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1章
“爸,你在看什么?”梁锐问完后,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江美舒和陆科长。
他愣了下,“江美兰?”
“不对,我小后妈怎么在和陆科长相亲?”
这话问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梁秋润没说话。
梁锐还是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他试探地问梁秋润,”
爸,那你还和江美兰相亲吗?”
梁秋润只是安静地看着不远处。
并未开口。
梁锐又自言自语道,“如果真要是选个后妈的话,我又觉得江美兰还可以。”
他之前和对方接触过,他感觉自己和江美兰在一块,应该有话题?
而且,他瞧着“江美兰”挺面善的,应该不至于是个恶毒后妈吧?
梁秋润听到儿子这话,他只是看了他一眼,“你凭什么认为江美兰会给你当小后妈?”
梁锐下意识道,“你们不是先相亲的吗?”
这不有个先来后到啊?
梁秋润,“相亲成功了吗?”
他收回在江美舒和陆科长两人身上的目光,垂了垂眼,“梁锐,这世界上没有人会在原地等待的。”
他是。
“江美兰”也是。
是他没有相亲成功,并且主动放弃了那一场相亲,“江美兰”再去选择和其他人相亲。
这件事无可厚非。
但是——
理智归理智,现实归现实。
梁秋润得承认,他不是圣人,心里或许还有一点点的奇怪的心思。
这是以前他都没有的。
以前他不是没相亲过,也不是没有过相亲对象,后面对方另外相亲,他都是不在乎的。
梁秋润摸了摸胸口,心说?
他这是生病了吗?
只是心里的想法,他并不会说出来,梁秋润在离开之前,警告梁锐,“她既然有了新的选择,你就不要去打扰她了。”
梁锐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也不舒服。
他觉得自己挺贱的,之前“江美兰”要给他当后妈,他不愿意。
还千方百计去破坏。
这会,“江美兰”和别人去相亲了,他总觉得本该属于他家的人,被抢走了一样。
梁锐想,他确实挺贱的。
等梁秋润离开后,他也没急着回学校,反正逃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在原地看了一会“江美兰”和陆科长,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聊那么久。
梁锐盯的都累了,转头去了病房,问江陈粮,“江叔,你这里有我要干的活吗?”
江陈粮愣了下,“没有吧?”
没得到答案,梁锐去看王丽梅,王丽梅想了下,“热水壶没热水了。”
“不过——”
“那是公用的——”
她还没说完呢,梁锐已经提着热水瓶,就已经去了公共水房打水去了。
他一走。
病房的江家人面面相觑,“他这真的要给我们家当牛做马?”
王丽梅不可思议地问了一句。
江陈粮嗫嚅,“我怕自己短寿。”这可是厂长家的儿子啊。
不是江陈粮把自己的地位放的低,而是身为厂里面的普通工人,他太懂这里面的差距了。
这话说的江美兰瞪了他一眼,“短什么寿,他造成的意外,他承担是他该做的。”
“爸,你就受着好了。”
江美兰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爸这里也有人照顾,便起身,“我和沈战烈回去了。”
“晚上在来看您。”
王丽梅催她,“早点回去。”顿了下,想了想说,“晚上我回家给拿点肉和大骨,你拿到你婆家去。”
她是知道的,沈家条件是格外的差。当初打算把小闺女说给沈家,她就是想着好补贴小闺女的,如今大闺女嫁给对方,她也一样会补贴。
这话一落,江美兰下意识地拒绝,“不用。”
她不想拿娘家的东西去贴补婆家。
沈战烈也说,“妈不用的,这是梁厂长送给爸补身体的。”
他也不想占江家的便宜啊,这样他会看不起自己。
眼见着俩年轻人都不愿意。
王丽梅想了想,换了个法子,“那我下次做了,你们过来吃饭。”
这年头吃肉就跟过年一样,江家得了这么多排骨和大骨头,熬出来的汤煮萝卜,那也是补身体的。
这下,江美兰没有拒绝。
等他们都离开后。
陆奶奶有些纳罕,“这梁厂长怎么拿了这么多好东西过来?”
她粗粗的扫了一眼,不管是麦乳精,还是奶粉,这都不是普通人能买到的,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两条大前门。
这更是金贵。
王丽梅不太想讲的太过细,便随口说了一句,“梁厂长儿子闯祸了,过来给我们家赔礼了。”
这下,陆奶奶倒是听懂了,她也不在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也不知道我家致远和你家闺女,相谈的怎么样了?”
王丽梅也操心。
之前那一步还被梁厂长看了去,也不知道梁厂长是什么想法。
不过,想来对方应该是没有不满意的?
毕竟,梁厂长都没发脾气,也没再提相亲的事情。
那美舒和梁厂长的相亲,是不是翻篇了?
还有。
也不知道美舒和陆科长怎么样了?
被大家担忧的江美舒,这会真是大开眼界,“你说什么?你是央财六五届毕业的学生?”
陆致远点头,“是。”
江美舒看了他好几眼,老天奶。
她竟然遇到校友了。
而且还是六十年前的校友。
她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就仿佛跨越时空,她找到了和她相同的东西。
找到了她上辈子重合的东西。
这让江美舒有些哽咽,原来,她不是一个人来到了这个孤单的世界。
她和上辈子还是有些牵绊的。
“你怎么了?”
陆致远低声问她。
江美舒垂眼,在抬头的时,她笑得极为灿烂,“没事,就是很开心。”
“陆致远。”她朝着他伸手,“很高兴认识你啊。”
陆致远被她这笑容给惊艳到了。
他迟疑了下,这才伸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江美舒抿着唇笑,有些好奇,“你是毕业后就来到了肉联厂吗?”
陆致远点头,“是的。”
“当时学校把我分配到了肉联厂。”
现在的肉联厂是整个首都,最好的单位,没有之一。
江美舒听了,极为羡慕,“你们当初毕业都有分配工作吗?”
“是的。”
“我们班上二十六个人,都有分配。”
江美舒,“真好啊。”
她当年毕业的时候,财务已经泛滥了,会计更是。哪怕她是央财毕业的王牌专业,这仅仅只是让她在大三时期,就获得了实习的机会。
也仅此而已。
她毕业的那年,号称是史上大学生毕业最多的一年。
也是经济环境最差的一年。
两千多万的大学生需要找工作。
而她就是其中一员,所以她格外珍惜自己得到的那份大单位实习的工作,拼命努力。
然后把自己卷死了。
回想当年自己毕业的场景,在想到现在毕业的场景,那真是天上地下。
见她不说话。
陆致远也沉默了下去,他本来就不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若说真的划分的话,他属于理工男。
在江美舒不开口的情况下,他也很难找到话题,在这一刻,陆致远有些嫌弃自己的笨嘴拙舌起来。
两人走了一会。
江美舒也觉得有些尴尬了,她便提出来,“那我们上去?”
陆致远点头,不过上去的路上,他却说道,“江同志,你请了我奶奶吃饭,下次我也请你吧。”
江美舒讶然,眼睛瞪的溜圆,“别别别,我当初只是分给你奶奶,一个棒子面窝窝头,那玩意儿不值钱。”
五分钱一个。
她还让人家请吃饭啊,这和吃白食有啥区别。
陆致远神色认真,“江同志,我没有说笑,要不是你给我奶奶那一个窝窝头,那她昨晚上就要在病床上饿肚子了。”
“我也不说请你去吃大餐,我们去肉联厂单位食堂吃如何?”
他生得板正,眉目严肃,这般说话的时候,让江美舒有一种遇到教导主任的既视感。
她一时半会竟然生出了不敢拒绝的心思。
而且,她更心动的还是后面,去肉联
厂食堂吃。她姐相亲那天,给她带的那一碗阳春面,真是把她给香死了。
江美舒果断不在犹豫,“那你请我吃碗肉联厂食堂的阳春面吧。”
吃过一回,就忘记不了。
陆致远嗳了一声,严肃的眉眼都跟着放松了几分。
“那就晚上?”
“可以。”
江美舒嗯了一声,果断答应了下来。
两人上去后,两边的长辈都跟着问了起来。
“怎么样?”
是王丽梅先问的,江美舒,“陆同志说为了感谢我给陆奶奶送的一个窝窝头,晚上打算请我去肉联厂吃碗阳春面。”
她这会才懊恼自己答应的太快了,还没和家里的长辈宝贝呢。
江美舒去问王丽梅,“妈,我可以去不?”
小姑娘有一种提前答应和异性出去吃饭,没和家长报备的紧张感和忐忑感。
这让王丽梅哭笑不得,她巴不得自家小闺女和陆致远出去吃饭,好更互相了解一点。
“去吧,晚上你就和陆同志去吃饭,刚好你大哥和大嫂,还有老四要过来,这里也用不上那么多人。”
江美舒听到自家母亲答应了下来,她顿时松口气,“您不反对就行。”
她上辈子从小大都是按部就班的乖乖女,就连高中和大学的情书,都是拿回家交给父母把关的。
以至于,她对这方面是真的很愿意听父母的意愿。
旁边的陆奶奶看到这一幕,越发觉得江家把江美舒养得好,这闺女懂事,乖巧还体贴,自尊自爱。
越看,她越喜欢这个孙媳妇。
恨不得自家大孙子和陆致远早点相成了才好。
两家长辈都没提相亲的事,也都默许了这就是一场相亲。
唯独,江美舒这个小笨蛋儿,还被瞒在鼓里面,以为就是一场单纯的吃饭。
不过,陆致远倒是有些担心,“奶奶,我晚上请江同志去肉联厂吃饭,到时候我会提前把你的那饭饭打好的,先送过来。”
陆奶奶自然不在乎,她摆手,“你好好请人家江同志吃点好的,就行。”
出去打水进来的梁锐,刚好听到这句话,他瞬间把耳朵给支棱了起来。
什么?
“江美兰”要和陆致远去吃饭?
他们进展的这么快吗?
梁锐顿时觉得心里酸溜溜的,他把铁皮暖水壶放到了桌子上,笃的一声,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江美舒也看到了梁锐,她顿时意外了,“你怎么在这里?”
梁锐酸溜溜道,“你现在才看到我啊?”
“我还以为——”
眼见着梁锐要说破了,王丽梅顿时打断了,“梁锐和梁厂长一起过来,给你爸赔礼道歉来着,还有陈秘书和梁风,他们如今都走了。”
“把梁锐留下来,给我们家当牛做马了。”
江美舒愣了下,接着迅速反应过来,这可是一个赚钱的好机会啊。
她可太会恶毒了。
于是,江美舒走到了梁锐面前,突然喊了一声,“小牛马。”
梁锐,“什么?”
江美舒笑盈盈地看着他,还和他细心的解释,“当牛做马的牛马呀。”
梁锐,“……”
果然,他有病,竟然觉得“江美兰”给他当后妈挺好。
这叫挺好吗?
这明明叫气死他!
果然。
下一秒。
江美舒就听到了叮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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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美舒眼睛一下子亮了,越发带劲起来,“嗨,小牛马,你是来伺候我爸的吗?”
“那先给我倒杯水,让我体验下被伺候的感觉。”这话说了,江美舒就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只是,想到了恶毒值,算了算了,不做人了。
果然,梁锐脸都气白了。
竟然忘记去骂江美舒了。
没听到叮咚叮咚的声音,江美舒觉得有些可惜,今儿的就浅浅赚了这几十万。
既然没了恶毒值,江美舒是懒得搭理梁锐的。
梁锐这人也贱,江美舒不搭理他,他老是去江美舒面前蹦跶,以至于江美舒有些烦他了。
到了下午四点多,江家大哥和大嫂,以及小弟他们都来了。
江美舒立马交接班,“你们来看着爸,我和陆同志出去吃饭。”
林巧玲提着饭盒的,只是,家里离医院有些远,炖的排骨汤拿过来都有些凉了。
她还有些愣,“陆同志?”
“就是隔壁床陆奶奶的孙子。”王丽梅解释了一句,“美兰帮了陆奶奶,陆奶奶孙子想报答美兰,便请她去吃饭。”
林巧玲多聪明的人啊,她还是觉得有些怪,一双眼睛狐疑地看着两人。王丽梅生怕她嘴快,说了什么,于是立马接道,“饭菜拿过来,你爸刚好饿了。”
“不过,这饭菜怎么都凉了?”
提起这个,林巧玲也无奈了,“早上开始大降温,一下子降了十几度,这铝制饭盒和搪瓷缸一点都不保暖,大力把饭菜藏在怀里,过来了还是冷了。”
“能不能想办法拿到食堂去热下?”
王丽梅,“热饭要两毛钱呢。”她有些舍不得,“算了,穷人家没这么多讲究,就这么凉着吃吧。”
梁锐看到这一幕,他突然说道,“我去吧。”
这——
大家才想起来还有他在,不等王丽梅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拿着铝制饭盒和搪瓷缸,往医院食堂跑了。
不过,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江小弟,江小弟愣了下,就听见梁锐跟他说了一声对不起。
江小弟,“?”
真是活见鬼了。
他竟然听到梁锐跟他道歉。
梁锐拿着饭盒出去后,梁风在走廊道等着,两人跟哼哈二将一样。
梁锐把饭盒往梁风怀里一塞,“拿到医院食堂去热一下,再给江叔叔送过来。”
他像是第一次关心照顾人一样,从口袋里面掏出来两块钱和两斤粮票。
“你再去看着买点包子面条啥的,一起给他们送过来,不然不够吃。”
梁风身上还有些痛,但是小叔非让他来,他没进病房,一直在门口守着给梁锐打配合。
见这会梁锐把东西都给他了,他有些纳闷,“那你呢?”
梁锐冷笑,“我去看看江美兰。”
话落,他都要走了。
又回头看了一眼病房内,这是一间大病房,人特别多,里面也特别吵,本该在休息的江陈粮,被吵的捂着耳朵趴在那休息,似乎没休息好,整个脸色有些惨白,眼睑处也是有黑眼圈。
梁锐抿着唇,深深地看了一眼,这才离开。
他要他爸,给江叔叔换一间病房,不过再次之前,他要先找到江美兰!
*
人民医院离肉联厂有三公里,陆致远骑着自行车要载江美舒。
江美舒有些犹豫。
陆致远,“这会公车都是满的,走过去可能就天黑了。”
这下,江美舒倒是不好拒绝了,不过,她是个蜗牛的性格,一听这么远,她就有点打退堂鼓,不太想去了。
只是,答应都答应了。
她又不好拒绝。
陆致远看出了什么,“骑自行车过去就只有十分钟,刚好能赶上食堂的阳春面,若是运气好,说不得还能买到砂锅白肉。”
这下,江美舒一下子就心动了,果然,没有一个吃货可以拒绝美食。
像她这样的饿狼,更无法拒绝。
见她答应下来,陆致远微微松口气,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拍了拍后座,“我骑起来后,你跳起来坐上来?”
“会吗?”
江美舒,“……”
她是零零后,打她有记忆开始,就没坐过自行车。
她不确定道,“能吧?”
“你先骑起来,我试下。”
希望原身还有肌肉反应,送她上去。结果 ,江美舒高估自己了,二八大杠自行车骑起来后,后座太高,还一直在向前骑动,她根本上不去。
她不敢跳。
怕摔下来。
陆致远等了好一会,没等到她上来,顿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脸憋的通红,晶莹的汗珠挂在鼻尖,委屈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不敢上。”
陆致远有些好笑,又觉得好玩,他立马停了下来,指着自己的自行车,“我下来停好了,你在上来。”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我不骑,就原地不动,你上来。”
这下,江美舒才尝试下上去,这一次倒是上去了,只是不可避免会抓着陆致远的后腰衣服,她不自在立马把手松开,抓着了冰凉的彻底座。
快到十一月份了,首都的冬天也冷了起来,以至于车座子都有些惊手起来。
“你骑吧。”
江美舒扶稳后,朝着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陆致远嗯了一声,招呼她,“坐好了。”他瞧着瘦,力气还挺大,自行车的脚踏板,被他骑出了风火轮的滋味,是极快的。
冷冽的风也呼呼的刮,刮在脸上跟刀子一样,割的脸疼。
江美舒下意识地想把脸躲起来,可是无处可躲,她有些欲哭无泪。
只能安慰自己。
快到了,马上就快到了。
不远处。
黑色的红旗轿车,刚好把这一幕看了进去,连带着之前江美舒上不去自行车的笨拙样子,也没错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
梁秋润目光还在他们身上,“江美兰”似乎被冻狠了,脸色发白,唇瓣发紫,人也在哆嗦。
眼见着自行车都快走远了。
梁秋润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陈秘书小心翼翼地问他,“领导,我们还回肉联厂吗?”从黑省来的领导,还等着梁厂长去接待呢。
梁秋润嗯了一声,准备脱掉自己身上的大衣,旋即想到了什么,又微微停顿了下,拿起常年放在座椅上的一个薄毯,“一会你拿给她。”
陈秘书怔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个她是谁了。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又问了一遍,“是给江同志吗?”
梁秋润没有回答,只是抬眼看了过来,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陈秘书瞬间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车子开了一会。
在经过自行车的时候,陈秘书把车停在路边,拿着毛毯下去了,朝着自行车那边走过去。
陆致远也看到了,他顿时把自行车停靠在旁边,长腿支在地面上,“陈秘书?”
他是经常和陈秘书打交道的。
陈秘书嗳了一声,略过陆致远,把手里的薄毛毯拿过来,递给了在后座位的江美舒,“江同志,给你的。”
江美舒愣了下,“?”
陆致远也是一样。
可惜,陈秘书没有多说,他就直接转头上车了。江美舒顺势看了过去,没看到车子里面的人,只看到了一个摇起来的玻璃。
隐约能够看到一张极为清润俊朗的侧脸,温润如美玉一样。
是老梁送的?
江美舒有些愣,为什么呀?
她和老梁不熟啊。
陆致远也有些疑惑,“你们认识?”
江美舒摇头,“不算认识。”
她和老梁都没见面,这算哪门子认识。
江美舒甚至是怀疑到了陆致远的身上,“是不是你在单位是对方的左膀右臂,所以对方看到我冷,才给我送的薄毯?”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没降温,到了晚上就降温了十几度,这毛毯来的真是时候。
陆致远摇头,“不晓得。”
他看了一眼脸色冻的发红,唇瓣发紫的江美舒,“你先盖着吧。别动冻感冒了。”
江美舒打了个喷贴,鼻尖发红了起来,她抱着薄毛毯,只觉得浑身都暖和的不像话。
“你家领导还挺好的。”
她朝着陆致远感慨了一句。
好吗?
陆致远有些茫然了,他是梁厂长的下属,他非常知道梁厂长的为人,并不只用一个好人来代替。
这太过宽泛了。
若是让梁厂长的下属来给对方贴标签,他绝非是一个好人。
而是一个外表温润,实际上却是一个雷厉风行,手段果决的工作狂。
陆致远想不明白,索性便不在想了。
很快就到了肉联厂门口,因着有了梁秋润送的这个薄毛毯,江美舒没受到太大的罪,自行车后面风太大的时候,她就一股脑用着毛毯,把自己从上到下包起来。
暖和是暖和。
就是下车的时候,她身上似乎也沾了一股毛毯上的味,有点像是雪松味,带着淡淡地清冽。
很好闻。
江美舒有些走神,不知道老梁用的是什么样的香水,往后要是她条件好了,也可以尝试买下?
上辈子她就有个极为小众的爱好,喜欢各种好闻的香水,除了买不起,别的都没毛病。
“到了,我们直接进食堂吧。”
陆致远把二八大杠自行车,停到了食堂门口的位置。
江美舒这才从上面跳了下来,坐的太久了,天气又凉,跳下来的一瞬间,脚底板就扎心的疼。
疼的脸色都发白了。
“怎么了?”
陆致远问她。
江美舒疼的小脸都白了,倒吸一口气,“我脚疼。”
“跳下来的一瞬间疼的厉害。”
“是不是踩钉子了?”
不然怎么会疼这么厉害?
陆致远听完了,一愣,“我看看。”
他蹲下来看了一眼,“没有钉子。”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江美舒为什么疼了。
“你这不是被钉子扎了,而是天冷,你坐在自行车后座,脚腾空太久,血液倒流,落地的一瞬间,才会锥心的疼。”
“你走两步,很快就好了。”
江美舒按照他的法子,走了下,从开始的剧痛,到慢慢的能接受,脚底板只有点微微麻麻的感觉。
“好点了吗?”
江美舒点头。
陆致远想了想,“你这是没坐习惯自行车,等以后坐习惯了,就好了。”
江美舒苦着脸没说话。
她发誓在也不想坐自行车了,从上面跳下来的时候,脚底板太疼了,真的太疼了。
她算是明白了她姐说的一句话。
她就是一副娇气病,冻不得,热不得,疼不得。
这么多年来,江家能把她养活,还真是怪不容易的。
对于陆致远的话,她没应声。
进了食堂里面,江美舒才惊觉这里食堂的大,堪比后世的大学食堂。
因为这会还早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食堂人不算多。只有零星几个人,江美舒找了一个边角的位置,坐了下来。
手里还捧着一个薄毯,还没想好怎么还给梁秋润。
就听见,陆致远朝着她说道,“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食堂窗口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先去排队。”
江美舒嗯了一声,“成。”
等陆致远离开后。
江美舒安静地打量着食堂,记忆里面她来这里的次数很少,因为他们家没分到肉联厂筒子楼,所以一直都是住在取灯胡同大杂院。
和父亲,姐姐,大哥在这里上班不一样。江美舒过去的人生里面,她的生活两点一线,不是在家就是在学校。
甚至,连家人上班的肉联厂,她来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
她像是很少出门的小孩儿一样,静静的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对着什么都感到好奇。
*
厂长办公室。
梁秋润一连着处理了三个文件后。
陈秘书看了看手腕上的时间,小心翼翼的提醒,“领导,傍晚六点黑省养殖场的朱厂长,会来咱们肉联厂学习。”
梁秋润自然是知道的,他随手将处理完的文件,放在了一旁,陈秘书熟练的
将处理完的文件上面,压着了一个红色的大公章。
代表着这些已经可以随时拿走。
待处理完一切后,梁秋润这才动身,在白色衬衣外面套了一个松枝绿大衣,是之前他在驻队的那一件衣服。
最少穿了十年,却依然显得整洁板正。
“开车送我去门口。”
这话一落,陈秘书顿时拿起来了车钥匙,先是出门和人交代了一声,让食堂那边迅速动作起来。
他则是开车去送着梁秋润,去了肉联厂门口。
五点四十,肉联厂门口已经多了一些人。
当黑省养殖场的朱厂长到了以后,陈秘书立马打开车门,“朱厂长,我们梁厂长就在车上等您。”
朱厂长嗳了一声,钻入车子里面,朝着梁秋润笑道,“梁厂长,想来您这个首都肉联厂学习,可是真不容易啊,光这排队,我都排了一个月。”
梁秋润微笑,温润如玉,“朱厂长,这话我可就不应了,明明是我们厂先去贵厂学习的。”
一句话,两人之间初次见面的尴尬,便迎刃而解,并且,也把首都肉联厂高高在上的态度也打了下来。
也让朱厂长不由得放松了几分。
车子抵达到了食堂门口。
陈秘书下来开车门。
食堂内部早已经忙活起来。
“梁厂长今天要在二楼招待贵宾。”
“把我们食堂的拿手绝活都给表现出来,不能让梁厂长失望了去。”
“还有,梁厂长比较喜欢吃酱小肚,这个要安排上。”
“还有一个砂锅白肉,什么时候起锅啊,梁厂长几点到说了吗?”
这可不能早了,也不能迟了,早了肉没熟,晚了咬不动。
就要那不前不后,刚刚好的时候出锅,那一口砂锅白肉,真叫一个入口即化,香嫩无比。
整个食堂都因为梁秋润的到来,而忙碌起来。
而在不远处的江美舒似乎察觉了一些,她只是觉得食堂的大厨,开始陆陆续续的从后厨往前厅跑。
甚至是二楼也开始封了起来,把门口的地方,都给清理出来。
见江美舒有些好奇,陆致远刚好端着两碗阳春面过来,他放在桌子上后,这才解释了一句,“二楼的包间是梁厂长招待来宾用的。”
“平日不会对外公开。”
“当然,我们普通人上不去。”
就是他们这些人,也不会轻易上二楼的。
这下,江美舒明白了,等于说二楼就是梁秋润的私人会所一些。
见她在盯着二楼的楼梯间发呆,陆致远说了一句,“梁厂长这人很优秀,优秀到望尘莫及的地步。”
他一直都认为自己从小到大都是最为优秀的那一挂,不然也不会考上央财,毕业后又被分配到肉联厂上班了。
但是,他的优秀比起来梁厂长,还是差远了。
这是江美舒第一次在同龄人嘴里,听到梁秋润的名声,威名赫赫。
她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很崇拜他?”
陆致远,“算是?”他笑了笑,“不过,整个肉联厂的工人,从上到下没有不崇拜他的,我更倾向于是又畏又惧又崇拜。”
真复杂。
江美舒觉得或许通过陆致远,她大概知道了,为什么她父亲对待梁秋润,会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抛开他那个棒槌儿子,梁秋润本身是一个极为优秀的人。
“忘记拿醋了。”
陆致远突然站了起来,朝着江美舒说道,“扯的有些远,我去给你拿醋。”
江美舒想说不用。
陆致远已经走远了,她只能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大海碗。
白色的面条,嫩绿的葱花沉浮在碗里面,在最上面滴了麻油,热气腾腾的冒着白色的烟雾。
这是刚做好的阳春面,味道极香,连带着面条都是最为可口的状态。
江美舒可耻地咽了下口水。
直到——
肉联厂门口,突然喧哗了起来。
“梁厂长。”
是肉联厂食堂的张主厨,他站在门口,“菜已经上齐了,就等您和客人上去了。”
梁秋润看了一眼陈秘书,陈秘书秒懂,朝着张主厨道,“辛苦了。”
陈秘书对外代表的是梁秋润,这让张主厨顿时受宠若惊,“这是我们应该的。”
能让梁厂长对他说一句辛苦,他这是多得多荣耀啊。
梁秋润颔首,刚往前走了两步,陆致远端了一碟醋,一抬头就撞见了梁秋润。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压力。
他从未知道,梁厂长竟然有如此强烈的气势,以至于,让陆致远和他对视都有些都有些压力。
“梁厂长。”
陆致远喊了一声。
梁秋润颔首,都走了两步,突然又退了回来,问了一句,“在相亲?”
陆致远迟疑了下,他点点头。
梁秋润,“和谁?”
有些尖锐,像是玉石生出了棱角,玉石本身温润,但棱角却足够扎人。
陆致远有些疑惑,不过面对梁秋润的问题,他还是本能的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低声道,“和江美兰同志。”
骤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江美舒下意识地回头。
她看到了立在门口的男人,高大挺拔,清润如玉。
只是对方身上有着难以言说的压迫力。
四目相对。
梁秋润锐利的目光,从她白皙的面庞上扫——
第22章 第22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2章
江美兰没想到在这种地方,遇到了梁秋润。
她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因为,梁秋润的目光太具有穿透性,以至于他们中间明明隔着那么多人,她却依然能够察觉到,梁秋润的目光,就是放在她身上。
这让她下意识地攥紧了筷子,粉色的指腹也跟着捏的发白起来。
陈秘书似乎看出了什么,他站了出来,朝着中间打圆场,“江同志,你来食堂吃饭了啊?”
他看着江美舒,有些惊讶于她的漂亮,在这人声鼎沸的食堂,她就好像是一抹昙花一样。
安安静静,却让谁都无法忽视。
难怪,领导突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这是在吃醋吗?
陈秘书不确定的想到。
面对陈秘书的询问,江美舒点头,倒是旁边的陆致远回答的,“我请江同志来吃饭。”
这话一落。
一旁的梁秋润目光渐深了几分,连带着下颌线都紧绷了几分,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陆致远。陆致远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更多的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洪水猛兽盯上了一样。
观察到这一幕的陈秘书,心里咯噔了下,忙开口说道,“领导,朱厂长还在等着。”
这话一落,梁秋润嗯了一声,接着,抬脚上了二楼的楼梯,只是上楼梯的时候,回头撇了一眼江美舒的那个方向。
他一走。
周围的压力,似乎都跟着消散了几分。
大家也都跟着不着痕迹的松口气。
众人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放在陆致远和江美舒身上,不,更多的是江美舒。
那种隐晦地打量目光,让江美舒并不是很舒服。
她
下意识地蹙起眉尖,陆致远注意到这一幕,顿时和周围的同事摇摇头,“散了吧。”
大家还有些犹豫,但是瞧着陆致远的神色不太好,这才慢慢的散开了去。
只有江美舒和陆致远的时候,两人都跟着安静了下去。
“之前、”江美舒有些迟疑地问,“梁厂长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
她不认为梁厂长是因为她才停下来的。
她和梁厂长之间,除了之前那一场未到的相亲之外,没有任何交集。
陆致远沉默了下,他猜测道,“可能是因为我?”顿了顿,他有几分不好意思,“在财务科来说,我目前不算谁的派系,梁厂长之前有拉拢我的意思。”
他笑着,只是眉宇间却有几分淡淡地自豪,他在自己心动的女同志面前,展示自己,“估计是我的个人能力,被梁厂长看上了。”他目光放在江美舒背后椅子上的薄毯上,“之前那条薄毯也是,梁厂长想要拉拢我。”
“对,肯定是这样。”不然,梁厂长不可能让陈秘书,把那薄毯交给江美舒。
江美舒看着陆致远夸夸奇谈的样子,她微笑着,却没应声。
陆致远却以为她是认同了,低声道,“江同志,我在财务科上班,如今是副科长的位置,按照我如今的年纪,将来升到正科长只是时间问题。”
“我的未来不说璀璨光明,但是说一句前途无量也不为过。”抛开他个人能力,就梁厂长这人愿意拉拢他,从侧面就能看出来。
他的个人能力是不错的。江美舒觉得他的话,有些奇怪,但是不打断别人是良好美德,她蹙眉继续听着。
就听见陆致远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话还没说完,财务科的同事刚好过来吃饭,看到陆致远和江美舒面对面坐着吃饭,对方便好奇地问了一句。
“陆科长,这位是你的相亲对象吗?”
这话一问,陆致远还没回答,江美舒就已经抬头了,她条件反射的否认,“不是。”
她强调,“陆同志请我吃饭而已!”
这件事陆同志的母亲,以及她母亲,都是知道的。
不过是为了感谢。
这怎么又和相亲扯上了关系?江美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般抗拒这个话题。
更准确地说是江美舒,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从之前陆致远孔雀开屏的样子,她便猜测到了一部分。
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开口而已,这个人到来询问,反而给了她机会开口。
见她如此否认,陆致远怔了一下。
他张了张嘴。
那个开口问话的同事,也有些尴尬,感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顿时偷偷的离开了。
他一走。
现场只有江美舒和陆致远两人了。
两人的气氛不如之前好了,反而有一种淡淡的尴尬。
陆致远好几次都想张口问她,你不知道这是相亲吗?
但是话到嘴边,突然想到奶奶他们之间欲言又止的交谈,怕是这一场相亲,是瞒着江美舒的。
一想到这里。
陆致远的心越发沉了,斟酌了许久,他才继续之前的话题,“江同志,你觉得我怎么样?”
这话一落。
江美舒停顿了下,“是个很不错的朋友。”
陆致远破罐子破摔,直接打直球,“那如果当相亲对象呢?”
*
肉联厂筒子楼二楼。
陆德胜刚睡醒,夜里赌了一晚上,白日就是来补觉的,他站在走廊道门口打了一个哈欠,“老陆家的,你家要有儿媳妇了吧。”
在水房洗菜的老邻居打趣着他。
陆德胜还没睡醒,“什么?”
“你家小陆呀,听说他带着一个女同志,去单位食堂吃饭呢,这不是你家要有喜事是什么?”
陆德胜听到这话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去,“是谁家的姑娘?”
瞧着陆德胜这样,大家顿时不敢在说话了。
他们不说。
陆德胜却听出了几分滋味,他转头回门后面取了衣服,就直奔食堂。
陆致远和江美舒吃的这一顿饭,两人都有些不自在。
或许是有些话题,说透了以后,相处起来就没之前那般自然了。
江美舒起身,“谢谢陆同志你的招待,不过。”
“我先回医院了。”
陆致远从椅子上拿起衣服,“我送你。”
江美舒下意识地拒绝道,“不用。”
她自己就能回去,而且,她觉得和陆致远之间,其实有些尴尬。
陆致远苦笑了下,“江同志,就算是我们不合适,不也是朋友吗?”
他看着她,“更何况,我也要去医院看望我奶奶。”
“刚好顺路而已,也不是单纯的送你。”
这——
江美舒还想拒绝。
陆致远,“江同志,买卖不成仁义在,更何况,我奶奶,还有你母亲还在等着我们回去。”
总不能他一个人回到病房,把江美舒丢下啊。
这也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江美舒不擅长拒绝人。
或者说,这是她的性格的短板,而且一直没改正的存在。
“那回去的时候,走回去吧。”
她不想坐对方自行车了。
陆致远见她愿意答应下来一起回去,便微微松口气,“那我们现在回去?”
“天黑了,最近首都也不安全。”
江美舒嗯了一声,她起身准备离开的,却看到椅子上还搭着一件薄毛毯,她犹豫了下。
想着今儿的不是还回去的好时机,便打算回去找到梁锐,让梁锐把薄毯还给陈秘书。
陆致远也看到这件薄毯,他沉默了下,到底是没开口的。
按照,他原本是打算把这件薄毯,要回来他来还的,但是现在开口似乎不是那么好。
出了食堂门口,陆致远去食堂外面停车棚,去取自行车。
江美舒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深秋天黑的早,也才将将过了六点半,天色都已经彻底擦黑了。
连带着食堂门口的路灯也开了。
江美舒站在路灯下,灯光把她的影子拉的老长。恰逢陆致远推着车子过来了,他朝着她招呼,“江同志。”
江美舒应了一声,点头跟了上去。
楼上。
梁秋润在招待朱厂长,只是,他却没听清楚对方在说些什么,他站在窗户口,低头看着下面。
珠联壁玉般的两个人,并排站着。
很是般配。
他手里捻着一根烟,低头俯视着楼下的食堂门口,白色的烟雾笔直的升腾起来,缭绕在他如玉的面庞上。
在这一刻,他的面容有些看得不真切。
也许是烟雾熏着了眼睛,以至于他眸子里面的晦涩,都比平日多了几分。
“梁厂长?”
“你看这个合作怎么样?”
“往后我们黑省养猪场和首都肉联厂合作?”
梁秋润,“可以。”
这话一落,朱厂长有些愕然,“您说什么?”他来之前以前过来首都肉联厂出差的同事就说,梁厂长是个出了名难缠的人。
他已经想好了,自己被梁厂长拒绝的可能了。甚至,连带着让渡的利益都想好了。
结果。
梁厂长竟然这般突然的答应下来了?
这让,朱厂长实在是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不真实的何止是他?
还有陈秘书,他跟着梁秋润这么久,从未见到过他如此失态过。
可以说是梁秋润自从转业到地方后,他的谈判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
也不会往外面让半分利。
可是今天——
领导似乎有些奇怪,超乎了陈秘书对他过往的认知。
而梁秋润也反应过来了,他揉了揉眉心,“朱厂长,今天的合作到此为止,详细的事情我们明天在谈?”
这更奇怪了。
要知道梁秋润可是那种,为了谈合作可以通宵不睡觉的人。
可是今儿的才谈了不到一个小时,他竟然提出要主动散场?
这更不梁秋润了好吗?
旁边的朱厂长也意识到什么,“梁厂长,你今儿的是不是不太舒服?”
梁秋润没有否认。
朱厂长立马站了起来,“那您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具体的事情我明天在找您来商讨。”
梁秋润颔首,“麻烦了。”
他
起身,陈秘书立马秒懂,作为对方身边的第一人,他立马去开门,先是送了朱厂长到肉联厂的招待所。
等他再次回来的时候。
梁秋润已经在楼下了,他淡声道,“送我在厂里面转转。”
这是他来肉联厂这么久,第一次说出这种话,来厂里面不是来工作,而是来转转。
去看看肉联厂。
陈秘书心里犯起来了嘀咕,心说,厂里面有什么好看的啊。
每天来回上班,都要看无数次,但是对于领导的需求,他从来都是服从的。
陈秘书开着车,载着梁秋润。
第一次在肉联厂里面慢慢的转悠。
开始的时候,陈秘书还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在厂里面转悠,直到在出大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明白了。
对方为什么要来厂门口了。
肉联厂大门口,正是下班的时间,这里非常热闹。
穿着蓝色工服的工人们,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穿梭在厂门口。
只是,这热闹突然被打破了。
陆德胜跑的飞快,当老远看到自家儿子推着自行车,和一个女同志站在一块时。
他立马怒火中烧,上前就是劈头盖脸道,“陆致远,这就是你的相亲对象?胸没有胸,屁股没有屁股,还怎么给我们陆家传宗接代生儿子?”
这话一落。
热闹繁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连带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铃铛声,似乎都跟着自觉降低了几分。
陆致远没想到自己这个烂赌鬼父亲,竟然会这个时候出现,他脸上有些愕然,第一反应就是推着陆德胜走,“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来的?”
“奶奶还在医院住着,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陆德胜被这他这一推,也来了火气,“我怎么不能来了?我不来了,还不知道你相了这么一个小鸡崽子一样的对象,这样的女人娶回去能有什么用?屁股那么小,能不能生儿子都不知道。”
江美舒从未被这般羞辱过。
从未!
两辈子都是第一次,被人大庭广众的指指点点。
她小脸紧绷,声音微冷,“这位同志,你说话放干净一点。”
哪怕是发脾气,也是跟小猫一样,张牙舞爪,却没有什么威慑力。
这让,陆德胜根本没看在眼里,“你个女娃娃,听不得我说的话,那你做什么还要我儿子相亲?”
“我儿子可是财务科的未来科长,他要娶的是那种膀大腰圆能生儿子,再不济是也要娶个家里条件的好的?”
“你有什么配和我儿子相亲?”
江美舒听到这话,脸蹭的一下子红了,是气的,也是尴尬的,她浑身发抖指着陆德胜。
“我不是陆致远的相亲对象。”
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
话落,她去看陆致远,希望陆致远开口一下。
但是,陆致远只是张了张嘴,去扶着陆德胜,“你不要在这里发疯了行不行?你回去。”
他并没有提及江美舒说的那件事,也没证明。
陆德胜还在骂,“那女娃娃还说没有,你都这般护着她了,陆致远我告诉你,这个女娃娃我看不上,也不可能进我陆家的门。”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里,厂门口的人太多了,每一个人都看着江美舒。
像是在说她在攀高枝一样。
“谁不知道肉联厂陆科长是金疙瘩啊。”
“这是女方攀高枝,男方家里人不同意吧?”
“我瞧着也是。”
江美舒有些无助,脸上也是热辣辣的,她去看陆致远,“你去跟他们说,我没有和你相亲。”
“我们没有相亲!”
陆致远张了张嘴,“江同志,我父亲这会在发疯,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的。”
江美舒眼里逐渐凝聚成失望,她通红着脸,微微发抖,她希望这会有人站出来。
帮她证明一下。
她和陆致远没有相亲。
她也从来没想过要嫁给陆致远。
但是,大多数人都只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她,他们都跟更相信陆德胜的话。
她就是那个不知廉耻,试图攀高枝的女人。
江美舒咬着唇,唇瓣里面透着几分铁锈味,眼眶里面也浸着一泡泪,但是却没落下。
直到——
一辆黑色的红旗轿车突然停了下来,梁秋润看到了她,满脸急的通红,额头上都是汗。
是急的。
也是难过的。
还是失望的。
无助的。
“她不是陆致远的相亲对象。”梁秋润声音不高不低的传了过来,走的也很快,步伐坚定的朝着江美舒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挡在她面前,隔绝了大部分看笑话的目光。
见大家不信。
梁秋润声音淡淡道,“因为她是我的相亲对象。”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就连江美舒也怔然了几分,她抬头看着梁秋润,声音哽咽地喊了一声,“梁厂长。”
他人个子高,背着光,她只能看到他的背影,如同高山一样,此刻却在她面前,替她阻拦了一切的风雨。
梁秋润头也没回,他嗯了一声,“放心,一切有我。”
短短几个字,却给了江美舒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现场一片死寂。
还是陆德胜最先反应过来,“不可能。”
“梁厂长。”他脸上带着几分谄媚和讨好,“这位女同志可是和我们家致远,在食堂吃饭的,这都不是相亲,这是什么?”
有人撑腰。
江美舒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样,她恨恨道,“是我请了生病住院没人照理的陆奶奶吃了窝窝头,他奶奶让他感谢我,这才请我来食堂吃饭的。”
“我们不是相亲!!”
她咬着牙,小脸绷的雪白,一字一顿的解释。
陆德胜没说话,他不可知否,只是面上却还是不相信的。
梁秋润突然淡声道,“吃过山珍海味的人,是看不上清粥小菜的。”
这话一落。
周围又是一安静。
梁厂长这是什么意思?
陆致远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他,“梁厂长。”
梁秋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为人很失败。”
话落,不去看周围人的反应,直接朝着江美舒说道,“走吧,你父亲还在医院等你。”
江美舒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嗯了一声,跟着梁秋润上了小轿车。
她走的时候。
看都没去看陆致远。
她是愤怒的,也是失望的。
她把陆致远当朋友的,一个跨越时代的朋友,但是在她需要对方帮忙解释的时候,对方却选择了一言不发。
陆致远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他想伸手去拉江美舒,但是抬手却只是摸到了江美舒的衣角。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美舒,从他的面前离开,跟着上了车子消失不见。
他周围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我怎么觉得那位江同志,好像还真的是梁厂长的相亲对象啊。”
“是啊,不然,梁厂长怎么会帮她说话不说,还承认了她是自己的相亲对象。”
“不止如此呢,你们没发现吗?梁厂长让江同志都上他的小轿车了,我就问你们,梁厂长来到肉联厂一个多月的时间,你们谁看到过别人上过梁厂长的小轿车?”
这话说的大家仔细回忆起来。
“还真没有。”
“嗳,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个记性好的突然道,“我记得之前梁厂长是不是传出来过要相亲?”
“当时好像相亲没有成功,厂里的车间就着火了,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时和梁厂长相亲的那个女同志,就是姓江来着。”
“这样来看,人
之前那个女同志好像也姓江?”
有人就喊了江德胜,“老江啊,你是不是搞错了?”
“就是,把人厂长的相亲对象,当做你儿子的相亲对象了,你可真会往自家脸上贴金啊。”
江德胜被人调侃了,他老脸讪讪道,“我哪里知道啊?”说完这话,他瞪了一眼自家儿子陆致远,埋怨,“你也是的,找谁吃饭不好,非要找人梁厂长的相亲对象吃饭,你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陆致远这会还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江美舒怎么就成了梁厂长的相亲对象啊。
车上。
江美舒一上去后,没了外面的人,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像是断线的珠子一样,颗颗晶莹透明砸在了梁秋润的手上。
烫的他忍不住一缩,连带着手指也蜷了几分。
梁秋润默然了片刻,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好一会,才从手里掏出来一张灰色的帕子递过去,“别哭了。”
他不说还好。
这一说,江美舒哭得更凶了,“怎么这样啊?”
“我还以为陆致远是好人,他怎么这样啊?我哪里得罪他了,他爸这么说我,他都不帮我证明下,他明明知道的。”
小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她的肌肤极白,又细嫩,这般一哭泛红的眼尾挂着泪珠,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梁秋润看到这一幕,呼吸窒了下,不动神色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倒是前面开车的陈秘书,从后视镜里面看着江美舒这样,他突然问了一句,“你不是和陆科长相亲吗?”
江美舒哭声一窒,下意识地反驳道,“谁要和他相亲啊?”
她从来没有和陆致远相亲啊。
在她的眼里,陆致远是她的校长那一辈的人物,她怎么敢对对方有非分之想啊。
这——
陈秘书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去看梁秋润,果然看到之前还乌云密布的领导,现在唇角竟然扬了一抹笑。
陈秘书秒懂,他手握方向盘,立马接话道,“你不和陆科长相亲是对的。”
“陆科长家里有些乱,一般人嫁过去都掌不住方向。”
“当然了,不是说做人媳妇的不行,而是陆科长这人专业能力是有的,但是对于家里人有些优柔寡断,若是和这种人相亲成功了,那做他媳妇肯定要受委屈。”
江美舒本来在哭的,听到陈秘书的话,她点头,“你说的是。”
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在配着泛红地眼尾,清纯又可怜。
饶是透过后视镜看的陈秘书,都恍惚了片刻。
江同志也生得太好了一些。
梁秋润注意到陈秘书的恍惚,他抬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陈秘书。
四目相对。
陈秘书迅速清醒了下来,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既然,陆科长不是合适的相亲对象。”他替自家领导试探道,“江同志,现在有其他相亲对象吗?”
江美舒下意识地摇头,“没有。”
声音也是哑哑的,因为太过哑,反而多了几分糯感,很是动听。
陈秘书一听这话,就知道有戏,立马接了一句,“那你看我们梁厂长怎么样?”
他说这话的时候。
梁秋润不动神色地把身体坐直了几分,竖起耳朵。
倒是和平日的行为,大相径庭。
江美舒听到这话,她愣了下,她下意识地去看梁秋润,“梁厂长不是不想和我相亲吗?”
她这话一落,陈秘书就反驳了,“谁说我们梁厂长不想和你相亲啊?”
江美舒吸了吸鼻子,如白玉一样的鼻尖泛着红,小声道,“可是我和他相亲的时候,他没来啊。”
梁秋润闻言,他低声解释道,“当时有事。”
江美舒当然知道他当时有事了。
梁锐捅出来了一个大篓子,梁秋润杯喊了过去。
江美舒在乎的是后面,她摊手,“你当事有事,但是你后面也没有给我通知,也没有给我姑姑,或者是我家通知,我们都以为你对这门亲事不喜欢。”
“梁厂长,这不该是你的问题吗?”
这——
她是第一个敢蹬鼻子上脸,去质问梁秋润的。
饶是在前面开车的陈秘书,都忍不住为她捏把汗。
生怕她把领导惹生气了。
不过,好在陈秘书的担忧是多虑的,梁秋润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欣赏,敢提出问题的江美舒。
他侧脸温润,声音坦然,“是我做的不周到,我现在给你道歉。”
“江同志,你愿意接受我的道歉吗?”
他的态度极为认真,一双桃花眼的眸子,也是极为真挚的。
江美舒迟疑了下,“你是认真的吗?”
她还反问了回去。
梁秋润,“自然。”
江美舒吸吸鼻子,“那我接受你为你的不周到道歉。”
这下,梁秋润忍不住浅浅地笑了下,他生得极为出色,这般一笑,面色如玉,温润斯文,那笑颜使得整个车内,都跟着满堂生辉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江美舒才开始正式了,梁秋润的美貌来。
他的美貌不输后世娱乐圈的男明星。
梁秋润,“江同志,你既然愿意接受我的道歉,那我们在来谈一下一个问题。”
江美舒,“?”
她和梁秋润之间,还有另外的问题吗?
见她还有些发懵,梁秋润眼里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那么,江同志,愿意在给我一个相亲的机会吗?”
他这人明明是温和的,但是做起事来,却打的是直球。
这球太直了。
以至于江美舒都有些被打懵了,她差点没没接住,磕磕巴巴道,“你说什么??”
梁秋润好脾气的又重复了一遍,“江同志,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他侧坐着,身体微前倾,看着她的时候,眼神很直,没有任何避讳和躲闪。
这种直勾勾的眼神中,又带着几分欣赏和探究。
配着他那一张如玉的脸,当真是惊为天人。
江美舒想还好自己对颜值有抗药性,不然分分钟,不被梁秋润给迷的颠三倒四的啊。
她想了想,“你是说我们之间在重新相亲?”
梁秋润颔首,“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给我这个机会?”
他很谦逊,起码在江美舒身上,她没感受到对方半分厂长的架子。
江美舒思索了下,“在哪里?”
竟是直接跳过了梁秋润的问题,到了下一个。
这让,梁秋润越发觉得这位江同志是一位妙人。
他想了想,“我有一个提议,既然相亲的话,那就跳出肉联厂。”他话锋一顿,仿佛不经意道,“我们去国营饭店。”
陈秘书听到这话,忍不住偷偷地看了一眼梁秋润。领导这是故意选的国营饭店相亲吗?
可惜,梁秋润并未看到他,他的注意力都在江美舒身上。
他国营饭店几个字一出,江美舒的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
是那种黑亮黑亮,有光一样的感觉。
有那么一瞬间,梁秋润甚至怀疑,自己的车内开灯了。
江美舒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当即抿着唇,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那就国营饭店吧。”
她还挺喜欢的。
不。
她是非常喜欢,她穿过来没多久,就听说了全首都最多好吃的地方,就属于国营饭店了。
但是他们家的条件,去国营饭店那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机会,江美舒觉得自己但凡是拒绝了,都对不起国营饭店四个字!
“可以!”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看到她这样,梁秋润基本就对她有了解,从头到尾都没啥波动,甚至开始提相亲也没啥太大的兴趣。
直到。
他提了去国营饭店相亲。
对方的眼睛瞬间亮的跟灯泡一样。
看得出来,这是个吃货没跑了。
梁秋润忍不住笑了下,“嗯,既然江同志你同意,去国营饭店相亲的话,那我们在定个相亲的日子?”
这——
江美舒皱着鼻子,想了好一会,“就明天?”
“我明天上午来医院,可以出去一趟。”
反正他们家人多,而且还有梁锐这个小牛马在,医院照顾她爸这边,她根本不用操太多的心。
“可以。”
梁秋
润一锤定音。
他看着她,眉目温和,“明天我一定到。”
刚好车子抵达到了人民医院门口,陈秘书把小轿车停到了门外,便过来开车门。
江美舒还有些不习惯,她便说,“我自己开。”
陈秘书调侃道,“江同志,你可不要和我抢工作,不然我会失业的。”
这话落,江美舒有些不好意思,刚从车上下来,一阵冷风便往身上灌去,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还是车上太暖了,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外面的大降温了。
她这才想起来,之前坐自行车的时候,陈秘书给她送过的毛毯。
江美舒拍了下脸,朝着车内的两人说道,“梁厂长,陈秘书,谢谢你们之前给我的薄毯,很暖和。”
要不然,之前坐自行车去食堂的时候,她会冻成冰棍的。
“举手之劳。”梁秋润摆手,也跟着下车,“我送你上去。”
江美舒,“??”
她愣了下,“不用不用,这么近我自己上去就行了。”
梁秋润立在门口,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他眉眼温润,声音果决,“刚好去看看江师傅。”
这下。
江美舒便不再反对。
医院病房。
从江美舒下午随着陆致远出去后,王丽梅的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她这个人有些迷信。
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丽梅这人最是迷信,她特别相信右眼皮跳是极为不好的。
于是,她不断的在病房内走来走去。江陈粮本就被胳膊上的疼痛,弄的睡不好,在加上病房内吵闹的厉害,他皱眉头,朝着王丽梅说道,“你能不能不要走了?走得我脑壳疼。”
胳膊也疼。
王丽梅,“不是我要走啊,老江,我这右眼皮一直跳的厉害,我总怕闺女那边相亲,别出什么意外。”
要不怎么说,母女连心呢。
江美舒和陆致远的相亲还真遇到了意外。
倒是旁边的陆奶奶极为淡定,“要我说,王同志,你就坐着休息,我家致远和你家美兰都是个好性格的,这种相亲要是都成不了。”
“除非,我家那个棒槌儿子参与了。”
这话一落,陆奶奶的右眼皮,也砰砰砰跳了三下,陆奶奶也有了不好的猜测,“不会吧?”
“按理说不应该啊?”
王丽梅问她,“什么?”
陆奶奶却是不肯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只是说,“成不成,一会孩子孩子们回来问一问就知道了。”
王丽梅嗯了一声,其实她这会也后悔了,觉得让闺女和陆致远相亲太过草率了一些。
毕竟,光是听陆奶奶和陆致远说去了,没去调查下陆家的情况。
也不知道陆家的情况好不好?
其实,王丽梅已经有了猜测,陆家的情况怕是不太好,不然陆奶奶来这里住院都快两天了,为什么没有陆家其他人来?
而是只有陆致远一个人?
想到这里,王丽梅的心越发沉了。
恰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顿时迎了上去,还以为是江美舒回来了,她忙喊道,“美兰。”
结果喊到一半,却发现是江美兰和沈战烈。
“是、美舒啊?”王丽梅还有几分失望。
江美兰把提过来的饭菜放在了桌子上,“我姐相亲还没有回来啊?”
她已经很自然,就把自己带入到了江美舒的身份。
提起这个,王丽梅就发愁,“没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
江美兰拧眉,“过一会应该就知道了,我瞧着陆同志不像是个坏人。”
“就是美兰这里,不知道她知道了吗?”
这王丽梅还真不知道,就怕小闺女知道这事相亲后,脾气上头,到时候别弄崩了去。
也是她不知道情况,才在这里胡思乱想。
病房内人多,说话的人也多,江陈粮被吵的不行,他皱眉,眼睑处带着一抹青黑,“能不能小点声。”
连着两天这样,还是一个病患,这哪里受得了。
可惜,就江家人听到了,大家声音小了一些,但是周围的其他人,声音还是一如既往。
江美兰去找人理论,结果却被人怼了回去,“要是嫌这里吵,就去换个高干病房。”
这——
江美兰气得要命,他们家要是有能力住高干病房,还跟这些人扯什么。
倒是沈站烈看到了,他想了想,“我去找下护士站问下,能不能换个病房。”
说完,他就出去了。
只是,沈战烈自然是失望而归的,医院没有多余的病房,高干病房自然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
看到是这么一个结果,江美兰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无能为力。
她前所未有的明白,这就是普通人的待遇。
要不忍,要不滚。
似乎没有第三个选择了。
江美舒就是这个时候回来的,“怎么了?”
“美舒?”
“相亲怎么样了?”
江美舒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执拗地问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是愁眉苦脸的?”
是出事了吗?
江美兰三言两语把事情说完了。
江美舒蹙起眉尖,“我之前问过护士,对方说换不了,除非去高干病房,不然每个病房都是这么吵。”
“要想换病房。”她低垂着脑袋,有些懊恼,“我们家还不够格。”
这是护士的原话。
梁秋润没想到一进来,就看到江美舒蔫蔫的样子,他微微停顿了片刻,朝着陈秘书吩咐道,“你去找护士协商。”
“给江师傅换个病房。”
第23章 第23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3章
梁秋润这话一落,大家顿时安静了下去。
几乎一整个病房的人,都下意识地看向他。
他们第一次听到把换病房,说的如此容易的。
病房里面的人当即就有人不信了,“这位同志,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是啊,这可是人民医院啊,不是你家,你想换病房就换病房的?”
“之前人江师傅一家子去找了护士,他们多少次了,对方都没同意。”
“你这么一句话,护士就能同意了?”
“不能吧。”
“就是这里可不是你吹牛的地方,一会要是被拆穿了,可有你丢丑的。”
面对大家褒贬不一的说话。
梁秋润似乎丝毫不在意。
倒是,江美舒有些紧张地看着他,那一双灵动会说话的眸子,似乎在问他,“能行吗?”
梁秋润朝着江美舒点了点头,给她了一个安抚的眼神。
江美兰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她挑挑眉,心说,妹妹和梁秋润的进展这般快吗?
当然了,若是其他人来说这句话,她可能还要抱着怀疑的态度,但是如果这话是梁秋润说出来的话,她可能就会相信。
因为,她太知道梁秋润的能力了。
首都肉联厂的厂长,这本身就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做得到的。更何况,肉联厂几个字代表着时下,效益最好的单位,没有之一。
在别人还在怀疑的时候。
陈秘书不过出去了片刻的功夫,护士长就跟在他身后过来了,一点都不像是之前那般肃然,反而还带着几分亲切地笑意。
“是江陈粮同志要换病房是吧?”
“家属把东西收拾下,跟着我上五楼。”
谁都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江陈粮竟然真的能换到高干病房去。
整个病房内的人,都震惊了。
“江同志,你还真要换病房啊?”
大家不
敢去问梁秋润,反而把目光都聚集在了江陈粮身上,他其实还有些懵,“我不知道啊。”
他下意识地去看梁秋润和陈秘书,还有几分不好意思要拒绝,“不不、不用这般麻烦的。”
“不麻烦。”
梁秋润单刀直入,“就是换个病房的事情。”
他去看陈秘书,陈秘书秒懂,立马上前帮忙收拾东西,就要扶着江陈粮上楼。
江陈粮还有些懵。
其实,其他人也是,王丽梅也恍不多让,她不明白之前他们家不是和梁厂长闹翻了吗?
对方怎么会又来给他们家帮忙啊。
但是,轮不到她思考的时候,东西就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因为江美兰和沈战烈也加入了进来。
江陈粮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多都是住院家属用的,所以不过梁三分钟功夫,都收拾妥当了。
眼见着他们一家子都要离开了。
陆奶奶这才着急了,朝着江美舒道,“怎么就这么走了呢?孩子,我还没问问你,和我们家致远相亲的怎么样了?”
这话不问还好,一问,江美舒的小脸就跟着绷紧了几分,“陆奶奶,我不知道是和陆致远是去相亲,如果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去的。”
只是说了一句话,陆奶奶就知道了,这是没相成功。
不过,陆奶奶还有些不死心,她实在是不想错过江美舒,这么善良的姑娘。
他们家一家子都不是省油的灯,还真需要江美舒这样的姑娘进来调和下。
于是陆奶奶便没忍住又问了一句,“可是不喜欢我们家致远?”
这下大家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包括梁秋润。
很多双目光放在江美舒的身上,这让她的脸莫名有些热,人也有些燥,更多的却是羞窘。
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人多的场合。
江美舒垂着头,不敢去看众人的目光。
只是低声道,“陆致远只是一方面,第一,我没和他相亲,第二,陆致远的父亲,喜欢膀大腰圆能生儿子的女同志。”
有些话不用说完,大家就能猜到七七八八了。
这话一落,陆奶奶脸色一白,她知道自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倒是旁边的王丽梅下意识道,“陆致远他父亲是什么意思?”
“嫌弃我家姑娘?”
“陆奶奶,相亲之前你可没说,你家儿子是这般混不吝啊?”
这话问的陆奶奶没话说,她虽没去现场,但是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出来。
于是,只能朝着王丽梅赔不是,“兴许中间还有什么误会。”
王丽梅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看了一眼陆奶奶,“算了,我们不是一路人。”
“往后啊,您还是别在撮合我闺女和你孙子了。”
“就当这事从来没有过。”
这——
陆奶奶叹口气,还想挽留来着,可惜,江家一大家子浩浩荡荡的都离开了
她病床旁边一下子就空了下来,这让她忍不住捶了下床,“这都是什么事情啊?”
本来说亲是当做好事的,但是到最后说亲没成,反而差点成了仇人。
陆致远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低垂着头丧气的不行。
等他进来后,看到陆奶奶旁边空着的病床时,他一愣,“奶奶,江家人呢?”
“走了。”
陆奶奶其实对孙子有些失望的,“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
陆致远不肯开口。
“非要我这个老婆子撑着病体去江家姑娘吗?”
这话一落,陆致远被逼的没法子了,才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陆奶奶听完,忍不住一拍桌子,“糊涂!”
“陆致远,你是不是个糊涂蛋?你爸在那撒泼,你不去护着人江家姑娘,你反而去护着你爸,你是不是个糊涂蛋?难怪人江家姑娘不想承认你,要是我,我也不想承认你。”
“陆致远啊,陆致远,你真是白读了一肚子的书,一到关键时刻就拎不清,拎不清啊。”
有这么一个赌鬼的爹,她家致远什么时候能说得上媳妇?
陆致远不吭气,由着陆奶奶骂,等对方骂完后,他才低声道,“江同志,是梁厂长的相亲对象。”
“放屁。”
“也就你相信。”
陆奶奶是真觉得自己这一个大孙子有些蠢的,“你是真没看出来吗?起码人江家姑娘和你相亲的时候,你才是她的相亲对象,不然,你以为江家人能同意你和她相亲?”
“陆致远,你不懂,一家有女百家求,就算是之前江同志和梁厂长相亲过,但是也和你相亲过,你懂吗?”
“后来者居上,你倒是好,后来者挖个坑把自己埋到土里面,给人梁厂长当垫脚石去了。”
“你怎么这般蠢啊?”
陆奶奶都有些没眼看了。
陆致远在楼下被人骂的时候,江美舒尚且不知道,不过,她也不关心了。
在她需要陆致远帮她说句话的时候,陆致远没有。
对于江美舒来说,对方已经不在她的朋友范围类了。
这年头医院没有电梯,全凭一口气爬五楼,整个五楼有三间高干病房,全部都是单独的房间,而且空荡荡的。
江家算是头一个住进来的。
等东西都搬进去后。
江家人都有些懵,“这哪里是病房啊,这比家里的房子还好。”
足足有二十多平,做了一个一室一厅的户型,里面是住的地方,外面还一个厅,有一个小厨房,甚至还可以做饭。
江陈粮下意识道,“梁厂长,这也太麻烦你了,要不,我还是搬下去吧。”
不是他小心敬慎,而是对于江陈粮来说,他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
更别说病房了。
梁秋润摇头,“江师傅,你就放心大胆的住着,若是有问题,随时可以来找陈秘书。”
陈秘书立马颔首,“是的,领导这边很忙,经常出去开会,但是你们找我的话,就算是三更半夜我也会出现的。”
这就是他身为秘书的责任。
这话说的,江家人面面相觑,心说,这梁厂长和陈秘书也太好了一些。
一直到,梁秋润和陈秘书离开后。
江家人下意识地把目光,放在了江美舒身上。
江美舒捂着脸,“别看我,我也不知道,这是老梁自己的决定。”
她可没去找老梁。
身为母亲,王丽梅哪里能不知道的,她顿时有几分狐疑,“你跟我出来。”
江美舒知道瞒不过她,便跟着她来到了走廊道,五楼的风景很好,几乎能把楼下的一切都收在眼里。
“到底怎么回事?”
“从头开始跟我说一遍。”
江美舒倒豆子一样说完。
王丽梅当即来了火气,“我真是不该这般轻飘飘的从楼下搬上来,这陆奶奶也是的,明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还给你说亲,这不是把你往火坑里面推吗?”
她觉得自己当时那么走,真是便宜了陆奶奶。
江美舒摇头,“妈,这件事就这么过了。”
她轻声道,“陆奶奶不是个坏人,她只是个普通人,同样的,陆致远也是,他也不是坏人,只是性格问题。”
“我和他不合适,以后都不要提他了。”
“你啊。”看到闺女这样,王丽梅抬手指着她额头,“就是这般好脾气,天天被人欺负。”
江美舒抿着唇笑,“倒是也没被欺负,当时梁厂长不是出现了吗?”
她是真的挺感激对方的。
“妈,所以我还是答应了和梁厂长相亲了。”
第一,是对方有诚意。
第二,她真的找不到比梁厂长更合适的相亲对象了。
这下,王丽梅也不在说些什么,她沉默了好久,“这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怎么兜兜转转还是他。”
他们家原以为找到了陆致远,刚好可以把梁厂长给放弃了。
哪里料到,那陆致远还不如梁厂长呢。
江美舒想了想,“可能是缘分?”
她也觉得是缘分。
见她不抗拒,王丽梅也不好说些什么。
“定了再哪里相亲没?什么时候去?”
“明天去国营饭店相亲。”
王丽梅,“明天周一,你要把校服还给晓娟了,到时候穿你姐之前相亲的那套衣服吧。”
江美舒嗯了一声,随着母亲进去后。
江美兰去看她,江美舒朝着她点点头。
“吃饭吧。”
“我看这里能热饭,我把饭菜
都热了下,大家趁热吃了。”
江美兰不管任何时候,眼里都是有活的。
江美舒嗳了一声,“我吃过了,让爸妈他们先吃吧。”
“想好了,还是和梁厂长相亲?”
江美兰问她。
江美舒嗯了一声,“就他了。”
江美兰叹口气,该说的她妈也都说了,她之前也都说过了。在加上,梁秋润还给她爸换了这么好的病房。
其实说实话,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
许是江美兰自己和沈战烈结婚了,她对梁秋润也没那么抗拒了。
见妹妹愿意,她便不再阻拦。
等到晚上的时候,江大哥调休,他过来照看江陈粮。江美兰便和沈战烈离开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
沈战烈拉着江美兰的手,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一间病房,那是他找护士好多次,护士都没同意的病房。
他心里一股涩然和难过油然而生,他紧紧的握着江美兰的手,“媳妇。”
江美兰,“嗯?”
“我不会比他差的。”
这个他是谁。
江美兰和他心知肚明,“我晓得。”
江美兰仰头看着他,目光柔软,“你不比他差的。”
在江美兰的眼里,沈战烈从来都不比梁秋润差。
沈战烈听到这话,他心里暖和的不得了,在所有人都说他不行的时候,只有他媳妇说他好。
说他不比梁厂长差。
就这一点,他都不能让她输啊。
*
因为惦记着女儿第二天去想相亲,王丽梅把病房的这摊子,交给了大儿子。
她则是和小闺女一起,回到了家里。
江美舒先去把晓娟的校服还回去,这一还第二天相亲就没衣服穿了。
王丽梅原准备说,让江美兰把领结婚证那天穿的衣服先送回来,给江美舒先相亲用。
江美舒却说,“不用了,姐既然出嫁了,那衣服就是她的了,你在让我姐拿回来,不是很好。”
出嫁的人顾忌总是多的。
就像是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一样。
“不让你姐把衣服还回来,你明儿的相亲穿啥?总不能穿你之前的破衣服。”
那衣服还是捡大嫂林巧玲学校发的。
改了一次又一次。
江美舒,“就穿以前的旧衣服吧。”
“梁厂长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条件,也没什么好装的了。”
还借衣服干嘛。
她不太想借了。
“这么有成算?”
王丽梅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是有成算。”
江美舒说,“是我觉得梁厂长好像不太在乎这些细节。”
也确实如此。
如果梁秋润相亲在意条件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答应和他们家相亲了。
就好比之前陆致远的父亲一样,对方典型要找的儿媳妇,就是膀大腰圆生儿子,再不济女方家里条件好的。
说实话,多见几个人下来。
江美舒甚至能够从中间发现,梁秋润的好来了。
*
梁家。
梁锐其实是想跟着了江美舒和陆致远一块的,但是架不住对方骑的有车子,他根本跟不上。
到了后面,等他去了食堂的时候,对方都散伙了。
梁锐只能先回家,他回来的时候,家里第一次竟然有灯光。
这让梁锐有些意外,“爸,你怎么在家?”
要知道,梁秋润向来没有在八点之前,下班回来过。
基本上他每次下班回来,都是晚上十一点,甚至十二点了。
可以说,很长一段时间梁锐都觉得,他和父亲之间更像是室友。
不,比室友还不如,起码室友还能见到,他和父亲之间,通常都是作息不一样,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梁秋润抬眸,“明天有点重要的事情,所以今天提前回来了。”
“后背上的伤好点没?我给你上药?”
不提还好。
一提,梁锐就龇牙咧嘴,“好像黏衣服上了。”白日里面在外面跑的时候,还不觉得疼,这般回到家的时候,反而有些痛了。
梁秋润起身,给他把背后的伤口给清理上药后,在快要结束的时候。
梁锐突然道,“我本来想跟着江美兰和陆致远的,但是跟丢了。”
这话一落。
梁秋润把药瓶一收,丢掉棉签,“你跟着他们做什么?”
“他们去相亲啊。”梁锐疼得咧着嘴,“我想看看他们能不能相成。”
“爸。”
他突然喊了一声,“我觉得江美兰眼光真差,陆致远比你差多了,她干嘛要和陆致远相亲?”
搞不懂,真搞不懂。
梁秋润收拾完药品,洗了手,“陆科长有很明显比我好的优点。”
“什么?”
梁锐下意识地问道。
“他家庭简单,头婚,没有孩子,过去不用当后妈。”
这话一落。
梁锐立马不吱声了。
“所以,梁锐。”梁秋润说,“不管江美兰如何选择,这都是她个人的事情,我们不要去干预或者评价对方。”
“因为,我们没有资格。”
梁锐听到这话,顿时不吱声了,“那、那总不能看着江美兰、和陆致远相亲成功吧。”
“陆致远人是还行,但是他有个赌鬼爸。”他也是后面才知道的,“总不能看着江美兰去跳火坑。”
“他们没有相亲成功。”
梁秋润突然说了一句。
这话一说,梁锐顿时惊喜地抬头看了过来,“江美兰没看上陆致远?”
不等梁秋润回答,梁锐就自言自语道,“那她眼光还不错啊,知道陆致远家有个烂赌鬼的爸。”
“我还说,明天去医院和她说呢。”
倒是不用他说了。
梁秋润不可知否。
“明天,我会和江美兰相亲。”
这下,梁锐蹭的一下子翻了个身,“什么?爸,你明天要和江美兰相亲?”
梁秋润嗯了一声,“怎么?你反对?”
“那倒不是。”
这话一落,梁锐就恨不得扇一巴掌自己,他顿时改口,“不反对,但是也不支持。”
“嗯,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这一次,梁秋润态度前所未有的强硬。
不过,梁锐倒是没之前那般激烈了,他嘀咕一声,“那你尽量相成吧,我可不想在换个后妈了。”
可以说,他在脑子里面已经演练过无数次了。
已经把江美兰,当做他的小后妈了。
“不错,长进了。”
“明儿的你去学校,中午和晚上放学后,直接去医院。”
梁锐想说,他想跟父亲一起去相亲现场。
梁秋润仿佛他肚子里面蛔虫一样,看了他一眼,“我自己去。”
言外之意。
你还是不要给我拖后腿了。
梁锐,“……”
他怎么觉得他爸,对这一场相亲,有几分热络啊!
该不会今儿的提前下班回来,就是为了准备明天的相亲吧?
*
江美舒一大早就被她妈给从床上薅了起来。
她还有几分懵,“妈,你喊我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你不是说了,今儿的去相亲?”
“不早点准备下,到时候又头大。”
江美舒想到自己提前去的滋味,她是不乐意的,“我在睡会。”翻了个身,又把自己埋到了被子里面去。
王丽梅没法子,只是换了个话题,“你姐出嫁了,你这个小屋子里面多了一张床,你大嫂想让大乐搬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江美舒听到这话后,瞌睡瞬间没了,人也清醒了下来。
“妈,我姐是出嫁了,不是不回家了。”
“不对,是我大嫂,也等着我出嫁是不是?”
“这样这间屋子,就能腾出来给大乐他们。”
王丽梅瞬间不说话了。
江美舒抓
着被子,她脸色发白地喃喃道,“我还没出嫁呢。”
“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搬进来吗?”
也是在这一刻,她才体会到独生子女的好。
只有独生子女,她才会得到父母独一无二的爱。
但是孩子多了,母爱和父爱势必要分出去一些,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就好比王丽梅,江美舒不否认她疼爱她,但是同样的,王丽梅又有传统家长的固执。
她觉得大儿媳妇林巧玲的做法,是对的。
甚至可以说,是经过母亲王丽梅默许,大嫂才敢这般做的。
王丽梅看着小闺女脸色发白的样子,她抬手要摸摸她的头发,但是江美舒却避开了。
王丽梅顿了下,“闺女,你不要去怪你大嫂,谁家不是这样呢?”
“闺女出嫁了把房子腾出来,好给下面的孩子住。”
“你不要去怪你大嫂,要怪就只能怪谁让我们家穷呢。”
老大娶了媳妇,生了三个孩子,一家五口人挤在一个不到五平的小房间里面。
孩子们一天天大了,家里迟早是不够住的。
江美舒抿着唇,“我知道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莫名的愤怒,像是一把火烧着了一样,她知道这是最合适的做法。
但是,她还会难过。
因为,江美舒得到过父母独一无二的爱,她知道父母爱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是父母唯一的女儿,在大学毕业后,她父母便把攒了一辈子的钱,在她上班的地方买了一个一居室,不大也才二十多平。
但却是她的依靠。
甚至,不止如此,在父母的家里面永远都有她的房间。
她可以很明确的知道,就算是她将来结婚了,她父母还会给她留一间房间。
那是她从小到大住着的地方。
但是同样的她也知道,王丽梅不会这样做。
因为,王丽梅不止一个孩子,她需要将自己的爱,分给别的孩子。
知道归知道,江美舒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
难过她得到的母爱,好像有,但是仅限于此。
她沉默是无声的反抗。
王丽梅,“闺女,我知道你心里苦,但是我们谁不是这样过来的?我是,你大嫂是,甚至大杂院每一个当妈的,当媳妇的,当闺女的都是。”
江美舒,“我知道。”
“但是——”
她突然道,“如果我将来会结婚生子,我有自己的女儿,我不会让她走这条路。”
她的家永远都是她女儿的家。
她不会让女儿出嫁后,就没有了自己的房间。
王丽梅骤然无声了下去。
江美舒沉默地刷完牙,洗完脸,她穿上之前的衣服,一件涤纶棉布外套,在胸口和胳膊肘的位置,打了好几个补丁。
她穿好了,便出了门子。
她离开的时候,没和王丽梅说话,林巧玲看了看这个,看了看那个,低声问了一句,“妈,她同意了吗?”
同意什么?
当然是同意把房间让出来没。
王丽梅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回答儿媳妇林巧玲。
而是选择追上江美舒,她往她口袋里面塞了两块钱进去。
“万一要用的话,不至于没有。”
江美舒看着那钱,她想拒绝,但是王丽梅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就直接离开了。
她看着大杂院来来往往的众人,有些茫然地攥着钱,她妈王丽梅爱她吗?
无疑是爱她的。
但是有爱,却要分出去,以至于这些爱和她父母比起来,相差的有些大。
她想到姐姐刚出嫁,就要腾出来的小床。
她想到自己还没相亲成功,对方就要迫不及待搬进来的样子。
江美舒抿着唇,攥着手。
她知道的。
她没有退路了。
她只能和梁厂长相亲成功。
在这个年代,在她的亲人眼里,只有出嫁的女儿,才会有家。
她出来的时候。
恰逢江美兰不放心她,一大早从隔壁胡同往家里赶。
迎面就撞上了江美舒。
也不知道为什么。
江美舒看到江美兰的一瞬间,她就想哭,“姐!”
“怎么了这是?”
江美兰的脸色立马变了,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小跑着过来,拉着她手,“谁欺负你了?”
“跟姐说。”
江美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沉默了好一会,才慢慢道,“早上妈说,把你的床腾出来,让大乐搬进来住。”
只是一开口,江美兰就明白妹妹为什么哭了。
“好了,不是啥大事,不哭了。”她抬手给她擦泪,“我们出嫁了,把房间让给大乐他们也是正常的。”
江美舒抿着唇,眼泪一颗颗掉,“我知道这是正常的,但是姐,我们没有家了。”
一个连她们房间都没有的家。
那还叫家吗?
江美兰看到她这样,也有些难过,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的上前抱着江美舒,“我们有家的。”
“你在等等我,等我赚了钱,我会去买房子的。”
“到时候你一套,我一套。”
“我们会有自己的家的,一个没人能够把我们赶走的家。”
她说的不是娘家。
也不是婆家。
更不是丈夫的那个家。
而是一个独属于她们个人的房子。
一个独属于她们的家。
江美舒破涕而笑,“姐,你还是不要哄着我了,现在想买房子多难啊。”
现在市场上的房子根本不流通,想要有房子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单位分房,第二是自己有地皮,经过住建所的审批后,他们才会有资格盖房子。
可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难于上青天的。
江美兰摸了摸她脸,安慰她,“也没说现在就买。”
“我是说以后。”
她低头看着她,神色温柔,目光坚定,“美舒,我们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房子的,相信我。”
到时候,亲妈,亲爸,亲大哥。
再或者是丈夫,婆婆,子女。
没有人能够赶走她们。
一个都不行。
江美舒看着姐姐如此坚定的样子,她也不由得被感染了几分。
“姐,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江美兰抬手揉了揉她头发,“这不叫拖后腿,这是我的、”她想了想,“福气和救赎。”
“美舒,我这个人不算善良,也不算好。”
“你懂我,同样的我也懂你。”
“我希望我的变坏的时候,你可以在旁边提醒我。”
“你说,姐姐,你想想我们当初。”
江美舒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嗯。”
江美兰把手里的包子递给她,“吃了去相亲,成不成,我们回来在说下一步。”
宣腾腾,白花花的肉包子。
江美舒吸溜了下口水,“你从哪里来的?”
沈家可没这么好的条件。
“沈战烈去扛猪了,早上买了两个。”
“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一个给你送过来了。”
江美舒一听,顿时不吃了,她把肉包子往江美兰的怀里一塞,“你吃吧,我和梁秋润在国营饭店相亲,肯定饿不到肚子。”
“等我好消息。”
说完,一股脑的跑没影了。
江美兰看到她离开的背影,等着江美舒彻底消失后,她脸上温和的笑容才慢慢消失。
她其实并没有安慰妹妹那样平静。
一样的事情,她比妹妹多经历过一次。
上辈子她也经历过这种,她和梁秋润结婚后,她在娘家的那一张一米二的小床,立马被收回了。
或许,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这是她的家,一个本就不容易才待下来的家,但是到最后连一张一米二的床,却都维持不住。
江美兰转身回家的时候,她脸上多了几分冷意。
“美兰,你怎么回来了?”
是林巧玲先打的招呼,她正准备去上班的。
“大嫂,等一会。”
江美兰单刀直入道,“听说,你要把我的那一张床,让大乐住进去?”
这——
八面玲珑的林巧玲脸上的笑容,顿时维持不住了,“你怎么知道的?”
这是昨晚上才商量好的,也是今儿早上才提的。
“是美舒去和你告状了?”
江美兰,“少攀扯美舒,不用她说,我也能猜得到。”
“大嫂。”
“家里地方少我也知道,大
乐也是我侄女,我更知道。”
“但是这张床,我愿意让和你主动要,这是两回事。”
林巧玲一拍手,“这不都一样吗?反正到最后大乐还是要搬进去。”
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你大哥不争气,分不到厂里的房子,所以我们一家五口还挤在一个小房间里面,大乐马上都是大姑娘了,你让她怎么换衣服?”
这是打起来了感情牌。
江美兰面无表情,“谈利益的时候,不要谈感情。”
“不然又伤利益,又伤感情。”
她不是美舒那个傻乎乎的,三言两语就能被忽悠住。
这话一落,林巧玲脸上的表情一僵。
王丽梅出现了,“美兰,你别怪你大嫂,是我同意让她这样做的。”
“家里确实小,你和美舒既然成家了,那房间没有空着的道理。”
江美兰,“嗯,我知道。”
“那妈我和美舒以后还回娘家吗?”
这个话题有些尖锐了。
王丽梅呐呐道,“自然是可以回的。”
江美兰也知道母亲的为难,她的母亲也不是不爱他们。
只是,她的母亲一心挂的地方太多了。
江美兰看到母亲为难的样子,她闭了闭眼,“房间我可以让出去,但是我有要求。”
“你说。”
“第一,房间要保持原来的样子,第二,我和美舒不管任何时候回家,我们都要回自己的房间住。”
“妈,大嫂,我这不是和你们商量,而是通知你们,如果这个点都做不到,那我和美舒也可以当做没有这个娘家。”
有些事情妹妹不能做。
她能做。
有些人妹妹不能得罪。
她能得罪。
她江美兰活了两辈子,最不要的就是面皮子。
为了谋求到利益,她可以不要脸。
她也可以选择去威胁亲人。
果然。
江美兰这话一落,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美兰,何至于如此啊?”王丽梅眼眶红红,“我们是一家人啊。”
江美兰,“不。”
她抬头看向母亲,“一个连床都没有的家,那还是我和美舒的家吗?”
那不是家。
就是招待所都还会有床,但是家没有。
当所有的一切都摆放在台面上之后,那些岌岌可危的亲情,也有些摇摇欲坠了。
王丽梅沉默了好久,“妈答应你。”
“这个家永远都有你和美舒的一份。”
听到这话,江美兰没有开心,有的只是难过。
这就是女儿。
一个多子女家庭中的女儿。
连带着一张床,她都需要去争取。
因为不争取,她们会连这一张床都没有。
*
国营饭店。
梁秋润很早就到了,这也是他入职肉联厂后,第一次没有按时去上班。
而是直接七点半的时候,直接把办公室里面急需要处理的文件,全部带到了国营饭店这边。
梁秋润一边等待,一边处理文件。
一直到了八点半的时候。
江美舒才姗姗来迟,她在门口看了一眼国营饭店四个字后,这才跟着进去。
正是早上,国营饭店里面有不少人。
但是江美舒还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人群里面的梁秋润。
他穿着一身白衬衣,外面罩着一件藏青色大衣,低着头处理文件,眉眼干净又温润。
“梁厂长。”
第24章 第24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4章
她这一喊,梁秋润下意识地看了过来。
隔着热闹的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江美舒,她今天穿的很朴素,洗的发白的蓝色外套上打着补丁,下面是一条肥大的裤子,黑色的老北京布鞋。
明明是在普通不过的衣服,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有几分清丽婉约的滋味。
无他。
只因为她的那一张脸,太过出色了一些。
不过眨眼睛,梁秋润就跟着站了起来,招手,“这里。”
江美舒茫然的目光聚焦,瞬间亮了下,小跑着过去,“梁厂长。”
她喊了一声,“来很久了吗?”
梁秋润摇头,“也刚来。”
这倒是在撒谎。
“吃饭了吗?”
江美舒摇头,临出门的时候被气着了,她也没顾得吃饭了,在之后遇到了自家姐姐,她就更不好意思,把沈战烈给她买的包子拿来吃了。
“那看看想吃什么。”
梁秋润很是体贴,他担心江美舒对这边不熟悉,还领着她一起去了,食堂窗口点饭菜的位置。
只见到小窗口的外面,挂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黑板,上面写着今天的菜和饭。
在后面都有备注。
江美舒盯着那小黑板上的饭菜,她忍不住吸溜口水,“我都可以随便点吗?”
梁秋润注意到她,这一副馋猫的样子,他颔首,“自然。”
江美舒摩拳擦掌,“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要这个肉包子,豆腐脑。”
“还有这个烤鸭。”
不过,一大早吃烤鸭会不会太腻了?
算了,她肚子里面本来就缺少油水,她还管腻不腻啊,这小腰都被饿的不到一尺七了。
江美舒捏了捏腰,一抬头就见到梁秋润含笑地看着她,她一顿,耳根有些热,“你会不会我觉得点的太多了啊?”
她觉得自己这会好像是,后世相亲去吃白食的相亲女。
但是,老天奶。
她真不是故意占对方便宜的。
她纯粹就是饿的。
“不会。”
梁秋润甚至还给她介绍道,“他们家的驴打滚儿也好吃。”
“要不要来点?”
在吃的这方面,显然梁秋润比江美舒更熟悉。
江美舒眼睛亮了下,“可以吗?”
“可以。”
“同志,你在帮我在原来的基础上加一份驴打滚。”梁秋润看了下他们的菜单,“都是干的,在来一碗虾皮小馄饨怎么样?”
“这是国营饭店最新上的,很受欢迎。”
江美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见她同意,梁秋润才跟服务员说,“那在来两碗小馄饨,一会送到二号桌。”
服务员本来想说,他们这里没有配送服务的,但是注意到梁秋润气势,她顿时话锋一转,“好的,同志,您稍等下。”
果然,都说国营饭店和供销社的服务员们眼高于顶,其实也不然,他们也是看碟下菜的。
梁秋润付账的时候,江美舒已经去了二号桌等着了,她有些好奇地看着梁秋润放在桌子上的文件。
有些是处理过的,有些是没处理过的。
她只扫了一眼,很快就收回目光了,因为,在看下去就不礼貌了。
江美舒担心里面有很多文件是机密。
其实倒是没有。
真正的机密文件,梁秋润根本不会拿到外面处理,能拿到外面处理的文件,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江美舒好奇地看了一眼四周,她竟然没看到,向来和梁秋润形影不离的陈秘书。
“在找陈秘书?”
梁秋润端着一个白瓷圆盘子,里面装了六个白花花,软绵绵的大肉包子。
江美舒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
“是。”
“这么快吗?”
梁秋润点头,“肉包子都是提前蒸好的,直接拿的。”他把肉包子推到了江美舒面前,“这样要趁热吃,可以先尝尝。”
江美舒可耻地咽了下口水,她还是有几分不好意思。
梁秋润则是夹了一个递在她面前,眼神温和,神色包容,“冷了不好吃的。”
他太随和了。
也太过温润包容了一些。
这让江美舒心里有些发热,也有些发胀,她不在犹豫,接过大肉包子,一口下去,富强粉做的包子皮柔软鲜甜,灌汤的肉汁极为鲜嫩,噗嗤一声,汤汁喷了满嘴,烫的她舌尖都恨不得跟着打卷了。
泪眼汪汪的。
“怎么又哭了?”
梁秋润有些无奈,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帕子递给她,江美舒却没肯用的,“这些都是油,帕子弄脏了。”
“有纸吗?”
烫的哆哆嗦嗦地问。
她皮肤白,这般一烫,整个脸都透着汗津津的粉,像是熟透的水蜜桃一样,饱满多汁到要溢出来的感觉。
梁秋润眸色微深了几分,他起身,“你等会。”
他拿来纸递给了江美舒,江美舒擦干净后,舌尖有些痛,见梁秋润关切地看着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太烫了,吃的太着急了。”
她穿来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吃到,用富强粉做的大肉包子。
这对于普通人来说,无疑是过年。当然对于江家人来说也是,江家的餐桌上,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富强粉,因为家里每个月的定量细粮,全部被王丽梅拿出去卖了,换成粗粮,这样全家人才能混个水饱。
至于肉,那就更不可能了。
见到江美舒这样,梁秋润只是随和地笑笑,“那你要留点肚子,还有小馄饨和驴打滚味道都不错。”
“至于烤鸭,也是一绝。”
江美舒知道他在提醒自己,她咬着肉包子的皮,舍不得咽下去,“谢谢。”
看到她这样,梁秋润在心里微微叹口气。
他没去动筷子。
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江美舒,一口气吃了两个大肉包子,没带停的。
但是小馄饨还没上来。
梁秋润起身去服务员,那给她要了一杯水,递过去,“喝点。”
江美舒接过来,“谢谢。”
她一口气喝了半杯下去,才觉得自己的胃里面有了几分踏实的感觉。
“还要吗?”
梁秋润把装包子的盘子往前推了下。
江美舒摇头,迟疑了下,“我可以打包一个回去吗?”
她姐有两个包子,给她带了一个包子。
她有六个包子,当然这里面也有梁秋润的那一份,她也想打包一个包子给她姐。
其实,在经历了早上那一遭之后。
江美舒才发现,或许这个世界上唯一对她好,不求回报,且永远把她放第一位的不是她的母亲——王丽梅。
而是她的姐姐——江美兰。
因为,只有姐姐才能每一次精准的,体会到她的每一丝每一毫的小情绪。
并且能够理解她,开导她,甚至,站在她的角度替她想问题,解决问题。
在这一点上,母亲王丽梅都做不到。
骤然听到这个要求,梁秋润怔了下,他当即颔首,“自然,这些本来就是给你买的早饭。”
江美舒抿着唇,很认真道,“梁厂长,你是个好人。”
“以后等我发财了,我一定报答你。”
她说的是认真的。
梁秋润去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生得极为温润,那一双含情眼微弯的时候,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勾人。
饶是,江美舒都看呆了几分。
梁秋润,“不过是一顿饭,江同志无需这般客气。”
话落,小馄饨也端上来了,梁秋润推到她面前三分,“据说是从老上海那边传过来的鲜肉小馄饨,可以尝下。”
他自己也要了一碗。
江美舒嗳了一声,接过来喝了一口鲜肉小馄饨的汤汁,实在是太鲜了,大骨熬出来的汤,加了虾皮和紫菜,煮着皮薄肉多的小馄饨。
一口下去,暖到胃里面。
江美舒觉得就是这一场相亲不成,她这一趟也没有白来。
在穷哈哈,苦哈哈的七十年代,能够吃上一碗鲜肉小馄饨,在来一份大肉包子,她觉得死了也值了。
梁秋润看着她吃,这才慢慢道,“你先吃着,我来介绍下我个人的情况。”
江美舒吃着一口小馄饨,小鸡啄米一样点头,“你说,我听着。”
她是真没点相亲见外男的包袱啊。
既没有害羞,也没有窘迫,满心满眼都是吃的。
梁秋润在她鼓鼓囊囊的面颊上,停留了片刻,旋即,桃花眼里面闪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轻咳一声,“那我就直说了。”
“我今年三十三,目前任职在首都肉联厂,就职于厂长一职位,一个月工资两百二。”
说到这里,江美舒包子都没吃了,眼睛睁的溜圆,“多少?”
“两百二。”
梁秋润重复。
江美舒咬了一口包子,嘟嘟囔囔道,“你工资好高。”
她爸在肉联厂当了一辈子的大师傅,一个月工资也才勉强突破四十块。
而梁秋润一个人的工资,是她爸的四倍。
梁秋润想了想,“不算高,但是也不算低,只能说够温饱。”
这还算是温饱,那江美舒觉得她这种算是要饭了。
“你继续介绍,等我吃完了,我也来介绍我自己。”
她很坦然,哪怕是穿着破衣服,也没有自卑。
梁秋润嗯了一声,“介绍完工作,我介绍下我个人的情况,未婚,但是有一子,是领养我战友的孩子。”
说到这,他微微停顿了下,“江同志,我们既然坐在这里,我也就直说了,梁锐的父亲对于我来说,有救命之恩,所以我只会有他一个孩子。”
他在试探江美舒能否接受,也在看对方的态度,在来判断他接下来的动作。
江美舒咬着包子,思考了下,“你是说,梁锐的父亲对你有救命之恩,所以如果我们相亲成功,我也要把他当做救命恩人的孩子是吗?”
“也就是要捧着他,把他当做小皇帝对吗?”
梁秋润,“??”
他是这个意思吗?
梁秋润凝视着江美舒片刻,在她脸上试图找出开玩笑的意思,但是没有。
江美舒还真是这个意思。
梁秋润默然了片刻,“江同志,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相亲,最主要的一方面是想找个妻子,在将来能够替我管束下孩子,因为我可能会经常出差。
“懂了。”江美舒,“就是让我当个无情的小后妈。”
梁秋润顿了下,“也可以这样理解。”
江美舒舔舔唇,汤汁太好喝了一些,“那肯定没问题。”
无情恶毒小后妈。
她可太会了。
见她理解了,梁秋润才进行下一点,“在说下我家的情况,我父母健在,兄妹四人,我是老幺,不过这些不重要,因为我们相亲成功,并不会和他们住在一块。”
江美舒理解了,“就是说如果我们之间结婚,会单独住对吗?”
“对。”
“住哪里?”
这决定了她要不要答应对方。
“东城的四合院,家中只有梁锐和一个负责做饭的王同志。”
江美舒,“嗯,没问题。”嫁过去有大房子住,还有做饭的王同志。
抛开梁秋润不举和梁锐叛逆这些,她觉得都是小问题了。
见她没有特别的表情。
梁秋润声音温润,“我基本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了。”
江美舒,“那我也介绍下我自己。”
她难得没有继续在吃,而是放下了筷子,“我叫江美、兰。”好玄,她差点都要把自己真实的身份吐露出来了。
但是,在最为关键的时刻,她还是咽回去了,因为她没有信心。
既是对自己。
也是对姐姐。
她姐姐才刚结婚,不能出幺蛾子。
同样的,她也不能。
想清楚这一切后,江美舒抿着唇喝了一口水,她的语气也连贯了几分,“江美兰,今年二十二岁,高中毕业,在肉联厂工会当临时工。”
她发现当她和姐姐身份互换的那一刻开始,便在也回不去了。
因为,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我家中兄妹也是四个。”
“我基本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了。”
她的个人情况比起梁秋润的,其实更为单薄。
而且,她自我介绍的这些,梁秋润也都知道,正如江美舒知道梁秋润的情况一样。
“你二十二岁?”
梁秋润低声问了一句。
江美舒点头,“是。”
梁秋润默默计算了下两人之间的年纪差,“我比你大十一岁。”
江美舒,“我晓得。”
她来之前就知道了,所以她一直问梁秋润喊老梁来着。
“能接受吗?”
梁秋润似乎在给江美舒反悔的机会,他坐着,低头看着她,桃花眼眼
尾开扇,瞳如漆墨。
江美舒点头,“能吧,不能的话,我也不会来相亲了。”
话落,服务员刚好把烤鸭上了上来。
江美舒眼睛一亮,注意力顿时转移了。
梁秋润微微笑了下,“烤鸭趁热吃,外焦里嫩。”
“另外,如果前面都没问题,那我们继续进行下一步。”
他这人把相亲当做了处理工作了,分为三步走,虽然流程复杂,但是不得不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江美舒,“什么?”
梁秋润,“是约法三章。”他不是完人,所以有些问题要摆放在台面上。
不然,那是骗婚。
江美舒点头,烤鸭被切开了,她挑了一个金黄色的烤鸭皮连着肉,轻轻地咬了一口,皮脆肉嫩,醇香无比。
“你说。”她轻声道。
梁秋润抬眼看向她,声音温润,“我这人工作很忙,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我可能都不会经常回家,或者是回家很晚。”
“当然,我知道这是我身为丈夫的不到位,所以我会弥补,将所有的工资上交,包括家里的存折。”
江美舒不吃烤鸭了,她咬了一口肉包,“随你。”
当然是随他!
丈夫工作忙不回家,但上交工资。
对于江美舒来说,这绝对是好事啊。
别说工作忙不回家了,他将来要是在外面找小三了,只要他钱给的多,她也不是不能去给小三伺候月子。
反正,她这人只图钱,不图感情。
见她答应的干脆,梁秋润顿了下,“那我们说下第二个条件,你也知道我和梁锐的关系,我将来只会有他这一个孩子。”
“所以我们之间婚后分居,不要孩子。”
他在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被江美舒拒绝的可能。
但是没有。
江美舒咬着烤鸭,“随你。”
反正,她既不想履行夫妻义务,也不想生孩子。
梁秋润的要求,刚好切合她的每一处小心愿。
梁秋润有些愕然,“江同志,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江美舒点头,她拿着纸擦了擦嘴,“当然知道啊。”
“婚后分居,不要孩子,意味着互不干涉,各自做自己的事情,对吗?”
梁秋润,“是。”
“那你还答应吗?”
在他的印象里面,不会有女同志答应这种苛刻条件。所以,在此之前,梁秋润对于相亲结婚也不热络。
“答应,为什么不答应?”江美舒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你的过分要求,不是我所喜欢的呢?”
“梁厂长,不是每一个女同志都愿意结婚,也不是每一个女同志都愿意生孩子的。”
起码,她不是。
她是没有路走了。
她家连一张一米二的小床,都不会给她留。
她又没有工作,这意味着她只能结婚了。
而梁秋润是她能够选择范围内,最优条件,没有之一。
梁秋润像是第一次认识江美舒一样,仔细地看着她片刻,“江同志,你很不一样。”
江美舒,“谢谢。”
“你请的这家烤鸭很好吃。”
梁秋润手握拳,轻笑了一声,“既然前面的条件,你都能答应,那我就说下最后一个问题。”
提起这个,他神色肃然了几分,“江同志,我不瞒你。”
梁秋润抬手往江美舒面前试探了几分,只是刚触摸到江美舒的手,他的手背在到手腕的位置,全部都是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江同志,你看懂了吗?”
他并不想提自己这个隐秘的问题,但是如果不说,让江同志这般和他结婚,他总觉得自己那是骗婚。
对于对方来说这是不公平的。
江美舒还有些没回过神,“什么?”
她这才低头看了下去,就见到梁秋润如玉石一样的皮肤上,爬满了鸡皮疙瘩,视线往上,便是梁秋润刻意隐忍的脸色。
“你不能碰女人?”
江美舒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这样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姐姐上辈子嫁给梁秋润后,对方为什么不碰姐姐了。
他不是不举。
而是压根不能碰女人?
是这样吗?
梁秋润摇头,“不止如此,我是不能和人有肢体接触。”
“这个人里面包括男女老少。”
这——
江美舒突然笑了下,“我来之前家里人还跟我说,打老婆的男人不能嫁。”
“梁厂长,你不能和人接触好像也挺好,起码,我起码不担心被丈夫打不是吗?”
这个年头会家暴的男人太多了。
她之前还担心该如何规避。
得了。
这下好了。
老梁完美到,她甚至以为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梁秋润没想到自己难以启齿的缺陷,到了对方这里竟然成了难以言说的优点。
这让,梁秋润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平视着对方,眸如点墨,幽深又晦涩,“江同志,我这是缺点。”
“致命的缺点。”
一个男人,一个丈夫,却无法触碰妻子,爱人。
那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耻辱。
江美舒,“优点和缺点都是人为评价的,把别人说的当做放屁就好了。”
“就比方说,在我眼里,梁厂长你这不是缺点,而是优点。”
不能触碰人好啊。
不担心有家暴,不用夫妻生活,咳咳咳,甚至她连孩子都不用生。
梁秋润没见过江美舒这号人物,在大的缺点到了她口中都能成为优点一样。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凝视着她,里面有化不开的晦涩,“江同志,既然你不嫌弃的话。”
“那我就说越发三章里面的最后一个。”
江美舒被他盯的脸有些热,她窘迫地搅着指头,“你说便是。”
“梁锐学渣叛逆,我不在家的日子,你多管教。”
江美舒,“?”
要管孩子,这不,恶毒机会就来了。
这哪里是管孩子。
这是她的摇钱大宝贝。
于是,江美舒一口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没问题,梁厂长,你出差后,梁锐放心交给我。”
有了这话。
梁秋润算是彻底放心了,他站起来,朝着江美舒握手,待伸出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毛病。
正准备收回来的。
哪里料到,江美舒将手缩到了袖子里面,手握拳隔着衣服碰了下他的手背。
“是这样吗?”
她眨眨眼,带着几分狡黠也体谅。
也一下子化解了梁秋润的尴尬。
梁秋润有些惊讶于江美舒的冰雪聪明,他点头发现隔着衣服的触碰,他并没有起任何不良反应。
“谢谢。”
江美舒指着那一桌子的菜,“是我谢谢你。”
她很认真道,“这是我吃过最丰盛的一顿。”
也是她穿到这里后,吃的最饱,也是最好的一顿。
梁秋润,“那我们这算是相亲成功?”
起码到目前为止,他对江美舒很满意。
同样的,他的缺点对于江美舒来说,也都能接受。
江美舒,“当然是相亲成功。”
她很满意梁秋润。
“那方便我上门吗?”
梁秋润显然有一次就解决的意思。
江美舒点头,“不过,我想先和父母说一声?”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爸,现在还在医院,就算是上门也不方便呢。
梁秋润,“可以。”
“你这边确定时间后,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江美舒嗯了一声,要走的时候,她低头看了下桌子上的大肉包子,一共六个她吃了两个。
还剩下四个。
也就是说梁秋润是一个也没动的。
梁秋润看出了什么,他招来了服务员,“帮我拿个牛皮纸袋子,谢谢。”
国营饭店
服务员多牛啊,平日里面都是眼高于顶的,但是对于梁秋润的招呼,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生不出拒绝的心思。
等拿了两个牛皮纸袋子交给对方后。
服务员还觉得自己肯定是见鬼了,不然搁着平日的她,肯定高低也要怼两句。
等服务员离开后。
梁秋润并没有将袋子递给江美舒,而是把大肉包子,和只动了一点的烤鸭。
江美舒还以为他要打包带回,她有些尴尬,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结果就见到梁秋润,把打包好的牛皮纸袋子递给她。
江美舒有些讶然,“打包给我的?”
梁秋润颔首,“自然。”
“只是,这些都是动过的,要不要我在去给你打包一只没动过的烤鸭?”
不过这个点倒是有些晚了,不知道还有没有。
江美舒忙说,“不了不了,这些就够了。”
不管是肉包子,还是烤鸭,梁秋润都没动过,全部都是她自己吃的。
这算什么剩下的啊。
根本算不着。
梁秋润想了想,“等下次早一些,我在来买。”
江美舒只以为他是客气,却不知道梁秋润说的是真的。
从国营饭店出来,十一月的天气有些微冷,凉风嗖嗖地往身上灌。
不过,江美舒还好,她吃了一碗热乎的小馄饨,身上倒是暖和,不像是之前那般冷。
不过——
也是出来了,梁秋润才注意到江美舒穿的很是朴素,这都快要下霜的天气了,她还穿着一件薄外套。
萧瑟的寒风一吹,越发显得纤细单薄,细脚伶仃。
是那种光看着就冷的程度。
“你有时间吗?”
江美舒愣了下,“怎么了?”
“若是有时间的话,我带你去买一套衣服。”
江美舒下意识地摆手,“不用不用。”
梁秋润温和道,“江同志,我们之间不必客气,既然相亲成功了,那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若是一件衣服你都不愿意收,以后何谈上交工资?”
他低垂着眉眼,眉骨高,眼窝深,桃花眼眼尾开扇,瞳孔如墨,这般认真的样子,没人能拒绝得了。
江美舒也是一样。
她迟疑了下,“会不会太破费了?”
哪里有刚相亲成功,就让男方买衣服的啊,她两辈子都是听到这么一回呢。
“不会。”
梁秋润开了车门,让她上去后,这才朝着陈秘书道,“送我去猫儿胡同。”
陈秘书愣了好一会,“领导,您中午十一点还有一个会。”
朱厂长还在等着呢。
梁秋润淡漠地看了他一眼,陈秘书立马把头低了下去,“我现在送您过去。”
他倒是忘记了。
他和梁厂长之间,对方才是主导的那一个。
江美舒张了张嘴,想说梁秋润若是忙的话,就不用带她去买衣服了。
但是架不住,梁秋润似乎听不进去。
从国营饭店到猫儿胡同,哪怕是开着小汽车,也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抵达到猫儿胡同的时候,都已经十点半了。
显然,离梁秋润去开会也没多久了。
梁秋润却没在乎这些,只是领着江美舒下了车子,直奔胡同口深处,一直到了一个老木门这里,这才停下来,敲了敲门。
不一会,里面出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当看到梁秋润立在门口的时候,他意外了下,“秋润,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显然,非常捻熟。
“林叔。”梁秋润喊他,“我带着爱人来做套衣服。”
原来,他带着江美舒过来的地方,竟是一个老字号裁缝铺。
这下,林叔极为惊讶地看向梁秋润的身后,“你爱人?”
“秋润,你结婚了?”
据他所知,梁秋润之前可是无心结婚的。
梁秋润摇头,他微笑,“还没有,上午刚和江同志相亲成功,想带她来做套衣服。”
他侧开身刚好把江美舒给露了出来。
江美舒听到梁秋润称呼她为爱人两个字,她脸有些烫,不过还是朝着林叔打招呼,“您好。”
她有一种见陌生人的紧张感。
林叔好奇地看了她一眼,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生得极为标致,性格瞧着也是个温软的。
不过,看到江美舒身上穿着的衣服时,林叔微微皱眉,或许懂了秋润这般着急带她过来做衣服的原因了。
这都十一月份了,天气微寒,他自己都穿着夹棉的薄袄,但是面前这位女同志,穿的还是单衣。
林叔微微叹口气,招呼道,“都进来吧。”
“我这地方能进来的都是老主顾了。”
如今供销社和百货大楼的兴起,外面的人都是自己买了布料回去做,裁缝店的日子也开始不好过了。
所以,林叔这边裁缝铺子大白天都是关门的状态。
进屋后,院墙挡着了大半的风,江美舒才觉得身上温暖了几分。
到了里面是一个大开间,在堂屋的地方从横梁上下来挂着各式各样的布料。
很是精巧。
这是江美舒除了在供销社和百货大楼之外,第一次看到如此全面的布料。
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外。
梁秋润低声朝着她解释,“林叔解放前就是裁缝,做了快四十年,后面公私合营,就连纺织厂和布厂的厂长,早些年都是在他这里做衣服的,所以他这里能拿到一些料子。”
只是一般人不知道而已。
难怪了。
林叔这里能有这般多的布料。
江美舒豁然开朗,对方这是背靠大树。
“林叔,江同志比较着急穿,你看有没有合适的成衣适合她的?”
梁秋润想了想,“倒是不必在乎款式,暖和就行。”
降温了,江美舒身上的衣服太过单薄了。要给她做一套暖和的衣服,不至于冻感冒去。
林叔思忖,“之前给我家林玉做过一套,她嫌我做的款式不好,喜欢穿厂里面的蓝色工服,这套衣服就搁置下来了。”
“我去拿出来你看看。”
这年头最流行的就是厂里面发的蓝色工服,谁若是穿上出去,都会被人高看一眼的。
林叔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便从衣架子上取了一套衣服下来。
上衣有点类似大西装的款式,不过颜色偏老成,是那种藏青色,很耐脏。
“我里面做的时候,放了四两棉花进去,擀平了,所以看不出来,但是你摸摸。”
林叔把这套衣服递给江美舒,“能不能摸出来?”
江美舒试了下,“还真能摸出来。”
瞧着布料有些硬,但是摸在手里却是很柔软的那种。
“江同志,要是不嫌弃可以试下。”
江美舒去看梁秋润。
梁秋润点头,“可以试下,不图款式,就图保暖。”
这倒是。
江美舒想了想一会出去确实冷,她便没有在拒绝,抱着衣服就去了帘子后面试了。
她试衣服的时候。
梁秋润在和林叔说话,“一会还要林叔帮忙量下她的尺寸,在重新做一套合适的衣服。”
林叔听到这话,他讶然片刻,“秋润,你这是放在心上了?”
梁秋润笑了笑,眉目坦然,“不管放不放心上,她既然同意跟了我,我都该为她负责的。”
这话刚落,江美舒就换了衣服出来了。
藏青色的大西装,下面配着同款西装裤。
就好像是量身定做一样,一米六五的个子,刚好把这套衣服给撑了起来,天然的衣架子。
在加上她牛奶一样雪白的皮肤,极为适合这种深色系。
这套深色系的衣服在她身上,不止没有被压制住,反而平添了几分清丽灵动的气质。
“江同志极为适合这套衣服。”
“不过,就是腰身似乎大了一些。”
“这孩子也太瘦了一些。”
林叔这话一落。
梁秋润还有几分恍惚,他好像从来没见过打扮过的江美舒,她一直都是朴素的,不是校服,就是宽大肥硕的衣服。
这套衣服哪怕不那么合身,但是她穿在身上依然是漂亮的,腰身纤细,四肢修长,肤色莹白,眉目如画。
“很好看。”
梁秋润夸了她一句。
江美舒耳根有些热,“林叔的做工很好。”
“暖和吗?”梁秋润问她。
江美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眼睛亮晶晶道,“很暖和,穿在身上前胸后背都热乎了起来。”
和穿单衣不一样。
这种有棉花的衣服就是热乎。
梁秋润,
“那就这套了。”
“林叔,在给她量个尺寸,做一套合身的红色衣服。”
这下,江美舒有些惊愕,她摆手,“梁同志,不用了,这套衣服就够了。”
她和梁秋润还没结婚呢,怎么就一套一套的衣服买起来了啊。
现在可不像是后世,在家家户户缺布票的情况下,能有一套衣服穿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没看到她和她姐两人,穿一套衣服的吗?
梁秋润低眸看着她,“江同志,衣服要两套要有换的才行。”
“而且——”他声音微顿,眉目清润,“我觉得和我结婚,是我对不住你,总想在其他方面多补偿一些。”
“所以,不要拒绝我好吗?”
第25章 第25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5章
听到她的话,江美舒陷入了沉默,她紧紧抿着唇,“谢谢。”
她在梁秋润面前说的最多的话,便是谢谢。
她不是傻子,自然能够感受得到梁秋润对她的好。那是物质上的关怀和精神上的照顾。
他甚至还会照顾到她自尊心,而特意没有给钱和票。
梁秋润的头发被冷风吹了起来,露出完整的五官,高额浓眉,挺鼻薄唇,当真是无一不透着好看。
“江同志,这是你今天对我说的第六个谢谢。”
江美舒听到这话,她骤然顿了下,嘀嘀咕咕,“梁厂长,你可真细心。”
连她说了几声谢谢都记得一二清楚。
看她这样,梁秋润抿着唇上扬了几分,“好了,我是送你回家,还是送你回医院?”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我哪都不想去。”
“你送我去我姐家吧。”
“不过,你方便吗?”
梁秋润,“顺路。”
上车后,他便问江美舒,“报个地址?”
江美舒提着东西,“还是取灯胡同。”
沈家和江家其实住在一条胡同里面,只是隔着几座大杂院而已。
梁秋润点头,朝着陈秘书说道,“去取灯胡同。”
陈秘书看了一眼他,想说时间怕是来不及了,但是却见到领导朝着他摇摇头。
陈秘书咬咬牙,脚踩油门,一路将车开的飞快,从猫儿胡同到取灯胡同,本来半个小时的路程,他硬是十分钟就到了。
他不像是领导这般稳。
他一想到朱厂长还在那等着领导开会,谈那么大的生意,他就发愁啊。
关键是,他领导还跟没事人一样。
陈秘书从后视镜里面,偷偷看了他好几次,可惜,梁秋润都是无动于衷的。
一直到了取灯胡同。
车子停了下来。
梁秋润这才朝着江美舒说道,“要不要送你进去?”
这话一问,陈秘书就在心里叫了起来,这都几点啊,领导,这还送啊,这都到家门口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听到,江美舒说,“不用送了,车子进不去胡同。”
她起身下车,“谢谢梁厂长,谢谢陈秘书。”
梁秋润摆手,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他这才朝着陈秘书说道,“回厂里。”
“送我去办公室。”
陈秘书抹了一把汗,“领导,我还以为您不急呢。”
那么大的单子。
要是他们厂能和黑省养猪场谈成了合作,他们厂里面的产量最少能扩大一倍的。
甚至还不止。
梁秋润声音有条不紊,“着急办不了大事。”
“而且,昨日答应朱厂长的太过干脆了,今天是该晾着他。”
谈生意本就如此。
一张一弛,一推一拉,这样才是正解。
*
江美舒刚从车上下来,也不知道胡同里面的李大妈,眼睛怎么那么尖的,“美兰啊,我没看错啊,你刚这是从小轿车上下来的?”
她就来倒个垃圾,好家伙,还说这种小轿车怎么会,停在他们这种破烂的胡同口。
莫不是停错了?
还没细看呢,就看到江美兰从车上下来了。
李大妈这还不瞪大眼珠子啊,当即就不走了,堵着江美舒八卦地问了出来。
江美舒睁着眼说瞎话,“李大妈,你看错了,我这种条件的人,怎么可能从小轿车上下来?把咱们胡同所有人家捆在一起,怕是都买不起一辆小轿车吧?”
这话说的,李大妈还真以为自己眼花了,但是转头却发现江美舒,身上穿着漂亮的新衣服。
“这是灯芯绒的吧?浑身上下还都是一样的料子。”她便上手摸了过来,“哟,还夹棉了。”
“现在棉花可是特殊供应物品,一般人买不到,更别说这灯芯绒布料了,这一套下来最少要七尺布,姑且不论钱,就是这布票攒一年都凑不够。”
“美兰啊,你这是发达了?”
江美舒也没想到李大妈眼睛,那般犀利,只是一个打眼就全认出来了。
她不动神色地把身子避开,“我家情况你还不知道啊?”这会脑子前所未有的转的快,“寒冬腊月的我都凑不齐一套新衣服来,我身上这衣服就是用脚指头也能想到,是借别人了的。”
“你忘记了,我连相亲的校服都是借我姑家孩子的。”
“好了李大妈,我先去找我姐了,回头聊。”
都是一个胡同住着的,江美舒并不想和李大妈撕破脸,更别说,李大妈还有个外号叫包打听。
这噼里啪啦一阵说。
李大妈还真想起来了,江美舒她们姐妹两个之前要相亲,她们的母亲王丽梅,急的满大院去借衣服的场景。
她喃喃道,“难道真是借的?”
“可是不至于啊,我这一双眼睛还能穿针呢,就这般看错了?”
江美舒可不管李大妈怎么想的,转脸就往沈家跑,她还没往自家跑。
往自家跑,她手里提着的好东西,可轮不到她姐了。
别看她姐江美兰嫁到沈家来了。江美舒是真没来过沈家,她只是听过,但是实际上沈家住在哪间屋,她是真不知道。
江美舒跑到人大杂院门口问,“大姐,沈战烈家住在哪?”
这一问。
对方有些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江美舒,“我是沈战烈媳妇的姐妹。”
这下,对方一下子就懂了,“我说呢,你和沈战烈他爱人,怎么长的这般像,你是美兰吧?”
都是一个胡同里面住着,平日虽然见面少,但是起码也是混了个脸熟的。
江美舒嗳了一声,“我找我妹,江美舒,她在吗?”
“好像在家吧。”对方指着大杂院中间那一间屋子,“那边就是沈家了,你过去看看。”
江美舒嘴甜地朝着对方道谢后。
四处看了一眼,这才朝着中间的房间走去,她也是住大杂院的,所以最清楚不过的了。
中间的房间一般是整个大杂院里面,最小的一间房。
这也意味着,沈家怕是比他们家还小多了,一想到这里,江美舒心里就一沉,她走到沈家门口,敲了敲木门,“干娘,我姐在家吗?”
这话一落。
沈母摸着走了出来,她是早些年哭得太多了,一只眼睛哭瞎了去。不过,另外一只眼睛倒是能看到东西。
“你是美兰吧?”沈母隔着门,只能看到江美舒一个隐约的影子。
江美舒嗳了一声,“是我,美舒在家吗?”
沈母朝着屋内喊了一声,“美舒,你姐来了。”
江美舒今儿的没去医院看望江陈粮,那是因为江家大哥今天休假,在加上她妈,还有一个梁锐,三个人照看一个病人,那肯定是够的。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放下手里的火柴盒,小跑着出来,“美、姐,你怎么来了?”
江美舒细细打量着她姐,手上的薄茧都糊着一层厚厚的浆糊,显然是在家里干活。
她抿着唇,“想来看看你,方便说话吗?”
这下,沈母立马明白了,“你们姐俩说话,我把这批火柴盒拿去交给张家媳妇。”
这是要给她们姐俩腾空了。
沈母是个很聪明,也很善良的人。
江
美舒嗳了一声,朝着对方道谢后。
江美兰才拉着江美舒进了,她住的地方,她并不住堂屋正厅那一间,而是住在旁边的小窝棚里面。
不大估计也才两三个平方,窝棚搭的也不高,进去的时候还要低着头,外面的风呼呼的刮,里面还有些漏风。
江美舒只看了一眼,眼泪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姐,你就住这种地方啊?”
“怎么哭起来了?”
江美兰拉着她坐在床边,“我觉得这里挺好的,起码,没人会赶我走。”
“而且,安静独立,也没人随时会撩帘子进来。”
“美舒,你不要同情我。”
这是她自己选的日子。
江美舒,“我没有同情,我就是心疼。”她心酸的厉害,“这晚上还漏风,咋睡觉啊?这天儿一天天冷了,冬天可怎么办啊?”
江美兰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点着她额头,笑的坏,“抱着你姐夫睡,他就跟个火炉子一样,有他在暖和的很。”
江美舒不想理她,她也不接白开水,而是把头扭在了一旁,有些生闷气。
“千挑万选,千挑万选,选了个睡觉都还漏风的人家。”
她之前就知道沈家穷,但是万万没想到,穷到这个地步啊。
这还不如江家一半呢。江家那一米二的小床,起码是在屋内的,这沈家倒是好,结个婚直接给干到了外面来了,这和住露天地有什么区别?
江美兰倒是乐观,“现在日子是差点,以后就好了。”
反正沈战烈将来不差,当然了,她也不会差,这也就是刚结婚的时候苦个两年。
“你上午去相亲怎么样了?”
她倒是还担心江美舒来着。
江美舒,“还行,我和梁厂长基本定下来了,不过,领证的事情我打算回来和你们商量下。”
说这话,她把提着的袋子打开,从里面拿了两个白花花的大肉包子出来。
“这两个你留着。”
“还有这个烤鸭,我分你一半,剩下的拿回去。”
“驴打滚一盘只有六块,我吃了两块,还有四块,分你一半。”
看着妹妹像是个小仓鼠一样,往她这里塞东西,江美兰心里一片柔软,“我不要,你都拿回去吧,家里人多。”
江美舒把眼睛一瞪,难得硬气了一回,“给你你就留着,真拿回去了,还能有你的份了?”
“姐,你要多补一补。”她低头看着江美兰的肚子,“我担心你别有了,到时候营养跟不上。”
按照沈家现在的情况,根本不存在营养的。
江美舒这话一落,江美兰倒是没在拒绝,“我也估计快揣上孩子了。”
她眉目一片温柔,“如果真揣上就好了。”
“好个屁好,自己都吃不饱,孩子出来跟着喝西北风啊?”江美舒声音有些不高兴,“姐,现在家里条件太差了,先别急着生孩子,等家里条件好点再生成吗?”
这正是她的肺腑之言了。
她上辈子看到太多朋友,同学,生了孩子之后,把自己的日子过的七零八碎的。
她不想让她姐也这样。
江美兰叹口气,“孩子的事情我打算随缘了,如果有,我就要,如果没有,我就想办法赚钱。”
江美舒见她心里有数就行,她四处看了下,又摸了摸被子,“有点薄,我回去了和妈说,把你出嫁之前的那床被子拿过来好了。”
江美兰下意识道,“不用。”
“不拿,冬天怎么睡?”
“我来说。”
江美兰细细地看着她,“我怎么觉得你去相亲一场,倒是成熟了不少。”
她妹妹以前从来不会操心这些细节。
江美舒低垂着眼,露出细白的脖颈,“姐,我是突然发现妈爱我们,又没那么爱我们。”
“我们总要替自己打算的。”
这话一落,屋内骤然安静了下去,江美兰抬手,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脸,“长大了。”
“不过,被子的事情不要和妈提了,她不会答应的。”
她不是江美舒。
她是江美兰。
在她妈的眼里,她是不需要帮忙的,家里面唯一需要她妈怜惜的,只有江美舒。
说不上嫉妒。
江美兰想她生来就是如此。
大一分钟的姐姐,永远都是姐姐。
江美舒,“我没试下,你怎么知道不行?”
她站起来,江美兰看到她身上的衣服,“新衣服?”
江美舒其实不太想提这个话题,因为一旦提了以后,她会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是她和姐姐换亲后。
她享受了属于姐姐那份的资源。
一直到江美兰问起来,她才慢吞吞地点头,“是,老梁嫌我穿的太破了,带我去裁缝铺子买的。”
她担心江美兰会生气。
哪里料到,江美兰并没有生气,她只是用着很欣赏的眼光看着她,“你皮肤白,穿这个颜色的衣服很好看,就穿着吧,不要脱下来了。”
江美舒还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不让她脱下来。
下一秒,她就听到江美兰说,“抛开梁秋润的这个人的缺点,他为人很大方,这样来看他倒是一个不错的结婚对象。”
“既然相亲成功了,你回去问问爸妈的意见,如果没问题的话,早点把婚事定下来。”
“美舒。”她抬眼看着她,眉目认真,“不管是沈战烈,还是梁秋润都是我们能抓住的唯一对象,抓住了。”
“不要在听家里人说什么了。”
“另外,防着点妈。”
这话一落,江美舒还有些疑惑,“防着妈?”
“妈有什么好防的?”
在江美舒眼里的王丽梅,虽然不那么完美,但是她还是认为对方是爱她的,不然她生病那么多年,也不会活下来。
当然了,在相亲这方面,王丽梅当初肯愿意她和沈战烈相亲,从一开始就打着,她婚后能够回家啃娘家的念头。
在这么一个条件下,让江美舒防着王丽梅,她实在是不懂。
江美兰送她出去,她脸上有几分忧虑,“你就当我是想多了。”
“妈是个好人,但是你记住,妈不是我们两个人的妈,她还有大儿子和小儿子,还有两个孙子辈。”
“我们在她心里能排地位,但是排不到第一去。”
“所以,你自己觉得如果梁秋润合适的话,那就抓稳了,谁说都不要撒手。”
江美舒虽然不懂,但是她知道她姐不会害她,于是她点了点头,“我晓得。”
“好了,你不要送我了,外面风大也冷,你赶紧进去。”
江美兰嗯了一声,却是没听的,目送着江美舒离开的背影,她喃喃道,“妈,你最疼美舒的,你不会让她失望对吗?”
*
江美舒回到家后,王丽梅已经从医院回来了。
她走了,留着江大力在医院看着。
瞧着江美舒回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闺女身上穿着的新衣服,王丽梅脸上的笑容顿时大了几分,“相亲这是成了?”
要不怎么说人老成精呢?
光看着闺女身上的这一身新衣服,她就知道相亲肯定成了。
不然,她闺女身上不会穿新衣服。
江美舒嗳了一声,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是成了。”
“不过,我和梁厂长说,要先回来和大人沟通下,在说下一步的问题。”
她倒是没像上次她姐那样着急,上午相亲下午领证。
对于江美舒来说,她还有几分不真实的感觉。
“是该这样的。”
王丽梅上前摸了摸她身上的新衣服,“料子不错,灯芯绒的,还夹棉了。”
“看来梁厂长对你还挺满意,不然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功夫。”
江美舒不太喜欢这种语气,她不开心地喊了一声,“妈。”
“好好好,知道你们年轻姑娘面皮薄,妈不说了。”王丽梅是真觉得高兴,拉着江美舒坐了下来,“你能和梁厂长定下来,我也放心了。”
“上午隔壁家的晓兰,她妈把她下乡的申请递交上去了。”
江美舒一听这,顿时心里咯噔了下,“那晓兰是什么意见?”
陈晓兰比她还小一岁呢。
“她自己没相到合适的对象,只能下乡了。”
“哭着也没办法。”
“所以。”王丽梅看着她,“美舒,还是你和你姐乖一些,把婚结了,免得以后下乡,就是想见也见不到。”
这是实话。
江美舒嗯了一声,摸着被子,准备提她姐睡的地方,没有厚被子的时候,她还没开口。
王丽梅就风风火火的出去了,“我去喊你大姑回来,我们晚上商量下你和梁厂长的事情,在做下一步打算。”
小闺女高嫁,可不能像是大闺女结婚那般马虎了。
江美舒看着她母亲离开的样子,她顿时把话咽了回去,大哥家三个孩子闻着味,跑了过来。
江美舒想了想,从袋子里面拿出了三块烤鸭来,连皮带肉还有骨头,“先尝个味,剩下的留着晚上,大姑他们可能要来。”
大乐点头,捻着骨头吮着味,完全舍不得丢开手,另外两个孩子也是一样。
下午,江腊梅一下班,就被王丽梅给喊到了江家来。
全家基本都在这里坐着了。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梁厂长和我家美兰相亲成功了。”
“下一步你们看看怎么弄?”
高嫁和低嫁到底是不一样的。
江腊梅也没想到,自家侄女竟然给她弄了个大的,直接就相亲成了。
江腊梅站在来,在不大的屋子里面踱步,“你让我想一想。”
过了好一会。
江腊梅回头去看王丽梅和江美舒,“我问你们,你们想让美舒过去站得住脚跟吗?”
“那当然了。”
王丽梅下意识道,“我自然是想我闺女嫁过去过好日子,不被婆家磋磨的。”
“只是——”她担忧起来,“梁家不像是沈家,沈母是个什么性儿,我们大家都是晓得的,这梁母我们从来没接触过,还不知道美舒嫁过去,是个什么样子呢?”
“她大姑,你是怎么想的?”
江腊梅提起梁母,也是头疼,她那天就和梁母打了一个照面,对方那冷若冰霜的样子,让她至今难忘。
“要不,直接把结婚证领了算了,生米煮成熟饭。”
这——
王丽梅下意识道,“那真要是领了结婚证,要是遇到恶婆婆,我家美舒不就完了?”
这还真是。
一直没开口的江美舒却说,“我上午相亲的时候,梁厂长和我说了,我们结婚了以后,是单独住的,和他父母不住在一块。”
“这倒是可行。”江腊梅也在评估,江美舒在梁厂长心目中的意见。
“这样盲婚哑嫁,过去也不知道婆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如,约着双方来吃个饭?然后具体商谈下结婚的事情?”
这下,王丽梅也觉得好,“那就按照这个吧。”
接着,她又为难起来,“不过,我们家这般小,怕是梁家人来了,要嫌弃的。”
“也有些给美舒丢份。”
江美舒倒是无所谓,“反正梁锐来过我们家。”
“那就按照你姑说得定,看下能不能约下梁家人上门吃个饭,我们两家人商谈下婚事。”
这就是江家对于梁家和沈家的区别了。
大闺女嫁给沈战烈的时候,双方父母既没吃饭,也没见面,直接领了一个结婚证,当天晚上江美兰就去了沈家住着。
而小闺女和梁秋润却这么多流程。
江美舒嗳了一声,有些犹豫,“要我去和梁厂长说下?”她也没结过婚,对于这些流程,她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懂的。
她不太敢啊。
“要你说什么?”江腊梅笑她,“你自己都还是个糊涂虫,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了。”
“这样吧,我去找下梁厂长的母亲问下。”
这一场相亲本就是她从中间牵头的,她在去找对方的长辈来询问,似乎也是和规矩的。
有长辈撑在前头,江美舒就松口气,“那你去问吧。”
她笑眯眯道,“早上梁厂长请客,买了一只烤鸭,吃了一半还有一半,姑姑你要是不嫌弃少的话,带一点给晓娟呗。”
这下,江腊梅忍不住笑了笑,“难怪晓娟喜欢和你玩。”
也是奇怪,明明按照情分上来说,美兰和晓娟更亲一点的,但是实际上美舒却和晓娟关系更好。
江美舒把半只烤鸭又分了一半,交给了江腊梅。等江腊梅离开的时候,王丽梅很纳罕地看着她,江美舒摸了摸脸,“怎么了?”
“长大了。”
“懂人情世故了。”王丽梅有些感慨,“以前家里有吃的,要给你姑姑的时候,你抱着那半个猪脚在那哭,就是不肯。”
被提起当年的事情,江美舒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捂着脸,“当年年纪小不懂事。”
王丽梅看着她,“是啊,如今成大姑娘了,也要说亲了。”
提起这个,王丽梅莫名的有些惆怅,“你和你姐不一样,你是我一手带大的,你嫁的又是梁家这种高门户。”
“到时候陪嫁少了,怕是男方会看不起。”
“这几天我和你爸商量下,看下怎么给你弄个好看的陪嫁出来。”
江美舒嗯了一声,家里没了外人她才提起来,“我今儿的上午去看姐了,姐住在小窝棚,里面被子很薄,妈,把姐之前住的那床被子,给她送过去吧。”
这话一落。
在洗碗的林巧玲下意识地说道,“那床被子我已经给大乐盖了,我们五个人盖两床被子,有些盖不住。”
“我便做主拿了。”
江美舒当即就蹙眉起来了,“姐又不是不回来了,拿姐的被子做什么?”
林巧玲当即把碗一放,她也不想得罪即将告嫁的小姑子,她当即就拉着大乐出来,“你看你侄女晚上冻的流鼻涕,没有被子又要感冒一个冬天。”
江大乐怯怯地看向江美舒,“姑姑。”
江美舒揉了揉眉心,不想去看孩子,她朝着林巧玲说道,“以前我姐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的孩子总不能冬天,什么都不盖吧?”
这让她有一种感觉,全家都盼着她和她姐出嫁。
这样,不止能腾出来房间,也能腾出来一应的用具。
“所以以前盖衣服。”林巧玲辩解了一句,“几个孩子也是年年感冒。”
棉花是战略物资,比布还难买。所以,家里也极为珍惜。
江美舒去看王丽梅,问,“妈!”
“我姐没陪嫁吗?棉花被子四件套,铁皮暖水壶,搪瓷缸,这些有吗?”
好像都没有。
因为,她从来没有看到母亲准备过。
王丽梅张了张嘴,“沈家那个条件,就是陪嫁过去了,也是便宜下面的弟弟妹妹。”
江美舒,“被子我姐要用,她自己盖,不会便宜别人。”
这——
王丽梅去看林巧玲,林巧玲不愿意,“妈,人家嫁姑娘都是要彩礼,好贴补家里的儿子,您不止没有要一分钱彩礼不说,反而还让爸处处在单位里面照顾沈站烈,在给美兰陪嫁的话,那是倒贴了。”
她是儿媳妇,是的大嫂,给大姑子陪嫁多了。
本质来说,就是侵犯她的利益。
江美舒,“那大嫂你结婚的时候,你父母也没给你一分钱陪嫁吗?”
这——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去。
江美舒一直都是柔和的,她的人和她脾气都是,从来没有这般尖锐过。
这般一问,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巧玲结婚的时候有陪嫁吗?
当然有,他们现在用的那一对红双喜的搪瓷盆便是,更别说,她还经常得意,她娘家看重她,当初她结婚的时候,娘家陪了六十六块钱。
这是她在整个大院都被人高看的存在。
当然,这也是林巧玲认为自己能在江家,挺直腰板的原因。在她眼里,女人出嫁在夫家过得好不好,全靠娘家看重不看重。
江美舒的话让林巧玲哑口无言。
她不说话。
江美舒却要
说了,“我姐就领了一个结婚证,什么都没有便出嫁了,你们可以出去问一问,谁家大姑娘出嫁是这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父母。”
这话有些难听了。
王丽梅当即拔高了声音,“江美舒,你要不要听你在说些什么?”
江美舒也来了火气,平日里面泥捏一样的人,“我说错了吗?”
“妈,姐嫁人,我们家不说给她陪嫁了,就连嫁人之前的被子,都舍不得给她。”
“妈,我姐真的有父母吗?”
她这是为了江美兰,和家里人撕破脸了。
有些东西不说出来,便是一片和气的氛围,但是一旦说破了,就不再是和善了。
反而像是把脓包给挑破了。
脓流过的地方,一片荒芜。
王丽梅抬起手,就要打江美舒,江美舒不躲不避,“姐不说,我说,她不争,我争。”
“我不可能什么都躲在姐的身后。”
“妈,你当初答应过我,我和沈战烈相亲成功嫁给他的话,是可以来啃娘家的,如今,姐不说回来啃娘家了,我觉得起码要把属于她的那份陪嫁给她。”
“就如同您担心我去了梁家,会不会被人看不起一样,同样的,姐去了沈家,您就不担心她被婆家人看不起吗?”
“妈,姐也曾经是你疼爱过的女儿。”
这话一落,王丽梅闭了闭眼,“美舒,你姐和你不一样,沈家娶了你姐,是烧了八辈子的高香,所以我才没给她——”陪嫁。
嫁美兰到沈家,他们家亏了,沈家是赚了。
“妈,不是您告诉过我,一家人过日子不要计算这些,而是要图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不是您当初给我挑沈家的原因吗?”
“我上去去看过姐,她和沈战烈就住在窝棚里面,既挡不了风,也挡不了雨,如果天冷会被冻生病的。”
她不明白。
就连她第一次见面的梁秋润,都担心她穿的薄了,害怕她生病。
她妈怎么就不担心姐呢。
王丽梅默然了片刻,有些无力,“这是沈家应该操心的事情,不是我们家操心的。”
起码,美兰在江家的时候,她从来没让美兰饿着冷着,但是美兰嫁到沈家,就是沈家的人了。
这是她自己选的路。
江美舒一脸失望,“是不是我嫁人了,也和姐这样,就是梁家的人,不再是江家的人?”
她不明白。
这个年代的人是怎么了?
亲生的母亲,也会因为她们嫁人,而认为她们就是别人家的人了。
王丽梅叹口气,“美舒,你为什么要计较这些呢?”
“你问问你大嫂,她嫁人了是不是就是江家的人了?”
“你在去问问大杂院里面的其他小媳妇,她们是不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江美舒觉得不是她生病了。
是这个时代,是这个时代里面的人生病了。
他们全部把女儿当做,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
把曾经血脉相连的女儿,当做一个陌生人。
“妈,我不管别人,我就问你,我姐是不是你女儿。”
“你就回答我这个问题。”
王丽梅语气艰涩,“是。”
“那把姐的那个被子还给她。”江美舒说,“另外,从我的陪嫁里面取一半给我姐。”
这话一落,王丽梅就皱眉,“美舒,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姐嫁的是沈家,你嫁的是梁家,按照你姐的能力,她在沈家肯定不至于被婆婆磋磨,但是你不一样,我们家门第本来就低,若是你陪嫁少了,你到了梁家肯定会被他们瞧不上。”
江美舒,“我不在乎。”
“妈,我不在乎。”
“我就在乎我姐,这个冬天能不能盖上厚被子,能不能不被冻着。”
“你这个——”
王丽梅有些生气,抬手去戳她额头,“痴儿!”
“你姐抢了你的对象,你还这般护着她,你是不是傻?”
江美舒,“我们是换亲,心甘情愿的换亲。”
“我只知道我需要的时候,我姐一直都是保护着我的。”
她说服了母亲,转头就去把江美兰的那一床薄被,拿了出来,一起拿出来的还有当初江美兰,赔给她那份钱。
江美兰说换亲对不住她,便把手里的钱都给了她。
“还有什么陪嫁?”
江美舒抱着被子,拿着钱,她去问王丽梅,“我还有什么陪嫁,每一样都分一点我姐。”
这——
王丽梅下意识道,“我还没买。”
“不过,我原本打算你要是和梁厂长相亲成功了,我给你陪嫁一对红双喜的搪瓷盆。”
江美舒下意识道,“还有吗?”
这——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去。
王丽梅去看林巧玲,原本八面玲珑的林巧玲却没出去,而是站在房屋内。
这让王丽梅有些无法开口了,她低了下头,便说,“就这一对搪瓷盆了。”
第26章 第26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6章
这话一落,现场顿时安静了下去。
江美舒脸上还有几分茫然,“妈,你说什么?”
她一直坚信王丽梅是爱她的,哪怕她孩子比较多,分到她这里的爱只有几分之一。
她也坚信王丽梅爱她。
因为在过去无数个日夜里面,她生病的时候,都是母亲彻夜照顾,她生死一线要住院的时候,也是母亲去挨家挨户借钱。
最后才救了她一命。
让她得已长大。
江美舒不明白,曾经那么爱她的王丽梅,为什么会说出“你的陪嫁就是两个搪瓷盆”这种话呢。
两个搪瓷盆算什么?
大概算是一个脚盆子,一个脸盆子。
这就是一个即将待嫁,出嫁的女孩子,唯一的陪嫁。
这说出去难道不可笑吗?
“妈,你是不是在骗我?”江美舒不是很确定,她又问了王丽梅一遍,问这话的时候,她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对方,生怕错过了对方一丝一毫的表情。
面对小女儿茫然,难过,失望的目光。
王丽梅不敢去看女儿的目光,只能低着头叹气,“美舒,就是两个搪瓷盆,妈原本还打算给你准备一台缝纫机的。”
这是时下嫁闺女,最爱陪嫁的,谁家闺女若是出嫁能得一台缝纫机做陪嫁,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出名的人。
“现在呢?”
江美舒问她,她想要听一个答案。
王丽梅沉默了下,抬头看了一眼大儿媳妇林巧玲,这才慢吞吞道,“你爸生病住院,前后没有三个月下不来,也就是说家里最少三个月没了进项。”
“所以,美舒,对不住。”
“是妈对不住你。”
她原本想着小闺女出嫁的时候,她身子骨不好,在陪嫁上多给她一些,免得她去了婆家被人说。
有了缝纫机腰板也能直一些。
但是如今自家爱人手骨折,这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而且很有可能,将来还做不了杀猪的活。
这意味着家里的壮劳力,一下子就没有了。
她得为以后打算。
而且,大儿媳妇还在这里听着,不管真的假的,她都要说出漂亮话来。
起码是对这个家有利的漂亮话。
王丽梅低声道,“你小弟还没在读书,他将来也要娶媳妇,你爸还有可能会调岗。”
“美舒,不要怪妈,妈要考虑的人太多了。”
“所以——”江美舒觉得可笑,她眼眶红红,“我和姐就是牺牲品对不对?”
“妈,爸住院厂里面报销,小弟是要读书,但是离他将来娶媳妇,最少还要十年,十年啊。”
“妈,现在结婚要陪嫁的是我和我姐,我们两个人都是火烧眉毛的事情。”
“你却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跟我说没有陪嫁。”
“妈,我和我姐是从石头缝里面蹦出来的吗?”
“还是说,您养了闺女二十二年,在二十二年之后才知道,原来嫁闺女是要陪嫁的。”
“不是,现在说没陪嫁没钱?您干嘛去了啊?”她声音有些尖利,还有几分生气。
这话问的王丽梅有些下不来台,“家里就是这么一个破落家,吃了
上顿没下顿,不管你怎么指责我,妈自认为在养你和美兰这么多年,没有亏待过你们,我问心无愧。”
“我做的最错的事情,就是把你们养得太好了,如今知道反驳母亲了。”
江美舒有些崩溃,脸色发白,“妈,您早说没陪嫁就好了啊?”
“您这是在干嘛啊?指责我和我姐不该问你要陪嫁,那我问你,那你为什么又愿意给大哥和小弟,攒娶媳妇的钱?”
“那他们能一样吗?”
王丽梅下意识道。
“怎么不一样了?”江美舒看着她,眼眶噙满了泪水,“我不明白,怎么不一样了?我和我姐不是你生的?还是我和我姐不是你孩子?再不济,我们不姓江?”
这话问的王丽梅哑口无言。
“美舒,你不要这样和你大哥和小弟比,他们是男娃,将来是要给江家顶门立户,传宗接代的。”
“你和美兰是闺女家,是要嫁出去的,成为别人家的人,将来你们生得孩子,也不会跟江家的姓。”
在这一刻,江美舒前所未有的清醒,她抬手擦干眼泪,“妈,你说这些无非就是透露了一个点。”
“是你儿子,姓江,你就是砸锅卖铁也会给他们娶媳妇。”
“是你闺女,姓江,你就是一毛不出,也要把她们嫁出去。”
“在直白点,妈,你就是重男轻女。”
她抬头望着王丽梅,“我宁愿你当初没对我那么好过。”
那么她现在心里也不会难过到钝痛的地步。
江美舒前所未有的认清楚一件事。
她妈不爱她。
或许有爱,但是这个爱是不伤,江家利益,不伤她儿子利益的情况下。
才会从指头缝里面透一些给她。
但是,一旦伤及根本利益。
她的母亲会立马翻脸无情。
像是家里的房子,像是家里的床,又或者是她手里的存款。
王丽梅从来不会给女儿半分。
但是,她却愿意自己吃苦,背着孩子走十里地去看病。
会把江美舒的手养的十指青葱。
在不涉及利益和钱的基础上,她真的很爱江美舒。
当江美舒看清楚这点后,她眼泪一颗颗的都往下掉,“您还不如不爱我,从来都不爱我。”
这样,她看清楚现实后,也不会那般难过。
“美舒。”
王丽梅总感觉要失去了小闺女一样,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扶着她。
却被江美舒给一把躲开了,她声音尖利,“别碰我。”
王丽梅的手腾在了半空中,放也不是,伸也不是。
“美舒,你也太任性了。”
林巧玲皱眉,满脸的指责和不认同,“你出去问问,哪家的姑娘有你这般养的娇的?你以为这些娇是怎么来的?还不是妈宠出来的,没有妈替你做哪些活,养你这么多年,你扪心自问,你能过上这种好日子吗?”
江美舒是全家最舒服的一个。
她嫁过来八年,碗筷基本都是她洗的,江美舒没碰过。
饭菜不是她婆婆,就是江美兰做的,江美舒没碰过。
就是出去上班打临时工,也是江美兰去的,江美舒在家。
她心脏不好的时候,就是糊火柴盒都轮不到她。
“你说妈不爱你,妈不爱你,你能养出这么一身白皮子?”
林巧玲抬手抓着江美舒的手对比起来。
柔顺的江美舒第一次咬着唇冷笑,“是啊,我妈爱我,爱我爱的要命,我要结婚了,要陪嫁了,陪嫁我一双搪瓷盆。”
“要不,这搪瓷盆我不要了,送给大嫂你将来摔盆子用吧!”
什么是摔盆子。
那可是人死了以后,才会用得上的。
林巧玲当场就被气了个倒仰,“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哪里有咒活人死的呢?
江美舒擦了擦泪,小脸上一片冰冷,“你说我妈爱我,我把我妈的爱给你,要不要?”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像是一只刺猬,扎的人遍体鳞伤。
林巧玲是。
王丽梅也是。
“美舒,你何苦呢?”
“妈知道你心里委屈,妈也知道你难过,可是谁家的姑娘不是从这里经过的?算了。”
“你也是妈生的,妈想办法给你陪嫁里面多加五十块钱。”
这话一落,林巧玲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妈!”这可是家里人快两个月的工资了啊。
这钱以后可都是分到大房去的。
“你别忘记了,以后你靠着谁养老。”
她可是江家的大儿媳妇,不管是王丽梅和江陈粮,按照老规矩将来都是要跟着他们的。
王丽梅就知道会是这么一遭,她给小闺女陪嫁,大儿媳妇会反对。
她说,“这钱从我私房钱里面出,和公中无关。”
“你也不要拿养老来威胁我了。”
林巧玲还想说些什么,但是顾虑到如今还是王丽梅当家,她也不想把王丽梅给得罪死。
而且,小姑子江美舒嫁的是肉联厂的梁厂长。
说不得将来他们家还需要对方照拂的。
所以,林巧玲哪怕是心里不甘心,也只能咽回肚子,她朝着江美舒酸溜溜道,“我们整个大杂院的女同志,还没有谁出嫁的时候,有这么高陪嫁的,这下你满意了吧?”
满意吗?
江美舒并不满意。
这会,她突然就明白了她姐之前的拧巴。
主动给的。
和她撒泼打滚要的,这是两个概念。
江美舒抱着她姐盖过的被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她眼里一片冷,“满意不满意,这也是我说了算。”
“你一个姓林的说了,算是哪门子道理?”
姓林的。
这是连大嫂都不喊了。
林巧玲被气了个倒仰。
王丽梅差点要开口了,你一个小姑子,怎么和大嫂说话的,但是一抬头注意到闺女苍白的脸色时,她顿时把话又咽回去了。
“一家人哪里有隔夜仇的,美舒,妈答应你的陪嫁一定会给,你不要闹了。”
“早点去休息吧。”
江美舒抬眼,小脸上面无表情,“有的。”
她也不是闹。
她就是心里不舒服。
她不舒服,凭什么闺女就要被这般对待?
闺女就不是一家人了吗?
她不懂。
她上辈子得到过太多的爱了,她父母对她的爱是无条件的,她得到也是轻而易举。
以至于,她差点以为全世界所有的父母都会爱孩子。
但是——
她来到这里,认识了王丽梅,认识了这个时代的不少人。
她发现原来不是。
并不是每一个父母都是爱孩子的。
能够得到是幸运,如果得不到呢?
她知道她妈爱她,那是无伤利益下的爱她。
这个爱是有条件的。
在别人眼里她得到的够多了,在要那是不知足。
但是,只有江美舒知道,不是的,她见过完完全全的爱。
也见过口上说爱,实际上却一毛不拔的存在。
江美舒只知道自己出了门子之后,心里就像是憋了一团火,那一团火恨不得把她给烧掉。
女孩子怎么了?
女孩子不是人吗?
女孩子就不配得到父母所有的爱吗?
女儿不要彩礼,就要感恩戴德。
儿子砸锅卖铁,也要娶媳妇。
多可笑啊。
江美舒没哭,她从江家跑出来的这一路她都没哭,一直到了沈家门口。
她站在门外好一会。
调整了心态,这才敲开了小窝棚的门。
笃笃笃。
三声,却足够让屋内的人听到。
江美兰在给沈战烈缝衣服,他的衣服几乎都是破的,在肩膀的位置缝了一道又一道。
她刚咬断线,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
“你去看看?”
沈战烈二话不说就开了门,只是在门口看到是江美舒的时候,他愣了下,“姐?”
说这话,他便朝着屋内喊道,“美舒,你姐来看你了。”
江美兰一听到妹妹这个时间点来,顿时打翻了手里的针线篓,几乎是踉跄着出来的。
还没见到人,声音就跟着传了出来。
“怎么这个时间点出来了?”带着浓浓的担忧,“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江美舒摇头,当见到江美兰的那一瞬间,她扬起了粲然地笑容,把手里的被子递过去,“你的被子。”
她才哭过,眼眶还有些红。
只是那一张笑脸却格外的大,她想掩饰些什么,但是有些东西注定是掩饰不下去的。
例如,她哭过发红的眼睛。
在例如,眼眶里面曾盈满的泪水。
看着这样的妹妹,江美兰好难过,她鼻子一酸,“做什么要跟他们闹翻啊?”
她都没闹翻。
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这就是姐姐,只用妹妹的一个动作,一个表情,一句话,她就能猜出全部。
江美舒舌尖抵着后牙槽,强行让自己把眼泪憋回去,她咧着嘴,“没闹翻,只是把你被子抢回来了。”
“给你。”
“这是你的东西,该还给你。”
看着这样的她,江美兰在也憋不住了,抬手用力的将她抱在怀里。
这才惊觉妹妹浑身冰凉,她一边揉搓着她的肩膀给她温度,一边一个劲的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没保护好你。”
“是我不好。”
是姐姐不好。
她的美舒,终将是见到了亲人之间最恶的一面。
而她的美舒那般难过,她却不在她身边。
让她孤军奋战不说,还把被子抢了给她送过来。
不能想。
也不敢去想。
她的美舒之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江美兰不抱还好,她一抱,江美舒在也绷不住了,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是那种无声的哭。
“妈不爱我。”
“他们都不爱我。”
连带着身子都是在发抖,她在江美兰的怀里发抖。
那种打破了过往认知。
就像是皇帝的新衣一样。
重塑了三观。
那是江美舒在一次,又一次验证当中,得出的结果。
她妈不爱她。
在过往的每一次验证中,她都是鲜血淋漓。
她哭得让江美兰心酸,也难过,甚至是悲痛和怜惜。
她捧着江美舒的脸,一遍遍告诉她,“没关系,没关系。”
“妈不爱你,我爱你。”
“美舒。”她小小声地喊,“姐姐爱你。”
“没关系的。”
她会陪着她。
她也会保护她。
在今后余生,她的妹妹会过得很好。
江美舒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仿佛要将两辈子的眼泪流干一样。
她弄丢了爱她的父母。
得到了一个不爱她的父母。
却也得到了一个爱她的姐姐。
江美舒甚至还自嘲地笑,“也不亏。”
旁边的沈战烈看着她们姐妹哭做一团,有些无措,“要不要进来?”
外面太冷了。
到了夜晚只有七八度了。
还有寒风吹着。
江美舒脸上的眼泪早已经被吹干了,刮的脸疼,也有些干巴,这会听到沈战烈喊她。
她却摇头,“不了,你们休息吧,我就是来送被子的。”
“送个被子,我就回去的。”
她从江美兰的怀抱里面钻了出来。
“不打扰你们了。”
她要走。
江美兰却不允许,“你晚上住在我这里,你和我睡,沈战烈到屋里面打地铺。”
江美舒摇头,“真不用。”
“我要是不回去,才和妈彻底闹翻了。”
“我没那么傻的,我要回去,妈说了给我五十块的陪嫁,我不把陪嫁拿到手,我不甘心的。”
“这是我们该得的。”
在这一刻,江美兰都有些分辨不清楚,妹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在说谎了。
“那我送你回去。”
她不看到妹妹回到家里,她根本不放心。
“我去送吧。”沈战烈取了一件薄外套,穿在身上,“晚上太冷了,而且你才感冒,不能在吹冷风。”
“我保证把姐送到家里去,看着她进门我在回来。”
这话说的。
江美兰还有几分犹豫,江美舒却说,“听沈战烈,他送我回去,免得你送我回去了,我还担心天太黑了,你回来怎么办?”
江美兰还是不放心。
她咬牙,把妹妹送过来的被子披在身上,“我送你回去。”
“算了,你别回去了,晚上和我睡。”
江美舒摇头,她不想打扰姐姐和沈战烈,这二人新婚燕尔,而且窝棚的床还不到一米三。
她也不想挤在这里。
当然,她更不想让姐姐担心。
“行吧,你们送我。”她故作轻松。
回去的路上。
三人都沉默。
一直快到大杂院门口的时候,江美兰才拉着江美舒的手,“你好好的啊。”
她看着她,眼神关切,“你一定好好的啊?”
“在怎么难,把这几天撑过去,嫁人了就好了。”
江美舒低声嗯了一声,“我晓得,你也照顾好自己。”
“等我把那笔陪嫁要到手了,到时候分你一半。”
江美兰不在乎这些,她只是紧紧地抓着江美舒的手,“钱不钱的无所谓,反正我们未来不会差的。”
“不要钻牛角尖了,你就这江家当做一个客栈也行。”
“知道吗?”
江美舒苦笑了下,她没说话。
这就是她和江美兰的不一样。
她这个人,这辈子也无法把家当做客栈,她的眼里不是黑,就是白。
她的母亲,在她的这里,也不再是最好的人。
见她不吱声,江美兰就知道她没听进去。
她只是叹口气,“很快就好了。”
“真的。”
美舒经历的事情,她上辈子很早就经历了,所以江美兰看的很开,因为她的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早都认清楚了。
唯独美舒,性子直,眼里揉不得沙子。
正是这样,江美兰才越发担心,“美舒,晚上跟我睡好不好?”
哪怕都送到江家门口了,她却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次。
这是她问的第三次。
“我不。”
江美舒故意生气道,“那是我的家,我凭啥不回,我不回别人恨不得把床现在就搬走。”
“我就要回,气死她也好,我就回。”
这下,倒是多了几分孩子气,也让江美兰松口气,“你别生气,这种人没啥生气的,我们将来都有自己的日子。”
她上辈子嫁给梁秋润,虽然没有孩子,但是家里条件却不错,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拉扯过大哥家的三个孩子。
一个都没有。
她宁愿把自己的钱,都拿去给美舒的孩子当压岁钱。
也从未给江家的那些侄儿子,侄女半毛的压岁钱。
看到妹妹这样,她既担忧,又操心。
“好了,我回去了,我回自己的家我还能吃亏不成?那我可真是一个傻子了。”
江美舒要进屋,转头把江美兰推了出去,“你都感冒了,早点回去。”
江美兰嗯了一声,有些担忧,她站在大门口的地方,目光关切,“我看你进去了,我在回走。”
江美舒没办法,这才用钥匙去推门,她原以为到了深夜,家里的门应该是从里面关上了,却没想到没有,她一推门,门竟然咯吱一声打开了。
江美舒怔了一下,她站在门口,坐立难安,她不想进去,但是姐姐还在身后看着她。
想到这里,江美舒只能硬着头皮上进去,她前脚进门,后脚江美兰确定了妹妹进去后,
她这才和沈战烈迎着寒风离开。
屋内一片黑暗。
这会不早了,已经是到了夜晚十一二点的时间了,家里人都睡着了。
江美舒走到一半,又想离开,但是她的手却被拉住了,“你还想去哪里?”
母亲王丽梅靠在堂屋的椅子上,身上披着一件薄衣,就那样守了一晚上。
江美舒没想到母亲王丽梅还在这里,并且还拉着了她的手,她一惊,差点叫了出来。
“出来。”
王丽梅的语气带着几分怒气。
江美舒咬着唇,犹豫了片刻,到底是跟了上去。
从室内的黑暗,到了外面天上挂着明亮的月亮,给地面上铺上了一层银白。
王丽梅就那样走在前面,江美舒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大杂院大门口过道的位置,王丽梅这才停了下来,上下打量着她一眼,见她没出事。
王丽梅微微松口气,“还学你姐离家出走了,出息了。”
江美舒低着头,不说话。
柔顺的头发此刻凌乱的披在肩头,似乎显示着主人的心情。
七上八下。
她不想回来。
也不想见母亲的。
但是,她没地方去。
不能去打扰姐姐,也不太好去找今天才相亲成功的对象。
她本来打算等她姐走了,她就在外面和衣靠一宿算了,但是她万万没想到,母亲会坐在堂屋等她,并把她喊了出来。
眼瞧着闺女不说话,像是小时候那样,低着头抠着手,无措中带着几分茫然。
王丽梅到底是心软了,“冷不冷?”抬手去摸闺女的手,却被江美舒更避开了。
王丽梅一顿,将身上披着的薄衣搭在了,江美舒的肩头,还仔细的把周围给合拢了几分。
“在怎么置气,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体。”
江美舒抬头,眼里盈满了泪水,“你不是不管我?不爱我吗?”
“你干嘛要给我披衣服?”
她不懂。
上辈子的母亲爱她,行为和钱都爱她。
这辈子的母亲爱她,却只有行为爱她。
这是爱吗?
江美舒不懂。
王丽梅看到小闺女哭成这样,她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要是不爱你,当初你生下来猫一样,我就该不管你。”
才三斤大的小婴儿,还没小猫大,就那样睡在她咯吱窝下面,熬了一宿又一宿。
熬到她长大人。
那是无数个日夜里面,半夜哄睡,哄哭。
更是在无数个她生病的日子,她盼着天明,盼着自己能够把自己的寿命给她十年,二十年。
好让她的孩子可以平安健康的长大。
她也曾深深地爱过江美舒,只是这个世道是这样。
这个世道在告诉所有的女人,你的女儿不是你家的人。
她们在长大后,注定会成为别人家的妻子,媳妇,母亲。
王丽梅便是如此。
她也可以说,是整个大杂院的每一个结婚的女同志,都是如此。
江美舒听完,她胡乱的反驳,“才不是。”
“我才不是。”
“我就算是出嫁,我也还是你的闺女,身上流着你的血。”
“你养我小,我也会养你老,甚至,你百年之后,我还会给你烧纸上坟。”
这是江美舒的观念,也是她自幼的观念。
她父母只有她一个独女,她不光只是女儿,她还是他们唯一的孩子,顶门立户的存在。
上辈子的她,未来的计划里面是有父母的,不管她结婚与否,生孩子与否,她的父母都会是她的父母。
她会给他们养老送终,也会给他们安葬上坟。
这是身为孩子的使命。
无关男女。
哪里料到,王丽梅听到这,只是觉得自家闺女单纯的可爱,“这天底下哪里有女儿给父母养老,上坟的?”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存在。
“好了,不提这些世俗观念了。”
江美舒也知道,王丽梅的观念一时半会很难改变,她低着头默不作声。
王丽梅重重地叹口气,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沓子钱,是她特意换过的整钞。
整整二十张大团结。
也是她早都准备好的。
“你和你姐的陪嫁。”
“一人一百。”
这话一落,江美舒有些讶然,眼睫上还挂着眼泪,“不是没有吗?”
她就两个搪瓷盆。
她姐什么都没有。
“说你傻你还真傻?”王丽梅恨不得把闺女的脑袋,打开了看看里面是不是面粉和水,“你要当着你嫂子的面问我,你的陪嫁。”
“我肯定要说没有。”
她要说有。
那日子真过不成了。她原先就提了添五十块做嫁妆,当时大儿媳妇林巧玲,都恨不得拿养老威胁她了。
她要是提一人一百块。
王丽梅很确定,大儿媳妇和大儿子肯定过不成了。
穷人就是这样。
算计着那三瓜俩枣,争的头破血流。
江美舒看着那钱不说话。
“你是不是以为是你吵了以后,我才给你的?”
王丽梅突然问了一句。
江美舒没言语,但是瞧着那神态是这样的。
“我王丽梅这么聪明的一女的,怎么生出你这么单纯的孩子来?”
她都不想和江美舒说话了,却又怕孩子心里有心结。
只能掰开了揉碎了和她说。
“你看看这钱都是整数,一共是二十张大团结,我们家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面钞了?”
平日里面家里用的都是零钞。
根本不会有这种大面额的钞票。
江美舒默不作声。
“好了,母女哪有隔夜仇。”王丽梅见她不收钱,把那一沓子大团结塞到了她口袋里面,“这是私下的,不要跟任何人说。”
“连你爸和小弟也不能说。”
“知道你和你姐关系好,记得把你姐的那份钱给她。”
江美舒捏着那钱觉得有些烫手。
她觉得自己很不可理喻,对方不给陪嫁的时候,她觉得难过又伤心,想要去争取。
但是,她妈给了陪嫁后,她心里还是怪怪的。
“好了,收着吧,进去早点休息。”
王丽梅神色有些疲倦,“美舒,我不止是你的妈妈,我还是家里的大家长,有些话只适合我们母女二人说,有外人在的时候,妈希望你就当一个哑巴,知道吗?”
江美舒捏着钱,“妈,你口中的外人是林巧玲吗?”
王丽梅,“是。”
江美舒垂眼,“我知道了。”
看着母亲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大人的世界好奇怪。
在林巧玲面前的时候,她是外人。
在她面前的时候,林巧玲是外人。
是女儿,也是媳妇,她们都会被当做外人。
唯独,儿子不会。
*
深夜十二点半。
梁秋润才加班回来,他先去梁锐的房间看了一眼,他早已经睡着了。
因为背上有伤口的缘故,他是趴着睡的。
梁秋润洗了手,又拿出药给给他涂药的时候。
梁锐醒了,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爸?”
梁秋润嗯了一声。
“你相亲成功了吗?”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这个。梁锐原本打算中午回家问父亲的,但是他中午回来,父亲压根没回家。
后来想着晚上回来问,但是他从六点多班等到了十一点,都没等到对方。
后面等着等
着就睡着了。
梁秋润用着棉签蘸着碘伏,给梁锐的后背伤口,全部抹了一遍后,他这才回答,“相亲成功了。”
他心情不错,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唇角上扬了几分。
哪怕梁锐没看到父亲的面容,光听对方声音,也能听出来。
梁锐半晌,才慢吞吞地说道,“那就好。”
好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总觉得该这么说。
果然,说了这
话后,梁秋润第一次没有教育他,淡淡道,“长大了不少。”
“不像是之前那般不着调了。”
“我会和你奶奶商量结婚的事情,这几天你先去上学,正常放学了去**忙,等后背上的伤好了以后,去食堂背猪。”
“对了,还有检讨的事情。”
一系列事情吩咐下来,梁锐有些蔫蔫的,“我知道了。”
今天太晚了。
梁秋润看了下时间,指针都指向一了,实在是太晚了,所以也没去找对方说了。
而是选择第二天一早,他打完一套军体拳,便上了老宅的门。
说是老宅其实离他们住的地方,也不过就隔了一条路,还不到三米的距离。
梁秋润来的时候,梁母也才刚起来,她这人懒散了一辈子,从来没有早起的习惯。
反倒是生了个儿子,儿子比她还起来的早。
有人打趣她这不是生了个儿子,而是生了个活爹。
天天喊当妈的起来。
梁母打了个哈欠,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瞧着小儿子朝着她走来,“秋润,你怎么来了?”
自从儿子领养了梁锐后,便很少过来了。
也只有逢年过节时,提前喊了他,他才会过来,其他时间几乎很少能够见到他。
梁秋润淡声道,“过来和您商量一下我的婚事。”
梁母,“???”
她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她这个老铁树不开花的儿子,竟然一大早跟她提要结婚的事?
这就让人震惊了啊。
梁母也不例外。
“嗯。”梁秋润,“看下是你上门,还是爸上门,问下江家,接下来要怎么弄。”
他虽然没结过婚,但是也看到过别人结过。
有些人结婚是只领一个结婚证,这样虽方便,但是他却觉得让如此简单的话,太过委屈女方了。
他这带着一个孩子,自己又不能碰人家。
本来就和守活寡差不多。
若是不在其他方面在多弥补一些,总觉得对不起另外一半。
梁母听完,她怔了一下,问,“江家那闺女?”
“就是你之前的相亲对象?”
“成了?”
还有几分恍惚。
“你同意了?”
她给儿子前前后后介绍过,这么多个相亲对象,她是真没想到这个能成啊。
梁秋润嗯了一声。
“我就过来和您招呼一声,看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上一趟江家的门,商谈下具体结婚的事情。”
梁母有些犹豫,“我这性格怕是不太会谈事。”
“嗯,所以找个人陪你,能问问二嫂吗?看她有没有时间,陪着您一起上江家的门。”
梁母,“我找明英去问一问。”
梁秋润嗯了一声,“麻烦母亲和二嫂了。”
至于大嫂,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江家。
趁着江美舒出去的时间段,林巧玲侧面去问王丽梅,试探,“妈,你打算问梁厂长要多少彩礼?”
第27章 第27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7章
这话一落。
王丽梅警惕地看了过来,“你问这做什么?”
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后,她对儿媳妇林巧玲,有着绝对的警惕。
林巧玲没想到婆婆王丽梅,反应这般警觉,她讪讪地笑,“就是问问嘛,都是一家人。”
“我想着梁厂长家条件好,按理说应该要多要彩礼的不是吗?”
怕王丽梅多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免得要少了,到时候梁家不珍惜美舒。”
这话就有些诛心了。
到底是为了利益,还是真关心江美舒,或许只有林巧玲自己知道。
王丽梅一听,就知道林巧玲打的什么主意,“你趁早收拾起这个心思来,彩礼不彩礼的,不是要的高男的就珍惜,要得低男的就不珍惜。”
“按照你这样说,当初我家大力娶你,给了五十八块钱彩礼,到底算高还是低?”
这话问的,林巧玲哑口无言,她辩解道,“我们这不是不一样吗?”
“我和大力是自由恋爱,在加上江家条件一般,我家当时就要了一个条件范围内的。”
五十八块的彩礼说高不高,但是说低也不算低。
在当年来看最少是江陈粮,两个月往上的工资了,而且还是不吃不喝的那种。
“所以,我想着梁家的条件好点,其实彩礼是可以多要点的。”
林巧玲小心翼翼地提建议,小心翼翼地试探。
只是,话刚落。
江美舒就倒完垃圾回来了,她手里还提着一个垃圾斗回来,她立在门口,莹白的小脸绷的紧紧的,脸颊发红,咬着后牙槽,“林巧玲,问梁家多要彩礼,你能给我陪嫁多少?”
这话一说。
林巧玲瞬间不吱声了,“美舒,你先别生气,我就只是提议而已。”
“嗯。”江美舒拎着垃圾斗进来,放在门口后面,她这才淡声道,“我听说东城那边有个规矩,不管男方给多少彩礼,女方都会加倍返还,不知道我们家能做到这个条件吗?”
林巧玲下意识道,“这不可能。”
“这年头谁家嫁闺女,会给双倍的彩礼当嫁妆?这不是赔本的买卖吗?”
江美舒听到这话有些无力。
很多时候,不止是她母亲王丽梅,包括周围的每一个女同志。
他们都认为养女儿,嫁女儿。
可以不陪嫁,但是绝对不能亏本。
给嫁妆多了,那叫赔钱货。
那叫便宜给了外姓人。
但是,家里穷娶不上媳妇,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娶媳妇。
就很双标。
江美舒听完林巧玲的话,她扯了扯嘴角,“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大嫂可以多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不然容易一叶障目。”
说完这话,她转头就要进房间,但是走到一半,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朝着王丽梅说道,“妈,彩礼的事情看男方愿意给多少,就给多少。”
“我们家不强求。”
彩礼本就是一块试金石。
能够试出男方的态度。
但这适合双方家世相当的普通人家。他们家和梁家家世相差太大,彩礼要多了不好,要少了也不好。
倒不如让梁家自己开口算了。
他们在来估摸着梁家彩礼的架势,带着几分诚心。
王丽梅听到这话,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的彩礼我不开口,端看梁家愿意怎么给了?”
到底不算是丧心病狂。
或者说,她也还算是为江美舒考虑,没打算把她给卖了,榨干油水。
听到她们两个三言两语,就将彩礼给定了。
林巧玲有些不甘心的,她还在旁边鼓动,“美舒这般漂亮,又养得娇气,要是彩礼要低了,倒是说说出去怕是被人笑话,我江家养赔钱货。”
这话还未落。
江美舒柔顺的脸上,带着几分怒火,她径直走向林巧玲面前,“林巧玲,我不怕告诉你,彩礼不管是一块还是一千块,都和你没有一毛钱关系。”
“梁家给也是给到我手里,所以你的小心思,趁早收起来!”
她不明白往日还算是和善的大嫂。
为什么如今到了这种面目全非的地步。
连带着小姑子的彩礼,也要开始的惦记起来。
这话一落,林巧玲当场就觉得自己的脸子,被江美舒放在地上踩了,她委屈的要命,抽抽搭搭,“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为你考虑而已。”
江美舒面无表情,“那你还是别考虑了。”
这话不留情面,也让林巧玲下不来台,“妈,你看美舒。”
可惜,以往愿意帮她的婆婆,这一次却站在江美舒那边,“巧玲,不管你怎么说,也不管梁家给多少彩礼,这都和你没关系。”
林巧玲几乎
脱口而出,“和我没关系,但是和江家有关系吧?”
这话一落。
王丽梅一个冷眼看了过来,林巧玲几乎一瞬间,就把头埋了下去,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一场谈话不欢而散。
林巧玲上班去了。
王丽梅看了看江美舒,半晌才说道,“你嫂子就是这么一个眼皮子浅的东西,你不要和她计较。”
江美舒捏着指头没应声,好一会,她才说道,“我去找下姐。”
她不太想待在家里。
王丽梅也知道小闺女心里不舒服,她叹口气,“那你过去的时候,把那一包大骨带过去。”
这还是之前梁秋润让陈秘书送过来的,只是,江陈粮一个人自然吃不到那么多。
听说大闺女家日子过的不好,她便想着帮衬了下。
江美舒听到这话,倒是没反对,提着大骨去了沈家,她到的时候,沈家正在卤猪下水。
还没到老远就能闻到香味。
那叫一个绝。
江美舒吸了吸鼻子,循着味道看了下,到最后竟然发现这香味,竟然是从沈家发出来的。
这就让江美舒有些纳闷了,她走上前去,敲了敲门,说是敲门不过是木门前面挂着一层帘子。
木门没关,倒是人走到门口,门帘先动了起来。
“有人在家吗?”
江美舒喊了一声。
声音刚传了进去,江美兰就跟着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铁勺,“美舒,你来了?”
声音有些惊喜,直接拉着她进屋,“来的刚好,你来尝尝我做的卤下水,味道怎么样?”
江美舒喜欢江美兰身上的活力,她永远都是不服输的。
看着这样的姐姐,江美舒也不由得笑了起来,“我在大杂院门口都闻到香味了。”
江美兰冲着她眨眨眼,“就知道你鼻子灵。”
拉着她进了屋,在堂屋的后面开了一个小厨房,说是小厨房不过才巴掌大,放了一个煤炉子,站了一个人,第二个人进去的时候,就有些局促转不开身了。
江美兰出来的时候,沈母在里面看着火候,先是和江美舒打了招呼,这才去问江美兰,“小江,你看看这火候到了吗?”
江美兰拎着铝锅盖,锅盖打开的一瞬间,白色的雾气升腾,弥漫着的香味窜了出来。
整个屋内都是卤料的味道。
香的不行。
江美舒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好香。”
在外面只是一点的味,进来后会发现屋内的味道更为霸道一些。
“香吧?”
江美兰用着筷子,给她夹了一块卤大肠起来,“尝下?”
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江美舒有些不好意思,这应该是她姐做的第一锅,旁边还有她婆婆站着在看着。
要是以前的江美舒,肯定二话不说就吃了,但是现在的江美舒,经历过家里那一茬后。
到底不如以前心大了。
反而开始计较人情世故了。
她怕自己吃了以后,到时候她姐的婆婆,别在背后说她姐了。
江美兰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莫名的有些心疼,“吃个东西,去看婆婆做什么?”
“别说我卤猪大肠的本是你给的,就是不是你给的,你要吃,也是随便吃。”
这话说的,沈母也跟着点头,“是啊,听你妹妹的,就当来自己家了。”
江美舒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她咬着卤的猪大肠,猪大肠卤到吸了汤汁,但是可能因为时间不到的缘故。
汤汁吸的不够饱满,所以一口咬下去,并没有爆汁。
不过味道却很好。
江美舒抿着唇,仔细回味了下,“味道很好,不过熬的时间不够,大肠的汁没收够,所以要在熬下。”
江美兰仔细地记录下来,“在尝尝这个粉肠,它入味了吗?”
粉肠就拇指细,按理说比大肠好卤一些。
江美舒又试了下粉肠,卤过的粉肠,吸入了卤汁,入口即化不说,还有一股绵绵粉粉的味道。
“这个好吃。”
“粉肠卤好了,不能在卤了,在卤下去就老了。”
这话一落,江美兰二话不说,就直接用着筷子,把里面一兜粉肠给单独捞了起来。
接下来,猪肝,猪心,猪肾这些,她全部都挑出来,割了一块下来,让江美舒尝。
江美舒的舌头是真厉害,她只用尝一点,她就能知道好不好吃,缺陷在哪里。
“猪肝已经粉了,立马捞起来。”
“猪心还不够,还有几分硬,不好咬。”
“猪腰也不行,好像卤过了。”
“再给我切点,我试下。”
江美兰照做,江美舒又咬了一口,“确实有些老了,下次记得猪腰子要时间短点。”
江美兰嗳了一声,拿着小本子挨个记。
旁边的沈母看着瞠目,“这般厉害的?”
“一张嘴就知道这些玩意儿的缺陷在哪里。”
江美兰收了本子,她有些得意道,“我们全家就属于美、兰的舌头最厉害。”
“她要说好吃,这些东西肯定能卖出去,她要是说不好吃,那完了。”
沈母将她们姐妹二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她能看的出来,自家这个儿媳妇和她姐妹关系是真好。
她也笑了起来,“难怪说江家会养闺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江美舒被夸的不好意思,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把手里提着打大骨头放了下来,“妈让我带过来,让你补身体的。”
说是大骨头,上面还黏着肉,一点都没剔下来的。
江美兰看到那一块大骨,沉默了片刻,倒是收了下来,“回去替我谢谢妈。”
她对王丽梅的感官一直都很复杂。
在很多时候,王丽梅都是一位好的母亲,哪怕是上辈子也是如此。
她年岁一天大一天,又没自己的孩子。
母亲夜夜睡不着,在想她的后路。
她大女儿的后路,丈夫不亲,继子叛逆,婆婆不喜。
还没能生个属于自己的一儿半女。
她的大闺女终究是她一手推到了,一场错误的婚姻。
王丽梅死的时候。
明明那个时候的江家过的不错,江美兰那个时候在梁家,衣食无忧,金钱不愁。
小闺女江美舒嫁给沈战烈,沈战烈也成了一方富强。
小儿子是个学霸,一路高歌猛进。
唯独大儿子平庸了一些,但是在肉联厂上班一辈子,也有退休工资。
江家的物资条件眼睁睁地看着好了起来。
王丽梅却没想一天的福气,硬是把自己给愁死了。
她死的时候,拉着江美兰的手,叮嘱她,“美兰,无论如何你也要生个一儿半女。”
“将来老了以后,不至于老无所依。”
江美兰答应了她,但是她却没有做到。
一如面前的大骨头一样,明明是给父亲补身体的,但是她的母亲却还是从里面抽出了一部分。
拿来给她。
江美兰看着那一根大骨头,她知道江家的情况,穷的时候别说大骨头了,就是棒子面粥都没得喝。
江美舒低声问她,“怎么了?”
江美兰,“妈是偏心,但是对我们也还不错。”
“美舒,我们光看人好处吧。”
哪怕当初王丽梅,一分钱陪嫁不给她。
她也恨不起来王丽梅。
这是尖锐的江美兰,第一次求和。
也是第一次朝着江美舒,去
说母亲的好话。
因为,江美兰知道妹妹的心结,所以她才会说这话。
这是江美兰和王丽梅的和解。
一块大骨头的和解。
也是在教她的妹妹,江美兰希望她的妹妹,永远无忧无虑,没心没肺。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吃一块猪大肠,都要去看下别人的脸色。
这不是她的妹妹江美舒。
她的妹妹江美舒,应该生而无忧才对。
江美舒抿着唇,她没说话。
她当然知道母亲王丽梅的好,但是同样的对方越好,她就会要求越高。
因为有爱,所以她不想掺杂其他的东西。
但是,按照姐姐说的,似乎也不是。
“我想想。”
旁边的沈母看到她们似乎有话说,便主动退了出去,去了隔壁家串门子去了。
她不在家了。
江美兰好多话都能说了,“美舒,我们人不能和自己较真。”
“和自己较真,这日子就没法过下去了。”
因为她上辈子较真过,到了后面她活的年纪越久,她发现身边人能够做到真心的其实很少。
像是母亲王丽梅那样,能够对她好个七分。
她觉得已经够了。
这种已经不多见了。
她何必去计较那三分?
那三分计较下来,到最后双方都弄的不欢而散,何苦呢?
江美舒抿着唇,细腻的脸被窗户的光照着,白的发光一样,连带着脸颊边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到。
“我知道,姐,我也知道妈好。”
她笑了笑,眼里带着泪,“但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江美舒捂着胸口,“我在自己努力想想,努力想通。”
不是每一个母亲,都像是她上辈子母亲余秀莲那样。
也会有王丽梅这样的母亲。
王丽梅也不差。
只是,她见过更好的母亲,所以她才会有对比。
江美舒也在劝自己接受。
这是入乡随俗,也是接受现在的自己。
只是,江美舒觉得可能没那么快,她现在还太过较真,也太过执拗,或许要年纪大点。
可能才会想得通。
江美兰看着这样的妹妹,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也不用刻意去想,就像我这样。”
她拎着大骨,“你看当我看到大骨头的一刻,我就觉得妈也是爱我的,其实也没那么糟糕。”
“起码她会想得起来我,起码,她不会拿我去换彩礼,给小弟娶媳妇,起码,她会给我挑一个她觉得条件范围内,最合适的结婚对象。”
“美舒,我们人这一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稀里糊涂的过,才能过得好。”
她上辈子就是太过和王丽梅较真。
所以到王丽梅死的时候,还在挂着她过的不好。
她其实也后悔过,是不是当年不该对母亲,那般苛刻。
江美舒低低地嗯了一声,从口袋里面摸出了一沓大团结出来,“妈,让我带给你的嫁妆,你一百,我一百。”
“让我们谁都不要说。”
这下,江美兰就知道了。
她看着钱半晌都没说话。
“你看,妈也不错。”
她笑着安慰江美舒,“也很好了,我们要知足。”
无时无刻不在开导她。
江美舒点头,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怎么想着做卤猪下水了?”
提起这个。
江美兰就头疼,“还不是穷闹的,你不知道。”她四处看了一眼,“我嫁过来才知道,沈战烈家一毛钱存款都没有,还倒欠账六十三。”
江美舒,“……”
江美舒,“……”
江美舒沉默好久,她有些一言难尽,“千挑万选的?”
江美兰白了她一眼,“你不懂,我现在每天睁开眼就算欠账,但是也不算苦。”
她一脸坏笑,“我跟你姐夫沈战烈说了,欠了六十三块,他该我六十三次。”
江美舒愣了下,“六十三次什么?”
“就是这样呀?”江美兰抬手两个大拇指一对,啵了一下,“还不懂?”
江美舒,“……”
江美兰想的开,“我就当是这六十三块是我嫖鸭子的钱了。”
“你姐夫这钱我的花的值。”
眼角眉梢都透着春意。
看的出来,在夫妻生活上面,江美兰很是满意。
江美舒觉得她姐也是牛皮,“你就不愁这欠账的日子?”
“愁啊,但是欠账归欠账,上床归上床。”
“互不打扰。”
“而且就欠了六十三块,快的话半年就还完了,慢的话也就一年还完。”
“但是你姐夫这种仙品,我错过了就没有了。”
看得出来,江美兰很满意沈战烈的身体。
江美舒看着她这样,也忍不住笑,“还是你看得开。”
“不看的开也没办法呀,日子都是慢慢过起来的。”江美兰拿着勺子,把钢精锅里面的卤下水给转了一圈。
“你打算这些拿到哪里卖?”
据她所知,如今可不好做生意,那叫投机倒把。
这是个难事。
不过,江美兰这人从来都不会被难倒,“打算去正阳门下,和那卖烧饼的张姨一起。”
这下,真是轮到江美舒震惊了。
“你这是打算正大光明的做生意?”
江美兰,“是啊,反正正阳门那一早上都有人做生意,大不了红袖章来了我就跑。”
“我豁得出去一张脸,管他们呢。”
虽然这年头打击投机倒把的厉害,但是人做了几十年小生意的人,还真不让人家做了?
只不过是偷偷摸摸的做。
关键时候就看跑的快不快了。
江美舒有些不赞同,“这个风险太高了。”
江美兰很坦然,“想赚钱哪里有不出风险的。”
“不说我了,你呢?”
“梁家怎么说了?”
江美舒摇头,“姑姑说上门去找梁家人,但是不知道谈的怎么样了。”
她也在等消息的。
她话刚落。
外面就传来一阵声音,“江美兰在这里吗?你妈喊你快回去呢。”
江美舒和江美兰对视了一眼,两人齐齐的出来。
“怎么了?”
来带话的是个婶子,“你家好像来人了,说是商谈婚事。”
这话一落。
江美舒还没反应过来。
江美兰就立马反应过来了,取了围裙,又想起来锅里面的猪下水还没卤好,顿时朝着外面喊,“妈,妈,妈妈你快点回来,帮我看下锅里面的猪下水。”
“我回家一趟。”
沈母出来的时候,江美兰已经拉着江美舒没影了。
就留下沈母一个人捡起地上的围裙,“不是,我不会卤猪下水啊?”
怎么就这般着急啊?
*
江家。
梁母和二儿媳妇沈明英,问了路,这才找到取灯胡同。
一路过来。
梁母都在皱眉,沈明英看懂了自家婆婆的意思,“这边的老胡同都是这样的,妈您是富贵了一辈子的人,自然是没见过这种。”
梁母默默地没说话。
倒是沈明英提着礼,她四处看了一眼,慢慢地说道,之将“江家这条件相亲介绍之前就知道了,秋润既然同意,那就是他喜欢的。”
“条件差点也不怕,反正秋润养得起。”
梁母,“是这个理。”
“不过,我们直接过来,没和秋润说是不是不太好?”
沈明英,“我让人去了办公室三趟,都没找到秋润的人。”
“说是出去开会了。”
“我们就先过来替他解决了,若是有问题,等他回来了我们在沟通。”
“那也行。”
熟悉梁母的就能知道,她其实没有太大的主见。听到二儿媳妇这般说,她便不再多想。
跟着沈明英一块往里面走,这越往里面走,梁母越是蹙眉,还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感觉。
“小江这日子过得太清苦了一些。”
她这辈子没闺女,生了四个儿子,就生不出来了,也没追上闺女。
所以,她天然就怜惜女孩子一些。
沈明英嗯了一声,提着麦乳精,跳着脚避开脚下的黑水坑,才下了雨,应该是蜂窝煤被淋湿了,到处都是黑水。
没地方下脚。
沈
明英说,“是怪不容易的,一会咱们去看看。”
就这般一边问路,一边找到了江家。
江家就王丽梅一个人在家,这会听到外面来客找她,她还是有几分惊讶的。
等出来后,看着两个陌生又体面的女同志。
她愣了下,“你们是?”
梁母不太敢和陌生人打交道,可以说,若不是因为小儿子的婚事,她是不可能出来的。
好在沈明英知道自家婆婆的性格。
她当即站了出来,把东西往前一递,朝着王腊梅介绍道,“婶,这位是我婆婆,梁秋润的母亲,我是沈明英,是梁秋润的二嫂。”
“我们今天上门来,是想问问您家对秋润和江同志结婚的看法,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就是。”
王丽梅看着递过来的东西,她还有几分懵,“这也太突然了。”
“我们家什么都没准备,你们不要嫌弃。”
说这话,王丽梅便派了周遭的邻居,一个去喊江美舒回来。
另外一个去请了江腊梅回来。
趁着这个时间点,她领着两个贵客进了屋内。
江家就巴掌大的地方,挪不开身,王丽梅越发局促,在想家里有什么好东西,能够拿出来招待贵客的。
想了半天,才想起来上次梁秋润让陈秘书赔礼道歉的时候。
送了两袋白糖。
王丽梅手忙脚乱的拿出来,冲了两杯齁甜齁甜的白糖水出来。
这算是普通人家招待客人的最高规格。
沈明英看着王丽梅放白糖那架势,一杯白开水,放了三勺白糖进去,她眉心就突突突地跳。
“够了够了,婶,真不能在放了。”
在放下去,那就是齁的喝不了。
她这么一说,王丽梅这才收手,一脸局促的把两杯水,递到梁母和沈明英的面前。
沈明英应该也是看出来了,她双手接过后,说,“婶,您别局促,今儿的就我和我妈上门,就想着您压力别那么大。”
“我们跑个第一趟,就想问问女方这边有没有什么要求?您有要求尽管提。”
“另外,还想上门商量一个确定的日子,两家一起吃个饭,看下具体的细节怎么弄。”
她态度放的低。
毕竟,要娶人家闺女,自然不能是高高扬起的。
更何况,小叔子梁秋润特意点了,请她过来帮忙,摆明了就是想说成了这一门亲事。
不然,这人怎么也轮不到她来,而是大嫂陈红娇来。
沈明英姿态放的低,这让王丽梅也没那般紧张了。
慢慢渐入佳境起来。
外面。
江美舒和江美兰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江腊梅回来。
“美舒,你们怎么在这里?”
“没在家招待梁家人啊?”
她也是得到消息后,就立马往回赶。
江美舒,“我刚好去沈家了。”
这下,江腊梅倒是不好在说些什么,她喃喃道,“我昨儿的开会,还没上梁家的门,这梁家倒是上江家的门了。”
“看来,梁厂长对着亲事很热络。”
这就是成年人了,通过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来推断里面的态度。
当然,这也是江腊梅最拿手的绝活,不然也不会从工会普通人,混到工会主任的地步了。
江美舒和江美兰听到她的话,两人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没吭气。
一行人回到家。
王丽梅顿时松口气,“孩子她姑,美舒。”
“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论接人待物这方面,王丽梅自认为比大姑子江腊梅要差上不少。
毕竟,一个常年混单位的,一个常年在家不上班的。
自然是有区别的。
江腊梅对着她点点头,“梁同志,这位是?”
梁母和沈明英注意力都不在她身上,而是在后面的江美舒和江美兰身上。
这听到江腊梅的问话,两人这才把目光收回来。
“江主任是吧。”沈明英自我介绍道,“我是梁秋润的二嫂。”
这下,江腊梅心里转了好几个过,再抬头的时候,她笑的越发真切了几分,“沈同志,真是辛苦你跑一趟了。”
“不知道梁家这边的情况是?”
又把问题抛了回去。
沈明英多聪明的人啊,当场就反应过来了,“也是我们不好,秋润催的太急,我们就直接上门了。”
“江主任实在是不好意思。”
倒是她们这边的纰漏了。
江美舒觉得好无聊啊。
她们这些人在反复的说车轱辘话,她去看江美兰,江美兰拍了下她手,示意她认真听的。
上辈子她和梁秋润结婚,梁母可没上江家的门。
更别提上辈子沈明英了,上辈子梁家最后一棒,是接在沈明英手里的。
沈明英这个人,能力强,为人圆滑,世故却不失善良。
这辈子她能来江家。
是不是代表着,梁秋润对妹妹的看重?
想到这里,江美兰也越发定了几分,她去看妹妹,哪里知道对方就跟没事人一样。
好像大家谈的不是她的婚事。
而是外人的一样。
江美兰扶额,抬手又捏了下她的胳膊。
江美舒有些疼,吸了口气。
两姐妹的动作,被梁母和沈明英看在眼里,“不知道谁是江美兰同志啊?”
这俩女同志生得可真像。
这一问。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江美舒和江美兰交换了个眼色,她这才抬手,轻声说道,“我是。”
这下,梁母和沈明英同时看了过来。
两人的眼里都闪过一抹惊艳,她们算是明白了,之前一直挑剔,眼高于顶的秋润,为什么会相亲成功了不说,还着急催着她们来上门了。
原来竟是这般标致的一个人。
对方实在是生得好,眉目如画,唇红齿白,皮肤细腻白皙,穿着深色宽松的衣服,却难掩身段窈窕。
别说男同志了。
就是她们这两个女同志,看得都心生欢喜。
“嗳,江同志是吧!”
沈明英率先伸手拉着她,“真是不错。”
她越看越喜欢。
和梁母交换了一个眼色,梁母也喜欢。
只是,她这人不会与人打交道,便是绷着脸不说话,只是露出了一抹僵硬地笑。
江美舒有几分不好意思,抿着唇笑。
“既然大家都在这里。”
沈明英说,“那我们双方就定个日子,女方男方到时候都见一面,你们觉得如何?”
江美舒自然不反对。
她不反对。
王丽梅和江腊梅也是,她们都是巴不得早点,让江美舒和梁厂长能成事。
“不过——”
王丽梅说了一句,“我家那位还没出院,我想着出院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沈明英干脆利落的答应了下来,“是我们想的不周到了,那就等江叔一起。”
“不过,大概是个什么时候?”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秋润过一段时间要出差,想要趁着还在首都的时候,把婚事都给定下来。”
这——
王腊梅哪里知道。
倒是江美舒说,“我爸是住五天的医院,今天是第四天,明天就能出院了。”
沈明英,“那就等江叔出院了在说。”
“那我们见面的日子就定在后天?”
“也就是十一月一号,你们觉得呢?”
她这人自带一种大家长的主母姿态,什么都安排的妥妥当当。
对于这个时间,江家人都不反对。
沈明英便站了起来,“那就这样说好了。”
“后天也就是十一月一号,我们两家人约到国营饭店去吃个饭?把婚期日子彩礼这些都说好了?”
“刚好这几天你们也可以想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到时候一起商量着来。”
真遇到这种大场合的时候。
王丽梅是什么都不会的。
反倒是江腊梅站了出来,“我们都成的,你们看着安排就好了。”
沈明英点点头,
便提出告辞。
临走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梁母,突然拉着江美舒的手,“孩子,有空来家里玩呀。”
第28章 第28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8章
这让,江美舒有些意外,说实话梁母和沈明英上门这么久,都是沈明英一个人说话。
梁母不不吭声,还板着一张脸。
江美舒还以为她不喜欢自己呢。
但是,谁也没想到,梁母在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拉着她手这般亲昵的邀请她上门。
在联想到对方是她未来婆婆的身份。
江美舒脸一下子热了起来,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那我到时候说不定就要上门叨扰了。”
小姑娘唇红齿白,这般害羞的模样,脸颊飞着粉,一双眼睛也水汪汪的。
看的梁母都呆了去,好半晌,她才嗳了一声,“记得来啊。”
都走远了。
她还不忘回头看。
颇为恋恋不舍的样子。
沈明英看到这一幕,哭笑不得,“妈,我看您这不是不敢和人打交道,您是不想和生得丑的打交道。”
梁母想了想,“你说的也是。”
“我在秋润面前就不害怕。”
她还巴不得儿子多和她说了两句话。
还有二儿媳妇也是。
沈明英年轻的时候生得英气,如今就算是年纪大了,眼角生了皱纹,但是看过去还是养眼的。
沈明英打趣,“那等江同志嫁过来,到时候我可就失宠了。”
婆婆四个儿子。
最不喜欢大儿媳妇陈红娇,胡搅蛮缠。
也不喜欢三儿媳妇,因为三儿媳妇是老三自己找的,小家子气。
之前老四梁秋润没结婚。
梁母最合得来的就是沈明英,说是合得来,也不过是比其他儿媳妇关系近一些。
但是要说亲如母女,那倒是没有的。
主要是梁母这性格,不爱和人打交道,一天到晚绷着脸。
沈明英又在百货大楼上班,她算是中层领导,一天到晚忙的厉害,根本也和梁母碰不着。
若不是梁秋润要请沈明英上门说项亲事,她今儿的还不一定能来得了。
梁母听完二儿媳妇的话,她叹口气,“我倒是想你和我玩来着,你有空没?”
这话说的。
沈明英顿时不吱声了,好半晌她才说道,“我还想明年冲一波副食品店门市部经理呢,这还不知道要加多少次班才能上得去。”
这就是一位事业女强人。
梁母下意识道,“家里也不缺这点吃的,做什么这般辛苦?”
沈明英摇头,“妈你不懂,百货大楼这块中高层领导都是男的,你不知道,每天比早上我去开会的时候,一个大办公室里就我一个女同志,我那会的心情。”
“在苦在累我都熬着。”
她眼里透着野心勃勃,“老娘就不信了,那群挫男人,我压不下去。”
她早晚会站在那些男人的头顶,发号施令。
压不死他们!
梁母,“……”
理解不了,但尊重。
看到二儿媳妇这样,她摇摇头,回头看了一眼大杂院门口的江家,喃喃道,“我这小儿媳妇,可别也是个工作女强人。”
最好人懒散点。
能陪她睡个懒觉。
能陪她玩。
还能陪她一块吃的。
这才叫合拍。
可别在找个梁秋润那样的活爹,天天来管着她。
她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江家门口。
江美舒他们一直看着梁母和沈明英,彻底离开了胡同后,不见了背影后。
几人这才转头进到屋内。
人还没进去呢。
大杂院内的邻居们,倒是开始八卦起来,“江家的,刚刚那两位是?”
这就是大杂院屁大点的消息都瞒不住。
这不,梁母和沈明英上门,两人都是一身体面,打扮的漂亮,和他们这种大杂院完全都是格格不入的。
这种消息瞒不住。
马上就要和梁家人见面了。
王丽梅便也不瞒着了,“刚那两位是我家美兰未来的婆婆和二嫂。”
“哟,那你家美兰这是好事将近啊?”这就是和过来人说话的好处了,只需要提其一,对方就能猜到四五六去。
提起小闺女的好事,王丽梅脸上的笑容也大了几分,“是啊,到时候我家美兰要是说成亲事了,请你们喝喜酒。”
“嗳,那我们可一定要来。”
“不过,你家美兰这是说的哪家的啊?”
这消息可是瞒的真紧啊,大家是一点都不知道的。
只知道她之前和梁厂长相亲,但是那相亲不是没成吗?
后来就在也没听说了。
王丽梅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块,显然是格外的高兴,也是敞亮的,“说的是梁厂长家的。”
“她和梁厂长大概率是成了。”
甩下这话后,就准备进门的。
这大杂院的邻居们却炸了,“美兰说的是梁厂长啊?这还成了啊?”
“那感情我们大杂院以后,也能出个大人物了。”
“说不得还能直达天庭呢。”
“到时候我看,谁还敢欺负我们三号院,说咱们三号院是老鼠洞,尽出老鼠不成器。”
这胡同里面住着的,也会攀比。
你院儿里面出了一个主任,我孩子考上了大学。
再不济,出了一个街道单位办事的,那都是不一样的。
这住在一个院儿里面,低头不见抬头见,真要是遇到点难处,对方能不帮吗?
所以,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真要是欺负人起来,也会掂量下他们背后有没有大人物。
这往后江美兰要是嫁给了,肉联厂的梁厂长。
他们这一个大杂院都沾福气啊。
这下,大伙儿看着江美舒的眼神变了。
“美兰啊,你李大妈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还有我,荷花婶啊,你小时候我还给你把过尿呢。”
“就是,你还尿过我身上,哎哟,滋了好大一泡,把我那棉袄都给尿湿了去。”
江美舒,“……”
窘的不行。
白皙的脸都浮上了粉,热辣辣的,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和这些婶们打交道了。
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块五花肉,谁看着她都恨不得上来咬一口。
看出了她的不自在。
王丽梅摆手,“好了,八字才刚写了一撇呢,成不成还不知道。”
“你们可别在这里打趣我家美兰了,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都给说出来了,我家美兰还要不要脸了?”
轰退了大伙儿。
大伙却没一个不高兴的,都纷纷争相奔走,势必要把他们三号院要出了厂长爱人的消息传出去!
必须传出去!
他们三号院有靠山了!
进了江家。
江美舒揉了揉滚烫热辣的脸,“这些婶也太热情了。”
江美兰捂着嘴笑,“是啊,连你小时候尿裤子都知道。”
她上前挨着江美舒,狠狠地撸了一把,心满意足,“以后我也算是鸡犬升天了。”
没看到一个外人邻居,都这般巴结江美舒了。
更别提他们这些亲人了。
江美舒被打趣的不好意思,她抬手拍了下江美兰的肩膀,“姐,连你也打趣我。”
大家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笑。
笑完了以后。
王丽梅又有些担忧,“之前我瞧着梁家那个二嫂,沈什么的,倒是好相处,性子也是好的。不过,梁秋润的母亲倒是一直绷着脸,她会不会不太好相处?”
人家说高门婆婆,眼角眉梢吊着,鼻孔朝天哼着。
说白了。
就是看不上低门小户出生的儿媳妇。
不为其他,就觉得儿媳妇出生太低,配不上她那优秀的儿子。
王丽梅就是担心这个。
怕女儿嫁过去日子不好过。
这梁家条件是好,但是过日子那是自己的,总不能外面看着风光,内里憋屈啊。
江腊梅摇头,“不至于。”
“我和梁母接触过,她有点像是梁厂长,冷冰冰的绷着脸,但是这门相亲是她主
动促成的,是她找到我,说要给梁厂长介绍个对象。”
“这才有了我把“美兰”介绍了过去,而且今儿的她也上门了,虽然没说话,但是也能看出她的态度,多少是认可美舒的?”
“不然,对方也不会上门的。”
看不上别说上门了,就是踏进来都不容易的。
“这倒也是。”王丽梅倒是记起来了,“之前梁母走的时候,还拉了我们家美舒的手,让她记得上门玩,这样看,好像也是满意的?”
江美舒则是直白多了,她小手一摊,“不管我未来婆婆满意不满意我,反正梁厂长是满意了。”
“这就够了。”
她和梁厂长已经谈妥了。
这话说的,大家哭笑不得,“不害臊。”
王丽梅像往常那样,亲昵的点了下她额头。
江美舒顿了下,她垂眼犹豫片刻,这一次没有避开,她在尝试重新接受王丽梅,轻声道,“我要是害臊了,就留家里做老姑娘。”
“甭提结婚了!”
说了这话,就跑去看之前沈明英提过来的东西了。
王丽梅也意识到什么,这是她和小闺女之前吵架之后,第一次接触她,她没有抗拒。
这让她忍不住撇开头红了眼。
谁说亲生的母女就没有隔夜仇的。
她们这不就有。
王丽梅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彻底失去了小闺女?
但是如今瞧着,孩子似乎又愿意去接受她了。
这让王丽梅有些松口气,目光追随着小闺女。
只见到,江美舒跑到桌子上,把之前沈明英送来的绿色网兜一打开,瞧着里面有两罐麦乳精。
江美舒有些失望,“又是麦乳精啊?”
这话说的容易挨打。
王丽梅拍了下她,“家里之前穷的白糖都喝不上,更别说这麦乳精了。”
“如今梁厂长送了几次过来,你倒是嫌上了。”
江美舒掰着指头叹气,“这都送了五罐了。”
在好的东西,都经不起这般喝啊。
王丽梅,“喝不喝??”
馋猫江美舒顿时改口,“喝。”
家里其实是开了一罐的,之前梁秋润让人送来的当晚,全家人都馋,当场就开了。
听了闺女想喝。
王丽梅这才拿出之前那罐开的,“去拿碗过来,一人冲一碗。”
这要是搁在以前想都不要想的事情。
以前家里别说麦乳精了,就是有点白糖,那都只有来客人了才能喝。
更别提大人了。
江美舒得了话,嗳了一声数了下刚好四个人,转脸去了厨房就拿了四个碗出来。
这把江腊梅和江美兰也算了进去。
江腊梅在那笑,“我倒是赶了一场嘴。”
就算是江腊梅家双职工,她家也没有到奢侈到,能买麦乳精的地步。
主要是麦乳精这玩意儿贵,一罐麦乳精要八块钱,而且不光有钱才能买得到,还要票。
买麦乳精用的特供票。
这玩意儿普通人家谁有啊。
也就只在条件好的人家才流通。
江家不是买不起,是舍不得买,一罐麦乳精都要全家一个多星期的伙食费了,谁舍得啊。
王丽梅拿着勺子,往碗里面一碗添两勺,“这可不是赶上嘴,这是沾了美舒光。”
不然,他们家见过这种麦乳精?
江美舒却不应,“可别这样说,这是沾了我爸的光。”
她瞅着王丽梅加了两勺就不肯加了,顿时说道,“妈,在加一勺嘛,淡了泡着不好喝。”
麦乳精就是要泡浓一点的,醇香可口。
王丽梅,“还挑上了。”
话是这么说的,不过给江美舒的那一碗,确实多加了半勺。想着,江美兰也是她闺女,也给她多加了半勺。
这才爱惜的把麦乳精罐子周围撒的,用着拇指揩起来,送到嘴里抿着吃了。
这是丁点都不浪费的。
江美舒看的无奈,“妈,家里还有呢。”
干嘛这样啊。
“有,也不能浪费,白糟蹋去了。”王丽梅收了罐子起来,犹豫了片刻,“美舒,一会妈做个主,从你这里面的一罐里面抽出一罐来,给你姐和你姑分了带回去,你同意吗?”
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要是以前的王丽梅,直接就做主了,哪里还会问江美舒的意见啊。
江美舒在喝麦乳精呢,用开水冲开的麦乳精,又甜又香,抿一口到嘴里,她觉得自己的味蕾都被刺激活了。
真是幸福的冒泡。
果然,她就还是适合吃这种好东西。
听到母亲问她,她想也不想的就点头了,“当然可以。”
“一罐分两半,姐和姑姑一人一半。”
这——
江美兰和江腊梅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要拒绝。
因为这麦乳精,还不像是之前大骨头,说个不好听的,大骨头花个三五毛能买一块回去。
但是这麦乳精,不是花钱能买到的东西。
多金贵啊。
她们不肯要。
江美舒却肯给,“拿着吧。”
她说的情真意切,“没有姑你在里面帮忙,我和我姐不会落到这门亲事。”
“当然了,如果不是我姐和我换了亲,我也不会和梁厂长相亲成功。”
只能说,这里面缺一环都不行。
这下,倒是轮到江腊梅感慨了,“真是没想到啊。”
当初给美兰介绍的对象,到最后却美舒成了。
她见江美舒给的真切,江腊梅便收了,“姑倒是占你便宜了。”
“得了好东西,回去后晓娟这个馋猫,还不知道多高兴。”
江美舒抬眸,眼神清亮,语气认真,“我们两家之前不存在占便宜。”
这是实话。
江腊梅虽然更喜欢她姐,但是这个姑姑对她也不错。
这话敞亮,也让人听了热乎。
江腊梅看着自家小侄女,“真是长大了。”
“以前还跟糊涂蛋一样,如今倒是会哄人了。”
这话一说,屋内又是一安静。
江腊梅不知道江家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但是王丽梅和江美兰是知道的,两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都知道,江美舒不是长大了。
她是被迫成长了。
“怎么了?”
江腊梅见大家不吱声,便问了一句。
王丽梅不好和小姑子说这些细节的事情,便摇摇头,打了个搪塞过去,“都要说婆家的人了,在不长大,以后去了婆家怕是要挨骂。”
这话江美舒又不爱听了。
她哼了一声,把手里剩下的麦乳精,拿去给了江美兰。
“姐,你收着,赶紧回去看看你那卤猪下水,好了没。”
这话一落,江美兰倒是反应过来了,一拍大腿,拿着麦乳精就狂奔,“我先回沈家了,我那卤猪下水要是成了,到时候送回来一些大家都尝尝。”
只是,江美兰刚出去。
迎面撞上了下班回来的林巧玲,她目光在江美兰怀里抱着麦乳精身上一扫。
“你回来了。”
江美兰嗯了一声,没理会她,提着东西就走了。
这让林巧玲心里不舒服了,转头进屋了,空气中弥漫着的麦乳精香味,还没散去。
她心里越发带着几分怒火,“都吃着呢?”
“我闻
着这味是泡了麦乳精?怎么大人吃上了,不喊家里的孩子啊?”
这是借题发作。毕竟,林巧玲也知道,这麦乳精回来就属她三个孩子喝的最多。
她这话一落。
空气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丽梅抱着麦乳精的罐子有几分尴尬。
倒是江腊梅说了一句,“你婆婆感谢我,给美舒说成了一门亲事,便说给我冲泡一碗麦乳精尝尝味。”
林巧玲冷笑,“可不止一碗吧,我看刚美兰走的时候,还拎着麦乳精的罐子呢。”
得!
这才是她的目的。
江美舒这几天本就和林巧玲不合,心里有气,当即就怼了一句,“我给的,你不同意?”
“那去找你娘家姐妹要。”
一开口火药味十足了。
林巧玲气的肝疼,“你别忘了这是江家。”
江美舒抬眸,眼神透着冷,“是啊,江家,我姓江,你不姓江吗?”
这——
林巧玲当即红了眼去看王丽梅,“妈,你看!”以前小姑子是她婆婆的心头肉,如今可不算是了。
毕竟,小姑子都要出嫁了,那是外人。
她想婆婆这点还是要分得清楚的。
毕竟,她婆婆将来还指着她和大力养老呢。
王丽梅,“我看了也没用,这麦乳精却是美舒的。”
“还是她婆婆送上门点名给她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这个点我管不着。”
“而且。”她的语气重了几分,“巧玲,这几天你过了。”
“先不说这麦乳精是美舒,未来婆婆送过来的,就算不是家里的东西怎么分配,给不给美兰拿东西,也轮不到你做主。”
林巧玲瞬间清醒了下来。
是啊。
她在做什么?
小姑子江美舒即将高嫁,她不去和她维持好关系,反而在这边为了蝇头小利争起来。
她妈跟她说的话,她到底是没听进去。
意识到这里后,林巧丽脸色发白,“妈——”
她想说些什么。
但是王丽梅没理,收了东西离开了。
江美舒则是送了江腊梅出去,而且出去的时候,江美舒还大喇喇的就那样,把剩下的半罐麦乳精给江腊梅装上了。
没有半分的遮掩。
这让江腊梅看在眼里,出了门子后。
她问江美舒,“不怕和你嫂子闹翻吗?”
江美舒摇头,“不怕。”
她这人从来不欺负人,但是她也不愿意被人欺负。
江腊梅听到这话,诧异地看了她下,她有些欣慰,“确实长大了。”
“如今性子也比之前果决了。”
以前的江美舒也好,但是却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优柔寡断。
如今瞧着像是立起来了。
说到这里,江腊梅话锋一转,“这样也好。”
“谁说嫁出去的闺女,就要靠嫂子过活?”
“这从来都不是百分百的事情。”
“你看我就不是?”
她同样是江家出嫁的闺女,但是她回江家从来不用去看王丽梅的脸色。
而是王丽梅每次请她来。
这就是里面的区别。
“美舒,以前你小,姑姑从来不和你提这个,既然你如今开窍了,那姑姑就教你一招,这天底下想立柱脚跟,从来不是靠的别人,不是靠的性别,而是靠的能力。”
江美舒听完这话,眼睛发亮,“姑姑,你就是吗?”
江腊梅轻咳一声,带着几分谦虚,“我算是其中一个,姑姑只想告诉你,亲娘老子,丈夫孩子,婆媳姑嫂,这些本质都是看碟下菜,你有能力了,别人才不会轻慢了你。”
江美舒若有所思。
这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一面。
在她过去接受的教育观念里面,她的父母会天生地爱她,就像她将来若是有了孩子,她也会去爱孩子一样。
这是一脉相承。
但是江美舒不知道,他们这样的人太少了。
“你好好想想,也不急着一次能听懂。”江腊梅笑着教她,“姑姑在说直白点,你想在家里有足够的地位,让你嫂子不敢这般肆无忌惮,那你就站的足够高。”
“对于有些人来说,你只有站的足够高,他们才会不敢生出造次的心思,才会去仰望你。”
江美舒嗯了一声,一直到江腊梅离开彻底不见影后。
她望着那枯枝老树,喃喃道,“这不就是丛林法则吗?”
可是,她从来不希望将丛林法则用到亲人身上啊。
*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
江美兰端着一个黄色的小搪瓷盆,搪瓷盆上印着梅花,上面盖着盖子,隔绝了味道传出去。
直到到了江家。
她才把盖子打开了,那香味顿时弥漫出来了,“都在家吗?来尝尝我做的卤猪下水味道好不好?”
这话一落。
江家人顿时都出来了,江美舒本来在房间收拾东西的,她跑的最快,“姐。”
“卤好了?”
江美兰点头,拿了一双筷子给她。
江美舒夹了一块猪心,她只尝了一口,便说,“面了,不说入口即化,但是起码多了几分绵绵的味道,比之前好吃。”
这话一落,江家其他人都纷纷来尝试。
不过,唯独在一旁的林巧玲没动,她有些抹不开脸。毕竟,之前江美兰从江家拿走麦乳精的时候,她提过不应该。
那么同样的,这会江美兰带东西回来吃,她自然是不好意思的。
林巧玲企图别人能够发现她,来喊下她过去,但是没有。
江家人围着小桌子,吃的热火朝天,她在旁边看着,用力地瞪着自己男人。
可惜,江大力只顾着吃去了,完全没有看到他媳妇的异样。
江美舒和江美兰倒是看到了,但是两人都懒得搭理,毕竟,任谁在好的性,也不可能任人欺负的。
林巧玲等了半天没等到,她猛地一撩帘子,噼啪一声,珠帘打在门框上。
大家下意识地看了过去。
“巧玲这是怎么了?”
还是江大力问的。
“你不进去问问?”
江美兰说了一句。
“算了,女人心海底针,我进去问了还要挨骂,还不如不问。”江大力摆手,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了,“还别说,以前那猪下水不管怎么吃,都觉得腥臊,今儿的这猪下水吃着是真带劲。”
“我感觉都能当下酒菜了。”
这话一说,倒是给江美兰了提醒,“你说能当下酒菜?”
“是啊。”江大力嘿嘿笑,“这要是累了一天了,回来倒一杯二锅头,抿一口热辣的酒,在吃一口这卤猪大肠,这味道真是绝了。”
江美兰若有所思。
江美舒更直接一些,她是见过后世卖卤菜和凉菜的生意有多好。
“姐,如果按照大哥这样说法,我觉得你这个东西,倒是不至于去正阳门下卖了,倒是适合去码头这种扛沙包出力气人多的地方卖。”
“你就抽着晌午的时间去,拿个小锅便卤便卖,刚好那味能散出去。”
“不对,光有卤菜还不够。”江美舒歪着头想了下,“你还得有馒头,大饼,再不济是窝窝头也行。”
“你得给这些人配着主食吃,因为你光吃卤菜吃不饱。”
江美舒这个提议是真好。
江美兰一一记录下来。
倒是王丽梅听懂了,“但是你若是去卖馒头,卖大饼,哪里来的粮食?”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是限量供应的,自己家里人都吃不饱,你哪里有多余的粮食去卖?”
这话宛若是泼凉水一样,一下子把江美兰给泼醒了。
“那我去乡下收。”
王丽梅,“美兰,你知道现在打击投机倒把吗?”
“这是做生意,是割资本主义尾巴。”
江美兰不说话,半晌才道,“人家张姐还天天在正阳门城楼下卖烧饼呢。”
王丽梅,“张姐不一样,她男人是牺牲了,她是烈士家属,一个女人养了三个孩子,又没改嫁,这是街道办也给她的优待。”
所以整个正阳门城楼下,那么多摆摊的,如今只剩下张姐一个人了。
江美兰不死心,“事在人为,我试下。”
大家这下都没说话了。
王丽梅看到大闺女这样,她叹口气,“我真是不知道把你嫁给沈战烈,是对还是错。”
大闺女的性格要强,沈家条件差,日子苦。
大闺女是个能吃苦的,自然是要钻研想办法赚钱。
但是,她这赚钱的方法实在是太过危险了一些。
江美兰,“我试下妈,不试下我不甘心。”
“而且,我观察过这段时间查的
不严,正阳门下不止张姐一个人在摆摊,还有一些人之前在卖烧饼,卖冰棍。”
“只要我跑的快,他们应该抓不住我的。”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了。
大家自然不好在劝了。
江美舒比较乐观,“姐,你要是去卖卤猪下水,提个小煤炉子在正阳门下烧着,那绝对是香的把所有人都吸引了过去。”
“你肯定是卖的最好的那个。”
“绝对能发财。”
她是个会哄人的,哄的江美兰眉开眼笑,“等要是卖出去了,你就是我的大股东。”
她能支起来卤猪下水这个摊,还是全凭当初江美舒,把她给她的那几十块钱,又还了回去。
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本钱,她才能做起来这个摊子。
王丽梅听着好笑,“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开始在想怎么分钱了。”
“看下能不能把这摊子支起来在说。”
而且,她担心的更多。
她怕大闺女到时候别出事了。
只是这话现在不好说,大闺女正是斗志昂扬的时候,她说出去就有些像泼冷水了。
江美舒想的开,“我姐做的这个卤猪下水,绝对是一绝,怎么可能卖不出去。”
她对姐姐江美兰,有着蜜汁自信。
她姐江美兰无所不能!
*
肉联厂。
梁秋润忙完了一上午,他抬手看了下时间,朝着陈秘书吩咐道,“中午送我回老宅一趟。”
注意是去老宅,不是回自己家。
陈秘书有些疑惑,不过身为秘书服从是他的天职。
他点头,“在食堂吃完饭回去,还是直接回老宅?”
梁秋润抬手看了下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了,他想了想,淡淡道,“直接回老宅吧。”
这下,陈秘书点头,立马准备起来。
十二点整,梁秋润准时下班从办公室离开,而陈秘书早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车子停靠在旁边。
梁秋润上车闭目养神。
陈秘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他,梁秋润连着几天加班,眼睑处一片青黑色的阴影,如玉的面庞也多了几分憔悴。
陈秘书微微叹口气,手里的方向盘握的越发紧了几分,力求把车子开的稳当一些,让领导好多休息一会。
十二点二十,黑色的轿车抵达到梁家门口。
梁秋润还没醒。
陈秘书也没去叫醒他,而是安静的在旁边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一阵敲玻璃窗的声音。
梁秋润猛地惊醒,他睁开眼,温润的眸子里面一片平静,“到了吗?”
陈秘书,“到了。”
玻璃窗外传来声音,“秋润,你回来了,怎么不下来?”
是梁家大哥。
梁秋润捏了捏眉心,按下车窗,“大哥。”
“这就下来。”
他下车后,朝着陈秘书喊道,“下来吃饭。”
陈秘书嗳了一声,立马停了车子跟了下来。
梁家大哥看了一眼那黑色的红旗轿车,眼里艳羡,“秋润,还是你这日子滋润。”
梁秋润不可知否。
进了梁家主院后,梁家大哥还没问出来,梁秋润就已经点头,“大哥,我先去找下母亲商量事情。”
不等梁家大哥回复。
梁秋润就已经离开了。
梁家大哥没问到,转脸看到陈秘书过来了,他便问了一句,“你知道秋润回来做什么吗?”
他这个小弟弟,几乎很少回家的。
陈秘书当然知道。
但是不泄露领导的行程和事情,这是秘书第一守则。
他笑了下,“梁同志,这我怎么知道,领导的事情我们做下属的,只是服从却不能去打听。”
这话说的带着几分含沙射影。
梁大哥的神色顿时僵硬了下去。
陈秘书笑了笑,十分礼貌,“那我就先去吃饭了,回头见梁同志。”
他走了。
梁大哥呸了一口,“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真以为跟了他小弟,就枝头变凤凰了?
他还是梁秋润亲生的大哥。
他骄傲了吗?
屋内。
梁秋润找到梁母,梁母正躺在躺椅上,身上搭了个小薄被听曲,在她旁边放着的是一个收音机。
她哼着曲子,神色很是轻松惬意。
梁秋润喊了一声,“母亲。”
梁母睁开眼,看到是小儿子回来了,她还以为白日见鬼了,揉了揉眼睛,又闭上,“真是的,大白日的让我梦到秋润。”
“这哪里是活爹啊,这是活阎王。”
梁秋润,“……”
没听过母亲这般形容亲生儿子的。
他深吸一口气,“母亲,是我。”
这下,梁母才睁开眼,“你大中午的回来做什么?”
这是第一句话。
第二句是。
“秋润啊,你什么时候把那小江同志,娶回来陪我玩啊?”
梁秋润,“……”
第29章 第29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29章
梁秋润听到母亲的话,着实是沉默了许久。
他竟然有些寂静无声。
良久没听到回答的梁母,有些纳闷了,“怎么?你不打算娶人家江同志吗?可是我都上门去了。”
“都和人家也约好了,等后天江家丈人从医院出来后,我们双方在国营饭店约个吃饭。”
得!
梁母口中藏不住话,她一开口,梁秋润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了,他蹙眉,“后天吗?”
他五官生得十分好,蹙眉的时候,眉锋微皱,越发显得眉目英朗,清润儒雅。
梁母都不由得被自家小儿子,这一副艳相给惊了下,她呆呆道,“是。”
梁秋润,“大概定了什么时候吗?”
梁母,“准备是中午的时候,去国营饭店吃个饭,商量下具体的婚事,彩礼,聘礼这些。”
梁秋润想了想,“那我后天中午会安排好工作,到时候——”
“我让陈秘书来接人。”
梁母一听这就不高兴了,“只让陈秘书去接吗?秋润,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忙?这种人生大事错过了,就在也没有了。”
“你要听妈的话,你到时候就亲自过去接一趟江家人。”
“要说媳妇的人,你要把你的姿态放低一些。”
“不然,哪里像个要娶人家的样子?”
看得出来,梁母很想让梁秋润娶了江美舒,不然,她不会这般极力撮合了。
梁秋润幽幽道,“母亲,前两年我三哥要娶媳妇的时候,您可不是这样说的。”
梁母,“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她却是不肯在说了。
三儿媳妇一家子吃相太难看了,还没结婚呢,就想着梁家条件好,狮子大开口要了一大堆彩礼。
要说娶媳妇,这也是该给的,但是谈好的价格,到了迎亲那天她家却突然又长了彩礼。
从三百变成了六百。
当时把梁母气的,差点这儿媳妇都不想要了。
但是架不住,三儿子喜欢,最后没办法,她捏着鼻子给了。
不过,给了归给了,心里还是不喜欢的。
“算了,不提你三哥的事情了。”梁母试探了下梁秋润,“如果娶江同志的话,你打算给多少彩礼?”
“我心里好预估一下,到时候双方在桌子上谈话,大家心里也有数。”
这个彩礼梁秋润还真想过。
他思索了下,“彩礼尽量多给点。”
“在条件范围内给到最高。”
见梁母皱眉。
梁秋润便解释,“我当时相亲的时候,和人江同志说了,若是与我结婚,婚后分居,不要孩子。”
“而且,还要她帮忙管教梁锐。”
梁母一听这,愣在原地,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她冷笑一声,“你真是好大的脸,娶进来分居不要孩子不说,还让人家小江帮你管梁锐?”
“梁秋润,你不要以为你生得好,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去比下你和城墙谁脸厚?”
梁秋润,“……”
不是,他妈怎么还骂人啊。
梁母见儿子不吱声,她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你真和小江这样提条件了?”
梁秋润嗯了一声。
梁母当即从躺椅上弹了起来,身上披着的小薄被都掉在地上,她却跟没看到一样。
呸了一口。
“渣男。”
“人小江答应你了?”
梁秋润摸了一把脸,他非常艰难的嗯了一声。
梁母当即立在原地,叉腰开大,“梁秋
润,你是不是有病啊?”
“一把年纪三十三了,娶了小江这根小嫩草,你不止不珍惜就算了,还要人家独守空房,帮你养孩子?”
“你真以为你是香饽饽啊?”
梁秋润任由他母亲骂。
骂完。
他垂眼,眼睫遮住了大半的情绪,“目前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母亲,你觉得这个彩礼应该给多少?”
梁母冷笑,“给多少?”
“我都不好意思给,你这是骗婚你知道吗?”
“你把人家小江年纪轻轻的骗过来,就让人家守活寡?”
“你好意思开口,我不好意思。”
梁母真是气极了,“我家不出这般不厚道的人。”
她急的在屋子内踱步,“不行,我不能眼瞧着小江就被你这般给忽悠进来。”
“婆媳没得做可以,我不能把这个好朋友给弄丢了。”
梁母跟个炮仗一样,收拾了东西,就要去找江美舒说话。
结果,走到门口。
她又停下来了,“江家那一大家子,我面对谁?”
她这么一个性子,谁都不敢面对。
梁母愁的揪头发,“梁秋润,我真是恨不得在把你塞到我肚子里面,当没生过。”
还以为小儿子是个好的,心正心善,也不让她操心。
结果咧。
这坏果。
想骗人家年轻漂亮的女同志,回来替他管孩子。
梁母发誓,这不是她生的。
呜呜呜。
是她生的。
梁秋润捏了捏眉心,“母亲,你不要这么多戏了。”
“人江同志都同意。”
梁母,“江同志同意是年轻不懂事,被你骗了。”
梁秋润,“你如果这边协商不了,那我就去找二嫂,让二嫂帮我出面。”
梁母,“别。”
到底是自己生的孩子。
“你做出这种缺德事,让你老母去帮你收尾。”
“梁秋润啊,梁秋润。”
梁母气的咬牙切齿,“这给多少钱,我都觉得人家小江亏了。”
梁秋润面无表情,“所以我说尽量按高处给。”
梁母看了一眼,“现在市面上普通人家娶亲,彩礼给个三五十都算是不错的了,我们家翻十倍吧。”
“不对,翻十倍我也还是觉得小江亏。”
“翻二十倍吧。”
“你出一千,我出六百六十六。”
“合计起来就是一千六百六十六。”
梁秋润微笑,“可以。”
梁母,“后面家里有好东西了,我在给多补点小江。”
梁秋润自然不反对。
“我记得你老丈人明天出院,你记得去献殷勤。”
临了。
梁母补充了一句。
梁秋润,“我看时间。”
“有空我就去,没空我会让陈秘书去。”
*
隔天一早。
江家。
“你爸今儿的出院。”王丽梅收拾了起来,“美舒,你和我一块去接他。”
江美舒点头。
“妈,我去吗?”江小弟有些犹豫,“我上午有课,下午没课,要不我请假吧。”
“请什么假,你直接逃课不就好了。”
梁锐咬着一根茅草根,拽拽地走了进来,“水桶在哪,我去担水。”
这是一进来,就轻车熟路干活来了。
当真的是答应了梁秋润,要来给江家当牛做马。
他来的突然,江家其他人都有些反应过来。
江小弟老实道,“逃课不好吧,曹老师会生气的。”
梁锐嗤了一声,“胆小鬼。”
转头就直接去了梁家的厨房,提着两个水桶,就往天井处跑,接水挑回去的。
大杂院虽然有自来水,但是却没接到每家每户,而是在天井处立了一个公共的水池子。
所有人家要水,都是来这里担,担了在挑回去把水缸装满。
看着梁锐拿桶出去了。
江美舒还有些纳闷,“他这几天每天来挑啊?”
她都去陪她姐去了,还真没注意到梁锐来他们家干活。
王丽梅,“每天都来挑,时间不定。”
“还有我们家的垃圾堆,也是他处理的。”
江美舒,“……”
有些好奇,跑出来看了他一眼。梁锐在打水,穿着一身劳动布,别提多俊俏了。
可惜。
江美舒啧啧了两声,“俊俏少年打水卖艺,大家来要不要来看一看啊?”
这一喊,大杂院周遭的邻居都探出头来。
人多。
眼睛也多。
盯的梁锐浑身不得劲,恨恨地瞪了一眼江美舒,“你故意的?”
江美舒眯着眼笑的像是一只小狐狸,“那不能够。”
“就是想看看少年挑水的风采。”
反话正着说。
说得梁锐面红耳赤的在心里骂。
一连着收了三点恶毒值,支付宝到账三十万。
江美舒红光满面的拍了拍他肩膀,“好伙子,我家的水就交给你挑了。”
梁锐,“!”
牙齿都快咬烂了。
去接江陈粮出院的时候,梁锐也一起跟着了。
江陈粮这几天住的是高干病房,一个人住着,还有陪护,一天三餐有人送,就躺在床上静养。
老实说。
江美舒来接他的时候,总觉得她爸是不是被养胖了三分?
江陈粮见闺女看着自己,他还有些纳闷,“怎么了?”
江美舒,“就是觉得您好像胖了点?”
“别觉得。”王丽梅接了一句,“他就是胖了。”
“别人住院脱一层皮,你住院倒是来享福了。”
江陈粮咧着嘴笑。
护士喊着结账出院。
江美舒正要去,梁锐跟了过来,“我来结。”
江美舒挑挑眉。
梁锐,“怎么不信?”
江美舒挑眉。
梁锐顿时跟被气到了的野蛮牛一样,直冲冲的走到前面,“我说我结就我结,这有什么不相信的?”
江美舒觉得这孩子怎么跟傻子一样。
两人去了楼下缴费窗口。
梁锐拍了拍窗口,“五楼三号病房结账出院。”
把手里的单子递给对方。
收费处的人看了一眼,“一百二十三块五。”
梁锐一听这钱就傻眼了,他只有一百块,这还多出了二十三块五。
他立在原地坐立难安。
“怎么了?”
梁锐吭哧吭哧,半晌才道,“钱不够。”
“我就带了一百块。”
江美舒懂了,她摸了摸兜,尴尬。
“我也没钱。”
她唯一的钱拿去给她姐做生意去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
“没钱你来接什么账啊?”
彼此都问对方。
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
还是陈秘书及时赶过来救场,“我来缴费。”
“这个审批单我已经拿到了,江同志住院期间的一切费用,由单位来出。”
话落,陈秘书就把钱交给了收费员。
等交完钱后。
江美舒和梁锐同时用,看救星一样的目光看着陈秘书。
陈秘书有些好笑,不过职业素养却让他保持住了,“领导在开会,便让我过来接江同志出院。”
“不知道江同志这边都收拾完了吗?我这边送他回家。”
住过院的人都知道,住的越久,东西也就越多。
江陈粮前后住了快一个星期,病房里面不止有他的东西,还有看护人的。
几乎占了半壁江山。
江美舒想到那如小山一样的东西,她点头,“东西还蛮多的,到时候麻烦陈秘书了。”
陈秘书客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江美舒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她能感觉到,陈秘书对她的尊重。
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呢。
之前陈秘书喊一声江同志,那就是不带情调和感情地喊。
如今,他喊一声江同志,活脱脱跟喊亲娘老子一样。
江美舒下意识地甩掉了,自己脑子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她想了想,“我们直接上去吧。”
陈秘书点头,伸手,“江同志先请。”
江美舒,“……”
怎么办,听着好像娘先请。
连带着那态度也是一样。
江美舒神色诡异地上楼了。
病房里面王丽梅,已经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锅碗瓢盆足足装了一大包袱。
她正发愁,“这些怎么弄回去?”
医院离他们家可有七八公里呢。
“实在不行,我们叫个板爷,把这东西一车子全拉回去?”
这话刚落。
陈秘书就进来了,“江同志,领导让我接您出院。”
听听,这称呼都变了。
直接从“接你出院”变成“接您出院”了。
这要是让陈秘书听到,江美舒的心理活动,肯定要说一句废话啊。
这可是领导爱人的父亲。
说白了,江同志未来就是领导的老丈人。
领导喊他一声爸。
他喊江同志什么?
真要是到关键时刻了,陈秘书都恨不得问江陈粮喊一声爷爷才好。
江陈粮看到陈秘书来亲自接他,他还有几分受宠若惊。
“陈秘书,我们自己来就好了,哪里用得着您这般上门啊。”
陈秘书一听,抢过大包袱,直接说,“别啊,江同志,您往后喊我小陈就是。”
江陈粮,“……”
整个肉联厂能喊陈秘书小陈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吧。
他就托大了?
出了病房门的时候,江陈粮还是恍恍惚惚的,他特意落在后面,问向江美舒,“这陈秘书怎么就发疯了?”
让他喊他小陈?
就是借他三百个担子,他都不敢啊。
江美舒心知肚明,陈秘书是看在粮梁秋润的份上,她想了想,安慰父亲,“你就喊陈秘书好了。”
“对了爸,明天梁厂长一家喊我们去国营饭店吃饭,顺带商量下亲事。”
“您准备准备。”
江陈粮,“??”
不是,他这么快就要是上桌,当梁厂长的老丈人了吗?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
江陈粮都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王丽梅给他换上了最为体面的衣服,肉联厂的工作服。
全新的那套,只穿过几次,本来打算是过年的时候套在棉袄外面穿的。
这不是要见亲家了吗?
就把好衣服给拿了出来。
换上新衣服,江陈粮用着完好的手摸了摸脑袋,“我真要去给梁厂长当爹了啊?”
王丽梅,“是啊,你要去给梁厂长当爹,我要给梁厂长当娘。”
特意请假上门接人的梁秋润,“…………”
脸色僵硬了片刻,很快就回过神了,面不改色地朝着王丽梅和江同志喊道,“江叔,王婶,走吧,上车吧。”
这下,倒是给王丽梅和江陈粮给弄尴尬了。
两人立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还是江美舒催他们,“走了。”
“那话倒是也没说错。”
她抿着唇笑,“以后要是我和梁厂长成了,他爸妈就是我爸妈,我爸妈就是他爸妈。”
梁秋润嗯了一声,“小江同志说的是。”
听到这个称呼,江美舒微微挑眉,看了过去。
这人怎么和他妈一样称呼她啊。
梁秋润有些不解,回望了过去。
江美舒想了想,“你喊我小江,我喊你老梁?”
梁秋润面色僵了下,他白皙的手握拳,轻咳一声,“也可以。”
总归不过是个称呼。
江家这边就来了三个人。
江陈粮和王丽梅,至于家里的其他人,王丽梅是一个没喊的。
林巧玲还想跟着一起来,带着孩子一起去国营饭店吃个饭,但是却被王丽梅给拒绝了。
这种场合人多,而且还有梁家人。
王丽梅不想闺女还没嫁过去,就让梁家人看不起她闺女。
所以,他们这次去谈亲事,人倒是干干净净的。
出了门子。
周遭不少邻居就跟着探头出来看热闹,正要打趣,却被王丽梅一一摆手给压了回去。
等他们上车了。
李大妈和人嘀咕,“我就说我没眼花吧,上次我瞧着美兰这孩子,从小轿车上下来,她还死活不承认。”
“我看就是这辆小轿车。”
荷花婶听了,感慨道,“谁想得到呢,美兰有这个运道,我瞧着那梁厂长亲自上门来接人,这真的不是一般重视美兰了。”
这下,大家都羡慕了。
谁不想自家闺女嫁得好呢。
但是,这不是人人能遇到的。
车子抵达到了国营饭店后,梁秋润从驾驶座上下来,给江美舒他们三人开了车门。
“走吧,他们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听到这,江陈粮的腿一软,好玄,差点都想半路回家了。
他杀了一辈子的猪,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大场面啊。
倒是,江美舒反而稳住了,扶着江陈粮,“走吧,我们上去吃饭。”
就这么简单。
吃一顿饭而已。
她态度太过坦然,许是会传染,江陈粮反而也安心了几分,王丽梅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点头。
她这小闺女真是长大了。
如今,能自己立住了。
梁家在国营饭店要了一个二楼的位置,是个单独的房间,不过只有三面,正门口的位置却是搭着门帘住珠串子。
一撩起来,叮咚作响。
里面梁母十点五十就来了,和她一起来的还有梁父,不过这人对于梁母来说,就是一个摆件。
她压根不理梁父,而是和自家二儿媳妇,沈明英说话。
“你说,我气不气?梁秋润这小王八羔子,答应了相亲结婚,结果却和人江同志约法三章,要人家嫁过来,不生孩子帮他带梁锐。”
“这过分吗?”
沈明英听的也咂舌,“秋润真这么说的?”
“我还能说假的不成?”
江母现在都还是觉得对不起,那漂亮了的儿媳妇。
她想了想,“所以,我想到时候多补偿下小江同志。”
“不过,要我看补偿归补偿,这归根究底问题还是出在梁锐身上。”
梁锐知道他父亲今儿的和江家见面。
他便又逃课提前过来了,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还没进门呢,就听到这一幕。
梁锐骤然捏了紧了拳头。
本来要进的脚,又收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或许不该来的。
“梁锐,你怎么站门口,不进去啊?”
梁秋润和江美舒他们便是这个时候进来的,一进来就瞧见,站在门帘名字后面的梁锐。
这一喊,梁锐顿时僵在原地。
门内的梁母一哆嗦,“完了,让梁锐听了去。”
“江家人也来了。”
她下意识地去抓沈明英的手腕,“明英啊,我这可如何是好?”
慌张的恨不得找个桌子洞,把自己给藏进去才好。
沈明英哭笑不得,扶着自家婆婆,“妈,走吧,跟着我一起去门口接他们。”
谁知道,一听这话,梁母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我不行,我真的不行。”
“我见不得那么多人。”
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打交道。
她就害怕。
还是梁父知道自家爱人的情况,他站起来说,“明英,我随你去接吧。”
这下。
沈明英倒是点头。
这边长辈多少要出一个的,不然到时候别女方觉得,他们男方不重视人家。
门外。
本来就僵持在。
梁锐不说话,梁秋润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进去吧,大家正准备吃饭的。”
梁锐抿着唇,“爸,我想起来我还有作业没写。”
这个借口找的实在是拙劣。
梁锐这么一个学渣,不天天逃课都是好的,他还去写作业?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梁秋润的面色寒了下来。
眼看着父子两人瞬间要上头了。
江美舒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小伙子,你是不敢见我吗?”
果然,这话一落,梁锐的头发瞬间炸毛,根根竖起,“笑话,我
会怕你?”
江美舒,“那就进去吃饭呀?”
轻飘飘的语气。
却把梁锐架在火上烤,他才不想进去吃饭呢。
江美舒斜睨了他一眼,带着几分打量,“不敢就不敢嘛,干嘛还要逞能?”
“谁说我不敢了?”
梁锐抬手就撩了帘子进去。
刚好和要出来的梁父以及沈明英撞上了。
这让,梁锐瞬间僵在原地。
所有人都在说,梁锐不是梁家的孩子,他们会在背后笑话他,看不起他。
以至于,哪怕是长大的梁锐,还是会很避讳。
他从来都不愿意和梁家人碰面。
更别说,还有梁父和梁母了。
场面沉寂了下去。
还是梁父打破安静,他看了一眼梁锐,“小锐长高了不少。”
他这人不问事实,在家不是遛鸟就是斗蛐蛐熬鹰。
在加上梁锐可以不会回老宅。
说实话,梁父已经很久没见过梁锐了。
他这话一落。
倒是让梁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爷爷。”
梁父嗯了一声,“进去坐吧,你今儿的是主人家,不能失礼了去。”
话落,不再去看梁锐,而是和沈明英一块去了门口。
朝着江陈粮和王丽梅说道,“亲家来了。”
一声亲家。
喊的江陈粮脚底就跟踩棉花一样,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倒是王丽梅稳住了,“亲家。”
梁父点头,看向梁秋锐,最后目光才放在了江美舒身上。
梁父这人纨绔了半辈子,反正是个不管事的,用梁母的话就是梁父命好。
沾了祖辈的光。
在加上他会生,生得四个儿子,虽然老大没啥出息,但是后面的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尤其是小儿子。
要不别人怎么说,他生了个活爹出来。
梁秋润这个活爹,不止给梁母当。
他还给亲爹当活爹。
以至于,梁父其实有些惧怕自家小儿子,所以,这会看他看着江美舒的时候,眼神透着几分“讨好”
“这位就是小江吧。”
“真是一表人才,英俊潇洒。”
江美舒,“……”
所有人,“……”
没听过用一表人才,英俊潇洒夸女儿家的。
梁秋润额角跳了跳,他不明白今儿的这种场合,他爸怎么也来了?
还是江美舒反应过来了。
她抿着唇笑,拍马屁,“不及叔叔风流倜傥,文质翩翩。”
这话一落,梁父的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他这人纨绔半辈子,当年读私塾的时候。
三个字认错俩。
外号人称梁大斗。
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他认识的所有字加起来怕是装不了一斗。
他活了一辈子,竟然有人夸他风流倜傥,文质翩翩!
这简直是夸在了他心坎上。
梁父当即就回了一句,“小江,你很有眼光啊。”
江美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叔叔,我不及您啊。”
商业互捧。
得!
原本双方家长句见面的尴尬,瞬间消失殆尽。
等大家坐下去的时候。
梁锐还有些狐疑地看向江美舒,他怎么从来不知道,江美舒这般会拍马屁!?
他趁着大人们在商量的时候,他朝着江美舒做了一个鬼脸,“马屁精!”
江美舒不想搭理这人。
太幼稚了。
前面大人们已经在讨论正事了。
“亲家,我先自我介绍下,我是梁秋润的父亲,梁贺之。”
“这位是我爱人,秦婉茹。”
“这位是我二儿媳妇,沈明英。”
之前江美舒把梁父的马屁给拍好了,以至于这会梁父特别自信,竟然都主持起来了,这一场婚事了。
梁秋润在竭力保持微笑,眼神去看沈明英,仿佛在问。
二嫂,你怎么把我爸放出来了?
沈明英也很无奈啊,出门的时候,向来不着调的公公,要跟过来,她能怎么办?
她轻咳一声。
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没办法,梁秋润只能自己上了,他站起来介绍道,“江叔,江婶,我的家人基本都在这里了。”
“不知道江家这边有什么要求和条件,都可以提。”
说实话。
这会,江陈粮还有些懵,他从未进过国营饭店,这种单独房间吃饭的屋子。
当然,他连进国营饭店的次数,都是屈指可数的。
他下意识道,“我们都可以。”
还是王丽梅先拧了下他的大腿肉,江陈粮这才改口了去,“不然,我们边吃边说?”
得。
江美舒算是看出来了。
这一场双方父母会面商谈婚事,大家都是草台班子。
梁父像是表演杂技的。
梁母不吱声。
沈明英因为辈分低一辈的原因,不好开口。
于是,梁秋润这个当事人,只能亲自上阵了。
当然了,她爸妈这边也差不多。
江美舒努力去回想,上辈子她见闺蜜结婚是怎么操作的。
想了半晌。
她发现自己也是个绣花枕头。
她只当过伴娘,没参与过这种双方父母,会面商谈婚事的场面。
于是。
江美舒果断承认了。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
当然包括她这根草。
梁秋润让服务员把小黑板拿了上来,“那大家先点菜吧。”
在工作上雷利风险,无往不利的梁秋润。
在双方商谈婚事上,只能惜败。
毕竟,梁秋润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啊。
面对他的提议,大家都认同了下来。
服务员把小黑板拿上来后。
梁秋润把菜单交给了江陈粮和王丽梅,两人都摆手,他们从未在这种场合点过菜。
最后,江美舒接了过来,看了片刻,“来个红烧鱼块,酱小肚,溜三样。”
这是甲级菜。
接着又点了两个乙级菜。
“清炒白菜,酸辣土豆丝。”
她点菜的时候。
梁母偷偷地抬头看她,江美舒每报一个菜名,梁母的眼神就跟着亮几分。
到了最后,甚至是带着心满意足的感觉。
她就说,这个儿媳妇没找错。
点的都是她爱吃的。
“我就这些了。”
江美舒点完,把小黑板递给了梁母,“梁婶,你看有没有要点的?”
猛地被点名的梁母,脸上的心满意足还没来得及收,她愣了下,察觉到大家在看她。
顿时紧张的要命。
怎么说怎么说?
慌乱了片刻后,梁母迅速板着脸,“我都行。”
“你们自己点吧。”
她这幅态度,让王丽梅看在眼里,还以为自家闺女,把菜点多了,惹着婆婆不高兴。
她当即拽了下江美舒的袖子,“要不就这些?”
江美舒嗯了一声,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梁母。
明明对方之前还挺高兴的。
怎么突然就把脸板着了呢?
她这人不爱内耗,想不通就不去想了,索性把菜单还给梁秋润。
梁秋润看了片刻,又加了一个菜,“天冷,加个猪肉炖粉条。”
“你觉得呢?”
声音温润。
江美舒点头,“也可以。”
梁秋润便把菜单交给了服务员,“麻烦把这些菜上一下。”
服务员很快就上了一部分菜过来。
“大家先吃,一边吃一边商量。”
沈明英到底是记起来了,梁秋润喊她来的目的了,
当即便招呼起来。
满屋子的菜香,勾的人肚子里面蛔虫咕咕叫。
红烧鱼块油光蹭亮,红烧肉色泽明亮,肥瘦相间,一股浓浓的肉香味传了整个屋子。
不知道是谁先咽了口水。
“都开动吧,自己人不需要讲究些什么。”
这下,不管是梁家人还是江家人,都不客气了。
江美舒率先夹了一块红烧肉,这红烧肉实在是做的太漂亮了,她完全忍不住。
她夹红烧肉的时候,梁母看了她一眼,也跟着夹了一块。
不一会。
江美舒又去夹红烧鱼块,梁母又跟上。
一连着三次,江美舒也察觉到不对了,她去看梁母,梁母支支吾吾,半晌才憋了一个字出来。
“吃!”
用尽了全部力气。
老脸都给憋红了。
江美舒越发好奇地看了过去。
沈明英在中间打圆场,“江家这边提亲,有什么要求吗?”
“什么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以及彩礼是多少?”
她可以说,只要江家提条件,梁家这边就会答应下来。
沈明英问的这话,让江家人都跟着沉默下去。
王丽梅去看江美舒,江美舒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姐家没要彩礼。
她大嫂是给了五十八块。
轮到梁家这边,她其实不太清楚这里面要多少好。
她的态度,便是王丽梅的态度,只能说在这一场母女情分上面。
她们母女双方都在互相妥协,让步。
于是,王丽梅斟酌了片刻说道,“对亲是一家,我们家对彩礼这方面没有太多的要求。”
这下——
轮到梁家人为难了。
沈明英,“那就按照市面上的彩礼给?”
“三转一响是基本的。”
“三十六条腿。”
这话还未落,梁母就突然开口,“少了。”
见大家都看了过来。
梁母突然扔了个纸条过来,“一百零八条腿。”
这下大家都看了过来。
梁母眼一闭心一横,临时涨价,“三转一响,一百零八条腿,外加彩礼一千八百八十八。”
“小江你跟我走。”
“我会对你好。”
第30章 第30章三合一,求订阅
第30章
梁秋润听到母亲这话,脸色顿时黑了去。
他妈说的这是什么话啊?
她会对小江好。
那他呢?
难道他就对小江不好了?
倒是江家人有些意外,王丽梅惊愕了片刻,很快回神了,“亲家,这个彩礼会不会给的太多了?”
一千八百八十八。
她就是做梦都不敢想这么多钱。
要知道,她娶儿媳妇的时候花了五十八块,这都是他们胡同里面花的最多的一家了。
轮到嫁闺女的时候。
王丽梅起了小私心,特意给大闺女和小闺女一人一百块的嫁妆,这是不能说出去。
但凡是能说出去,王丽梅敢说她绝对十里八乡的名人了。
因为取灯胡同上上下下那么多户人家,没有谁家嫁闺女,像她这般舍得的。
但是,她比起来亲家,这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不说那些物件了,光这一千八百八十八的彩礼,都是他们全家三年不吃喝不喝的工资了。
平日里面想都不敢想的存在啊。
梁母听到王丽梅和她搭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脑子里面演练了半晌,才谨慎地开口道,“不多?”
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是不是太过冷淡了?
说的不够好,也不知道亲家会不会觉得她这人不好,便不愿意把闺女嫁过来。
想到这里,梁母顿时一激灵,倒是顾不得害怕了,倒豆子一样往外弥补,“不多不多,亲家,你算算你拉扯一个孩子长大,多不容易?”
“这一千八我还嫌少了呢,以后若是我发财了,到时候再给小江补贴一些。”
王丽梅听到这话,暗自咂舌,这梁母瞧着人冷淡,但是这性格倒是有些豪爽?
简直是出人意料。
见王丽梅不说话。
梁母心里惴惴不安,难道她说少了?
还是对方不喜欢?
正当梁母胡思乱想的时候。
王丽梅有些为难的开口,“这个彩礼太多了,我们家给不出这么多陪嫁。”
梁母一听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当即摆手,摆成了拨浪鼓。
“不用不用,你家把小江嫁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在说了,就她儿子那德性。
好意思要陪嫁?
小江嫁给她儿子,她都觉得是委屈了对方。
这下王丽梅松口气,“那就这样安排?我们家给陪嫁,一定会竭尽全力。”
美舒嫁到梁家条件好,若是陪嫁给的太少了,怕闺女嫁进去被人看不起。
梁母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去看沈明英,沈明英秒懂婆婆,“这个不强求,可以按照自家情况来。”
“不知道你们还有别的需求吗?”
“例如,提亲,例如订婚,在例如结婚的日子,席面这些有什么安排?”
这还真没有。
王丽梅下意识地摇头,摇到一半去看江美舒。
江美舒在吃酱小肚,那叫一个香,见母亲看她,她放下筷子,轻声道,“怎么简单怎么来。”
她没啥特别的要求。
小姑娘白白净净,吃东西的时候,嘴巴鼓囊囊的,说话也是轻声细语的,连带着要求都是这么简单。
梁母是越看越喜欢。
越是喜欢江美舒,就越对儿子的行为,感到生气。
因此,梁母还恨恨地瞪了一眼梁秋润。
梁秋润,“?”
“母亲,还有别的问题吗?”
梁母对这个不风趣的儿子,极为不喜。
她看都懒得看,转头夹了一筷子酱小肚,放到江美舒的碗里面,“吃。”
江美舒害羞地点头,埋头苦吃。
这是她穿以后,吃的最好的一顿。
没有之一。
荤素搭配,而且各种味道都绝了。
她吃的香。
梁母越发爱怜了几分,她去看沈明英,“定日子。”
无声地提醒。
沈明英这才惊觉,“那既然双方都满意,那我们就定个提亲的日子。”
这——
王丽梅还真不懂,她斟酌片刻,“具体是?”
其实他们家没那么多规矩。
当初大儿子结婚的时候,就是上门过了下彩礼,接着就把儿媳妇娶进来了。
在接着就是大闺女出嫁了,不管是她们娘家,还是婆家都没准备。
直接上午相亲,下午领了结婚证。
两人就在一块过日子了。
哪里像是梁家这么多规矩啊,这让王丽梅觉得有点像是,在往前儿数几十年,类似王公贵族家,才会有这么多讲究。
沈明英,“现在讲究新人新事新社会,我们也不按照传统来的。”
“但是该有的还是要有,不然太过委屈了小江。”
“我们就按照上门提亲,定亲,结婚,三步走,你们看如何?”
王丽梅哪里被这般重视过。
她心里也高兴,梁家这是重视她闺女。
于是,王丽梅爽快的答应下来,“成。”
“至于提亲的日子。”沈明英想了想,“我回去挑个老黄历,尽量挑个吉日出来,到时候会让江主任上门和您家商量,要是没问题,我们就直接上门。”
“提亲定亲外加送彩礼,咱们一起办。”
王丽梅自然没有不答应
的。
她去看女儿江美舒,对方完全跟没事人一样,全程只顾着吃去了。
意识到大家都看自己。
江美舒咬着红烧鱼块,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她想了想,邀请道,“一起吃?”
所有人,“……”
不知道是谁先噗嗤笑了起来。
梁母看着这个好吃的小儿媳妇,只觉得她和自己年轻时候的性子,一模一样。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奔吃食。
连梁锐都忍不住看了过来,他不明白,为什么结婚这么大的事情。
“江美兰”怎么一心就只有吃的呢。
倒是梁秋润目光在江美舒脸上停留片刻,看到她那松鼠的样子,他目光难得生起一抹笑意,“既然说好了,那就这样定了。”
“大家都先安心吃饭好了。”
因为要商谈婚事,江美舒怕是都没吃好。
梁秋润这话一落,江美舒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她就等着这句话了。
到了最后。
临出门的时候,江美舒真的是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
她肚子撑的不行,就差扶着肚子了。
这真的是吃高兴了。
都临出门了,她还不忘回头在看一眼国营饭店的招牌,“这家好吃。”
梁秋润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他想了想,温声道,“以后有机会了在过来吃。”
长辈们似乎有意,把时间和空间都让给,他们这两个小年轻。
不一会的功夫,大家都走完了。
甚至,连梁锐都被一起带走了。只剩下,江美舒和梁秋润两个人了。
这会没了吃饭打掩护,她倒是多了几分尴尬。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梁秋润似乎看出来了,“广外那一块,有个新开的老莫餐厅。”
“下次你若是有时间,我们也可以去试下。”
江美舒闻言,眼睛刷的一下子亮了,“好吃吗?”
她的眼睛极为漂亮,杏眼圆圆,瞳孔漆黑,黑白澄明,这般亮晶晶的时候,眼睛里面仿佛跟藏着星星一样。
饶是,梁秋润都惊艳了片刻,他不自然地收回目光,看着前方,声音清润,“味道还行。”
“我之前招待领导的时候去过老莫餐厅,他们对老莫餐厅都赞不绝口。”
江美舒一听,“那我以后有机会可要去试下。”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老莫餐厅就是后世的西餐厅。
不过,这年头的老莫餐厅,主打一个老毛子的菜。
在四九城不少条件好的人家,都以去老莫餐厅吃饭为荣。
梁秋润嗯了一声,“下次我遇到有老莫餐厅的票,就留着。”
以前都是送给别人了。
他不爱吃西餐,梁锐也不爱。
两人都是中餐胃。
别人稀罕的老莫餐厅的餐票,他却都给了出去。
江美舒抿着唇浅笑,“那好,我以后便有口福了。”
“谢谢梁厂长。”
喊梁厂长这三个字,倒是显得有些生疏了。
梁秋润缄默了下,“喊我名字就行。”
江美舒想了想,“那就老梁?”
她喊不出来秋润这两个字,毕竟,梁秋润这一身气势实在是煊赫,在加上年龄差。
喊秋润总觉得的是占对方便宜一样。
梁秋润,“也行。”
“那我就喊你小江。”
“老梁。”
“小江。”
双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浅浅地笑意。
气氛正起到好处的时候。
陈秘书跑了过来,犹豫再三还是打断了二人,“领导。”
他硬着头皮上。
“何书记来了。”
梁秋润抬手看了下时间,这会才下午三点半,他本来是请了一天的假的。
江美舒刚好也不想和梁秋润在尬聊了。
于是,她非常体贴地说道,“老梁,工作要紧,你先去忙工作。”
梁秋润听到这话,他怔了一下,“那你呢?”
“我回家。”
梁秋润有些惊讶于江美舒的体贴和贤惠,他对于江美舒也越发满意。
他要找的就是这种善解人意的妻子。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越发愧疚,“那我先送你回家。”
这下,江美舒倒是没拒绝。
实在是天气一天天冷了起来,到了三四点刮着西北风,往衣服里面灌。
有现成的小轿车坐,江美舒自然不愿意吃苦。
车子抵达到了胡同口,江美舒从车上下来,朝着梁秋润摆手。
梁秋润仔细观察了下她神色,确定她没有任何不开心后,他心里越发愧疚,“小江同志。”
江美舒都要转身了,她又回头看他。
巷子口,梁秋润立在黑色的小汽车门口,长身玉立,斯文儒雅。
江美舒似乎有些诧异,梁秋润喊她做什么。
“实在是对不住。”梁秋润温声道。
江美舒听到这话,粲然一笑,“不至于,你去忙工作就是了。”
她很大度。
也很体贴。
这让梁秋润怔然了片刻,想了想,从口袋里面拿出了一个钱夹子,从里面数了五张大团结出来,便顺手递给了她,“我不能陪你,你自己去买点好吃的。”
江美舒,“???”
看着那递过来的钱。
她陷入了迷茫,“老梁,你这是在做什么?”
“赔礼。”
向来温和的梁秋润,难得强势了一次,直接把大团结塞到了江美舒的手里。
“收着。”
话落,不给江美舒拒绝的机会,他便直接转身上车了。
哪怕是上车了,梁秋润都忍不住在想。
小江同志真是一个完美的结婚对象。
陈秘书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梁秋润,拍马屁,“领导,江同志很体贴,也会贤惠,而且还能理解您。”
梁秋润嗯了一声,“她很好。”
她越是好。
他越是觉得对不起她。
看着那离开的车子。
在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五张大团结。
展开看了又看。
她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相当于他爸一个多月的工资。
也相当于她姐攒了两年才能攒到的钱。
而梁秋润,就这样随手给了,她这么多钱!
这么多钱!!!
江美舒捏紧了几分,眼睛亮晶晶,喃喃道,“这是一言不合就发钱了吗?”
“这种对象也太好了吧?!”
关键是她还不用陪,不用伺候,全年不着家的那种。
江美舒在这一刻,只恨自己没早点结婚。
这种对象真该给她来一打的!
江美舒心情极为愉悦的到家了。
她进门的时候,王丽梅早已经回来了。甚至还有江腊梅,和一直等消息的江美兰。
他们原以为江美舒会晚上在回来的。
却没想到——
他们前脚到家,后脚江美舒就跟着到了。
“美舒,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和梁厂长去转转吗?”
江美舒进来,捧着一个搪瓷缸喝了一口热开水,顿时觉得浑身都热乎了起来,“老梁有事去忙工作了,我就先回来了。”
这话一落,大家都跟着看了过来,还带着几分震惊。
“你不生气?”
江美兰试探地问道。
毕竟,双方长辈谈妥后,两个小年轻第一次碰面,说是去约会也不过。
结果,就约会了一个小时?
也许是半个小时,对方就把江美舒给放了鸽子了。
这要是换成上辈子的江美兰,她能气的把家里的锅都给砸了。
这也太不重视人了。
江美舒捧着搪瓷缸,白色的雾气缭绕着她精致的眉眼,茫然道,“为什么要生气?”
她不明白,“这种不用陪,不用伺候,甚至都不用相处的对象,还不够好吗?”
这就相当于什么?
对于谈恋爱的人来说,男朋友一心工作,一言不合就发钱。
对于结婚的人来说,那就是老公经常出差上班不回家,但是按时打钱。
这对于江美舒来说,简直是神仙生活。
看着妹妹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还觉得很好的样子。
江美兰有些恍恍惚惚,“可能,你这种性子才是适合梁秋润的。”
上辈子的她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她会自怨自艾,会觉得孤独,会觉得婚姻没有意思。
甚至是还不如结
婚。
江美舒不解,“这有什么不好的?”
“这不就相当于一份工作?而且还不用我上班,不用面对领导,还能拿钱回家玩。”
“这多好啊,姐。”
她是真觉得她姐不够清醒。
只能说,各花入各眼。
这种生活江美兰接受不了,但是江美舒却接受的十分好!
她恨不得过上这种生活一辈子!
*
梁家,梁母回去的路上,还在和沈明英感慨,“不知道秋润这算不算是开窍,你们我们走的时候,把他留下来和小江说话,他第一次没有反对,竟然真的陪着小江了。”
沈明英笑了笑,“秋润开窍了,妈你这不就高兴了?”
就怕小叔子不开窍,别开娶个媳妇回来,真为了给他管教孩子,这就有些伤人了。
梁母想到自家小儿子的性格,她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行,这孩子对工作热衷,对结婚不热衷,别到时候又不同意了。”
“我回去就要翻老黄历,挑个最近的日子,赶紧把这事定下来。”
她是这么说的,也真是这么做的,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日历给翻了出来。
开始细看起来。
“这个月农历八号,十六号,十八号都是好日子。”
“这样吧,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就定个最近的八号去江家提亲如何?”
沈明英无奈,“妈,明天都六号了。”
“如果定八号,要在两天之内凑齐三转一响,还有一百零八条腿,这个可是不容易的。”
人家结婚都是提早半年,甚至是一年三年的光景,就开始准备东西。
他们家这是因为梁秋润,突然答应了相亲,什么都没准备。
沈明英的话,让梁母冷静了下来。
“这是不够。”
光三转一响都不是一时半会能买齐的,更别提一百零八条腿了。
这些东西可都是要先做的。
梁母在屋内走来走去,一拍手,“不行,这些东西都要加急。”
“那还不能先定日子了,要先去同兴和,去问问同兴和有没有现成的家具,我们要买现成的。”
“还有三转一响,明英啊,我来想办法弄票,钱也不是事,但是货——”
货才是最重要的。
沈明英,“我们百货大楼不一定有,不过,我可以去问问。”
“有多少货,我先内部定。”
这就是在百货大楼上班的好处了,而且沈明英还不是一线的售货员,而是中层对外的采购。
对于沈明英来说,几乎没有她弄不到的货。
“嗳,妈就等你这句话呢。”
“什么话啊?”
陈红娇刚进来,就听到二弟妹和婆婆说的热火朝天。
梁母不喜欢她。
沈明英也是。
她进来后,两人便不再像是之前那般交谈了。这让陈红娇有一种,感觉自己被孤立了一样。
她顿了下,接着主动搭讪道,“妈,和秋润的老丈人,他们见面如何了?”
梁母嗯了一声,“还不错。”
陈红娇还想再问。
可惜,梁母直接准备出去了,走到一半,又转头折回来,拉着沈明英一块,“你陪我一起去一趟同兴和。”
沈明英是真没空,上午请假了半天,下午要回去盘账。不然,明儿的百货大楼的进出采购单,又要堆一大堆了。
她想了想,“妈,你不如喊小江陪你去?”
“反正你买的这一百零八条腿,也是给小江用的。”
这还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
梁母的眼睛当场就亮了,“那我去找小江。”
走到一半,她又叹气,“明英,我不敢啊。”
这也是和二儿媳妇,认识了十多年,她才能这般随意的。
对于小儿媳妇,她们这才见面,梁母根本不太敢和对方相处。
尽管,她内心热情似火!
实际上却连门都不敢出。
陈红娇接了一句,“妈,我陪着你去吧。”
梁母下意识道,“那还是算了。”
别到时候,她给小儿媳妇买的家具,大儿媳妇又要哭日子不好过,要她补贴。
见婆婆直接拒绝自己了。
陈红娇心里有些不好受,“妈,都是您儿媳妇,您至于这般防着我吗?”
梁母看了她一眼,“是给小江买的家具,你去看做什么?”
“我去找小江好了。”
有大儿媳妇这么一逼,她觉得她也能自己去找小江看家具了!
梁母是个行动派,直接动了起来。
她去江家的时候。
江美舒在糊火柴盒,她一边糊火柴盒,一边在想,梁秋润给她的钱,她要怎么花才好。
她糊十个火柴盒是一厘钱,想赚一分钱她要糊一百个。
而梁秋润给的她五十块,相当于她要不眠不休,糊几万个火柴盒,才能赚得到。
梁秋润这般有钱吗?
江美舒不确定地想道。
“好好糊,别糊错了,到时候要返工。”王腊梅看到小闺女走神,她叮嘱了一句。
江美舒嗯了一声。
“也不知道梁家那边把日子定在几号,我还想等他们日子定了,到时候去给你买一些陪嫁。”
江美舒摇头,“兴许就在附近吧。”
她能感受得到梁母,似乎有些着急。
这话刚落。
外面就传来声音,“小江在家吗?”
听着声音还挺熟悉。
江美舒愣了下,“好像是老梁的母亲?”
王腊梅拍了下她手,“什么老梁的母亲,这是你婆婆。”
“怎么喊的?”
她起身出去,果然一出来就看到梁母,竟然在院子里面,而且她还是一个人,瞧着那样子颇为局促。
王丽梅顿时迎了上去,“亲家,你怎么来了?”
梁母不太会搭话,憋憋憋,憋了半天,“来找小江。”
“带她去看下一百零八条腿的款式。”
说完这话,她顿时紧张地看向王丽梅,“亲家,你能把小江借我使使不?”
这话问的跟小孩儿一样。
有些逗。
王丽梅笑的合不拢嘴,“这算是啥借不借的。”
“我家美、兰都快成你梁家人了。”
她朝着屋内喊了一声,“美兰,出来下。”
江美舒也意外这个点,梁母来找她。
她放下手里的火柴盒,这才出来,喊了一声,“梁阿姨?”
梁母看到她的眼睛,唰的一下子亮了,紧张道,“你有空没?想让你陪我去看下一百零八条腿。”
“你二嫂要去上班,她没空陪我,秋润也在上班,找不到人,你大嫂吧,我不太想和她一块。”
“我就想和你一块去看家具。”
这话够直白的。
说完,梁母期待地看向江美舒。
她真的是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出来的。
江美舒愣了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看家具?”
“对,就是你。”
梁母见她没有一口答应下来,顿时有些失望,“你不愿意吗?”
“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自己去。”
也不是不能去。
不就是去见人吗?
反正也死不了!
江美舒顿时摇头,“不是,我没说不去。”
这下,梁母黯淡的眼神biu的一下子亮了。
她其实不年轻了,今年都有五十五岁了,但是因为日子过的好,又生了一张圆盘脸,饱满而有肉,一笑起来,脸颊鼓囊囊的,看着颇为和善。
“我洗个手,就来。”
梁母顿时点头。
江美舒洗了手,旋即出来,王丽梅还特别体贴的,把家里的橘子拿了两个,让她去招待婆婆。
江美舒也没拒绝,揣在兜里面,跟着梁母出了大杂院。
外面的风有些大。
江美舒下意识的把脸藏在了衣服里面,四处看了一眼,“梁姨,你是怎么过来的?”
她没看到自行车啊。
也没看到小轿车。
梁母,“我让明英骑
车送我过来的,这会明英走了。”
江美舒,“……”
她愣了下,“那我们怎么过去??”
梁母不喜欢坐公汽,这会也没自行车。
她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去不了同兴和啊。
“要不,我们走过去?”
江美舒,“也成吧。”
只是,梁母没说的是从取灯胡同,到同兴和足足有十三里路,这要是走过去,没俩小时是到不了的。
不过,倒不是梁母不说,而是梁母这人社恐,这么多年都是在家待着,来来往往出来的地方。
不到一个巴掌大。
所以,她还真没有概念。
两人在路上走。
梁母还给江美舒买了一个热乎乎的烤红薯,“这红薯甜,你一个我一个。”
她是真舍得。
要是搁着以前的江美舒和江美兰来买,他们都是买那种不要票的三角散红薯,一个三分钱。
梁母买的则是那种面红薯,一个足足有鸽子大,外皮被烤出了红薯蜜,里面的瓤更是又软又绵又甜。
当然也贵。
这种大的烤红薯一个一毛钱。
梁母买起来不眨眼的,忐忑道,“你尝尝。”
江美舒也馋这一口,尤其是到了冬天,天气又冷,抱着热乎的烤红薯吃一口,是真舒服。
“还要糖水吗?”
“我瞧着前面那家还有卖糖水的。”
江美舒还没说要,梁母又跑到前面去买了。
等她过来的时候,手里又捧着俩搪瓷缸,支支吾吾,“搪瓷缸压了两毛钱押金,回来的时候要还给人家。”
江美舒接过搪瓷缸,看了一眼,里面煮的是梨子水。
她捧着喝了一口,甜到了心坎里面,她满足的眉眼弯弯,“好喝。”
见她喜欢,梁母也忍不住笑。
她一笑,眼角皱纹生起,白白胖胖,平添了几分富贵慈祥味。
不远处。
梁秋润刚开完会回来,陈秘书载着他回肉联厂,走到一半,他从玻璃窗前看了又看。
“领导,好像是梁阿姨和江同志。”
梁秋润本来在看刚拿到的文件,他闻言忍不住抬头看过去。
还真是。
他蹙眉,“开过去。”
不太明白,他母亲这会怎么会和小江在大马路牙子上。
前面。
梁母走的慢,她一口红薯,一口糖水,极为快活,只是快活到一半,突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小江,你下午不是和我们家秋润约会吗?”
“怎么我找你的时候,你在家?”
兴许接触了一会,梁母倒是不像是之前那般紧张社恐了,还敢主动问话。
江美舒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老、梁厂长下午要开会好像,我就先回家了。”
梁母一听这话,脸上慈和的笑容顿时没了,“我就知道这孩子心里只有工作。”
“小江,真是委屈你了。”
“你放心,秋润不陪你,妈陪你。”
车子停靠在路边,梁秋润怎么也没想到,摇下车窗他还没开口,就听见母亲在小江面前上眼药。
他温润的表情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母亲,小江,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
骤然看到梁秋润出现在这里。
江美舒和梁母都被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了?”
“吓死个人了?”
梁母胖胖的手拍着胸口,“也不知道发出点声音,你妈被你吓死了,你就成孤儿了。”
梁秋润微笑,“妈,我是问你,你们怎么在这里?”
梁母埋怨,“还不是你太忙,你二嫂也在忙,我一个人不太敢去同兴和看家具,就过来喊小江陪我一起了。”
梁秋润的眉心跳了跳,“同兴和离这里有快二十里路,你们打算怎么过去?”
怎么过去。
“走过去。”
梁母这才反应过来,“这么远吗?”
“秋润啊,那你送我和小江过去吧。”
不等梁秋润拒绝,梁母就拉着江美舒上了车子的后排,一上去她就忍不住感慨道,“还是小轿车暖和啊。”
“也怪你爸不够格,不然我也让他给家里配一辆车。”
梁秋润不说话,跟着上车,坐到了副驾驶座位上,这才朝着旁边的江美舒问道,“你们走多久了?”
竟然不问梁母了。
因为,梁秋润知道自家母亲不靠谱,尤其是出了门子后,她就更不靠谱了。
江美舒想了想,“大概有四十分钟?”
“也没走多远,只顾着吃了。”
手里还拿着烤红薯,梨子水,一小袋炒板栗。
说实话跟着梁母一起出来,除了脚受罪点,那个嘴是真不受罪啊。
江美舒都不知道,原来七十年代的四九城,竟然有这么多好吃的。
梁秋润捏了捏眉心,“下次你们出来,可以先打一个电话到我办公室,我会让陈秘书去接你们。”
这——
江美舒下意识道,“这会不会太麻烦了?”
梁母咬了一口烤红薯,真是甜的她眯着眼睛,理所应当道,“麻烦她不是应该的吗?”
这话说的,梁秋润看了过来,“母亲,你不能吃甜的。”
梁母下意识的把红薯藏到身后,“这是小江给我买的,孝敬我的,是吧,小江?”
江美舒,“……”
老天奶。
她出来一分钱没花,不止如此,她手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梁母买的。
只是,面对梁母的甩锅。
她下意识地把锅接了过来,牢牢的扣在自己的头顶上。
“是。”
硬着头皮说道。
她不擅长说谎,心虚的要命,以至于耳根都热了起来,脸颊也浮了一层粉,眼神也不知道往哪里看。
反正不敢和梁秋润对视的。
梁秋润看到她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领导,我们去哪里?”
陈秘书忍不住问了一句。
梁秋润,“去广外的同兴和。”
这话说的,陈秘书忍不住愣了下,“同兴和啊。”
这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而且是四九城里面出了名的牌子,也是做好家居的地方。
在往前数个几十年,那可是贝勒爷和格格们婚嫁的时候,最爱去的地方。
只是,如今同兴和已经不是私营,而是公私合营,所以才得以生存下来。
到了同兴和。
陈秘书把车停了下来,梁秋润先下来开车门,眼瞧着母亲和江美舒都下来了。
他才隔着车窗朝着陈秘书吩咐一句,“在外面等我。”
陈秘书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进了里面。
江美舒觉得自己真是开眼界了,一个上百平的大厅里面,放着各式各样的木头家具。
有戴着大镜子的穿衣柜,还有五斗柜,橱柜,电视柜。
木头床。
木头椅子。
几乎所有能想到的东西,这里都有。
这不就类似后世的家具城吗?
不过,这是七十年代的家具城。
而一进来这里后,梁母虽然社恐,但是兜里面的钱和票,给了她底气,她朝着江美舒说道,“小江,有什么看上的吗?”
“我们就先拉回去。”
江美舒囧了囧,总觉得梁母那口气,好像是在说买白菜一样。
她想了想,“先看看?”
“也行?”
他们进来后,同兴和的门市部经理就过来了,“同志,要看看什么?”
梁母瞬间不吱声了,躲在梁秋润和江美舒的身后。
比起这两人。
这个门市部经理,更是外人。
梁母根本不敢接触啊。
还是梁秋润开口,“我们看下一百零八条腿。”
朱经理一听这是大单子啊,当即就说,“那你们跟我到后面来,后面的都是老货。”
这下,江美舒算是感受到了,七十年代有钱人家的待遇。
说是后面,实际上类似是一个更大的大厅一样,把天井给遮住了,做成了那种大厂子。
足足有几百平。
“这就是我们同兴和的根基了,基本都在这里了。”如今的生意不好做,尤其是流行领个结婚证就结婚。
中间的环节都不要了。
以至于,他们同兴和的家具攒了一批,又一批,几乎很难卖出去的。
“不知道你们有喜欢的吗?”
江美舒不太懂这个,她去看梁母。
梁母懂啊,好条件浸出来的人儿,
一双眼睛练的极为毒辣。
她直接挑好货,抬手一指,“这个,这个,这个。”
“都打包。”
“美舒,你是喜欢这种带镜子的大穿衣柜,还是要这种连柜?”
江美舒看了一眼,“我喜欢这种连柜。”
带镜子的穿衣柜只有一组,但是连柜却有三组。不过,她却担心,“会不会太贵了?”
“钱不是问题,票也不是问题。”梁母手一指,“那就这个。”
一会会的时间,就定了几十条腿了,朱经理喜的合不拢嘴,“那这种床呢?我们这里有木床,也有最洋气款的席梦思。”
“这种床特别软。”
梁母不想和朱经理说话,她往江美舒身边靠了靠,拉着她坐下来,低声问,“你喜欢木板床,还是这种席梦思?”
她自己喜欢睡木板床,腰不痛。
江美舒想了想,“席梦思。”她上辈子睡习惯了席梦思,反倒是来这里后,天天睡弹簧床,睡的腰疼。
“那就这个。”
梁母比划了下,“不过这个床太小了。”
“有大点的吗?”两个人睡的话,床小了不够打架,折腾不开。
这话一落,梁秋润就下意识道,“母亲,床不用那么大的。”
反正,也是小江一个人睡。
这下梁母听懂了他潜意识,她本来心情很好的,瞬间被儿子给弄毛了,当即就怼了一句,“怎么?你打算婚后让小江独守空房啊??”
“你不去陪小江睡?”
“那我去陪小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