“所以你的伤是怎么来的？”蝙蝠侠既然来了，就没有无功而返的打算，“又为什么不报警。”
马修相信要是他说不必管的话，针对他的跟踪和监视绝对不会撤掉。他深呼吸着，大脑飞速转动，听着不远处布鲁斯·韦恩的逼问……
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韦恩受伤后的借口都是极限运动，不过他被绑架之后不是经常有蝙蝠侠救吗？
得到灵感的马修终于抬起头：“实际上，我只是比较倒霉误入了械斗现场。”
“你知道的，我看不见，”马修皱眉开始继续往后编，“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蝙蝠侠眼中，马修似乎有些困扰，但他并没有打断。
“枪声、冷兵器破空的声音、惨叫声，这些声音就环绕在我旁边，”到此为止，马修并没有撒谎，确实环绕在他旁边。
“虽然我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但那是晚上，路灯似乎被子弹击碎了，于是他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路灯被击碎是他引导的，但确实是击碎了。
“当时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对付的那个人是谁。”真话与假话交织，马修尽量让这些听起来可信，“被几个人当成敌人控制的时候，我被他们真正的目标救下了。”
“这些伤就是在那个时候受的。”
马修犹豫了一下：“至于不报警的原因……那些人似乎伤得很重，虽然不应该这样想，但我不希望他被通缉。”
没有佐证的情况下，蝙蝠侠确实没办法判断马修话语的真假：“事件发生的地点还有时间。”
“大概在东区接近考文特里那边，时间的话，五天前的晚上。”
五天前的晚上，那时候他们为了追踪被拐卖的孩子离开了哥谭。蝙蝠侠皱眉沉思：“你说当时你不知道他们是谁，现在呢？”
“救下我的那个男人说，”马修终于第一次说出了他的代号，“他是DareDevil。”
第38章
蝙蝠洞里, 提姆已经开始调查五天前的晚上哥谭东区接近考文特里有没有争斗发生。
“那天晚上附近警局确实接到过报警电话，只是警局的人赶到现场之后那里已经没人在了，只留下满地弹壳, 还有几把染血的刀……不过路灯确实是碎了。”
“现场显然被清理过，但那几把刀为什么留下了, 这点很奇怪, ”提姆想继续往下查，比如看一下警局调查出来的武器上的血迹是属于谁的，或者武器上的指纹来自谁。
提姆顺着那起案件往下查看证据的检验结果，没想到那边的分局根本没有查过这些, 自然也没有任何资料留下，他只好查查这些证据保存在了哪里：“血迹完全没有被检验过，哥谭警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干净点。争斗双方的身份暂时……”
“查到了，”夜翼放下手机。
提姆略有些意外，只不过看到夜翼的样子立刻猜了出来：“看来红头罩之前就调查过？”
“红头罩收到消息说之前黑面具在哥谭悬赏某个男人的信息, 有不少人向黑面具通风报信，五天前的晚上黑面具的人聚集在了东区接近考文特里附近的街道, 大概就是接到了告密去截杀。”
另一个人的身份简直昭然若揭。
[戴着黑色头罩的神秘男人。]
只有他最近一段时间里接连掀了黑面具几个场子，把黑面具气得不轻。
[他就是DareDevil。]
从通讯中听完全程的蝙蝠侠看向不远处的马修。
同样从蝙蝠侠的通讯中听完全程的马修却意识到了自己的漏洞, 这个不会直接导致他身份暴露，但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他得赶快去趟警局, 把那几把刀销毁掉, 然后找出那晚向黑面具告密的人。
但监控……
蝙蝠侠不肯认回马修,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他被牵连进某些麻烦事里, 尤其是和义警有关的，但他不牵连, 有人替他牵连。
“所以说，”马修想知道蝙蝠侠什么时候走，“我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很感谢你的关心，蝙蝠侠。”
你还没什么麻烦？
你麻烦大了！
依然没有立场对马修的行为指手画脚的蝙蝠侠深吸一口气，随后在马修从自己旁边走过去的时候一把掀开了他睡衣下摆。
马修没有阻止。
现在他已经给自己的伤找到了可靠的理由，他自己绝对不会揭发他自己，至于那天晚上被他揍了一顿的家伙们，路灯几乎一开始就被打爆，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攻击的是谁，也不知道现场是不是有个路人在。
现场残留的武器上即使沾了他的血也没关系，毕竟他说了他在那里。
总而言之，这个借口毫无破绽。
至少在蝙蝠侠面前毫无破绽，而他需要担心的也不是蝙蝠侠。
再加上他的伤口已经不再出血，腰间刀伤的切口也十分整齐，想必看起来不会很严重。
就算给蝙蝠侠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此察觉到蝙蝠侠动作的那一刻，马修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蝙蝠侠原本就在马修身侧，因此他一眼看到了马修腰侧被水泡到发白肿胀的刀伤切口。
伤口大概有一掌长，按照这种肿胀到外翻的情况来看，刀伤并不浅。这道伤口的严重程度在蝙蝠侠心里立刻盖过了马修身上那些被重击的伤，他皱着眉，又看了一眼马修，确认马修脸上真的没有疼痛难耐的表情。
马修听到蝙蝠侠的心脏狠狠地跳了一下，紧接着听到蝙蝠侠以一如既往的低沉语气问他。
“既然是黑暗的械斗现场，一定不止这一道伤口吧。”
马修把睡衣从蝙蝠侠手里拉回来，重新遮住腰间伤口。
“……还有道子弹擦伤在大腿上，不过没什么大碍。”现在不说，接下来不小心又被提姆发现才致命。
子弹擦伤，最轻的也是带掉一层皮肉，创口清理不彻底，后期还会感染，蝙蝠侠不知道马修哪里得来的没什么大碍这种结论：“我能看看吗？”
那伤可是在大腿上，尽管马修不觉得单方面被一个男人看一下会怎么样：“你不觉得……怪异吗？”
“子弹擦伤需要小心处理，据我所知你没有去医院。”蝙蝠侠并不觉得怪异，虽然他并不希望这样，但他确实给他的所有孩子都处理过伤口。
并不想在陌生人面前脱下裤子的马修：“伤口已经好好处理过了，是……”说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虽然是真的，但马修就是莫名有些迟疑。
“是谁帮你处理的？”蝙蝠侠看着马修欲言又止的模样，“DareDevil？”
马修没有反驳。
毕竟这也不是他自己说的。
蝙蝠侠沉默了。
只有他要看的时候才说怪异，这才是最怪异的地方。
“稍后会有人过来带你去处理伤口，”蝙蝠侠转身就要往窗边走。
“我不想去。”说实话，这些伤再过两天就要好了，他不想去一趟医院，然后医生因为他的枪伤报警，之后时隔几个小时他再次被带去警局。
“告诉我原因。”蝙蝠侠再次面向马修。
“我已经说过了，蝙蝠侠，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说过了……
[他说不想连累DareDevil被通缉。]
另一边的达米安好心提醒，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想看热闹的想法。
马修咬了咬舌尖：谢谢你，罗宾。
蝙蝠侠难耐地握了握拳，最后抛下一句话转身离去：“待在这儿别出去。”
“……”讨厌这种不听别人说话的人-
离开后的蝙蝠侠直接去了哥谭警局东区分局。
五天前从械斗现场被带走的几把武器还存在警局，因为没有立案的原因，这些武器上的指纹没有被提取，血迹没有被查验。一般来说当然不能这样，但要是负责这个案件的警探被收买就不一样了。
黑面具的势力收缩了不少，但他依然不容小觑。
之前他的人追捕DareDevil失败，就算是为了出气，黑面具也不会放弃。
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出DareDevil的身份，然后以最暴力的手段去报复。
整件事原本蝙蝠侠可以不去管，但DareDevil是个十分警惕的人，上次绑架现场，他当着布鲁斯·韦恩的面没有说过一句话，拿过的匕首上也仔细擦掉了指纹，因此这次现场他很可能也仔细清理了他的痕迹。
但马修的血迹很可能留在了那里，就在那几把被扔在现场的刀上，黑面具据此找到马修身上只是时间问题。
他得在黑面具收买的黑警私下查验血迹查到马修头上之前，想办法让马修从这件事里脱身-
蝙蝠洞里的阿福已经打算出发了，这种寻常外伤，经验丰富的他去为马修处理完全称得上绰绰有余。
当然，可能并不是每个人都认为这样的伤势寻常，至少它们放在马修身上的时候，阿福要更担忧些。
“马修的伤看起来不算轻，”提姆帮阿福收拾着医疗箱，“尤其他还伤在腰和腿上，而我没能注意到。”
“马修比我们想象中更坚强，”阿福接过提姆递过来的生理盐水，放进医疗箱角落。
“需要我一起过去吗？”达米安抱着双臂站在旁边。
阿福并不是一直都待在韦恩庄园和蝙蝠洞里，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远不止蝙蝠侠的，还有更多布鲁斯·韦恩的：“DareDevil不会轻易出现，不必担心，达米安少爷。”
“夜翼和红头罩要去调查别的事，你可以跟他们一起，”提姆拉走了达米安-
有监控在，就算马修想出去也没办法。
他待在寝室里坐立难安，不断思考该怎么应对可能会朝着马修·默多克而来的麻烦。蝙蝠侠显然很在意他，但他自己惹来的事情，把这种风险转嫁给对他怀有愧疚的蝙蝠侠，马修不愿意这样。
他没办法去利用蝙蝠侠的责任感。
同样，他也没办法坐以待毙。
就在马修思考该怎么出去的时候，有人敲响了他寝室的门，一个熟人，马修依然不知道他的全名，但他知道提姆称他为阿福。
“马修，你在吗？”
阿福温和而耐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很好，试试看阿福能不能帮他解决监控的问题吧，如果不行……
马修站起来摸索着往门口走去，监控下，他一直都很合格地扮演感官正常的盲人。
他走到门口，毫无防备地拉开门：“请问您是？”
“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阿福相当果断地向马修做了个自我介绍，上次和提姆一起去警局见马修时，他并没有在马修面前开口说话，因此马修不会认得他的声音，“是来为您处理伤口的。”
“请问我可以进去吗？”
马修从门口让开：“当然，我还以为蝙……”
“您最好还是别把他来找过您的事情说出口，”阿福打断了马修的话，“为了您自己的安全。”
“感谢您的提醒，潘尼沃斯先生。”
“我只是想说，我原本以为我会被带去医院。”
原本是打算带去蝙蝠洞，阿福沉默了一下，因为马修看不到，所以他们不担心马修发现他们穿着什么样的制服，也不担心马修发现什么异样。
只要喷上些消毒水，告诉马修那里是他们的私人医院，不会有任何问题，他们甚至可以趁机为马修做个全身检查。
可惜马修为了那个给他带来麻烦的DareDevil拒绝了这个。
第39章
考虑到自己背部还有其它伤疤在, 因此马修在阿福为他处理伤口前先说要去换个方便些的衣服：“至少该穿条短裤。”
“当然可以，”阿福没有怀疑什么，毕竟刚才布鲁斯都被说了怪异。
拿着一件紧身的长袖上衣, 还有一条宽松短裤，马修步伐缓慢地走进浴室。刚才蝙蝠侠掀开他的睡衣幅度并不大, 因此背部伤疤没有暴露, 不过现在处理伤口，他总不能揪着睡衣的下摆不放。
他背部的伤势必然会引来蝙蝠侠的怀疑和调查，只要蝙蝠侠真的像刚才表现中一样在意十二年前的那场意外，不过这些伤的来源根本不可能查到。
体质原因, 他的伤口愈合速度要比一般人更快，因此在不知道这点的情况下，仅凭疤痕只能得到一个更早的受伤时间，这就是调查中的致命阻碍，因此马修并不介意暴露。这甚至能为他DareDevil的身份做个掩护——毕竟依据伤口得到的受伤时间里, DareDevil甚至还没出现在哥谭过。
至于现在的伤，蝙蝠侠他们并不知道马修腰侧伤口一开始的情况, 自然也就无法发现马修伤口愈合情况有多良好，没有前后对比的情况下, 仅仅一次包扎也不足以让他们发现异常。
但是——
马修自己也找不到借口解释这些伤。
为了避免麻烦，他尽可能不想暴露。
阿福在等待的间隙里先打开了医疗箱, 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摆在了书桌上。直到浴室门打开, 他才抬头看向穿着长袖上衣和长度到膝盖的休闲短裤的马修：“……我会尽快为您处理好腿上的伤。”
刚穿着湿透的衣服吹完冷风, 又被蝙蝠侠找上门, 别回头着凉了。
马修摸索着走到桌前：“麻烦您了。”
休闲短裤很宽松, 马修很轻易把裤腿卷到受伤的位置。
阿福看着马修大腿上被带掉了一块皮肉的略微凹陷的伤痕：“您口中的不要紧似乎……”伤口已经因为被湿透的绷带包裹而泡得发白，上面的血痂似乎有软化脱落的现象。
马修看不到, 他只能凭感觉去摸。
阿福拦下了他的手。
“至少您的伤口最初清理的很干净，”阿福仔细检查了一下，“看来之前为您处理的人十分用心。”
“他……确实用心，”毕竟是自己的伤。
不仅是腿，腰侧的伤也看得出来受伤不轻，由于这些都比阿福预料中要严重，因此心情沉重的阿福接下来只是沉默地为马修处理着伤口。
清理、消毒、上药、包扎……
直到为马修腰侧伤口上药时，阿福终于忍不住了。
“听说您受伤之后没让任何人发现，”阿福不觉得马修身上的伤是很容易忍耐的类型，每一次走动都会牵扯到大腿弹痕，每一次转身或者弯腰，那道严重刀伤都会被拉扯，甚至马修住在三楼，每上下一次台阶，他受伤的位置都在用力，“您不会痛吗？”
马修当然会痛。
一样的伤，他比别人痛无数倍。
“我只是失去了视觉而已，痛觉还好好的，”马修开玩笑一般回答着这样的问题，“不过只要想，总能办到。”
想起马修是为了什么才想隐藏，阿福看了看他身上包扎的绷带：“您还真是意志坚定。”
“在腰侧伤口愈合之前，您还是要尽量减少剧烈活动。”最后一边为马修包扎伤口，阿福一边十分关心地嘱咐他。
现在伤口已经处理结束，听到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收拾医疗箱，马修心想不能再等下去：“潘尼沃斯先生，其实我有一些问题想问，关于蝙蝠侠的……只是蝙蝠侠他……听起来不是很好接近。”
听起来很凶是吧。
阿福理解。
“我和蝙蝠侠并不是很熟悉，真正说起来的话，甚至都没有直接见过，”阿福按照广大哥谭市民传播的八卦完善自己的人设，“不过我的雇主和他比较熟，如果您有什么问题，我可以代为传话。”
撒谎。
看来阿尔弗雷德和蝙蝠侠的事业牵扯很深。
“真的非常感谢您。”
“我想知道蝙蝠侠是怎么发现我受伤的，我被监视了吗？”这是很正常的猜测。
听到马修的话，阿福拿着碘伏的手顿了顿。
“说实话，我现在坐在桌前，甚至都感觉有些害怕，看不见的地方像是有无数双眼睛不停歇地窥视着，这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了。”蝙蝠侠的监视确实让他喘不过气，马修只不过是放大了这种感觉，“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还请帮我问问。”
“当然，我会的。”阿福敲了敲耳麦。
[马修最近不安全，等风头过了我会把监控全都拆掉，或者明天我去把房间里的监控换到门口。]
听到提姆声音的马修：“……”
现在就拆啊！
始终记得要去警局里销毁证据的马修在阿福走之后关了寝室里的灯，打开了从不听的舞曲，然后走进浴室翻窗离开-
哥谭警局东区分局，介于犯罪的发生不分时间段，因此警局的工作也从来没有真正停歇的时候。
绕过灯火通明的大厅和外墙的所有监控，蝙蝠侠来到这栋六层建筑的顶楼。
[当天晚上出警的是科林·金斯莱，他拦下了这起案件，那些物证之前保留在他那里，不过时隔五天，现在阻拦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蝙蝠洞里，提姆为行动中的蝙蝠侠和夜翼同时提供支援，阿福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提姆虽然担忧马修的情况，但还是投入了工作。
“他的办公室在哪儿。”
[四楼，就在楼梯对面。]
放了三张办公桌的办公室里只有科林·金斯莱一个人在，而他送去检验的东西也已经收到了结果。
金斯莱翻开刚刚收到的文件，血迹主人的信息明晃晃出现在他眼前——马修·默多克。紧接着金斯莱从系统中查到了马修·默多克的详细信息，他面色难看：“怎么可能？”
不管再怎么难以置信，结果显示就是这样，金斯莱只负责查看血迹主人，并不负责保证这就是头罩男，想通这点之后，他立刻用一次性手机拍下了文件发送给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然后砸碎手机，拿着文件走到了碎纸机旁边。
纸张一端送入碎纸机。
等待文件粉碎的金斯莱猝不及防下被一阵无法抗拒的力道砸向墙壁，他痛呼着倒地。
蝙蝠侠从碎纸机里抢救出半份文件，恰好马修的照片就在那半边，他回头看了一眼金斯莱桌面上砸碎的手机，面色难看地将瘫倒的金斯莱提起来。
显而易见，马修的信息已经被发给了黑面具，就在刚才。
原本想质问，但事实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继续问什么的必要。
抓着金斯莱砸在旁边的实木桌面上，蝙蝠侠拿着半份文件还有桌面上跟文件一起送回来的几把染血的刀立刻翻窗离开。
“我来晚了，”蝙蝠侠语气低沉，他皱眉又看了眼手中的文件，“马修的信息已经被金斯莱发给了黑面具。”
[不管黑面具相不相信，他都一定会对马修下手。]
被惹怒的黑面具向来没有理智可言，蝙蝠侠正是因为了解才担心。
[我们没办法直接去警告黑面具。]
那无异于正式在整个哥谭黑色势力中宣布——马修·默多克对蝙蝠侠来说意义非凡！
“想办法给黑面具找点麻烦，”蝙蝠侠打算在哥谭来一次久违的清扫，“把他的贸易路线找出来，还有他在哥谭的所有生意。”
[收到。]
[不过只要黑面具缓过来，他依然会转头对付马修，我们没办法一直盯着他。]
只要暂时转移黑面具的视线就好。
蝙蝠侠可不打算让带来这些麻烦的DareDevil一直藏在后面-
某家进出口贸易公司，特意设计过的绝对安全的防弹防火箭炮豪华办公室里，黑面具手里拿着一支枪坐在真皮座椅上。
而他身前桌面上，属于马修·默多克的详细资料整整齐齐放在那里。
“这就是金斯莱从那几把刀上找到的血迹主人，”男人低头站在旁边。
“马修·默多克，一天内，我要你们把他带来见我，”黑面具看着低头站在他面前的几个手下，“如果你们再失败，你们该知道后果！”
“Boss，马修·默多克只是个瞎子。”站在他身后的短发助理并不相信马修·默多克就是他们要找的男人，“我们会不会找错人了？”
“考文特里那晚行动前，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在某个男人手里救了个人，”低着头的手下抬起头上前一步，“这个马修·默多克很可能是他当时救下的。”
黑面具将枪拍在桌面上：“不管是真的找错了人，还是他装瞎，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人给我带过来！”
“还有，”黑面具补充，“让那晚通风报信的人来见我，我会从他嘴里仔细问问那天的情况。”
这间办公室没有窗户，原本该站在巨大落地窗前俯视城市的黑面具怒火翻腾，他看着毫无动静的手下：“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三秒内，这里的人走了个干净-
哥谭大学，东区地下室，东区分局，这三个地点几乎在一条直线上。
马修半个小时之内换好了衣服赶到警局。
只是那里一片混乱。
[我没看清是谁闯了进来，只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他打晕了我。]
[……我不确定丢了什么。]
[科林·金斯莱，都被人打到家里了，你丢不丢人。]
[各位，放我去医院处理下伤口吧，我发誓我绝对肋骨骨折了。]
“……”前脚听说物证被扣在这里，后脚警局就被入侵，还是个黑色的影子，马修真的不想猜测这个人是蝙蝠侠。
跟着科林·金斯莱走到停车场，黑暗中，马修飞扑着将他推进监控死角，扯着他的手臂将他按在地上：“科林·金斯莱，你把东西交给黑面具了？”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这个人，但不妨碍大胆猜测。
错了也不要紧。
“你……你，你是谁？”
听到说完这句话后金斯莱更慌乱的心跳，马修已经确定：“我就是黑面具要找的人。”
“你跟那个瞎子什么关系？”金斯莱鼓起勇气。
“这可不是你该管的。”
一掌打在他颈侧，马修沉着脸站起来。
现在黑面具拿到他的资料了，蝙蝠侠显然也参与进来了。马修转身往停车场外走，思索着该怎么解决眼下的麻烦-
蝙蝠侠离开之后，为了关注金斯莱后续动静，提姆还监视着东区分局。
DareDevil的身影从监控中一闪而过时，提姆精准捕捉到了他。
[蝙蝠侠，DareDevil出现了。]
离开东区分局不久的蝙蝠侠猛然停下脚步：“在哪儿？”
[他也去找金斯莱了。]
第40章
蝙蝠侠刚离开没多久, 为了防止刚跑出去就跟他迎面撞上，马修一直是保持警惕的。
况且考虑到寝室里的监控，他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黑面具如今手里的东西无非就是血液检验报告指向的马修·默多克, 凭这个没办法认定DareDevil就是他，不过黑面具绝对会找上马修·默多克。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在黑面具找到他之前, 先找到黑面具好好聊聊, 然后让黑面具对马修·默多克的怀疑彻底消失。
只是马修不知道黑面具如今的藏身地点，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再加上黑面具身手不错，手下也很多，没有合适的装备和武器, 他没办法保证一定能全身而退。
到时候再受伤，他DareDevil的身份就彻底坐实了。
蝙蝠车的引擎声从远处传来，一直警惕着的马修立刻换了个方向走。
而蝙蝠侠也没指望DareDevil留在这里等他，他是回来找金斯莱的。
黑暗的停车场，蝙蝠侠在DareDevil出现过的角落里找到了昏迷的金斯莱。
把金斯莱拖到附近水池旁, 蝙蝠侠毫不犹豫地把他丢进冰冷的水里，任由他沉下不足半米深的水池底, 呼吸产生的水泡从水池里不断往外冒。
[1、2……9……]
蝙蝠侠默默计着时，在数到十的时候, 水池里的金斯莱终于睁开了眼。
“咳咳咳！”他咳嗽着翻身从半米的水池底起身，但起了一半, 被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的蝙蝠侠吓得停下, “咳咳咳——！蝙……蝙蝠侠, 你怎么？”
刚才撞在墙上疑似断裂的肋骨隐隐作痛, 金斯莱看到蝙蝠侠就下意识瑟缩。
“刚才有人来找你, ”蝙蝠侠以陈述的语气说着，“把他出现之后的所有经过告诉我。”
“我要是……”
金斯莱话没说完, 被蝙蝠侠一掌拍回水里。
他重新爬出来：“我说……我说！”
“他来找我，一上来就问我是不是把东西交给了……”金斯莱虽然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被蝙蝠侠发现，但要让他亲口承认被黑面具收买还是有点困难。
蝙蝠侠冷冷地威胁：“我可以让你整晚躺在这里。”
金斯莱咬了咬牙。
能被收买的通常都是贪婪又软弱的家伙，金斯莱显然不可能在蝙蝠侠面前坚持多久。
“你把东西交给黑面具了？”金斯莱模仿着那个男人质问的语气，然后描述当时的场景，“他一上来就反手扣着我的胳膊把我按在地上这样问。”
“我后来问他跟那个瞎子什么关系。”
听到金斯莱的话，蝙蝠侠攥紧了拳，忍耐着没有立刻挥出去：“他的回答呢。”
“他说——这可不是你该管的！”金斯莱深吸一口气，缓了缓，“然后他打晕了我。”
蝙蝠侠听着金斯莱刻意模仿出的愤怒，似乎能看到刚才DareDevil如何生气。
就像他预想中那样，DareDevil也是为了那几把武器来的，换句话说，是为了解决他带给马修的麻烦而来的，但和他一样，DareDevil也来晚了。
[金斯莱受贿的证据已经发给了联邦调查局。]
看了水池里的金斯莱一眼，蝙蝠侠没再管他。
只是转身走了几步，他猛地意识到一件事，距离金斯莱把马修的消息发出去已经有一会儿：“……现在马修那里没人保护。”
蝙蝠洞里，刚回去不久的阿福和提姆立刻调出寝室监控。
此时监控视野内没有人，房间里播放着舞曲。
往前调了调监控。
[马修已经在浴室里待了四十多分钟。]
提姆立刻拿出手机拨给了马修，浴室里，马修手机铃声响起的声音通过窃听器传了回去-
奔跑在高楼间的马修停下来。
他拿出怀里震动的手机，激活了浴室里的播音器，然后又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刻，操控浴室里的播音器关闭。
“晚上好。”马修特意找了避风的位置，说话声音也比平时轻。
[马修，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
确认马修还在寝室的提姆松了口气，开始找借口解释自己打电话的行为。
“没关系，今晚我也有点睡不着。提姆？你有什么事吗？”果然消失太久会有人打电话给他，马修已经开始庆幸他提前做好了准备。
[只是有些……困惑，但现在太晚了，等我回去再跟你说。]
“……好。”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更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
马修很快回到了哥谭大学附近。
时间已经是后半夜，这时候学校附近通常没什么人走动，更别提把车停在不远处带着枪走下来的人。
[抓一个瞎子还用得着我们五个人？]
赶时间的马修皱着眉停了下来，已经换掉黑色衣服的他提前捡了块石头砸了拐角监控，又把附近路灯搞坏，然后站在角落里埋伏。
[快点开个灯，这也太黑了。]
他悄无声息地走近……
凌晨最黑暗的时候，几声枪响在学校里响起，之后就是开口没来得及吐出的怒骂，随后又重新归于寂静。
马修干干净净翻浴室的窗户回到寝室。
为了解释这将近一个小时的空白，他手脚十分利落地将浴室里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全都换了地方放，问就说是因为白天撞倒了置物架，发现东西摆放有点不合理。
再加上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有点睡不着，就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两分钟让这里大变样的马修终于推开门走出去，他已经把刚才用到的播音设备藏进马桶水箱里，关掉了音乐后就重新坐回桌前。
黑暗里，因为赶路太急而有些气喘的马修平复着呼吸。
墨镜已经留在浴室，他的整个面部都毫无遮挡，因此他平静无波的眼神和明显因为烦闷而紧皱的眉都十分清晰地出现在监控里。
马修实在没有心情伪装什么。
他就那样沉寂地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五天前的晚上向黑面具告密的家伙，应该就是他在教训那个对小女孩儿下手的人渣时从窗外跑走的男人。
脚步很重，是个没有系统锻炼过的普通人。
再加上一点毒品的味道，是个瘾君子。
把女孩儿抓回去的人渣住所偏僻，况且他既然敢带他抓的孩子回去，就有把握等闲不会有人找到那里……窗外那个瘾君子就是去找他的，他们认识。
不过这两个人掌握的信息无非也就是DareDevil确实出现过，跟那些血迹一样不算致命。
但他们知道当晚有个女孩儿在，还是被DareDevil带走的，马修·默多克的身份被牵连已经算是他的重大过失，他不能把那个孩子再牵连进去。
得让他们两个学会闭嘴。
马修掀开表盖摸了摸指针，确认不久之后天就会亮。
黑面具既然已经安排了人找他，暂时就不会找到那个孩子身上，他还来得及等到天亮再说-
正往哥谭大学赶去的蝙蝠侠并没有因为马修没事而减速，黑面具不是很有耐心的性格，他的人一定已经在去找马修的路上。
将蝙蝠车停在隐秘处，蝙蝠侠一眼发现了这里的不对。
他不久前走的时候路灯是好的，现在有条小路上的灯灭了。
目标明确地从几栋楼间降落到那里，借着夜视镜，蝙蝠侠毫无阻碍地看到了那几个倒在地上的壮汉。
“……”看来他们不是唯一想到黑面具会立刻找过来的人。
[他会去找马修吗？]
他，DareDevil。
蝙蝠洞里，提姆再次看向监控。
马修已经出现在监控画面里，但他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黑白色的画面像是古老的默剧，只是主角并不是肢体语言丰富又活泼的演员，而是双眼空洞的马修。
阿福看着监控里沉默的马修，想起刚才马修皱着眉问他的事——我被监视了吗？
[我现在坐在桌前，甚至都有些害怕，看不见的地方像是有无数双眼睛不停歇地窥视着，这让我有些喘不过气了。]
阿福深呼吸着从监控画面上移开视线：“尽快解决黑面具的问题，把马修身边的监控拆掉吧。”尽管马修现在坐在那里不一定是因为刚才说的这些，但阿福就是不忍心继续欺瞒他。
黑暗里，马修在等待天亮。
他听到蝙蝠侠再次落在他窗外，随后很快离开，紧接着是几声枪响，以及几个人倒下的声音-
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隐蔽办公室里，黑面具接到了某个手下的消息。
[Boss，之前向我们报信的那人死了。]
“谁杀的？”黑面具立刻猜测是那个掀了他几个场子的头罩男，“是那个该死的家伙？”
不过电话对面的人立刻解释。
[他是吸毒过量死在了家里。悬赏的赏金给他之后，他转头在我们这边买了毒品，这边说把上次剩下的纯度极高的货卖给他了。]
“……废物！”黑面具以枪口敲击着桌面，“他当初报信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说是那边有个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在见义勇为。]
赏金虽然立刻给他了，但要是他的消息没用，他自然拿回去多少，就再翻倍吐出来多少。
“救的是谁？”黑面具也不相信那个头罩男会是一个瞎子，他可能是被牵连的，也可能是装瞎的。
手下十分果断地回答。
[当时没问。]
“……”黑面具的枪在桌面上射出一个洞，“记住今天之内把那个瞎子带给我，否则你替他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