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被杀死, 或者向他投降，这是黑面具为哥谭最近出现的头罩男选择的唯二结局。
最初红头罩出现在哥谭时，黑面具也曾给过他这样的选择, 只是红头罩用火箭炮回答了他的问题。
而现在，带着黑色头套的神秘男人并没有给黑面具带来像当初那样的压迫感。他的人没有被砍头, 他的货物没有大批量被劫持, 他的地盘还是他的地盘。
虽然当初被红头罩赶得狼狈逃窜，但他也不是谁都怕。
只是马修可没有被一个恶棍招揽的打算。
以DareDevil的身份行动时，马修的动作与平时截然不同。
带着墨镜和盲杖，他通常挺直腰背, 也因为不用目视前方或者低头注意道路，头总是微微抬起。而作为DareDevil时，他从不以这种姿态出现。
他总是肌肉紧绷，身体重心略微前移，头脑微微低垂, 时时刻刻都警惕着，像是擂台上随时准备进攻的拳击手。
就像今晚。
毫无防御作用的上衣裹在他的身体上, 手臂和脊背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
他侧身站在暗巷道路中间，挡在了朝他走来的几个人面前。
由于黑面具的人担心他逃跑, 因此采取的是分散包围的策略，这条暗巷中只有六个人, 迅速解决他们对马修来说轻而易举。
黑面具的人都知道, 带着黑色头套的男人一个人掀翻了他们一整个据点, 这个男人已经一跃成为整个哥谭他们不想遇到的人第三名。
第一个是红头罩。
第二个是蝙蝠侠。
他们下意识抬起手里的枪指向马修, 并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黑面具说过，招揽, 或者杀死。
“我们是黑面具派来找你的，想必你应该知道我们的目的。”
比起六个人面对能掀翻二十多个的对手，他们宁愿拖延时间等另外几队人过来然后再一起上。
但马修已经在他们举起枪的那一刻朝他们冲过去，同时把刚才随手捡到的钢管当作武器甩了出去。
像是一个信号，接连不断的枪击声在并不宽阔的巷子里响起，马修像是能预测一样完美躲过了那些朝他射击的子弹，同时奔跑中踩着巷道墙壁朝他们回旋踢去。
手臂长的钢管先后回旋着砸了两个人的腿，马修落地时恰好接住，紧接着反手将钢管撞向背后直接瞄准他的枪口，炸了膛的枪直接炸掉了枪手半个手掌。
他惨叫着倒在墙角时，另外的五个人更孤注一掷地朝马修冲过去。
“该死！”
四处迸溅的子弹击中原本就昏暗的路灯，整个空间猛地暗了下来。马修手里抓着两个人的头撞在墙壁上，直接将他们撞昏过去。
不发出声音时，没人能发现他。
于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相当迅速地解决了剩下的人。
只是这里打斗的动静实在不小，从另外几条路包围过来的二十几个人正迅速接近，虽然有的快一些，有的慢一些，但马修显然没机会逐个突破了。
好在没人发现躲在废弃房屋中的女孩儿。马修的感知中，她还安全待在那里。
捡起掉在地面上的钢管，马修隐藏在了黑暗里。
“从这边走的是谁？”
“他们人呢？都已经被解决了吗？”
“那个头罩男会不会已经走了。”
“该死的！他要是走了，我们就倒霉了！”
躲在墙头的马修找准时机，在下面的人逐渐接近他的时候将钢管抛到了离他很远的另外一边。
黑暗中，所有人都举枪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射击，马修趁机出现在后面勒着两个人的脖颈直接将他们勒晕了过去。
如果刚开始还能躲在暗处偷袭，那么真正陷入混战后，所有的地方都是被攻击的目标，近身战斗时大部分人抛弃了手枪，他们带着匕首和刀，密密麻麻地朝马修全身砍去。
手枪在攻击中脱手的，他们就直接挥着拳头上来。
马修尽量躲避，但对他来说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御，只有把所有人都打倒，他今晚才能带着那个孩子离开。
有人带着T型棍卡在马修脖颈处，试图从身后拖着他控制他的行动。为了避开涌来的攻击，他只能尽量用手抓着卡在他脖颈处的T型棍，猛地扭动身体将身后的人甩向侧边。
刀尖刺入那人身体，肉体切割的声音和惨叫声一起在马修耳边响起。
终于没人从身后勒住他的脖颈，马修将T型棍拿在手里充当武器
弯腰躲过横劈过来的刀刃，趁刀刃刺入墙壁，马修一把将人薅过来又猛地踢出去。
被围攻之下依然有子弹隔三岔五射向马修，面临挨一拳或者挨一刀，挨个子弹或者被砍一下这种选择的时候，他总是尽量把周围的敌人抓过来挡，挡不下的就全凭本能去抉择。
黑暗的环境，狭窄而没办法挤下太多人的巷子……
这样的环境对马修来说实在有利，就算偶尔挨了几下，他还是单枪匹马站到了最后。
甩了甩酸痛的手和麻木的手臂，马修将横七竖八躺了满地的人抛在身后，喘着气往回走：“咳……”
虽然东区每天晚上都会发生或大或小的争斗，但今晚这种情况一定会引来有心人查看，不管是红头罩或者是蝙蝠侠，都是马修不想遇到的。
尤其是……
他扯下了一条衣袖撕开缠在腰间，阻止伤口处流出的血液继续往外蔓延。
大腿被子弹擦过，恰巧裤子所用的材质吸水性不错，因此左边裤腿已经比右边沉了些。他又扯下另一条袖子缠在大腿伤口上，防止失血过多晕倒在半路。
尤其是他现在受了伤，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为了防止真的遇到那些不想遇到的人，受伤的情况下，马修的脚步都没有丝毫放缓，他注意着周边动静，然后径直回到那个废弃的房屋里。
女孩躲在角落，心脏因为害怕而跳得很快。
直到马修推开门走进去，那个孩子立刻站起来跑向他。
月光下，她能看到马修身上的伤，也能闻到原本没有的血腥味：“你……你受伤了。”
“没关系，”马修开口的那一刻，略显嘶哑的嗓音将他吓了一跳。被T型棍卡过的咽喉依然隐隐作痛，“咳……咳咳，”他咳嗽几下，没有什么好转。
所幸不是很严重的伤，马修没再管胀痛的咽喉，蹲在女孩儿面前，再次将她抱起来，勉强自己以正常的声音说着：“我们得离开这儿了。”
新城，要穿过整个东区往北面走，马修不觉得他能在受伤的情况下不管身体伤势走那么远，然后再横穿东区回到那间地下室。
哥谭警局某个分局外，马修躲在阴影里把女孩儿放下：“去吧，他们会送你回家。”
女孩儿看着马修，留恋地往街道那头走：“我不会把你的事情说出去的！”鼓起勇气说完这句，她才终于朝警局跑过去。
直到感觉到她冲进警局，听到她口齿清楚地请警察帮忙联系父母，又听到电话另一边急切而担忧的声音，马修才终于捂着腰间伤口离开。
他的脚步略有些踉跄，稍微习惯新伤带来的痛感后，才重新缓过气稳下脚步。
装备、武器……
马修再次开始思考这些该从哪里搞来。
或许他该先拿起针线把这些普通衣服手工改动一下，多增加些防御功能。
对上刀枪大概作用不大，但总是聊胜于无，至少不用担心摔在地上的时候磨破吧。
马修尽量让自己保持乐观，尽管他并不是多乐观的人。
没有无话不谈的伙伴，没有值得信任的朋友，受伤只能自己处理伤口，倒在任何地方大概都无人在意。如果不是曾经拥有过那些真心的伙伴，他可能也不会感觉自己有多孤独。
平白拥有的第二次生命，上帝从没规定过需要小心使用。
[想办法给伤口止血，然后忽略它。]
马修一直以来坚持的信条，只要想起它，他永远能在受伤时保持清醒和冷静。
[忽略它。]
当然，忽略也不是彻底不管。
脱离战斗或者回到安全的地方时，他有的是时间处理伤口。
地下室里，马修将吸满了血的衣服从身上撕开，他因为失血而有些麻木的手指从腰间的伤口抚过，无论从伤口直径还是深浅来判断，似乎都需要缝合。
这样的伤势对马修来说不算重，伤口几乎已经停止出血，而且……
他已经因为失血感到些许晕眩。
为了防止缝到一半晕过去，他还是选择给伤口清洁消毒后紧紧用绷带包扎起来。
时不时的咳嗽声在安静的地下室里响起，但这里无人在意。
大腿的子弹划伤不需要太过担心，伤口不大，而且没有任何异物残留，在不伤筋动骨的情况下，只要好好止血消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问题在于他又挨了一拳的嘴角。
马修略有些头疼地摸了摸嘴角破裂的伤口。
这个完全没办法隐藏，比颈侧被T型棍卡出来的淤青还令他烦恼。如果现在他已经毕业并且开始工作，这种问题会少得多。
晕眩阵阵来袭，马修确认伤口包扎完毕后披上外套来到这个房间唯一能用作休息的沙发旁。
他深呼吸闭眼坐在沙发上，将注意力集中在自身，开始受伤之后惯例般的冥想。
寂静环境里，他呼吸时因疼痛而产生的抽气声如此明显，但很快平静下来。
地下室里从来都不开灯，唯有一扇狭长的窗户开在墙壁上方，因为窗外就是高楼的原因，没有任何光能照进来。
今晚这里尤其暗。
丝丝缕缕的血腥味肆意在黑暗里蔓延，伴随着平稳的呼吸声。
马修似乎是因为接连几天晚上没有好好休息而睡着了，又好像是因为受伤而昏迷，或许依然在冥想-
第二天一大早，蝙蝠侠他们终于兵分几路带着上次案件里失踪的孩子回到哥谭，他们将这些孩子送到警局门口，通知了戈登之后才安心离开。
“今天回去吗？”红罗宾看向旁边的红头罩。
“别一副我跟你们关系很好的样子，”黑面具好像有卷土重来的意思，红头罩最近忙得很，如果这次不是为了那些被拐走的孩子，他也不会跟蝙蝠侠他们一起行动，“走了。”
红头罩离开之后，蝙蝠侠、罗宾、红罗宾很快回到了蝙蝠洞。
“时间刚刚好，”换下制服后，提姆很快冲了个澡，“还能赶得上今天的课。”
“要是路上不堵车的话，上课之前还能回寝室去跟马修打个招呼。”
“他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用得着你打招呼？”达米安对提姆时不时提起马修·默多克的行为不屑一顾，并且认为他不可理喻。
不过提姆倒是完全没有生气，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没错，你说得对，马修确实要比我们任何人想象中都更独立自主。”
“……TT。”
布鲁斯从不参与他们这样的口头争论，除非中间有人问到他的看法。
“布鲁斯，你觉得呢？”布鲁斯是这里除了他之外接触马修最多的，提姆觉得布鲁斯应该对马修的独立性有明显认识才对。
想起两次接触时的情况——告解室、抓人现场，布鲁斯沉默，就仅有的几次见面来说，他还没有真正看到马修·默多克的独立和自主。好在这种时候，他很擅长转移话题。
“阿福，今天早餐吃什么？”
提姆难以置信地看向转移话题的布鲁斯。
连续一整个晚上帮忙定位那些孩童消息，完全没有时间去准备早餐的阿福：“酸黄瓜三明治。”
回答完布鲁斯的问题，他立刻又叫住了试图离开的提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您能了解一下马修的饮食爱好，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呢。”
“没问题，”提姆也希望派得上用场。
总之马修喜欢吃的绝对不是酸黄瓜三明治。
“对了，”走到门口，提姆又停了下来，“既然最近不太忙，我晚上没事就留在学校住了，如果要联系我的话，最好发邮件短信！”
至少邮件和短信不必担心被马修看到，他也不必担心身份暴露之类的问题。
一番耽搁后，提姆赶到学校时已经没时间回寝室了。虽然有点遗憾，不过今后能和马修拉近关系的时间还有很多，他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也好在他没先回去，毕竟寝室里压根没人在。
东区外围某间地下室，马修穿着陈旧外套倒在沙发上，通过没有扣紧的衣服，能看到他腰部缠绕的厚厚的绷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丝血迹从里面渗了出来，深红色的痕迹印在白色的绷带上，平白显得这里更凄凉了一点。
马修一般醒得很早，就算这里没人知道，他也不会在这种地方睡得太沉。
可能真的是因为受伤失血的原因，再加上最近这些天以来一直在晚上行动，身体疲乏，总之他十分难以置信地在一间连床都没有的地下室里睡了一觉。
地下室里的湿度比起昨晚又增加了两度，清晨似乎比晚上还要冷。
马修很难说自己是被冻醒的还是被痛醒的。
地下室白天依然阴暗，好在马修原本就看不见，因此阴暗这个缺点对他来说也就可有可无了。
借着这样阴暗潮湿的环境，马修给身上的伤口重新擦了药，又换了次绷带，厚厚的绷带缠在腰间和大腿伤口上，就算伤口出血，这些绷带也不会轻易被浸透。
为了洗掉身上的血腥味和在地上打滚沾的泥土灰尘，他又在绑缚的绷带外缠了一层保鲜膜，速度很快地冲了个澡。
冷水浇在身上的那一刻，马修萎靡的精神彻底振奋起来，他也终于有精力想些别的。
比如今天上午没课，但下午第一节有课。
他得在中午赶回去。
至于嘴角的伤，就还是拿不小心摔倒这种话来敷衍就好。
有些沙哑的嗓音就说是感冒了。
反正最近非常关注他的提摩西·德雷克不在，轻易不会有人发现他的更多异常。
想到这里，马修终于松了口气。
这口气一直松到他回到学校寝室，站在寝室门外为止。
好多天没出现在这里的提摩西·德雷克，今天回来了。
“……”马修双手握着盲杖站在门前，低头舔了舔嘴角，舔到一点腥咸。
事已至此，只能多加小心了，反正按照以往的惯例来看，提摩西·德雷克也不会在这里留很久。他相当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很自然地打开门走进去。
浴室里传来水声，还有洗衣机旋转的声音。
这时候马修已经感觉有些不妙。
“提姆，你在吗？”他像往常一样将盲杖折起来挂在门口，与此同时扮演一个听到寝室内有人在的盲人室友。
下课回来没多久的提姆把留在这里的睡衣之类的衣服扔进了洗衣机里，听到马修的说话声，他立刻从浴室里走出去：“马修，你的声音怎么了？”
他是知道马修上午没课的，不过他下课回来的时候已经中午，因此并没有立刻发现马修一整晚都没在。
“只是着凉感冒，”马修将盲杖挂好，转身往寝室内走，“你在做什么？”
“……？”
马修转身的那一刻，提姆终于看到他嘴角崩裂青紫的伤口。
“你……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果然被问了这样的问题。
马修装作无意地抬手摸了一下：“很明显吗？”
一边问，他还一边略显羞愧地笑了笑：“我不小心从楼梯上踩空摔下去了，恰好磕到台阶。”
兄弟，你骗鬼呢？
提姆满脑袋问号，同时又有一股莫名的火气从胸口蹿出来。
现在连感冒导致嗓子干哑的说法也存疑了。
上次有伤他能当作无事发生，第二次遇到这种情况他还当作无事发生，那么今后呢？
上次，他还没发现马修和布鲁斯之间关系的时候，那天晚上他回寝室，马修嘴角同样带着被打出来的伤。他那时候很理智地判断过，马修行为正常，态度和语气都毫无异样，不像遇到了麻烦，因此他没在意。
现在又是这样。
马修还是带着正常的语气，正常的行为，撒着不正常的谎。
一次可以说是意外，接连两次呢？还会有第三次吗？
如果他真的遇到了麻烦，为什么不肯说出来，还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这个问题出现在提姆脑海中的那一刻，与之相匹配的答案同时出现——因为马修不信任他。
提姆深吸一口气：“我帮你擦药。”
他依然生气，但更气的却是他没有任何能够生气的立场。
他们的身份都向马修隐瞒，甚至布鲁斯与马修的关系，马修本人也毫不知情。
在马修本人看来，他依然是一无所有的孤儿，不会被任何人保护，没有任何人站在他身后。
即使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马修的安全，但只要想起这些的时候，提姆还是会对布鲁斯的计划产生……抗拒。
其实马修这次回来是带着药的，但他不太敢拿出来，因为背包里除了药膏之外，还塞着三大卷绷带：“……谢谢你，提姆。”
不过说起来，提摩西·德雷克生什么气？
马修瞬间收起刚才面对提姆的时候莫名其妙产生的愧疚，同时狠狠地警告自己——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只是普通朋友，也只能作为普通朋友。
他隐藏的身份绝对不会向提摩西·德雷克透露任何一个字，也绝对不会以那样的身份出现在提摩西·德雷克眼前。
提姆是很棒的人，马修绝对不会把危险带给他。
像是昨晚那种情况，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可以无所畏惧，但要是黑面具抓住了他的把柄，事情就会变得麻烦起来。就像现在这样就好，不必再有任何改变。
寝室里安安静静，物品摆放井井有条。
马修坐在桌边，微微仰着头任由提姆为他的伤口擦药。
提姆这次擦药很慢，他仔仔细细地观察着马修嘴角的伤，试图从这个伤口中发现马修想要隐藏的东西。
首先伤口是擦过药的，这很正常，受伤后马修大概已经自己处理过，或者去医务室、诊所之类的地方处理过。
其次，伤口大概是昨晚留下的。
最后，这绝对不是什么见鬼的磕碰伤，就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马修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才要这样隐瞒所遭受的伤害。
校园里马修自信而稳重的模样与刚才他面不改色地说着嘴角的伤是自己撞到的模样交替在提姆眼前出现。
他一直认为马修是个独立自主的成年人，即使眼盲，依然相当可靠。在认识他之前，马修一直是一个人。
提姆总想跟马修成为无话不谈的好友。但事实是，在认识他之后，马修还是一个人。
“好了吗？”马修沙哑着嗓子打断了正准备给他擦第三遍药的提姆。
提姆果然停下来：“我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你的感冒听起来有些严重。”他皱着眉，看向马修比前几天更高的衣领。
“不用担心，”马修立刻拒绝，“一会儿下课之后我可以自己去。”
“是这样啊。”
果然，马修真的在隐瞒他。
提姆没再继续追问，他只是暗中决定，等马修一会儿出门上课的时候立刻把他昨晚的行踪找出来查一遍。有些事情并不是只能从当事人本人嘴里问出来。
他已经尽量避免过度侵犯马修的隐私，但不管怎么样，他是在蝙蝠侠的训练下成长的，他不仅仅是提摩西·德雷克，还是红罗宾。
从书桌旁站起来的马修当然听得出来提姆没信。
但是没办法，他又不能说实话。
只要维持这样表面的默契就好，马修已经没有更多要求了。
“说起来，你刚才在做什么？”想到这里，马修突然回忆起刚才走进寝室后产生的不妙预感。
“洗睡衣，”提姆这下是真的下定决心没事不走了，“最近我在寝室住，不会打扰到你吧？”
“当然不会，我已经说过了，这里不仅是我的寝室。”说这话的时候，马修是笑着朝向提姆那边的，但扭头他立刻咬了咬下唇，心想是时候该搬出去住了。
尽管搬出去会很可疑，但也不会比被发现身上的伤更可疑了-
或许他嘴角的伤看起来真的很严重？
坐在教室角落，马修终于开始思考这件事。
毕竟他之前也有过嘴角受伤的时候，那时候可没人质疑他撒的谎。
“真的是摔下楼梯磕伤的吗？”克莱尔有点怀疑，不过因为她并不经常见到类似的磕碰伤或者击打伤，因此也只是怀疑。
“磕伤嘴角我也很烦恼，”马修嗓音沙哑，“不过已经擦过药了，不必担心。”
“你的嗓子呢？发生了什么？”
一边应付来自克莱尔的关心，马修一边听到了来自德鲁斯的吐槽。
[为了伪装成瞎子，竟然从楼梯上摔下去磕成那样，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还真的有人深信不疑啊。
说真的，马修第一次有了一种——说不定我撒谎也很有天赋——这种想法。
一种诡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为什么你非要觉得马修·默多克是装瞎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如果你那么喜欢他的话，当初干嘛提出更换寝室？]
德鲁斯旁边的室友天天听到他说起马修，实在是没办法理解了。
[我？]
[你别瞎说！]
德鲁斯像是被踩到了尾巴。
“……”真的无法理解。
不过快乐只是短暂的，想起寝室里的提摩西·德雷克，马修又开始烦恼起来。比起德鲁斯，提姆已经是像天使一样的室友了。不仅不会搞一些幼稚恶作剧，还经常不在，更何况看到他受伤还会好心帮他擦药。他真的很感谢来自提姆的关心，但他也真的希望提姆能把他当作不存在一样忽视。
搬离寝室确实能一定程度上隐藏秘密，但并不是想走立刻就能的。
就他目前的情况，退宿办理走读要先跟学校申请，学校是否会同意也是个问题，就算会同意，就算学校效率突然出乎意料地高，今晚肯定也来不及。
所以，晚上他该怎么掩盖脖颈上的淤青呢？
睡觉不脱衣服怎么样？-
下午两点三十分，提姆确认马修已经在上课，并且绝不会中途回来后，终于拿出笔记本开始调取昨天学校里的监控，同时联络了蝙蝠洞。
[提姆少爷？]
明明走之前还特意嘱咐过联络要用邮件和短信，结果短短半天，嘱咐这个的人自己打了电话回来。
阿福实在有些疑惑，他相信如果没有特殊事情发生，提姆不会这样打电话回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
“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提姆依然皱着眉。从他的声音来听，似乎有些担忧烦闷。
稍微休息过的布鲁斯已经回到蝙蝠洞，达米安也在蝙蝠洞补最近缺失的训练。因此听到提姆的话时，布鲁斯和达米安都走了过来。
“但我还不确定是什么，”不确定马修遇到的是什么事，校园霸凌，或者不局限于校园，他被什么麻烦的校外人员缠上了，也有可能真的只是外出偶然遇到了抢劫之类的。
蝙蝠洞里的布鲁斯和阿福都在等提姆解释“不确定”的意思。
达米安皱了皱眉，对提姆这样吞吞吐吐有些不耐，但还是待在旁边。
“我今天见到马修的时候，发现他被人打了。”
提姆说得很直白，他只需要陈述事实，毕竟他联系蝙蝠洞就是为了能确定马修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人下手很重，但马修掩饰说是自己下楼梯踩空摔伤的，不仅如此，他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奇怪，不像是感冒，反倒像喉部受伤，不过他的脖颈整个被遮掩着……”
提姆多少能确定马修的脖颈真的有受伤，只是不想把目的表现得太明显，因此没有像上次一样伸手去拉。
“不止这一次，在确认马修的身份之前，他的嘴角也受过差不多的伤，那次他同样说是不小心撞到的。”
说到这里，他想起上周离开之前，他隐约在马修脖颈上看到的疑似勒痕的痕迹，因为真的只是不确定地瞥到一眼，提姆走之前算是将信将疑。
如果和这次联系起来的话……
似曾相识的嘴角的伤，还有同样位于脖颈的伤。
这会是巧合吗？
还是有什么人一直对马修施加同样的伤害？
[为什么你之前不说？]
达米安虽然不喜欢马修·默多克，但显然也不希望他在外面被人随便揍。即使没人知道，但那板上钉钉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马修·默多克被揍了，丢的可是他们全家的脸。
“之前马修的表现完全正常，”他真的不像是遇到了麻烦。
[那么这次跟上次相比有什么异常吗？]
布鲁斯是关心马修的，即使他不打算把人认回来。
“依然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撒一个明摆着的谎之外，马修依然是十分稳妥且不像遇到麻烦的模样。“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更担心。”
“他的伤是昨晚受的，我已经在查昨晚他去了哪里。”
提姆话音刚落，哥谭大学的监控画面立刻同步到了蝙蝠洞里。
虽然提姆和马修还没有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但他已经主动注意马修很久，早摸清了马修的课表。因此他直接将昨天的监控拉到了马修下午下课后。
监控中，马修带着书回了寝室。
大概半小时之后，他又带着盲杖出了门。除了盲杖和墨镜，好像只带了一件看起来灰扑扑的外套。
接下来他们看到马修走出学校进了地铁站，一直到东区下车，然后走进了没有监控的小巷，之后就再也查不到任何行踪。
[……他好好的去东区干什么？]
达米安只觉得他很麻烦。
[再查查前几天吧。]
布鲁斯感觉马修不像是临时起意，他出门时带着的外套有可能是用来伪装身形或者遮掩贴身衣服的，如果是这样的话，马修显然是准备好才出发的。
于是提姆又开始调查前些天的监控。
几乎每一天，马修都是下课后带着一件灰扑扑的衣服出门，然后早上再带着这件灰扑扑的衣服回来，他们想要知道马修每天都去做了什么，但每次……只要一踏进东区，他的行踪就很难继续追查。
[他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阿福很担心这个，即使没有遭遇现实又紧迫的威胁，也不能代表马修暗地里没有遭受压迫。如果真的有人胁迫马修去东区，也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他看不见，而且还是没有太多人会在意的孤儿。这些年里，阿福跟在蝙蝠侠身边已经见识过太多突然从哥谭消失的人，其中无依无靠的人更容易被伤害，也更容易被抹杀。
不止是阿福，布鲁斯和提姆也想到了这里。
[说不定他就是主动去做什么坏事呢？]
只有达米安口是心非地说着他自己都不信的话。
监控没办法帮他们找到马修身上发生的事，马修本人也不肯说出来，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跟踪。
[下次他出去的时候我会提前去东区等。]
布鲁斯决定跟上去看看-
下课回寝室的马修还不知道他被怎样调查过，并且正为了掩盖脖颈上的淤青而发愁。
这种时候可以借助一些化妆品来达到遮盖肤色的目的，不过暂且不提马修根本没有这些东西，就算他能找来，他要自己涂吗？
这样对一个瞎子来说真的很具有挑战性。
他是四感敏锐，不是真的能看见啊。
至于让别人帮忙，那就失去了隐藏的意义。
人造皮肤……他没这种高技术含量的东西。
办法一个接一个被推翻，马修此时已经走到了寝室楼下。
思来想去，他也只能晚上等提摩西·德雷克睡觉以后再睡，然后趁提摩西·德雷克还没有醒的时候提前醒过来，虽然没办法一直这样下去，但支撑几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至于腰侧的刀刃割伤和大腿处的子弹划伤……
这两个地方的痛感实在明显，马修已经尽量忍着才能正常行走了。
伤口结痂之前，绷带大概支撑到晚上就需要更换，否则第二天一定会有血迹溢出，不过有人在的情况下他并不方便更换绷带。
在学校寝室处理伤口确实多有不便，但也不能放着伤口不去管。
权衡之下，他也只好找时间回那间地下室里去处理。总之提摩西·德雷克不会随时随地都跟他在一起，他们的课表也并不重合。
就算他真的暂时离开，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25章
即使是之前跟德鲁斯一间寝室时, 马修也没有过如此折磨的感觉。
明明看不见，但除了眼睛之外的所有感官都在跟他说——有人正盯着你。
马修扫过点显器的手指不自觉放缓，还罕见地漏掉了几行字, 于是一篇新闻报道读起来变得七零八碎：“尼科尔称……不会……哥谭……”
原本他只是想看看尼科尔的案件什么时候开庭，打算有空去旁听, 这才在网络上找找消息, 虽然马修的眼睛看不到，但有超出常人无数倍的其余感官在，他的生活从来没有真正遇到什么难以克服的麻烦。
但现在气氛实在奇怪，搞得他手指都有点僵硬。
点显器依然兢兢业业地将屏幕中的信息转换成盲文, 但马修却没了心情继续往下读，他将手指从点显器上挪开，似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这个画面在提姆眼里就变了模样。
点显器的盲文显示更换速度很快，提姆以为这是马修惯常的阅读速度，甚至已经打算先根据这个话题打破沉默, 直到他看到马修的手指先是放在上面不动，后来干脆叹着气放弃。
提姆承认看到马修的伤紧接着又被马修敷衍之后他有些气闷。
但……
不管发生了什么, 马修只是受害者。
他甚至都看不到是谁伤害了他。
毫无道理的气闷从提姆胸口褪去，只剩下对马修的担忧。
他终于还是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尼科尔甚至在哥谭警局面前宣称如果不是有蝙蝠侠和戴着黑头罩的男人搅局, 他绝不会如此轻易被抓。众所周知，蝙蝠侠已经在哥谭活跃了超过十年, 关于他的争论从未停止。”
提姆站在马修身后, 读着刚才马修放弃查看的这段话。
“如今戴着黑色头罩的男人出现在哥谭, 前后采用暴力手段阻止了数次暴力性犯罪, 甚至与蝙蝠侠合作解决重大案件, 那么他与蝙蝠侠之间……”
马修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尴尬到微微蜷缩，他很快以略微沙哑的声音打断了提姆的话：“里面有提到尼科尔案件的开庭时间吗？”
扫过一大段关于蝙蝠侠和黑色头罩男人的无意义猜测, 提姆终于往前看了看这段新闻的发布者——哥谭最八卦。
“……这是娱乐新闻，没有提到开庭时间，”提姆没想到马修竟然在关注这起案件，“我以为你在关注蝙蝠侠和那个头罩男的事。”
头罩男马修深吸一口气，扯得腰间伤口发痛：“没有，我不太关注这些。”
提姆还记得他和马修之间关于蝙蝠侠的一次谈话：“确实，我记得你好像并不赞同蝙蝠侠之类义警的存在。”
“这个头罩男……”马修欲言又止，他并不是很在意外界如何评价他，不过作为室友，仅仅是室友，他对提姆的看法还是有些好奇，于是他犹豫着问道，“竟然也是义警吗？”
“虽然看起来下手有些狠，”那个琼斯医生已经醒过来了，虽然尼科尔以及医院院长被抓后他就立刻从被害者沦为儿童拐卖和贩毒的从犯，但被扔下楼是事实，“不过新闻里说他只对恶棍动手，不管他是不是，已经有不少人认为他就是义警了。”
一种回避的答案。
马修记得他当初也是这样回答提姆的问题的。
他说如果他是警察或者检察官之类的，大概不希望义警出现在哥谭。
不过提姆紧接着又继续说：“他可能是个好人，但还是应该警惕一些。”
这也是蝙蝠侠他们对待那个神秘男人的态度——警惕。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也没人能保证他真的不会对普通人动手。
马修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不仅因为他的室友对他的看法，也因为刚才莫名其妙的仿佛凝滞般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
提姆还站在马修侧后方，他低头时能清楚看到马修左边嘴角处显眼的击打伤，能看到他破裂的嘴角和紫色的淤痕，他把放在旁边的药膏拿过来：“需要帮忙擦药吗？”
一开始马修还会想办法拒绝，毕竟很少有人给他处理伤口，大部分情况下他都是自己来，不过现在他都快要习惯了。
他十分自然地抬起头：“希望今后能少麻烦你一些。”
“我并不觉得麻烦。”不过提姆倒是希望今后马修能少受伤，不管是真的磕磕碰碰还是被人打。
他又瞟了包裹着马修脖颈的衣领一眼，有意无意地试探：“其它伤口要一起擦药吗？”
“其它伤口？”马修甚至抬手摸了摸脸颊，“还有其它伤口吗？”
他不知道提姆为什么会这样问，他只知道他不能承认。
“……”提姆真的很想问问马修刚才有没有去医务室看一下他口中所说的感冒，但他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关心马修，没必要在明知道他受伤的情况下非要逼迫他不可。
马修的声音只是略显沙哑，即使受伤也不会太严重。他既然已经在回来之前自己处理过嘴角的伤，想必脖颈的伤也已经提前处理过。
想到这里，他已经放心很多-
深夜，马修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盲文书。
来来回回从这里经过好几次，眼看着时间马上午夜十二点整，提姆终于忍不住问：“马修，你不睡吗？”
“你要睡觉了吗？”你终于要睡觉了？
翻来覆去读一本熟记于心的，完全没有惊喜和期待感的文学故事真的没什么意思，马修觉得这比大晚上在外面埋伏还要消耗精神。
提姆原本想要摇头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可能一整晚都没办法睡了。
这次确实是工作，毕竟他这两天白天不去公司，晚上也不去公司，好像马上就要向布鲁斯看齐了。
不过一整晚都要处理工作这种说法实在太惊人，马修难免问他为什么工作都堆在今天晚上。
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点头：“我马上就睡。”
——马修也看不到，他可以改用手机处理文件。
马修愣了愣。
不是，怎么这也要说谎？
他笑着敷衍两声，然后继续翻那本翻了好几遍的书——提摩西·德雷克不睡了，他今晚怎么办。
每次呼吸都扯着腰间的伤口，每一次动作都浑身发痛。
马修收回放在桌上的手，十分自然地搭在腿上，他的手肘抵着侧腰，感受着全身所有被牵动的神经。
一整天来回上下楼梯，上课、换教室、回寝室、去餐厅用餐……
不仅是腿，腰侧的绷带也比他预计中能支撑的时间要短。
他能感受到没有愈合的伤口在如何溢出血液，能感受到绷带正被一层层浸染。
“我去洗漱一下，”马修终于站起来往卫生间里走去。
要是在寝室里处理伤口，说不定会搞得到处都是血，他从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保鲜膜，将门反锁后一层层往绷带外缠。
这样对伤口恢复不利，不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明天无论如何，得回东区那间地下室里处理一下伤口才行-
而提姆……为了将刚才所说的话完善，等到马修从卫生间出来之后，他甚至主动关了寝室里的灯坐在床上。
就像提姆刚才想的那样，一整晚处理工作实在太过惊人。
马修也是这样想的，一整晚坐在书桌前翻一本书实在太过惊人。
至少对于一个明天上午有课的人来说是这样。
尽管他能感觉到提摩西·德雷克正好好地坐在床上，一只眼睛都没有闭上，他也还是不得不装模作样躺下去。
保险起见，只能不脱衣服了。
马修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等提姆睡了他再睡。
于是他躺在床上，默默关注着提摩西·德雷克那边的动静。
——天亮了。
一晚上没睡的提姆叫醒了装睡躺了一晚上的马修。
“……早上好。”马修摸着枕边的墨镜，双眼另一种意义上无神又呆滞-
今天马修只有上午有两节课，而提姆一整天的最后一节课也恰好就在上午。
一整天的最后一节课，提姆现在对这个时间点十分敏锐。
“你下午有课吗？”马修装作无意地问着提姆。
虽然他和提姆是室友，并且有在下意识关注提姆的课表情况，但因为提姆请假频繁，并且时常不出现，因此他并不能十分确定。
提姆没想到马修会问这个，是打算趁他上课的时候出去吗？
“今天下午第一节有课。”
又是假的……
到底什么是真的？
马修很疑惑为什么提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撒这种不重要的谎。是因为关心他？这也解释不过去吧。
“是吗，本来打算邀请你一起去吃饭的，”马修已经想好了借口，“我记得你前两个周末邀请过我，不过那天实在不太巧。”
“既然你今天有课的话，那就下次吧。”马修内心叹气，不过也没有十分在意。
学校附近餐馆不多，中午大家都习惯在餐厅吃。
虽然他的伤口处理是个问题，但是既然提姆已经说了今天下午有课，那么他表明要出去吃饭的时候，提姆绝对不会跟着他的。
“你还记得啊，”虽然提姆不知道马修说得是不是真话，不过能记得并且邀请他，至少也能说明他们之间的关系前进一大步了，“我明天有空，明天要一起去吗？”
马修点了点头：“当然可以，不过我下午第二节有课，可能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刚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了，明天下午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出去。
“可惜今天中午只有我一个人了。”
马修话音刚落，提姆立刻拿出了手机给布鲁斯发了条短信。
[马修打算避开我一个人出去。]
第26章
接到提姆的短信之前, 韦恩庄园里，阿福正跟布鲁斯核对未来几天的行程。
“您明天中午需要参加由海难援助组织举办的慈善拍卖，后天要出席公司……”
布鲁斯面无表情地听着从阿福口中说出的一连串行程, 直到阿福说完之后才试图拒绝：“最近最重要的难道不是马修的事吗？他随时有可能离开学校。”
“是的，是这样的。”阿福也这样认为, “如果不是您之前同意了凯莉小姐的邀请, 明天大概就可以空出来了。”
“凯莉小姐？”布鲁斯疑惑。
看他这样，阿福闭了闭眼，十分自然地开始解释：“也许您还记得您不久之前从一场宝石拍卖会上拍下了一小块氪石？凯莉小姐正是当时的拍卖师。”
布鲁斯正打算问中间有什么联系，然后他听到阿福继续说。
“而您上次十分开心地同意了参加她将主持的这场拍卖。”
“……”想起来了。
虽然布鲁斯没少做过临时爽约的事情, 但从来都是事出有因，假如明天没什么意外发生，他也不会轻易出尔反尔。
提姆的短信就是这时候发过来的。
[马修打算避开我一个人出去。]
布鲁斯瞬间严肃下来。
和阿福同时迈开了往蝙蝠洞里走的脚步。
蝙蝠洞里，他翻出了伪装需要用到的所有道具，一边脱下身上的衣服, 一边跟阿福说：“跟提姆说我已经知道了，让他先跟着马修, 我会直接去东区等他们。”
阿福原本下意识想打个电话，但电话打出去之前又想起提姆的话, 还是改为发了短信。
[B会直接去东区等，在那之前跟着马修。]-
这会儿已经中午十二点, 提姆收到阿福的回信之后看了眼时间：“现在出去好像有些晚。”
如果不开车的话, 要从学校到比较繁华些的商业区, 吃饭时间一定很赶。
当然, 这也只是基于马修真的要出去吃饭的事实来考虑, 而提姆知道他不是。
“没关系，我只是想顺便出去转转。”马修提起背包, 往门口走的时候还在考虑每天回东区包扎伤口的可能性和可操作性。
有些麻烦……
在不知道提姆这次会留在学校多久的情况下，每天找借口出去也不是很现实。
不过还是先把今天蒙混过去再说。
摸索着取下挂在门口的盲杖，马修跟提姆道别：“那么，我先走了。”
腰侧的刀伤虽然长，但毕竟是刀伤，没有伤及内脏以及大出血的情况下，就算严重，对马修来说也不会太过难以处理。毕竟出于某种原因，他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很多，在冥想的加持下，伤口恢复也比一般人更容易。
况且刀伤也不是什么撕裂伤或者爆炸伤之类的，正常包扎的情况下，伤口完全合拢，不会血流不止。即使马修没办法静养，伤口拉扯到也只是少量出血，只是还要再加上伤口愈合时组织液的渗出，这些全都考虑到的话，绷带确实坚持不了太久。
即使可以缠厚一点，但总是有极限的。
至于子弹擦伤，对方使用的是小口径手枪，马修十分幸运地只是被带掉了一点皮肉，虽然当时出血严重，但伤口总体来说比腰间的刀伤还要轻。
马修带着盲杖，以和前天晚上警惕而紧绷时完全不同的状态走在路上。
他腰背挺直，因为不必注意道路而习惯般微微仰着头，盲杖虚扫过地面，步伐不紧不慢。
但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马修每走一步都头皮发麻。
就像昨晚一样，除了视觉之外，所有感官都在告诉他——有人正看着你。
马修还能把这个结论说得更具体一点——提摩西·德雷克正在跟着他。
虽然难以置信，但马修大概能猜得出来提姆是出于担心才这样，他两次嘴角受伤，恰巧都被提姆看到，还要再加上之前提姆无意中瞟到的他脖颈间的伤。
以提姆这种善良的个性，会担心他的安全，或者怀疑他遇到了什么麻烦倒也情有可原。
但……不管做什么总要量力而行吧。
就算他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提姆难道打算就这样跟着他，然后一个人解决？
走在前面的马修相当无奈地为提姆的好心叹了口气。
不知道提姆会跟到什么时候。
马修装作没发现一样继续往不远处的地铁站走-
后面的提姆并没有像是平常跟踪嫌疑人那样小心谨慎，毕竟他现在不是红罗宾，只是提摩西·德雷克，而且现在大白天，他要是偷偷摸摸或者穿着常服在周围比较低矮的房顶上跳来跳去才更显眼。
最重要的是马修看不到，只要他的名字不被喊出来，他根本不用担心被马修发现。
考虑到这些，提姆只是往头上扣了一顶鸭舌帽，然后和马修之间隔着五十米左右的距离跟在后面。
就算阿福不发短信来他也要这么做的。
单纯放置窃听器根本没用，马修遇到威胁的时候他又没办法从窃听器里钻出去。
总之在布鲁斯跟上马修之前，提姆完全无法放心。
他低调地跟在马修身后，眼看着马修走进了地铁站-
马修希望提姆能主动回去，不过这样的期待在提姆跟着他走下来之后彻底消失。
此时身上的伤对马修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不能让提姆发现他要隐藏的那间地下室，还得把跟着他出来的提姆带回去。
地铁站内永远有令马修感到不适的轰鸣声，没有隔音墙，没有任何有效隔音措施，震动的轨道仿佛就在他耳朵里跳舞。
好在车厢内会好很多，至少不断在隧道里反射的声音大部分都被挡在车厢外，马修能从阵阵噪音里把他需要的画面和声音剥离出来。
哥谭算是个人口密度比较高的城市，不过这边比较偏，临近尾站，又是工作日的中午，因此乘客并不多，车厢内甚至有些空旷。
马修和提姆先后踏入同一节车厢。
马修坐在车厢右侧尾部。
提姆则选择了左侧头部，他把帽子压到最低，半张脸都遮了起来。
虽然马修是盲人，但提姆还是比较认真地对待了这次的跟踪，毕竟他除了不能被马修发现之外，还不能被试图伤害马修的人发现。
很快，有人从位置上站起来走到了马修旁边，提姆瞬间警惕起来-
有人非正常地接近自己，马修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来的人身量不高，体型瘦弱，身上还带着长期吸毒的味道，属于马修坐着不动也能轻松解决的类型。
只是这样一个人朝他走过来，显然没安好心。马修甚至还没猜测他的目的，已经听到了他掏出刀片时锋利刀刃和空气的磨擦声。
……又是扒手？
盲杖竖着放在身侧，马修戴着墨镜靠坐，他任凭扒手在他眼前转了两圈而一动不动。直到扒手的刀片朝他背着的背包侧面伸去才紧张起来——里面装着马修没敢在寝室掏出来的药和绷带。
墨镜遮挡下，马修皱着眉。
提姆在这里，他甚至没办法把人引下车教训一顿。
正在马修蜷着手指打算站起来的时候，他的感知里一直待在车厢后的提姆大步走了过来-
提姆一开始怀疑这个中途走到马修旁边的人会跟之前打伤了马修的家伙有什么关系，直到观察过才确定这人单纯是个扒手，而他之所以目标明确地盯上马修，估计是觉得马修是个盲人，所以怎么样都没关系。
看着马修无知无觉坐在椅子上，而面带轻蔑的男人正拿着武器接近他的样子，提姆感觉自己轻易被惹怒。
他大步走到男人身后，在刀片划破马修的背包之前走到男人旁边，伸手十分用力地抓住了他拿着刀片的手臂，然后在他喊出声之前捂着他的嘴把他从马修面前拖到另一节车厢。
从始至终，提姆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让扒手发出一点声音。
至于周围三三两两的其余乘客，他们原本就没有惹麻烦的打算，不管是马修被针对，还是扒手被拉走，他们都没什么表示，这样才能更安全地在城市里生存。
于是这一切像是一出默剧一样在马修眼前上演。
“……”啊？
马修人都傻了。
他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身体紧绷过后重新放松下来。
列车恰巧快到下一站，把脸整个遮起来的提姆拖着他到另外一截车厢门口，然后在他耳边低声警告：“别让我再看见你。”
只是这样当然不够，他已经记下了这人的脸，保证回去就告诉布鲁斯，晚上让蝙蝠侠把人好好教训一顿，有前科就教训过之后扔警局里，没前科就打到他不敢再犯。
列车到站停稳，车门打开，提姆毫不犹豫地把人推了出去，之后重新走回车厢里。
听了全过程的马修沉默。
怪不得提姆敢在怀疑他遇到麻烦的时候一个人跟出来，虽然在马修看来做到这些没什么大不了的，但那也只是对他来说，按照普通人的标准，提姆说不定已经算身手出众了。
只是手段有些过于柔和，可能和他本身的友善有关。
马修之前只通过心跳判断得出提姆的身体素质不错，现在看来是特意锻炼过的。
或许是因为经常遇到危险，为了自保？
毕竟即使像是马修这种不关注网络消息的人，都隔三岔五能听说布鲁斯·韦恩又被绑架或者又在哪里受了伤。
提姆愿意花时间锻炼自己，而不是干脆找一整队保镖跟着，他真的很棒，尤其是与连一整个保镖团队都不找的布鲁斯·韦恩相比。
学识丰富，头脑过人、勤奋努力，还善良正直，富有同理心又乐于助人，同时还具备一定自保能力，马修真的感觉提姆值得他所拥有的一切。
但提姆身手不错，不代表马修就能理直气壮地把他撇在东区最混乱的地方。
那里枪支和毒品泛滥，械斗时有发生。
而且提姆在哥谭的知名度不算底，万一被认出来，可以确定必然会发生不太好的事。
至于伤口包扎，只能去别的地方了-
提姆靠在车厢内，继续关注马修。
刚才看到马修被当作下手目标时陡然升起的愤怒在重新看到马修平静坐在那里时消散，即使布鲁斯不与马修相认，马修好像也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安全。
可是马修会遇到这些，难道只是因为这里是哥谭？
提姆皱着眉思考。
或许他该回去再跟布鲁斯讨论一下关于马修的事。
如果布鲁斯依然坚持不与马修相认，那么之后他们怎么保证马修的安全，怎么保证马修不遇到像今天这样的情况，甚至是怎么保证他们看不到的时候马修能好好活下去。
地下列车驶出地面，又在经过一段时间后回到地下。
很快，来自布鲁斯的信息唤回了提姆的意识。
[我已经到东区地铁站出站口，马修怎么样？]
提姆抬头一看，列车恰好停在东区站台，车内广播也正常播报着站点，而马修对此无动于衷。
第27章
带着提姆去东区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他要把提姆甩开才能自己行动, 而那时候他就没办法保证提姆不会误入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或者遇到什么难缠的人了，虽然提姆一直表现得十分可靠，但归根结底也只是个十八岁的青少年。
车厢门已经打开, 马修握着竖在旁边的盲杖，没有丝毫要站起来的意思。
“……”
站在马修不远处, 一直默默关注着马修的提姆已经在车厢门重新关闭的那一刻预感到了这次跟踪行动的失败。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但马修今天显然不打算和往常一样去东区。
他十分遗憾地给布鲁斯发邮件说了这里的情况。
[马修没有下车，我会跟着他直到他回到学校。]
没有了继续警惕的必要，在确保不会被马修察觉身份之后，提姆隔着一个座位的距离坐在了他旁边。
虽说有众多说法表示天生或者年龄很小时就目盲的人, 会拥有比常人好一些的其余感官，不过只要灵敏程度还在人类的范围内，提姆就敢保证他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特殊气味能用来辨明身份。
至于听觉，只要不是像超人那样能隔空裸耳听到心跳声，并且能轻易分辨某个人与其他人心跳的不同之处, 他也绝不会暴露就是了。
提姆依然扣着帽子，帽檐遮挡下, 他的眼神时不时放在马修身上。
别说是一个人，就算被一群人盯着, 马修也从来都面不改色，只是提姆……或许是因为提姆对他真心实意的担忧, 因此马修总是忍不住在提姆的目光注视下产生非常微妙的感觉。
感觉不是很正常。
不过马修还是希望他能大胆点坐自己旁边。
即使在寝室住了一天, 以往提姆身上带着的独特咖啡味都已经淡去, 不过在这个充斥着人类体液和各种物品残余味道的封闭车厢里, 提姆身上的味道已经干净到独树一帜。
提姆当然不知道马修在想什么, 他坐在看不到马修嘴角伤痕的一侧，因此视线内只有马修干净的侧脸。如此近距离且无需伪装的跟踪, 这对提姆来说本该轻而易举，却让他感觉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或者应该感到新奇的事。
马修看不见。
因为眼盲，马修无论在哪里都会被当作弱势群体，而哥谭并不会因为一个人弱势而对他温和以待，只会有更多，更苛刻，更糟糕的事情不断破坏他本就破碎的生活。
马修看起来如此自信又乐观，如果不是知道他重复受伤，提姆也不会想到他的处境比想象中更艰难。
想到这里，他默默靠在椅背上低着头，没再继续看马修。
与东区那站间隔了二十分钟之久的下一站，车门打开之后马修终于在提姆的眼神注视下站了起来。
从这里出去之后会是比东区稍微稳定热闹些的地方，有一片不大不小的商业区，马修之前已经跟提姆说了是出来吃饭顺便走走，这里算是十分合适的地点。
并且附近恰好有间私人诊所，他可以借着处理嘴角伤口进去，然后找到能避开人的地方自己解决侧腰和大腿的伤。
因为进去之后必然需要说话，他相信提姆不会跟进去的。
踏出车厢再次来到没有任何隔音措施的空旷地铁站内。
列车发动，车辆经过钢轨时的震动轰鸣，以及紧接着响起的，轮对与轨道在转弯处卡滞的尖啸……
在站内墙壁上四处反射的轰鸣尖啸声盖过了周围一切声音，马修感官中依赖听觉所组建的世界瞬间崩塌了百分之八十，这些声音震得他脑袋发痛，嗅觉信息的传达和处理也开始变得迟缓。
周围的世界变得陌生而混沌，马修像是没事一样依然按照声音爆发前大脑中残留的影像继续向前，同时等待着列车走远。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一站，轨道转弯离得有些近，轮对和钢轨卡滞时的尖啸声对他来说也无异于在他大脑里发射火箭炮。
一方面马修觉得以后还是避免再来这种地方，另一方面他又想，他总要适应一切环境。
毕竟敌人逃窜时可不管他的神经中枢会不会被声音轰炸。
比上车站点更繁华些的车站有不少人来来往往，马修被挤着走到人群边缘。
按照他之前脑海中留下的图像，他依然清楚他所在的位置，也清楚他正在站台边缘行走，一不小心很可能摔下去，因此他放慢了脚步，盲杖也更仔细地接触到了地面。
一切都很正常。
随着列车走远，周围世界开始在他的感官中重新清晰。
马修脚步微顿。
人群在他左侧，提摩西·德雷克和列车轨道在他右侧。
针织衫包裹着脖颈的衣领似乎瞬间变紧，马修微不可察地张开嘴深吸了一口气。
之后的所有行程都像马修预想中那样展开。
他顺利走到了私人诊所，处理过嘴角的伤，买了些外伤用药，之后又十分顺利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找到了独处机会。
杂物间里，马修撕开身上缠绕的保鲜膜，然后把腰间缠绕的绷带整个剪了下来。
他咬着牙消毒擦药，同时关注着留在了诊所外的提姆。
[阿福，马修进了一家诊所，我今天大概找不到他受伤的原因了。]
[没关系的提姆少爷，还有机会。]
“嘶。”马修倒吸一口凉气，拿着绷带的手都变得僵硬。
这种类似的跟踪，难道以后还有？
正为自己处理伤口的马修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为了联系阿福才留在了诊所外的提姆叹了口气，想起跟着马修出来后一路上遇到的种种危险，他还是忍不住问：“布鲁斯明天有空吗？”
电话另一边的阿福猜到提姆想跟布鲁斯谈谈关于马修的事：“明天中午布鲁斯老爷会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之后的时间都会空出来。”
至于早上和晚上当然不必提。
实际上阿福虽然并不反对布鲁斯对马修的安排，但要是有可能，他更希望马修能回家。
“我知道了，”提姆看了看时间，挂断了电话。
动作相当迅速的马修已经为自己处理好了伤口，他把废弃绷带和保鲜膜收起来，又把不小心滴落的鲜血擦干，趁外面没人的时候戴着墨镜和折叠起来的盲杖溜了出去。
此时诊所刚迎来一位受了外伤的病人。
沾染着血迹的纱布和绷带甚至棉球大量被扔进处理医疗废物的垃圾桶里。
趁着没人关注，马修把染血的绷带也扔了进去，甚至晃了晃垃圾桶把绷带埋在下面，保鲜膜则团成一团扔进卫生间垃圾桶。
很快，诊所外长椅上刚挂断电话没多久的提姆等到了马修。
中午都已经快过去了，离开学校将近两个小时的马修还没吃到午餐，伤口包扎问题已经解决，完全放松下来的马修沿着街道开始在附近寻找餐厅。
至于提姆，他溜进了诊所里，引开医生后看了看诊断记录。
马修隐藏着脖颈间的伤不肯告诉他，他实在有些担心马修的伤势。
——可惜诊所记录里也只有嘴角外伤。
提姆隐约升起些怀疑，只是被他引开的医生已经回来了，他也只能先离开再说-
[你怎么知道他明天会去？]
[怕什么，就算他明天没去又怎么样，我们又不会有任何损失。]
路边快餐店里，随意点了汉堡和炸薯条的马修坐在桌边，来来往往路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除此之外还有后厨煎肉饼的声音……
顺便一提，有一块牛肉饼因为火太大煎糊了。
提摩西·德雷克这会儿不知道去了哪儿，可能是发现今天不会有什么发现所以回去了吧。
一辆车从外面街道经过，刚才对话的几个男人继续着他们的讨论，马修很少从众多谈话中特意注意到哪一个，除非有什么格外吸引他的，因此几个人正常的对话他本想忽略过去。
[枪，麻绳，抢来的车，齐了。]
听到这里，马修下意识锁定着说话的人和移动的车辆，甚至立刻站起来往餐厅外走。
[我负责确定绑人后逃跑的路线，明天你来开车。]
只是从餐厅带着盲杖走到门口的功夫，车辆已经开出了这条街，他继续追踪着这些人的声音。
[勒索电话我来打！]
[那我负责看着人。]
[布鲁斯·韦恩那么有钱，一定愿意为了活命多付一些赎金。]
“……”
马修抬脚就迈出餐馆，打算绕到旁边没人的小巷子里从楼顶开始追踪这辆车，车辆还在他的感知范围内，他还来得及去追。
“这位先生！”服务员端着马修的餐点叫住他，“您的汉堡和薯条！”
已经结过账，马修完全可以直接离开。
但他发现提摩西·德雷克回来了，并且已经注意到了他。
“……谢谢，”马修艰难转身，脚步稍显缓慢地带着盲杖回到桌前重新坐下。
提姆啊提姆，你回来的可真是时候。
马修一边感慨着提姆的及时赶到，一边继续关注着那些人的谈话，试图找到一些别的线索，只是以往他通常会找到稍微高点的地方去追踪远距离的声音，地面平行追踪有太多干扰和阻碍。
不久之后，车辆行驶到几个街区之外，五个男人交谈的声音也逐渐难以分辨。
而现在马修也只知道明天有人打算绑架提姆的养父。
心不在焉地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刚才煎糊的牛肉饼原来就是他自己的。
苦味在马修嘴里放大无数倍，完全掩盖了食物应有的味道，但马修还是吃完了。
提姆点了和马修一样的东西。
也是糊的-
傍晚，在外面转了大半天的马修终于回到了寝室，匆忙赶在马修前回来的提姆给他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马修照例将盲杖折起来挂在门口，“课上的怎么样？”
想起一下午的经历，提姆沉默：“……学到了很多，你呢，今天出去逛得还开心吗？”
“……还好。”不是很开心。
两个一下午一直待在一起的人，现在像是久别重逢一样寒暄。
马修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应对明天的绑架。
布鲁斯·韦恩，提姆的养父，劫匪的目的是索要赎金，拿到钱之前他们不会对布鲁斯·韦恩做什么，他还有机会在布鲁斯·韦恩被绑架之后去救他。
不过马修想到这里突然又意识到——人还没被绑呢，他完全可以提醒提姆，这样就能直接避免明天绑架案件的发生。
马修没办法直接跟提姆说有人要绑架你父亲，就算他借口无意中听到了，那么明天绑匪被抓后，他的谎言轻易就会被拆穿。
他只好找个理由提到这个话题。
想到这里，马修打开了笔记本，然后连接了盲文点显器，趁提姆在卫生间里洗漱时找到了几篇之前布鲁斯·韦恩被绑架的新闻报道。
点显器是有语音播报功能的，只是以往马修觉得自己读翻译过来的盲文更快也更方便，因此他从没用过。
只是今天嘛，毕竟是为了引起提姆的兴趣，他罕见地把语音播报功能打开。
“马修，”提姆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我看到你今天买的药膏了，要擦药吗？”
他话音未落，相当机械又僵硬的女声以一个十分引人注目的音量开始在房间里回荡。
[布鲁斯·韦恩再次被绑，绑匪竟开口索要赎金一亿……]
马修手忙脚路地把声音关闭：“抱歉，我只是随便打开了一篇报道，事先并不知道这是什么。”
“……没关系。”提姆有点想笑。
他之前还有点好奇马修对布鲁斯会有什么样的印象，毕竟整个哥谭应该没人不认识布鲁斯·韦恩。
不过现在看来大概是不用问了，至少接下来很多天里，马修对布鲁斯的印象都会是赎金一亿美元。
——真想告诉布鲁斯啊。
“说起来，”马修开口之前还在思考这样说会不会很突兀，“布鲁斯·韦恩，他出门不带保镖吗？”
“布鲁斯不喜欢带保镖。”提姆这话说得连犹豫都没有，布鲁斯确实不喜欢带保镖。
“是吗。”
马修真的好奇布鲁斯·韦恩为什么那么勇敢，被绑架多次还倔强地坚持做自己。
“电影里这种极度富有的人好像都会有十分专业的保镖团队。”
“要是被绑架的话，多少会受到点磨难。”
“电影里确实是这样没错。”提姆点了点头，期待地看着马修，希望他能多问一些关于布鲁斯的事情。
好不容易马修对布鲁斯的事情感兴趣，提姆愿意把布鲁斯除了蝙蝠侠这层身份之外的所有事告诉他。当然，以上只是十分夸张的说法。
“哥谭最近好像有些危险，”马修看提姆如此油盐不进，终于决定明说，“你还是劝他多带些保镖吧。”
提姆已经顺手把药膏拿过来，并且十分欣喜地答应了马修。
“我一定会告诉他的，马修。”
都没有相认，马修竟然会关心布鲁斯，难道这就是父子感应？
在提姆拿着药膏走过来之后，下意识把头抬起来的马修也非常满意。
他听得出来提姆完全没说谎，所以他是真的会提醒布鲁斯·韦恩带保镖出门，这可真是太好了，至少绑架大概率能避免。毕竟几个业余绑匪完全没办法跟专业的保镖团队抗衡-
当天晚上，布鲁斯收到了来自提姆的邮件。
[马修说你经常被绑架，最好出门的时候带上保镖。]
“……”布鲁斯只看了一眼就把邮件关掉，紧接着他又收到了第二封。
是一个男人的身份信息，犯罪记录，外加一句话。
[今天下午地铁上他带着刀片打算从马修那里偷东西，如果我不在，马修说不定会受伤。]
这次布鲁斯看了一分钟，完全记住了男人的全部信息。
深夜，哥谭警局外突然出现了一个被打晕过去的鼻青脸肿的男人，他身边洒落着近期盗窃的物品，钱包、手机、驾驶证……-
上午临近下课，马修照例一边听着熟悉的知识，一边速度很快地翻阅盲文版哥谭所在州的地方法规。
一般课上没有人会看八卦新闻，除非八卦新闻过于惊人。
马修只听到后排好多人先后悄悄拿出手机，然后齐声感叹。
这些感叹声听起来不像是为了什么灾难的发生而悲痛，像是看热闹，因此马修并没有在意。
直到他旁边的克莱尔也感叹了一声，顺便小声跟他说——布鲁斯·韦恩被绑架了。
“……”
马修手里抓着的书页被扯下一块。
第28章
不是都提醒过了吗！
[我已经转告布鲁斯了, 他一定很感动。]
昨晚提姆明明心情很不错地这样说过，为什么布鲁斯·韦恩还是被绑架了？
冷静地把手里的书合上，马修停止了内心质问。
如果这个世界上人人都能听劝的话, 至少百分之五十的悲剧和遗憾都能避免。而布鲁斯·韦恩——马修想到这里叹了口气——他要是个十分善于听别人善意劝告的人，大概也就不会三番五次被绑架。
此时马修已经无力感叹布鲁斯·韦恩自由且不受约束的本性, 他只想警告自己下次别轻易对这种人放心太早。
迅速冷静下来之后, 马修低声问旁边的克莱尔：“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克莱尔似乎是没想到马修会对这个感兴趣，她又低头看了眼新闻：“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毕竟是关于布鲁斯·韦恩的，很快就传遍哥谭了。”
“……”马修很难说这样的出名是不是一件好事。
大概是发现马修真的对这个感兴趣, 于是克莱尔把整个新闻看了一遍：“据说他是去参加一场慈善拍卖会的路上被绑走的。”
“至于行踪暴露的原因，”这时候就连克莱尔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因为他在媒体面前接受了关于这次拍卖的邀请。”
所以那些绑匪才能提前安排陷阱等着他啊。
摸了摸腕表指针，确定还有两分钟就下课，马修这才放弃了悄悄逃课的想法。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 布鲁斯·韦恩被绑架的事情大概已经传遍哥谭了。连他都已经知道，同样在上课的提姆应该也已经知道。
虽然马修一直强调他和提姆只是普通朋友, 但这种时候他还是开始担心提姆的情况。就以昨晚提姆和布鲁斯·韦恩联络时轻松又欣喜的心情来说，提姆与布鲁斯·韦恩之间是存在相当深厚的感情的。
突然发生这种事……
下课的那一瞬间, 提前收拾好了东西的马修立刻从位置上站起来往门外走。
这次马修的位置靠近门口，坐在最里面的德鲁斯紧赶慢赶都没赶上马修出门的脚步, 于是更坚信了马修·默多克在装瞎-
至于提姆, 在布鲁斯被绑架的第一时间他就收到了来自阿福的消息。
“……”昨晚马修才说布鲁斯经常被绑架应该带保镖出门, 今天布鲁斯就被绑架了。上课中的提姆面无表情, 他已经不敢想马修会有什么样的想法了。
消息没有大范围爆开的时候提姆当然不用演戏, 只是当周围的同学都试图告诉他布鲁斯被绑架这件事的时候，他就已经不适合继续待在教室里。
以稳定中带着适当急切的情绪请假后, 提姆立刻离开学校去了哥谭警局。
不过急切都只是伪装，开车去警局的路上他还计算着时间，差不多等马修下课回到寝室的时候给马修打了个电话-
确定过提姆已经离开学校，刚走出寝室打算去救人的马修接到了电话。
“提姆，”马修比较关心提姆现在的状态，“你还好吗？”
带着墨镜和盲杖一边打电话一边下楼实在有些不可理喻，于是马修停在楼梯间里接电话。
“我没事，”马修开口关心他的那一刻，提姆也确定了马修已经知道布鲁斯被绑架的事，好在马修没有多说什么，于是提姆暂时还能当作昨晚的提醒不存在，“只是今天中午约好的午餐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去吃了。”
“……”这时候还有心情关心这个，看来是真没事。
马修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感叹提姆对约定的重视好，还是该感叹提姆的心大好。
不过听到提姆没事，马修还是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别太担心，韦恩先生已经不是第一次出事了，这次他一定也能平安回去的。”马修不会轻易让他出事。
提姆当然知道布鲁斯能平安回来，比起现在不知道被绑成什么样子的布鲁斯，他觉得来自马修的关心更让他在意。
这至少也说明，他和马修已经成为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谢谢你的关心，马修。”-
因为情况紧急，马修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去乘坐地铁，他直接从校门外找到没有监控又没人关注的小路，没有这样的路就借高楼外墙，总之速度很快地跑回东区地下室所在的地方。
比起众目睽睽下没办法做出任何不符合盲人举动的事情，或许中途还要应付一些突发的抢劫和盗窃，还是这种办法对他来说更快。
进门的那一刻马修就把墨镜摘下随手放在门边。
阴暗地下室里，他失焦的钢蓝色眼睛涣散地睁着，然后脚步正常地迈过地面上的杂物，又绕过挂在中间的沙袋，走到挂着衣服的衣柜前。
一边走，一边脱下了上衣。
雪白的绷带紧紧缠在他腰间，遮挡着他腹部和后腰线条，几道疤痕从绷带里蔓延出来，杂乱地分布在他的脊背上。
这些马修都没有去管，他的伤口处都好好地缠着绷带，虽然刚才翻墙时扯到了伤口，但血并没有渗出来，绷带和药都可以等救下布鲁斯·韦恩之后再来换。
把全身的衣服全都换下，穿上没有任何特殊标志的黑色套装，又戴上那顶能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帽子，马修将手机留在地下室，敏捷地从窗口翻了出去。
依旧是踩着高楼两侧墙壁翻上天台。
马修站在楼顶，沉下心接收着他能听到的所有声音。
一个街区、两个街区……直到整个东区……
昨天的绑匪是从东区的方向开车过来的，马修停下了漫无目的的寻找，开始推测他们当时开车去的地方-
蝙蝠洞里，阿福还和布鲁斯保持着联络。
得到消息的达米安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迪克少爷还在布鲁德海文，现在都没办法假冒蝙蝠侠去救您，提姆少爷需要去哥谭警局观察情况，能去的就只有达米安少爷了。”阿福想知道布鲁斯这次打算怎么做，“或者您想要靠警局？但要考虑到他们的救援办法通常都会很保守，可能需要很多时间。”
比如说找到绑匪所在的地方之后包围那里，然后对着里面喊话说：识相的就赶快放人！
布鲁斯·韦恩对大多数人来说只是个普通的花花公子，但对整个哥谭来说却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他要是出了事，至少整个哥谭的市场大概就要动荡一段时间了。
这还是在他有合法继承人的情况下。
因此为了布鲁斯的人身安全，警局不会轻易冒险。
被紧紧绑着扔在地面装晕的布鲁斯趁没人注意的时候小声回复阿福：“不必蝙蝠侠，罗宾就好。”这次的几个人很好解决，没有专业武器，没有专业手法，甚至身手都完全没有锻炼过的痕迹。
达米安可以轻松解决。
他要加强的只是在哥谭市民心中关于布鲁斯·韦恩轻浮软弱的印象，又不是布鲁斯·韦恩和蝙蝠侠存在紧密联系的印象。因此救他的人不一定需要是蝙蝠侠，哪怕不是罗宾，除了他自救之外，随便被谁救都可以。
“好吧。”
此时达米安终于回到了蝙蝠洞-
昨天那些绑匪开车去的方向是哥谭港口。
虽然马修并没有跟上去，但他的听力跟了很远，如果那些人是为了给第二天的绑架考察地形以及撤退路线，那么港口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地方。
尤其是偏僻且船只停靠较少的小港口。
方便拿到赎金之后撤离，又不会轻易被哥谭警局的警车围堵，海上又不好追踪，只要他们多跟韦恩家里要些赎金，天涯海角随便他们跑去哪里都行。
马修并没有浪费时间，现在是白天，他穿着全黑的衣服说不定会很显眼，即使哥谭的天气经常阴沉沉的，保险起见，他还是得避着人。
花了半个小时从东区赶往与昨天车辆行驶方向符合的一处港口，马修一边避开监控和人群，一边在高楼间跳跃时注意着和昨天绑匪相同的声音。
终于——
[电话打了吗？]
[还没有，急什么。等韦恩家那些人慌起来的时候，才是我们打电话要赎金的时候。]
[别忘了要艘船，东西到手我们立刻开船走人。]
[布鲁斯·韦恩怎么办？我们要是把他丢下，说不定立刻就被拦截了。]
[带着一起走，到时候把他丢海里。]
找到了。
听着他们的讨论，马修沉下了脸。
他下意识开始在这些人附近寻找布鲁斯·韦恩的动静，只是距离太远心跳声是很难听清的，他只能依靠些别的来确定布鲁斯·韦恩的安全。
最好是他能说句话。
呼啸的海风声和翻滚的浪花声此起彼伏，这些杂乱的声音里，马修目标明确地往那间有六个人在的仓库附近走去-
计算着麻醉药物失效时间，布鲁斯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醒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他象征性挣扎两下，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麻绳绑着，于是装作惊慌失措，“有人在吗？”
仓库门口正擦着枪的几个人听到了布鲁斯·韦恩醒过来的声音，连脸都没有遮起来，直接走了进去顺手锁上了大门。
“韦恩先生，您应该知道您现在的处境吧。”
布鲁斯呼吸急促，声音都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你们想要什么？”
“你说呢，我们绑你还能想要什么？”
“钱？”除此之外布鲁斯也猜不到别的的，“只要你们把我放了，想要多少都可以。”
“你以为我们跟以前绑你的家伙一样傻吗？”说这句话的人直接掏出了枪，“你已经看到了我们的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布鲁斯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这些人本事不大，倒是很敢想。
外面马修正速度很快地接近着，他跳跃在林立的仓库房顶，在布鲁斯·韦恩恐惧的声音里迅速接近。
“我……我不会报警的。”布鲁斯试着跟他们交涉，“不管是赎金还是什么，你们可以尽管提。”
想要尽快解决这些绑匪，下午好回去上课的马修一脚踹开了仓库大门。
门锁掉在水泥地面上，整个门轰地一声被踹进来撞上墙壁。
天色阴沉，海风呼啸，穿着全套黑色衣服的马修逆着阴冷的光出现在门口。
仓库里安静一瞬间，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该死的，他是从哪找来的！”
“黑色头罩，这不会就是之前报纸上说的头罩男吧？”
“管他是谁！”
“我们可是有枪的。”
“既然看到了我们的脸，那就只能解决掉了。”
这些绑匪的声音听起来跟昨天一样嚣张，为了隐瞒身份竟然打算解决所有看到他脸的人。
马修完全没有给他们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急速朝仓库中间的五个劫匪冲过去，率先抓住一个人的枪口一拳轰在他颈侧，然后立刻抓着他砸向下一个。
就算带着枪，弱者也没办法变成强者。
这些人原本就只是足够心狠，论能力就连黑面具的手下都比不上，马修飞起一脚踹在一个人脸侧，将人踩在脚下，又捡起地面掉落的匕首甩向一个人的大腿。
他的攻击速度太快，五个绑匪已经倒下了四个。
只剩最后一个，他手里握着上了膛的枪，瞄准了被绑在地上的布鲁斯·韦恩：“不想他死就别动！”
马修停了下来。
他是来救人的，确实不希望布鲁斯·韦恩出事。
“把你的手举起来，摘下你的头罩！”
听着绑匪逐渐激动的声音以及他旁边布鲁斯·韦恩因为恐惧而……无比平静稳定毫无紧张感的心跳？
正思考着要不要把脚下的刀鞘踢过去引开绑匪注意力的马修愣住。
他的疑惑甚至只是刚刚产生，大脑已经自动为他匹配了此前遇到的拥有同样心跳的男人——蝙蝠侠。
damn，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
“……”那你一个人在这儿演什么？
没有了顾虑和犹豫，马修直接一脚将掉在地上的刀鞘朝得意忘形的绑匪踢了过去，金属制的刀鞘高速砸在他脸上，马修趁此机会闪到那边一个过肩摔把人摔在地上，随后又把他踹的撞到墙角昏迷过去。
现在只剩他和布鲁斯·韦恩了。
马修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
“你是谁？”布鲁斯挣扎着在地面上坐起来，“是来救我的吗？”
听着布鲁斯·韦恩故作轻浮无辜的语气，又想起不久之前在尼科尔家里冷漠寡言又神秘强硬的蝙蝠侠。
马修欲言又止。
第29章
眼看人还是背对自己, 布鲁斯不得不继续说上几句。
除了红头罩之外，他们还从没正面见过，也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个男人, 这是个探索他的身份或者了解他性格以及行事作风的好机会。
“嘿，我好像在新闻上看过你, ”布鲁斯装作恍然大悟。
娱乐新闻上最近已经开始把头罩男跟蝙蝠侠联系在一起了, 再加上他之前多次被绑架，一大半都是迪克伪装蝙蝠侠来救的，因此布鲁斯十分顺理成章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是蝙蝠侠让你来救我的吗？”
马修转身的脚步微顿，紧接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往旁边走了几步, 从昏迷的绑匪大腿上拔出匕首，又走到布鲁斯·韦恩面前蹲下。
马修想说些什么。
比如你有没有让我来救你，难道你自己不清楚？
但马修想，他毕竟是个冷静理智的人，蝙蝠侠的身份暴露了, 他的可还没有。
除去九岁那年，马修·默多克已经两次跟蝙蝠侠见过, 或许也不算是见过……总之告解室里他已经把蝙蝠侠当作神父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又在后来见到的时候被蝙蝠侠试探过。
蝙蝠侠有能力把两个身份之间的声音伪装的毫无破绽, 马修自己不行。
他要是一张嘴，说不定立刻掉马的就是他自己了。
考虑到这些, 马修立刻开始庆幸他刚才没跟这些绑匪多说什么。
反手握着沾满了血迹的匕首, 马修毫不迟疑地从上往下对着布鲁斯·韦恩挥下, 紧紧缠在布鲁斯·韦恩身上的麻绳一截截掉落。
趁着布鲁斯·韦恩还在伪装柔弱阔佬, 马修立刻站起来后退几步, 转身就往外走。
顺便还擦了擦手里拿着的匕首手柄，确定不会有自己指纹残留后随手抛在地面上。
匕首抛在地面上翻滚几圈, 和水泥地面碰撞间发出叮当的响声。
眼看着人就要走出去了，布鲁斯终于顾不上伪装腿麻站不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抬脚就往外追。
“我得感谢你救了我！”虽然没有找到什么独特到能证明身份的特征，但布鲁斯还是有一些额外的发现，比如这个最近活跃在哥谭打击犯罪的男人穿的只是十分普通的棉质衣物，他身上没有任何能称得上防护的道具，也没有带任何武器。更重要的是，他的黑色头罩竟然只是一顶拉到鼻尖的针织帽。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一次性在狭窄空间里面对二三十个持刀持枪的敌人，身手堪称不凡。
不过同时也说明了另一件事。
他的手段或许暴力，但对他来说触手可及的刀枪他也没有用来当作随身武器。
或许这个人比他们之前设想中还要……友善？
抱着这样的猜测，布鲁斯很快追到了门口。
“你真的跟蝙蝠侠是一起的吗？”除了在蝙蝠洞里，布鲁斯真的很少遇到这种他说话没人理的情况，“他竟然没有给你装备？如果你需要的话……”
话没说完，布鲁斯眼睁睁看着人翻上仓库房顶跳走了。
眼看着男人的背影消失不见，布鲁斯的手扶在右耳边，以和刚才截然不同沉稳语气说：“人往东区的方向走了，罗宾，别追得太紧。”
[您是认为我打不过他吗？]
“不，”达米安的能力毋庸置疑，但布鲁斯如今没办法判断那个男人的准确能力，他说别追太紧也不是出于对达米安安全的担忧，只是，“他可能不是敌人。”
听到蝙蝠侠和罗宾的谈话，前面正往东区走的马修立刻换了个方向。
马修确实也不认为蝙蝠侠是敌人，不过也完全没有向蝙蝠侠坦白身份的想法。
他们可以以DareDevil和蝙蝠侠的身份认识或者合作，但绝不会以马修·默多克和布鲁斯·韦恩的身份产生任何关联。
如果他的身份被发现，他目盲这件事自然无法隐瞒，继而他超出常人无数倍的四感也就无法隐瞒。与此同时，无论是看不到的眼睛，还是超强感官，这些都会成为DareDevil的致命弱点。
创造一个到处都是声音的地方扰乱他的感官，这对任何人来说都不是难事。
或者找到一支如同当初手和会那样的悄无声息的忍者队伍，这些能隐藏心跳以及呼吸甚至行动声音的人对于马修来说真的十分棘手。
蝙蝠侠他们可能不会利用他的弱点做什么，但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没人知道。
DareDevil有多神秘，马修·默多克就有多安全。
为了不给自己本就艰难的义警生涯平添波澜，马修绝不会把他明面上和暗地里的身份联系在一起。或许曾经他并没有如此严格的为身份和能力保密，但这次他会这样做。
不过话又说回来。
马修很早之前就想问了——罗宾到底多大？
听声音只是个年龄很小的男孩儿，蝙蝠侠竟然找这样小的孩子当助手，他不会担心他的助手出事受伤吗？
从东区外围绕了一圈，马修成功避开罗宾回到地下室。
伤口在赶路途中确实会不可避免地拉扯到，不过马修多少有注意伤势，伤口裂开不算严重。再加上今天的绑匪都是真正平平无奇的小角色，三两下就能解决的人，他的伤倒是没有在动手的时候加重。
马修脱下了衣服，原本雪白的绷带已经染了些渗出来的血。
原本这些都是可以避免的。
“……”要是布鲁斯·韦恩像托尼·斯塔克那样，他也不至于大老远跑去救一个根本不需要他救的人。
怪不得提姆在知道布鲁斯·韦恩被绑架之后还有心情考虑中午没办法一起吃饭这件事。
马修咬了咬牙。
提摩西·德雷克该不会也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口，马修一边猜测提姆也有什么隐藏身份的可能性。
养父是布鲁斯·韦恩，不代表提姆就一定会加入布鲁斯·韦恩的义警事业，再加上提姆既要上课，又要帮布鲁斯·韦恩处理公司的事情，每天忙到睡觉的时间都在压缩。
都这样忙了，提姆应该没有时间晚上换身衣服去夜巡吧？
不过提姆的身体素质和身手……
还得再观察一下。
匆忙为自己处理好了伤口，这会儿已经三点多，急着赶回去上课的马修也顾不上继续想这些复杂的问题，换好平时的衣服后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来的时候他是避开监控来的，要是没有怀疑室友身份，他回去还能选择某些交通工具，但现在也只能避开监控跑回去了-
被救了的布鲁斯·韦恩自己打电话报了警。
提姆是跟着警局的人一起赶到港口附近仓库的。
“韦恩先生，您还好吗？”戈登先带人把五个昏迷的绑匪抓了起来，然后来到看起来没有受任何伤的布鲁斯·韦恩这边，“这里发生了什么？是谁来过这里了吗？”
比如说蝙蝠侠。
布鲁斯用劫后余生的语气赞叹着：“一个带着黑色头罩的男人救了我，幸好有他出现。”
黑色头罩……
竟然不是蝙蝠侠。
戈登最近同样在警惕着这个带着黑色头罩的男人，毕竟当初琼斯真的伤得很严重，但总结来说的话，这个人确实从出现开始就没对真正无辜的人动过手，还到处救人。
“稍后还请您配合做个笔录，”戈登皱着眉走开。
直到只剩提姆和布鲁斯，布鲁斯才恢复了严肃正经的模样。
“达米安把人跟丢了，”提姆刚刚得到消息，“听说往东区走的一路上都没有看到那个人的影子。”
“之前杰森在东区也把人跟丢过，”对于达米安把人跟丢这件事，布鲁斯并不意外，“这个人不止是对哥谭十分熟悉，他还比想象中更警惕，也更敏锐。”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欣赏？”之前布鲁斯提起这个人的时候，都是警惕居多。
仅仅一次见面就让布鲁斯颠倒了观感，提姆倒是对他更好奇了：“什么时候我也能遇到他一次。”
布鲁斯察觉到了自己的态度变化。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领地被侵犯，或者还有哥谭又出现了麻烦人物这种想法，之后发现这个神秘的男人并不是到处随意伤人的疯子，他依然警惕并且不赞同。
但今天亲眼见到时，布鲁斯知道了他不是心血来潮想要成为英雄，也不是下手毫无轻重。
他没有装备，因此可以确定背后没有任何不明势力支持。即使不带武器，他也不使用刀枪这种杀伤力巨大的东西，可以看得出他有他的坚持，有在力量面前坚守底线的想法。
当然，布鲁斯与他只见过一次，初次印象都需要后续不断纠正更改，布鲁斯并不会武断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但这些并不妨碍布鲁斯目前确实想要认识他。
“会有机会见到的。”之前的案件已经结束，马修身上的问题解决后，他们就该抽出时间找到这个人好好聊聊。
没错，马修身上的问题解决之后-
从警局回到韦恩庄园已经是晚上。
蝙蝠洞里，达米安正心情奇差地在训练室里锻炼，很难说是不是因为下午没有追到人。
阿福已经把布鲁斯被绑后所有的音频截了出来，因为没有带瞳孔摄像器，因此今天没有视频。
除去前面绑匪的大放厥词，音频直接被调到了仓库门被踹开的时候。
布鲁斯和提姆正是在这个时候踏入蝙蝠洞的。
拳头和肉体的碰撞声，枪械摔在地面上的声音，骨折和惨叫声……甚至后来布鲁斯被当作人质时绑匪的叫嚣声。
[不想他死就别动！]
紧接着所有声音归于平静，只剩绑匪继续威胁。
“他真的直接住手了？”提姆诧异地看向阿福和布鲁斯。
“一瞬间，”布鲁斯思考了一下，“他确实有一瞬间顾虑到人质的安全，只是后来绑匪要他摘下头罩似乎激怒了他。”
否则没有理由解释他犹豫片刻后直接动手的情况。
可以理解。
提姆点了但头。
毕竟这里都是有隐藏身份的人，要是有人以人质威胁他们摘下面罩，那样确实卑鄙。
不过直到听完全程，提姆才惊讶地发现头罩男一个字都没说：“阿福，你放这个的原因是……？”
“毕竟是布鲁斯老爷罕见受挫。”
听着音频中自己硬要感谢人家的话，布鲁斯沉默：“……说明他不是为了得到感谢才去救人的。”
救人单纯只为了救人，不是为了得到任何金钱或者人情方面的利益，甚至就连简单的感谢都不要。说实话，这样目的纯粹的人已经不多了。
“你们在说什么？”
本该在布鲁德海文的迪克推门进来。
“今天应该不是你的假期吧？”提姆惊讶地看着迪克，“如果是为了救布鲁斯的话，那么你回来晚了。”
“当然不是，”迪克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赶回哥谭，“我已经听说了马修的事。”
听说了马修被人打，并且疑似不止一次，最重要的是提姆和布鲁斯还没找到打了马修的人是谁。
都这样了，他当然要回来。
再次想起这件事，蝙蝠洞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除了训练室里的达米安。
“糟了，”提姆突然掏出手机，“忘了跟马修说一下我今晚不回寝室。”-
“提姆？”寝室里，马修接到了来自提姆的电话，“晚上好，你还好吗？”
虽然提姆在马修心里依然是细心友善，乐于助人的形象，只是今天下午才猛然间发现提姆的养父是蝙蝠侠，在怀疑提姆也有什么隐藏身份的前提下，马修实在没办法以之前的态度对待他。
[我没事，布鲁斯已经得救了，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关心。]
“你没事就好。”感谢？不必了！
马修有些好奇提姆为什么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马修，我只是想告诉你今晚我没办法回去了，顺便，今天中午错过了一起吃饭，或许你明天有空吗？]
只是要告诉他今晚不回来？
以前提姆不回来也没有这样啊？
“……提姆，还是你的事情比较重要，”马修并没有答应，毕竟他要先确定一下提摩西·德雷克是不是他需要防备的对象，“吃饭可以以后再说。”
直到挂断电话，马修也没有想明白最近提姆到底为什么突然对他这样亲近-
蝙蝠洞里，提姆有些遗憾地挂断电话。
“所以说，”迪克从提姆的手机旁边挪开耳朵，“谁来告诉我马修受伤是怎么回事？”尤其是蝙蝠侠和红罗宾加在一起，两天都没有找到打伤了马修的是谁。
第30章
马修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受伤已经是无可置疑的事。
“所以说, 你只看到了马修嘴角被人打出来的伤，”迪克难以置信地看着提姆，“脖颈的伤势都不能确定有多严重？”
“我没办法以对待任务目标的手段对待他, 也没有立场去关心太多，”提姆说这话的时候是看向布鲁斯的, “毕竟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超越普通室友的关系。”
布鲁斯知道提姆依然有意让马修知道一切, 但他并没有做出任何表示，依然坚持之前的看法。
只是提着刀从训练室里走出来的达米安恰好赶上：“这有什么难的，把他放倒之后，他身上的伤随便检查。”
能悄无声息让一个人睡过去的手段, 他们真的有太多。
马修·默多克甚至不会察觉到任何异样。
“……这样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提姆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他们的目的并不止步于了解马修的伤势，他们不仅要了解，还要知道他为什么会受伤，要知道他为什么会隐瞒, 最后要保证他再也不会遇到这种情况。
了解伤势只是其中最不重要的一步。
“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达米安不觉得马修·默多克遇到的麻烦能有多难以解决，更不觉得他们需要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个布鲁斯不打算认回来的儿子, “如果你们下不了手，我可以勉强代劳。”
赶快把问题解决, 然后让这个家伙从他们的日常话题里消失！
“达米安，”布鲁斯确实也不赞同这样直接地对待马修, 况且就像提姆说的, 放倒马修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他只是个普通人。”
尼科尔家, 布鲁斯曾经近距离接触过马修。
马修的体型并不瘦弱, 挺拔的个子加上匀称的身形，无论谁看到都不能说他柔弱, 只是当他戴着墨镜，拿着盲杖茫然地站在那里时，多健康的姿态都没办法为他摘下孱弱的标签。
一个人迷茫地出现在尼科尔家发生争斗的三楼，如果那天他们没有去，被尼科尔等人发现，马修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向蝙蝠侠问路，把蝙蝠侠当作好心人，如果马修撞到的不是蝙蝠侠，而是别的什么人呢？
踏入危险的领域而不自知，遇到危险的人也毫无防备。
再加上他似乎习惯性将所有人都预设为好人，本身又眼盲。
只要想起这些，布鲁斯就忍不住眼前一黑。
说实在的，马修不仅是个普通人，还是个十分容易受到伤害的普通人。他比布鲁斯预想中更脆弱，未来必须把他送出哥谭，绝对没有商量的余地。
毕竟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固然可贵，但他的安全更加重要。
达米安真的无话可说：“……”
“总之目前的计划就是我暗中关注马修，”提姆毕竟是马修的室友，这种情况下，他脖颈的伤隐藏不了太久，趁此机会跟马修拉近关系，说不定能等到马修跟他坦白的时候，简直一举多得，“而他一个人去东区的事就要你们调查了。”
“既然是东区，那么杰森少爷应该十分乐于提供帮助。”
迪克迅速附和：“没错，阿福说得对！”
“而且提姆跟马修是亲密室友的关系，”迪克自动更改了提姆所说的“普通”两个字，“以室友的名义邀请马修来家里做客应该也十分正常吧？”
这个提议就跟马修身上的伤势没什么关系了，纯粹是因为迪克想要跟马修拉近关系。
现在布鲁斯还能坚定地拒绝认回马修，等更深入地和马修接触过后，就算是蝙蝠侠也得再仔细想想吧。
虽说迪克之前并不反对布鲁斯对认回马修这件事的看法，但现在马修都已经在受伤了，布鲁斯想要避免的情况已经在马修身上发生，他改变想法理所当然。
只是……迪克遗憾地想，这件事还是布鲁斯说了才算，他只能尽量想办法让布鲁斯改变看法-
明明大部分情况下马修都是一个人待在寝室，提姆尽管最近经常出现，实际上留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马修却突然觉得一个人的寝室有些久违了。
接到过提姆打来的电话，马修锁好寝室门之后也没有再刻意穿着严实的衣物。
脱下高领的上衣和宽松的裤子，换上触感柔软的睡衣——即使这对马修的皮肤来说依然像是砂布一样——他总算能松一口气。
脖颈间被T形棍卡出的瘀伤对比身上其它伤来说实在算不上疼，马修看不到，他只能用触感以及身体的自我感受来确定伤势的严重程度。
因此他看不到颈侧两边青紫一片。
不过从依然没有恢复的嗓音里，他多少也能猜到最近都要穿衣领很高的衣服了。
从下往上扣着睡衣的衣扣，马修腰间缠绕的绷带被一点点遮掩，他已经摘下墨镜，系着衣扣时脖颈依然挺直，无神而空洞的眼睛对着空荡荡的房间。
伤口还不需要换药包扎，马修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除了衣着之外，与平时相比，马修独自待在一片空间时似乎沉默了一些，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平时的礼貌和微笑，因此眼中的空洞更凸显了出来。
没有人关注，他不需要再维持任何正常的表象。
马修从浴室缓慢地走出来，拿出笔记本和点显器，扶着书桌的桌沿坐下。
腿部伤口疼痛，他可以慢些走，腰间带着刀伤，他不必忍耐着拉扯到的伤口弯腰做任何事。
不过忍耐疼痛这种事，马修已经习以为常，即使整日伪装，他也并不感觉难以忍受。
此前马修对布鲁斯·韦恩的事情并不关注，眼睛的限制下，他并不经常使用电子设备，甚至电视他也很少去听，报纸虽然能以感受墨迹的方式去“读”，但他作为一个盲人去订报纸或者买报纸本身就太过奇怪。
多种因素下，布鲁斯·韦恩在哥谭虽然十分活跃，但马修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停留在道听途说的程度上。
他今晚决定好好查一下布鲁斯·韦恩。
[布鲁斯·韦恩。]
仅仅搜索一个名字，无数条信息跳了出来。常人一眼看过去能从中挑出想要查阅的重点去关注，但马修只能一项一项去了解，再从所有的信息里自行提炼他想要的。
页面中的字母被盲文点显器一行行转换成盲文，这些代表字母的点速度很快地在马修指腹下跃动。
就像之前提姆以为的那样，马修阅读盲文的速度很快。
[布鲁斯·韦恩的前女友之一苏珊确定取代艾米莉出演国民情景剧女一号，其中是否有布鲁斯·韦恩先生的暗箱操作……]
不是这个。
[据悉，不久之前布鲁斯·韦恩先生为女伴一掷千金，重金买下意大利红酒酒庄。]
不是这个。
[向往刺激胜过生命——布鲁斯·韦恩！]
什么意思？
马修满怀疑惑地打开这一条。
[细数布鲁斯·韦恩在各种极限运动中受过的伤：1、冲浪撞到礁石——上帝保佑，他居然只是撞断了腿；2、滑雪滚下高坡……]
呵，蝙蝠侠拙劣的伪装罢了。
马修面无表情返回上一个页面。
[布鲁斯·韦恩到底有多喜欢黑发蓝眼？]
感觉好像又是一条不靠谱的花边新闻，马修犹豫了一下，决定跳过。
[……]
经历了数不清的不靠谱八卦后，马修终于找到了一些正常的。
[布鲁斯·韦恩悼念意外在车祸中丧生的养子。]
[布鲁斯·韦恩公开承认自己有一个年幼的儿子，此前孩子一直跟随母亲生活。]
[……]
凌晨一点，马修疲惫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有布鲁斯·韦恩就是蝙蝠侠这个前提条件在，再结合从海量八卦里找到的一些看似可靠的情况，马修多少也能比对着最近这些年关注的蝙蝠侠的事来找到些违和的部分。
比如说有一段时间蝙蝠侠突然变得十分残暴，与此同时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罗宾消失不见。
而布鲁斯·韦恩在那段时间失去了第二个养子。
所以那个孩子大概率是当时的罗宾。
那个男孩儿还没有成年，甚至没有高中毕业。
马修沉默地把电脑盖上。
第二个养子是罗宾，那么第一个呢？
毕竟在收养杰森之前，蝙蝠侠身边早就有一个罗宾存在，是理查德·格雷森？
这些年里，娱乐新闻一直在罗宾的年龄这点上争论不休，有说他是个很矮的男孩儿，有说他已经有蝙蝠侠胸口那么高。在亲耳听到罗宾的声音之前，马修只当是罗宾慢慢长大了。
现在看来，罗宾确实在不断更换。
再加上之后层出不穷的，和蝙蝠侠一个阵营的义警在哥谭出现……
这样说来，提摩西·德雷克不是完全有可能存在隐藏身份吗？
马修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坐太久没有动，侧腰的伤口猛地扯到。
他站起来的动作顿了顿。
现在提姆已经怀疑他受伤的事情了，要是他身上的伤被发现更多，敷衍一般人可能没什么问题，甚至一般人也不会关心他遇到了什么，但提姆可是跟蝙蝠侠有关的好心人。
到时候他长三张嘴都解释不清。
将近半个晚上的研究过后，马修终于得出结论——不能再被提摩西·德雷克发现身上的任何伤。
甚至他东区那间地下室，也必须在保证隐蔽的情况下再去。
总而言之，最近不能轻举妄动。
原本就艰难的义警之路，现在愈发暗淡无光。
马修收起电脑和点显器，终于躺回床上-
立志和马修拉近关系的提姆再次一大早回到寝室。
早有防备的马修提前了一个小时起床，在提姆回来之前已经完成了洗漱换药穿衣服打扫房间等一系列工作，甚至染血的绷带都借着丢垃圾的时间处理过。
毫无破绽的马修微笑着给提姆打开了门。
“早上好，马修。”提姆毫无异样地跟马修打着招呼，目光扫过马修依然严密的衣领，“没想到你起这么早。”居然都已经收拾好了。
“早上好，”马修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我以为你会多在家里待几天。”
“多在家里待几天？”提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布鲁斯毕竟昨天刚被绑，“你是说在家陪陪布鲁斯吗？”
“毕竟韦恩先生刚刚遭遇了那种可怕的事，”马修皱着眉，戴着墨镜都看得出他的担忧，“现在或许正需要家人陪伴吧。”
提姆沉默了一瞬。
马修说这话的时候真该看看他还没恢复的嘴角，以及捂得分外严实的脖颈。
需要家人陪伴的可不是布鲁斯。
“如果布鲁斯知道有人担心他，一定十分安慰。”提姆先是敷衍一句，紧接着问，“你的伤口擦过药了吗？”
“……已经擦过了。”
所以说，提摩西·德雷克为什么那么关心他啊？
马修真情实感开始疑惑了。就算是好心，也没必要好心到这种程度吧。
难道蝙蝠侠已经开始怀疑他就是最近出现的DareDe……戴着头罩的神秘男人？
从寝室门口步伐正常地走回寝室里，马修紧急思考自己之前有没有留下什么致命破绽。
每次他离开寝室，哥谭就会有人被DareDevil教训？
这个不能算破绽吧。
轻易也不会有人把哥谭大学的盲人学生跟晚上出去揍人的义警联系起来。
那就是他经常一个人去东区？
之前为了装成普通人，他会选择常见的交通工具去东区，这点硬要说的话确实奇怪，毕竟他去了总要隔一个晚上才回来，而蝙蝠侠他们说不定已经因为提姆发现的他嘴角的伤而……大材小用调查过他？
不至于吧？
思来想去，马修真的不知道他哪里能露出马脚。
“马修，这个周末你有什么安排吗？”以室友的身份邀请朋友去家里做客，确实十分正常。
在对待马修的态度上，同样认为布鲁斯应该好好再考虑一下的提姆觉得迪克说得十分有道理。不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实在没什么底气，毕竟他和马修的关系真的不像迪克说的那样亲密。
正思考中的马修被打断思绪。
提姆的问题再次令他警惕起来。
这种问题之后通常跟着的就是另外一个不好拒绝的邀约，为了避免麻烦，周末完全没事的马修果断说道：“我这个周末确实有些事要做。”
“……”稍微了解过马修以往周末安排的提姆，“具体一点呢，周六或者周日都很忙吗？”
毕竟软化布鲁斯的态度可是大事，就算是提姆，也顾不上不能逼迫马修这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