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这个虚掩着房门的麻将室内。
他穿着一身上等丝绸制成的长袍马褂,长袍是深黑的色泽,上半身的短褂则是深褐色的,上面还绣着吉样如意的深色图案,左边胸前还挂着几根金链子做装饰。
或许是因为太过富足的生活, 身躯有些壮实,小腹处更是涌起了小肚腩, 但也只是微微凸起, 也算不得大腹便便。
至于那张脸,只是张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的脸,看着却富态圆润。不大不小的狭长眸子里也没有历经千帆的沧桑,有的只是对目前生活的惬意与满足。
短促的头发被仔细的打理过发蜡后梳在了脑后,露出了白净的面庞, 嘴唇上方是特意留下的一字胡,下巴却刮得干干净净的,没有胡须。
戴着镶金边的宝石戒指的手指上捏着一根雪茄,正在袅袅升腾着烟雾。
正是他刚刚说的话。
“二爷!”骤然听到声音的红玫瑰也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来人时,脸上冒出来的愠怒之色,霎时变成了巧笑嫣然的笑意。
她连忙站稳了身子,三步并做两步的走上前去,身子娇软地就要倒在被喊做二爷的男人身上,双手也好似柔弱无骨的模样,攀向了他的前胸,嘴里却是撒娇似的说道:“二爷怎么这会子就来了,倒是叫人家吓了一跳,这不刚刚赢牌时的好运道,见着二爷,都得跑到二爷身上去了。”
软言软语的柔情小意,自是风情万种。
二爷顺势伸手挽住了红玫瑰纤瘦的腰肢,拿着雪茄的左手递到了嘴边,张嘴咬了一口雪茄,深吸了一口烟草的味道,又吞云吐雾的将满口的混杂着烟草味道的白雾吞吐着,径直落到了红玫瑰娇艳又妩媚的脸上。
“小嘴还是这么甜,怎得跑这房间打起马吊来了?还是跟着两个上不得牌面的家伙。”没有一丝感情的眼神,像是打量着货物一般,扫过了鹿可和夏泽兰的脸,表面上是在询问红玫瑰,暗地里却带着隐隐的责怪意味。
而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在听到红玫瑰称呼二爷之后,就立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束手束脚的低垂着脑袋站在了一边。
身为舞女的俩人,这也算是当着大老板的面,光明正大的逃避排练,完全是她们俩人理亏。
可惜的是,尚且还什么信息都没问出来,就直接被抓包了。
“左右不过是两个站在边缘的小透明,再怎么排练还不是那样。况且人家手痒的厉害,总不能和那些男丁一起玩吧。毕竟,人家还是二爷的人呢~ ”红玫瑰自然听得懂二爷的言外之意,许是因为之前的承诺,大包大揽的将责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身体也十分娇软的倚靠在二爷的怀里,纤长白嫩的手指,在他的前胸打着圈,调情调得十分暧昧。
“二爷,姐姐也是无聊得很,这才想着过几把手瘾,眼下二爷来了,不如让那两人让个位置,让您和姐姐一起玩个几把?”清清柔柔的嗓音响起,白玫瑰也适时的开口解围。
“哈哈哈哈!”二爷似是被逗笑了一般,张嘴开怀大笑了几声,说道,“你们俩个,那三瓜两枣若是输了,岂不是还得哭着喊着磨回来?行了行了,就你们几个一起再玩个几把吧,可千万记住,别耽误了晚上的正事,尤其是两天后的正事。”
说着说着,他拿着雪茄的手还伸出来捏了捏红玫瑰细嫩的脸颊,掐出了一道浅淡的红痕才收了手。
同时松开了搂着她纤腰的手臂,抚平了衣服上因为搂抱产生的褶皱,似是纵容又带着些许敲打意味的说道:“我还有事,继续打吧。至于你们俩个——哄着她们高兴些。”
接着抖了抖手上雪茄上的烟灰,徒留一地的灰渍和一室的烟味,甩甩手就走了出去。
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一场意外。
鹿可听到脚步声离去的时候,悄悄抬头看了一眼红玫瑰,只见她脸上的小意温柔全然不见,徒留一脸的平静,还有些许藏在眼底的厌恶。
转瞬又挂上了妩媚惑人的笑容,没好气的说道:“都愣着干嘛?二爷都发话了,还不快点继续。都怪那臭不要脸的家伙,又暗戳戳的去告状。”
听着竟然并不是个意外。
至于谁干的好事,红玫瑰的心里,自然有数。
原本因为二爷僵持着的鹿可和夏泽兰也因为红玫瑰的话顺势坐了下来,端着茶壶干站着的诸离也适时的将茶水重新的摆了上去,还有那些瓜果点心,都一并摆上。
只不过仅仅摆放在了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的身边,并没有鹿可和夏泽兰的份。
毕竟,身份不同。
想来厨房那位高婶子,更不会准备她们这些舞女的下午茶吃食。
诸离摆完了所有的吃食之后,也不好一直待在她们四人的小房间内,看着低头揉搓着桌上麻将牌的四双手,以及专注得没有奉上一丝眼神的四人,眸中闪现了一丝幽怨,尽数投注在了鹿可的身上。
停顿了几秒,才低声告辞离了这屋。
“姐姐,也不是什么话都能在外人面前说的。”见送下午茶的那人离开了房间,白玫瑰才婉言开口劝诫。
“怕什么!还能吃了我不成?只要老娘还没有年老色衰,就还轮不到那家伙爬到我的头上来。”红玫瑰显然不忿,手上抓牌的动作却没有停。
“话虽这么说,但赖管事毕竟还是二爷的手下,代表的也是二爷的意思。”白玫瑰也抓起了一张牌,又丢了出去,嘴上依旧温温柔柔的说着话。
赖管事?
竟然是他告的状吗?
也对。规则第九条曾写道:赖管事是百乐门的管事,他掌管并处理着百乐门的全部事务,请对他保持应有的尊重,并听从他的各项安排,不得违背。
可是她和夏泽兰两人,现在却是明晃晃的违背了赖管事早上下达的命令,不在舞台上排演舞蹈,反而在陪着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打马吊。
只是赖管事却不敢自己亲自过来惩罚几人,反倒是拐弯抹角的跟着大老板二爷告了个黑状,让二爷来找茬。
却被红玫瑰给应付了过去。
但瞧着,红玫瑰和二爷的关系并不简单。虽然二爷隐隐有怒气,可在红玫瑰一连串的撒娇攻势下,竟也是糊弄了过去,也没有找鹿可和夏泽兰二人的麻烦。
红玫瑰也确实做到了她之前承诺的话,可她最后的表情又分明不像是与二爷情根深种的模样,更像是迫于无奈的应付。
其中的弯弯绕绕,真是一时也解不开。
因此,面对两人的吐槽和闲聊,鹿可也完全插不上什么话,夏泽兰也是如此。
“他若不是二爷的手下,我早就找个由头将他弄出去了。”红玫瑰依旧是不以为意的模样,见白玫瑰迟迟没有说话,才补充道:“妹妹啊,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几年之后都是黄土一抔,何不趁现在让自己活得尽兴?”
“姐姐说的是。”白玫瑰温温柔柔的应了一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倒像是完全没听进去的模样。
“胡了!哎哟,我这运道,今天就是不错!”
随着鹿可的又一张牌扔出,红玫瑰开心又爽朗的笑声再度萦绕在了整个房间内,喜悦t之情更是不言而喻。
胡了几把牌的快感,比之二爷给她的宠爱,都要醉人。
“玫瑰姐姐今日手气这么好,若是许愿的话,必定也能心想事成。”夏泽兰也适时的恭维道。
“心想事成?”红玫瑰闻言一愣,随即又嗤笑着说道,“像我们这些人,还能妄想什么心想事成?倒不如那些黄白之物,更让人安心些。”
所谓的心愿,不过是嗤之以鼻的笑话。
夏泽兰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被红玫瑰的几句话打发,反而继续说:“姐姐现在可是百乐门的当家花旦,金银财宝岂不是唾手可得,心里头有什么愿望,随口说出来,都说不定还有某些富家公子,求着要替姐姐满足心愿呢。”
“哦?”红玫瑰微微冷了脸,反问道,“看你这意思,是也想爬上玫瑰这位置坐坐?这还得看看其他两位姐妹,答不答应了?”
赢牌的好心情,被夏泽兰的几句言语,打发了个干净,娇媚的脸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丝愠色。
“我玫瑰姐姐我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夏泽兰显然也意识到了红玫瑰的怒气,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紧张得有些吞吞吐吐。
“姐姐莫怪,我们都是贫苦人家出来的,迫于生计才进了这百乐门。穷人家嘛,小时候的心愿就是吃一顿饱饭、或者吃顿好肉,哪怕是肥肉都啃得津津有味。
现在进了这百乐门,总算是能吃得上饱饭了,就连以前一年不见几次的荤腥,天天都能吃到,可别提多满足了。 ”瞧着气氛有些尴尬,鹿可组织了一波语言,不慌不忙的开了口,“只是见了姐姐们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也不由得好奇——
像是你们这般生活在云端的人,又会有什么想要达成的心愿呢?肯定不会是像我们这些小人物一样,只是想着吃顿饱饭。
白玫瑰姐姐,您说是吗? ”
鹿可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长段,不着痕迹的替夏泽兰找着开脱的借口,也顺便将自己的目的暗藏在了其中,最后更是拉上了白玫瑰做“挡箭牌”。
以她一直以来的表现,都像是一个云淡风轻的老好人。身为一个老好人,自然不会看着夏泽兰和鹿可两人因为口头上的失误被红玫瑰责怪,不然岂不是脱离来了她的人设?
这是明目张胆的——阳谋。
“左右都不过是生活在乱世里的普通人,你我之间又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能吃饱穿暖已经是莫大的幸事了。”果然,面对着鹿可指名道姓的询问,白玫瑰自然也不能不予理会,却是完全避重就轻的搪塞了过去。
“这话说的,倒还让人舒心几分。”红玫瑰脸上的怒气,也因为两人的插科打诨,消散了大半,却不由得浮上了些许哀伤和迷茫,似是说笑一般低喃道:“可别以为,爬上去就是什么好事。”
这话像是只说给自己听的,但在仅仅只有四人的小房间内,却还是清晰的落入了另外三人的耳朵里。
就连一直维持着浅笑淡然表情的白玫瑰,拿起麻将牌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又在零点几秒之后,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自那一通闲聊之后,房间内的气氛就有了改变,再也没了之前轻松惬意的模样,红玫瑰在赢牌之后的喜悦也没那么大了,虽然还是晓得欢快,但总觉得多了丝愁绪。
白玫瑰本就不爱主动闲聊,而夏泽兰是害怕再次说错话,惹恼了她们。至于鹿可,也明白事情不该急于求成,几乎都快要直接了当问出来的话语,得到的却都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若是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真实的回答。
之后几人就安静地打了几圈麻将,夏泽兰也故意让她,让白玫瑰赢了几次。只是赢牌之后的白玫瑰,却是无波无澜的,没有什么太过欢喜的表情和动作,反倒是红玫瑰隐隐瞧着有些不高兴,但在意识到是白玫瑰赢了时,才将那些不高兴的情绪压在了心底。
而两位玫瑰在空闲下来的时候也伸手拿过一边的茶点吃了些,倒是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尽职尽责地扮演着牌友的角色。
再度没滋没味的打了几圈牌,这场看上去已经有些压抑的牌局才算彻底结束。红玫瑰将自己面前的麻将牌一把推了出去,兴致缺缺地说道:“原来手气太好也没什么意思。行了,今天就到这吧,你们去休息休息吃个晚饭,我也回房歇一会,晚上还有的忙活呢。”
她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一举一动中都自带着风情和魅惑,手拿着绒毛的扇子敲了敲桌面,才借着力道站直了身体,抬眼看向对面的人,邀请道:“白玫瑰,一起走吗?”
明明是一副困顿的模样,竟然还能看到些许诱惑,真不愧是百乐门的当家花旦。
“一起吧。”白玫瑰柔柔的应了一声,也跟着站起了身子。
没一会儿就看到她们俩人娉婷的背影走出了小房间,徒留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还留在小房间内。
在看到两人离开之后,夏泽兰才当着鹿可的面长舒了一口气:“还真是喜怒无常,随便几句闲聊,都能点燃红玫瑰的爆点,太可怕了。”
“你忘了?规则里面本就有暗含竞争的意思,当着她们的面,说这些话,若是被误以为你想往上爬,怕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说几句了,穿小鞋都有可能。”鹿可有些疑惑,她还以为夏泽兰只是打探消息心切,因此说话着急了些,一时间没想到那些规则。
“规则?你找到了?”夏泽兰听到那两字时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竟一把抓住了鹿可放在桌面的两只手,迫切地询问:“我翻了整个屋子都没找到那该死的规则纸,好姐姐,你快告诉我在哪找到的!”
难不成还真是她运气好,只是小小的巧合就找到了规则?
鹿可心里有些腹诽,但还是本着同是玩家的心理,指点了两句:“就在头顶天花板上的布艺灯罩里,你打开卧室的灯,就能看见一片阴影。”
“好好好,我回去就试试看。”夏泽兰听得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即飞回宿舍楼去找规则纸,但碍于现在还在百乐门的大堂,还不知外面的排演结束了没,便只能先按捺下了这份心思。
同样鉴于鹿可告知了她十分重要的信息,夏泽兰也悄悄的将鹿可划分到了值得信赖的同伴那一栏。
于是又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嘴:“鹿可,你的房间也是像进贼抢劫了一样的吗?还有那些血?”
“嗯,是这样,其他人的房间估计也是如此。”夏泽兰抓着她的手有点吃紧,鹿可一边回答着她的问题,一边试图将自己的手从夏泽兰的手里抽出来。
只是在抽出来的过程中,不可避免的吸引到了夏泽兰的视线,她也自然而然的看到了鹿可手腕上的红色印记。
“你这手腕上是什么东西?”看到了也没有藏着掖着,夏泽兰顺嘴就发出了提问。
但鹿可却是忙不叠的抽出了自己的手,缩回了桌下,又用右手握住了手腕上的印记,假装不经意的说道:“之前不小心留下的伤疤,留了点印子。时间不早了,还是赶紧出去吧,就我们一直躲在房间里,有些太可疑了。”
找了一个借口之后,鹿可就站起了身子,不慌不忙的转身,然后将交叠着的两只手移到了前面,镇定自若的走出了房间。
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噢。”夏泽兰有些疑惑,却也并没有看得真切,只是隐隐约约的看到了一个深红的印记,又见鹿可动作迅速的收了回去,快的差点以为自己是眼花。
再者鹿可又找了个十足有用的借口,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反倒是跟着她一起,走出了房间门。
她们和红玫瑰、白玫瑰俩人打麻将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大约是两三个小时。而在黄玫瑰和白玫瑰来大堂之前,红玫瑰就已经坐着看鹿可她们排演看了好一会儿,后来又和其他两位玫瑰一起看了一会儿。
因此一下午的时间,就这么消耗掉了。
等到鹿可走出房门时,整t个大厅的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就剩几个还站在大堂里,装作忙碌的样子。
“好巧啊,又碰见了。”鹿可刚走出房门没一会儿,诸离就洋溢着笑容,上前几步打了个招呼。
“是很巧。”她并不太清楚诸离是否知道手腕上印记的秘密,在看到他上前打招呼时,也只能推脱到巧合之上,同时避开了左手,伸出右手,挥舞了两下,算作打招呼。
慢了半步跟在身后的夏泽兰,探出脑袋左右张望着看了一下两人,又揣摩了一下两人脸上的表情,顿时露出了揶揄又了然的微笑。
好家伙,这眼里是只瞧得见鹿可这一个人了吗?
好歹他们也是同样的玩家,竟然连点眼神的余光都不施舍一分,仿佛她整个人都不存在是的。
虽然两人看着像是熟识吧,但未免也忽略的太彻底了。
夏泽兰的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可是看着诸离和鹿可两张不分伯仲又精致美丽的脸,心里头也不免小声嘀咕一句:真配。
要是在现实世界,她说不定就已经开始磕起CP了,可惜了,在游乐场的副本世界里,那点些微的心动,都算是没用的东西,更不要提磕CP这种追星小迷妹干的事情了。
“鹿小姐,没想到你也在。”与此同时,一直充当门神的吕毅,看着早就四散离开的人群,也跟着走了过来。
“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多的熟人。”鹿可冲着吕毅也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就在夏泽兰要在心里惊叹一声修罗场时,另外剩余的两人也围拢了过来。一时间,六名玩家,都齐聚在了这里。
“你们好,我是百乐门的作曲——钟游。”之前找黄玫瑰商量曲谱的年轻男子,也跟着走上前来,晃了晃手中的纸张,自报家门。
“我是厨房的帮厨,杨见山。”沉闷的拎着食盒的中年男子也上前打了个招呼,不出意外就是下午送茶点来时,回头张望了几眼的那个男人。
接下来,其他几人也分别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
分别是充当打手和保镖指责的吕毅;负责场内打扫工作的场工,诸离;以及身为舞女的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除了两个女生是一样的身份,其他人的身份都大不相同,穿插在百乐门的每一个行当里,似是要分头打探消息的样子。
正当几人打算絮絮叨叨聊些信息时,寡言又长相老实的杨见山直接了当的开了口:“厨房的饭食差不多已经快准备好了,如果不及时过去,厨娘高婶子可能会发怒,我这次过来也是将吃剩的茶点收拾了送回厨房的。”
难为他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大堆话。
其他五人也意识到此刻不是闲谈的时机,便帮衬着将房间内吃剩的茶点收拾好了,就往后院走去。
刚刚走出百乐门的大堂,就见外面的天色——
已然全黑。
第232章
墨色笼罩。
犹如张开的漆黑又巨大的深渊巨口,吞噬了整个天地,也等待着他们的进入。
“奇怪,这不是还没到晚上五点吗?怎么天色就完全黑了?”夏泽兰看着门外完全黢黑的天色,喃喃自语的发出了疑问。
但她的这点声音, 自然也没有逃过在场其他人的耳朵。
鹿可抬眼望向了门外,只见漆黑如墨的夜色里,树影重重,宛如一个个伸展着身体婆娑晃动的人形,伴随着幽冷的风声,发出“簌簌”的声响。
远处的夜色, 一眼望不到尽头,幽黑的百乐门里,也没有丁点昏黄的路灯, 有的只是深沉如墨的夜色。
原本熙熙攘攘聚拢在大厅里的好些人,早就不知在什么时候,散了场。此时此刻,偌大的舞厅里,只剩下了鹿可他们六名玩家。
好似副本里,也只剩下了他们六个人。
而在那些人突然消失之后, 空气里也莫名多了些肃杀的阴冷。
“确实太过奇怪,按照常理推断,现在太阳还未完全下山,应当留有晚霞,再不济,也该是深蓝的天色。即便是深冬,也不应该在此刻,天色全黑。”站在一旁的钟游,捏了捏手上的纸张,眺望着远方的天际,脸上浮现了一抹愁绪和慎重。
“不管如何,现在也不是在这里停留的时候,还是赶紧离开吧。”杨见山此刻是一点也不想在这多待,再则高婶子吩咐他办的事情还没办完,等会还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发愁之际,难免有些急躁。
“迟则生变。”自刚刚起就不自觉靠近鹿可身边的诸离,低垂着眉眼,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正也不能一直待在这。”
剩下几人也是连连点头,光站在这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也是无济于事,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得往前闯一闯。
于是在众人基本已经商定好了之后,本就是最急切的杨见山,提着那一个大大的食盒,径直就朝着黑暗里走去,只不过是走了几步远,整个人就被黑暗完全吞没了进去。
落在后面的五人,竟已经完全看到他的身影。
“诶?杨见山你——”还未完全脱出口的阻拦,直接噎在了夏泽兰的嘴里。
“这夜色,好似有些古怪。”眼看着杨见山的背影被黑暗完全吞噬,鹿可心里顿时升起了一丝莫名的慌乱感,总觉得外面的黑夜,古古怪怪的。
“我这有条麻绳,大家如果害怕走散,可以将绳子系在身上。”
只是在几人犹疑的几秒钟内,国字脸大叔吕毅就已经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长条团在一起的麻绳,递到了另外四人的面前。麻绳大约有两根手指那么粗,看着就十分结实。
“这个法子不错,叔你可帮大忙了。系上这绳子,谁还怕在黑暗里走丢?”夏泽兰瞬间两眼放光,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吕毅手上的麻绳,捋顺了个头,缠绕着往自己的腰上系去。
与此同时,鹿可也取出了系统背包里的手电筒,白色的强光朝着门外的黑暗射去,出乎意料的,只照射到了两米左右的距离,再远一些,也同样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折断了光线。
和预想的一样,外面的黑暗十分的古怪,超过两米之外的事物都会被完全的吞噬掉。就比如杨见山走出几步远就被掩盖的背影,也比如她手中手电筒照射出的被折断的光线
围拢站在旁边的钟游、诸离两人,自然也看到了鹿可试验灯光的这一幕,在意识到灯光可能被隔绝的时候,钟游十分自然的接过了吕毅手中的麻绳,熟练的在自己的腰上打了个结。
“鹿可,快来。”另一边的夏泽兰则是故意留了好长一段的麻绳,在看到另外几人的动作时,连忙呼唤她过来。
相比较那些陌生的男子,她还是更相信鹿可一些。在完全看不见的黑暗里,还是让鹿可站在自己的身后更有安全感,因此,特意留了一段。
而诸离自然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在看到夏泽兰的动作时,也屁颠屁颠的跟着鹿可走了过来,截住了最后一段的麻绳。
剩余五人的排序也就这么确定了下来。
从前至后分别是领头的吕毅、钟游、夏泽兰、鹿可和诸离。
“好了,我们出发。”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有照明设备的几人也分别拿出了自己的手电筒或探照灯,等领头的吕毅说了出发之后,就由前至后的、义无反顾的走进了黑暗里。
一个一个的,像是入锅的饺子一样,隔着一米左右的麻绳,串着被黑暗的汤锅所吞噬。
但愿之前独自行走的杨见山,不要出什么事情才好。
此刻已经走进黑暗里的鹿可,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想法。但凡他当时晚走一步,他们都能及时想到应对的办法。同样身为玩家的几人,还是群策群力、结伴同行会更好一些,否则遇到什么意外,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仅管,这些匆匆见过几面的玩家,尚且不知是好人还是坏人。可其中的大半,都与鹿可有过不少的交集,也更值得信赖一些。
唯一完全摸不着头脑并完全不了解的,也就只有钟游一个人了。
周身是浓稠幽深的夜色,阴冷又肃杀的气息并未消散,反倒更为深冷了几分。鹿可穿着一身无袖的长至膝盖的旗袍,只觉得吹来的寒风,吹得她身体有些发颤,浑身都是蔓延的冷意。
脚下的细高跟更是一步一步的踩在鹅卵石的小道上,给她的行动增添了几丝不便。
她不得不将手电筒的光芒对准了自己的脚下, t以确保自己不会因为不小心的意外踩歪,而崴脚摔倒。
只是前面领头的都是块头有些大的男子,脚步迈得也大了些,自然也没有考虑到身后跟着的几个女生,就是前头的夏泽兰,紧跟着也有些吃力。
眼神的余光里,鹿可也能看到她身影的晃荡。
再远一些的地方,就只能看到黑暗了,就比如她身后的黑暗,和一直跟随着她的——诸离的脚步声。
四周静谧得也只剩下了“簌簌”的风吹树叶声和他们一行五人的脚步声,早先离开的杨见山也不知到了何处,走在最前面的吕毅,也一直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就好像已经耽误的一两分钟内,他已经走出去了不知道多少米远。
但神奇的是,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各自都能听清楚,手中拿取的照明类的用具,所照亮的地方,就只有前面两米左右,身后背对着光线的地方,依旧是一片黑暗。
这就造成了,鹿可拿着手电筒,只可以看清她面前两米范围内的夏泽兰和那半截麻烦,夏泽兰只能看到前面的钟游和半截麻烦,钟游也只能看到前面的吕毅
时空似乎是被划分了一样,每个人都只能看到面前两米外的东西,但又诡异的重叠交替在了一起。
倒令得在小树林里穿梭的五人更加小心翼翼了。
白日里并不觉得有多长的树林花园的小径,此刻却觉得分外的漫长。
“啊!”
几十米远的距离外,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又凄厉的尖叫声,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惊惧与慌乱。
猝然出现的惊叫声,惊得正在看路的鹿可猛然抬头望去,却因为没有及时看清路面上的鹅卵石,脚下的细高跟一下子踩了空,脚底一滑,整个身体骤然不稳,扑腾的就要往地上倒去。
身后及时伸出的一双手,稳健又快速的扶住了她的身体,刚刚接触时的冰凉肤感,也逐渐变得温热。
“你没事吧?”
“前面是出事了吗?”
诸离和夏泽兰的声音,几乎是同一时刻响起。只是诸离的声音压低凑近了耳边,而夏泽兰则是对着前面的两人询问,因此,鹿可第一时间听到的就是诸离关切的问候。
她的大半个身体几乎也被拢在了诸离的怀里,周身肆虐的寒风也被遮挡了大半,两人近得都可以听到彼此间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咚!咚咚!”隐隐有越来越急促的趋势。
“我没事。”鹿可在稳住身体的一瞬间,伸手就推搡开了面前人的怀抱,同时也不忘道谢一句:“谢谢。”
些许的温存在骤然间消失殆尽,幽冷的风声吹荡进诸离的怀里,好似刚刚的接触,只是一场短暂的幻觉。
他收回扶住鹿可的双手,右手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压抑着残余的兴奋和刚刚升腾起的愠怒,假装客气的说道:“举手之劳罢了。”
而鹿可草率的点了点头,注意力却在前面闹出的动静之上。她意识到自己脚上的细高跟不太方便,便干脆利落的脱掉了鞋子,直接拿在了手上。莹白纤细又柔美的脚掌就这样直接踩踏在了鹅卵石的小道上,冰冰凉的触感从脚底蔓延上来,仿佛是踩踏在了寒冰之上。
但鹿可还是忍耐了下来。
只是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几下,站在后面的诸离一直观察着她的小动作,在察觉到她的冷意时,不动声色的往前多走了几步,与她并肩,也稍稍挡住了一点呼啸的冷风。
“听尖叫声是个男的,或许是杨见山,我们快点上前看看!”最前面的吕毅也只是听到了尖叫声,视线所及之处,却是看不到分毫端倪,便大声催促着快些前进。
“好,走快些。”跟在后面的钟游随声附和道。
幸好鹿可和诸离两人之间发生的纠葛也不过是短短几十秒的时间,否则按照他们现在身上系着的绳子,前面三人急促的奔跑起来,在最后的他们两人,也不知会被拉拽着的力道,弄得摔倒在地。
现在见他们都附和着要抓紧上前看看出事的地点,鹿可和诸离也是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原本拖拽着的长长的麻绳,距离也在不断的缩短,在灯光照射的范围内,鹿可依稀看到了前方钟游的身影,只不过是一半一半的出现,一会儿全部在黑暗里,一会儿又看到了半截朦朦胧胧的背影。
身旁的诸离则一直紧跟在她的身边,为她遮挡一点冷风,但收效甚微,聊胜于无。
“赫!”
终究是在前面的人最快到达了出事的地点,一道毫不掩饰的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风声,传到了鹿可他们的耳边。
“发现了什么?”
“他杨见山他怎么死了!”
钟游的疑问和夏泽兰惊惧的反问,几乎是一前一后的响起,同时身后的鹿可和诸离,也通过这只言片语大致了解了前面发生的事情。
早他们几步离开的杨见山——死了。
死在了这条被黑暗完全包裹,却又必经的树林小道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冷风“哗哗”地拍打在鹿可的脸上,被发胶固定又盘好的头发几乎巍然不动,只掉出了几缕散乱的碎发。她赤着双脚快步向前小跑了好几步,在走到吕毅他们身边时,眼神的余光刚好看到了散落在地上的食盒。
木质的食盒已经完全打翻在地,上面的盖头掀飞掉落在了一旁,几个交叠的木盒也是散乱的倒在地上,里面收拾着的点心和茶水,也大喇喇的掉了出来,茶壶和茶杯似是从高处坠落,摔成了支离破碎的碎片,点心瓜果也顺着缝隙滚了出来,沾染上了地上的灰尘,有些甚至滚落着掉进了旁边的草丛里,不见踪影。
“杨见山在哪?”
因为急促的小跑,鹿可的呼吸声有一些紊乱,脱口而出的问句,伴随着喘息声,也断断续续的。
“在上面”听到询问的夏泽兰,拉了拉她的右手,脸色十分难看的转过了头,右手竖了根手指,向上指了指。
上面?
哪个上面?
许是因为浓稠又压抑的黑暗,令人窒息;又或者是阴冷又肃杀的风声,令人颤抖;鹿可的脑子有零点几秒的怔愣,却又立即清醒了过来,她猛然向上抬头,就看到了——
一具被悬挂在两棵树之间的尸体。
他还穿着那身朴素又简单的麻布粗衣,整个人呈大字型被吊在了半空中,身上是缠绕着伸展过来的婴儿小臂粗细的枝条,牢牢的抓住了他的四肢,有些竟是从他的身体里穿插了进去。
长着细密树叶的枝条并没有完全挡住杨见山的脸,他双目瞪得浑圆,眼睛充斥着血色,几乎占据了全部眼白,眼珠向外突出,就差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嘴巴张得老大,一根粗壮的树枝竟是直接从他的后脑勺穿插着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五官更是狰狞扭曲。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的表情究竟是惊惧还是疼痛了。
杨见山似乎才刚刚死去没有多久,穿插又捆绑着他的大树枝条,上面沾染着汩汩冒出来的鲜血,要坠不坠地挂在半空中,还没有完全滴落下来。
正是因为没有看到地上的血液,鹿可才会下意识的问杨见山在哪。但此刻他们聚集在一起,还未流淌出来的血液,终于顺着枝条穿插出的伤口,一滴一滴地掉落在了鹅卵石上,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汪”。
钟游蹲下了身体,手指轻轻点了点地上的血迹,在指尖摩挲了几下,才轻声说道:“血还是温热的,他应该刚出事没多久。”
“怎么会?从他尖叫出声,也不过才一两分钟,就这么一丁点的时间,他就死在这里了?”夏泽兰的情绪明显有些崩溃,话语里还夹杂着一些畏惧和恐慌,却还是竭力的做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不像是人做出来的。”吕毅看着缠绕在杨见山身上的枝条,竟瞧不出一丝人为的痕迹。
“可为什么会选中他呢?”杨见山死得实在是太过诡异,鹿可回顾了一圈规则纸上的内容,完全不知道他是触犯了哪一条规则。
明明他们只是老老实实的走在去厨房的路上罢了。
是因为这些散落在地上的茶水点心吗?
但如果是因为这些,为什么下午送去百乐门的大厅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归根究底,或许还是因为眼前诡异莫测的黑暗。
此时此刻,他们五人已经聚集在了一起,鹿可站在其中的一侧,但汇聚起来的灯光,也才勉强让她看清了最边上的人旁边一两米外的t地方,以及悬挂在头顶一米多高的杨见山的尸体。
当然杨见山的尸体并不是正好在鹿可他们的头顶,而是刚好在一米之外的头顶,“滴答滴答”滴落着的血滴,也没有溅到五人的身上。
“杨见山是被两侧的树枝捆绑着杀死在这里的,看来这里的树和黑雾都有些古怪,以防他的尸体产生什么异变,我建议我们暂且还是不要管他的尸体了,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紧要的。”钟游皱着眉观测了好一会儿,看着似乎有些迟疑的几位玩家,直接开口建议。
“我觉得也是,他的死状太诡异了,还是快点离开吧。就算是尸体,也得午时阳气最足的时候处置吧?谁知道会不会突然诈尸”夏泽兰也是十分赞同。
本来周围吞噬人的黑暗就已经十分恐怖了,更何况是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是死状那么凄惨的尸体,她现在恨不得离这个尸体远远的。
“没错,现在不是处理他的时机,我们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现在就离开这。”
吕毅深思熟虑了一会儿,到底是没有先前那么冲动,这具被树木高高挂起的尸体,根本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处理好的,光是砍伐上面的枝条就要耗费不少的时间,而且他们这些人,也不可能凭空够到眼前的枝条,还得攀爬到两边的树上去斩断,其中的风险性太高了。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死人,让另外的玩家一起冒险。
再者,副本里所有的NPC此刻都消失不见,吕毅并不确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能想办法远离最致命的危险。
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赞同了这个想法,鹿可自然也不会反对。她也知道杨见山这人死得蹊跷,但在目前被黑暗裹挟的环境里,根本不是处理杨见山尸体的好时机。她抬眼再度凝视了几圈上方杨见山的尸体,又看了看地上散落着的食盒餐点
目光最终却是落到了那双沾着草根树叶的鞋子之上。
会不会是两侧的树枝捆绑他的时候才沾染上的呢?
仅管心里冒出了这个想法,她还是将这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才跟随着前面几人,绕过了杨见山的尸体,也绕过了地上的血迹,向着前面走去。
至于身后的诸离,一直都是性质缺缺的模样,除了刻意表现出来的惊讶,他几乎没有将过多的目光投注在眼前的画面上,更多的是在悄悄的注视着鹿可的一举一动。
所谓的副本,与他又有什么干系?
一行五人重新向前走着,四周弥漫着的,依旧是不曾驱散和消失的黑暗,几乎禁锢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只余下灯光的些许光亮,照亮着前方的方寸之地,也照亮着四周同样染上了一层墨色,在黑夜里颜色格外深邃的杂草树木。
只是这样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
在他们绕过杨见山的尸体后不久,大约是走了三四分钟的距离,眼前肆意笼罩着的黑暗像是突然被光亮所斩断,鹿可他们的面前,出现了另一幅模样的后院。
点燃着烛火的红色灯笼悬挂在两侧的小道上,一盏又一盏的,从眼前一直点缀到远方的平房上,深邃又幽暗的夜空中,也挂着一轮惨白的弯月,洒下的些许清冷的月光,落在院子里,几乎都被红灯笼的光亮所掩盖。
直到他们所有人离开了那片小树林,置身在红色灯笼照耀着的院落里时,才恍然生出了一丝,自己尚且还在百乐门里面的错觉。
鹿可此刻在回头向后望去,只觉得身后的树林,像是被天地间巨大的黑色幕布所遮盖,依旧漆黑如墨,依旧透不出一丝的光亮。
有了红色灯笼的照耀,他们手上拿着的照明设备也就没了用处,纷纷都收回了自己的系统背包内。好在这里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自然也就没人在意东西突然消失的画面。
“这小树林也太奇怪了吧。”夏泽兰舒了口气,看了看后面的黑暗,心里头还是有些后怕。
“玫瑰们的住所,就在那里面。”所以那里,是他们避无可避要去的地方。鹿可也悠悠地叹了一口气,随即将手中的鞋子重新套在了脚上。
吕毅也跟着将众人身上的麻绳收回:“行了,现在就去厨房吧。”
几人纷纷点了点头,就相继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边上的红色灯笼烛火摇曳,照在几人的脸上、身上,都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红色。
而在道路的尽头,在众人的目的地之前,从小厨房的大门内,突然走出了一个大家都熟悉的身影——
杨见山!
第233章
他不是死了吗?
怎么还能好端端的站在厨房门口?
那花园树林中的尸体究竟又是什么东西?
众人几乎是在看到厨房门口的杨见山时,各自的脚步都猛地一顿,心里也涌出了极其荒诞的恐慌感。明明看到的尸体,还在他们身后几十米远外的小树林内,甚至当时冲击性的可怖画面,都停留在他们的脑子里
现在, 一个活生生的杨见山,却又再次站到了他们的面前
实在荒谬!
一个死了的人,一具残破的尸体,怎么可能越过一直在往前行走的他们五人,突然的出现在鹿可他们几个的前面呢?
并且还是一副久等了的模样。
但却没有一个人敢迈步上前, 吕毅等人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只觉得杨见山身上处处都是诡异,红色灯笼的光芒落在他的身上, 映衬得他整个人仿佛是从血海里爬出来的。
“别傻站着了,厨房的饭食都准备好了,几位怎么还不快点进来?”
不同于对面五人的迟疑,杨见山却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一样,站在厨房的大门前,热情的招呼着他们。
只是话语里, 没有一点熟识的意思。
被催促着的五人,自然也不能继续在原地干站着,纵使心里有别的想法,还是不得不迈动着腿,向前走动了几步。
鹿可混迹在人群里,清亮的眸子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不远处的杨见山,从上到下十分仔细的打量着。
杨见山的身体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异样,毕恭毕敬的站立着。但随着他们几人的不断靠近,原本被红色光芒遮掩得有些模模糊糊的身形,越发清晰了起来。
身上残留着的枝条捆绑缠绕的痕迹,也愈发的明显。与红色灯笼相应成色的、汩汩冒出鲜血的伤口,也在此刻一览无余。
如果杨见山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和血渍,鹿可或许还会怀疑,当初在花园树林里看到的那一幕,是不是一场幻觉。
可现在他身上的这些伤口和血渍,分明昭示着,当初被捆绑在树上的尸体——就是他。
一具尸体,又是怎么绕过他们这群人,跑到前面去的?
随着越发的靠近,那股难以言喻的诡异和恐惧的感觉,仿佛跗骨的毒药,死死地缠绕着鹿可他们五人,几人脚下的步伐,也愈发沉重了些。
夏泽兰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伸手揉搓了几下胳膊,小心翼翼地凑得离鹿可更近了一些,小声嘀咕道:“这家伙,究竟是活人还是死人?”
他们离杨见山还有几步远的距离,因此夏泽兰刻意压低的声音,只有身旁的钟游几人听了个全。
“是死人。”
面对着夏泽兰的小声嘀咕,鹿可也刻意压低着声音说了一句,随即又小声补充了一句:“你看他的嘴巴。”
嘴巴?
嘴巴怎么了?
听闻此言的夏泽兰悄悄抬起了脑袋,仔细端详起了不远处的杨见山,接着便立即倒吸了一口冷气!
早先在树林里的时候,杨见山的嘴巴,就被一根粗壮的树枝,从后脑勺往前面直接穿插了过去,夏泽兰自然清晰的记得那树枝穿插出来的那副惨状。
而此刻的杨见山,在朦朦胧胧的红色光芒里,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原本的嘴巴像是被大力撕扯着变了形。仅管极力揉搓得平整,但还是可以看出歪歪扭扭、宛如缝补的痕迹。
再结合他一身破破烂烂的长袍,混杂着鲜血的痕迹,和粘着的杂草树叶
真相究竟如何,自是不必再多说。
在鹿可和夏泽兰一番小声的交谈后,在场的另外几人,也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杨见山的嘴巴上,一下子,全都心知肚明了。
虽然不知道杨见山的尸体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也不知道他究竟如何会赶在他们之前到达厨房的,但也不妨碍剩下的几名玩家们,对他升起了无限的提防之心。
这样完全异变t的尸体,再也不是他们的同伴了,而是通关路上的绊脚石。
站在前面的杨见山,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鹿可他们这些人心中的小九九,依旧维持着一份恭敬又和顺的笑容,静待着五人的到来。
只是搭配着他缝补揉搓后的面容,更显得狰狞和可怖。在红与黑的交界中,一时间,就像是从地狱爬上来的——索命的恶鬼。
拦住了五位玩家的必经之路。
但一切似乎只是鹿可他们的多虑,脚下的步伐不停,几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杨见山却一直没有动作。
并且在他们靠近厨房大门时,右脚往后退了一步,身体也往后面侧了侧,让出了可供人行走的道路:“快些吧,大家伙都等急了。”
等急了?
尚且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的几人,在踏入房门的一瞬间,就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注而来的目光。
如狼似虎,杀气腾腾。
数十张五官不同的惨白面孔,不约而同的转过了脑袋,直勾勾地盯着刚刚走进来的五人,脸上的表情也是掩饰不住的凶恶和怨毒。
好似他们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恶事。
这些人,都是中午一起用饭的人,也是下午在百乐门的大厅,见到的那些人,包括着和鹿可、夏泽兰一样的舞女,以及场工、打手、或作曲的杂役。
他们都坐在了餐桌旁,却每张桌子都余下了一两个空位,正在等待着姗姗来迟的玩家。
“杵这里干什么!让让!快让让!”
身后蓦地传来几声十分泼辣的叫嚷声,接着一股大力就朝着堵门的几人推搡而来,势必要把他们几人推开,头顶也突兀的笼罩上了一片阴影。
在急促的推搡下,五人一时腿脚站立不稳,就要往旁边摔去,却又在即将摔倒的时候稳住了身体,纷纷避让开来。
因为过度的拥挤,鹿可一下子被推得和诸离极近,整个人的身体都差些贴上去,好在她及时稳住了身体,但两人此刻也不过相聚了三四厘米的距离。
高婶子还是一副急躁的模样,推开了几人就举着头顶巨大的托盘往里面走去,“砰”地一声将托盘放在了圆桌上,这才有闲心看向了身后的几人,指指点点地说道:“你们这几个是怎么回事?干饭还能不积极?这么多人都到齐了就等你们几个?老娘接下来还有一堆活计,还干杵在那干什么?快点吃完,快点滚蛋!”
一通毫不留情面的指责,噼里啪啦的,像是机关枪一样的,从高婶子的嘴巴里,一连串的蹦了出来。
劈头盖脸的就是给鹿可他们一顿臭骂。
但也一下子把他们从地狱拉上了人间,四周如芒刺背的目光一下子少了许多,凝滞又肃杀的僵硬气氛,也一下子缓解了很多。
跗骨的阴寒之气,也削减了很多。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扭转。
只是这样程度的缓解,就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高婶子在极快速的说完了这一连串的指责之话后,双手随意在身上的围裙上擦拭了几下,扭动着臃肿的身体向外面走去,期间也没有施舍一点目光给鹿可他们。
“你也是,厨房忙得很,赶紧走。”路过杨见山时,狭长被脸上肥肉挤得臃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看了他几眼,仿佛完全没有看到杨见山身上的异状,招呼着他往厨房走去。
站立在一边的杨见山闻言低头应了声“是”,就老老实实的跟着她走进了另一边的小厨房里,透过厨房的门缝,尚且可以看到炊烟袅袅。
米香、菜香也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片刻后,又随着夜风,消逝在了夜色里。
如芒刺背的目光,却又再次落到了站在门口的五人之上,目光灼灼,似是要将他们的身体灼伤。
夏泽兰忙不叠的牵起了鹿可的手,抓着她就顺着人群间留下的狭窄过道,往最里面的圆桌走去,那正是舞女们坐着的圆桌。
此刻圆桌上,还摆放着菜香四溢的饭食,但因为少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并没有人拿起筷子。
是高婶子看到了从夜色里走来的几人,意识到餐桌上的人就要到齐,刚刚才摆放上的餐食,而她估摸着一会儿就要送上来另一份餐食,若还待着门口不走,必然还会再次撞上。
因此,夏泽兰的步伐有些急切。
鹿可也配合着快步走了过去,就是身后诸离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两人拉扯着的手上,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剩下的几人也纷纷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怕是再迟一些的话,那灼热又滚烫的目光,都快要将吕毅他们几个人烧死了。
而随着众人的落座,那些人的目光也没有离开几名玩家的身上,反倒是已经上了菜的舞女那桌,目光灼热得盯着餐桌上的饭食。
等到鹿可和夏泽兰两人入座后,最先忍不住的一人,吞了吞口中的唾沫,快速的拿起了木碗,伸手就盛起了木桶里的米饭。
接着是下一个,一个接一个。
不一会儿,她们就端起了手中的碗筷,朝着桌上的饭菜伸去了双手。
落座的鹿可也跟着盛了小半碗米饭,眼睛的余光却是扫过了面前的菜品,和午时的并不一样。
但似乎多了几分血腥之气。
最中间的汤碗里,装着的是鲜红的番茄鸡蛋汤,比之番茄的颜色,都深上了几分,淡黄色的鸡蛋,都染上了一层鲜红的色泽。
在它旁边摆放着的四盘菜,菠萝咕咾肉、蒜香排骨、青椒土豆丝和白灼青菜,也因为四溅的汤汁,蒙上了一层浅淡的红色。
虽然刚刚高婶子的一番举动,算得上是为他们的另类解围,但鹿可她还是不敢尝试饭桌上的荤食。
便举着筷子,浅尝了几口餐桌上的土豆丝和青菜,就着碗里的小半碗米饭,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
反观身旁的几个舞女,一如中午的那般模样,急切地夹取着餐桌上的荤食,直接往自己的嘴里塞去,几乎顾不上咀嚼,就囫囵吞枣的吞咽了下去,然后又是下一筷子。
一筷接一筷,不多时,就将满盘的肉类吃得一干二净。
期间,鹿可只听到了她们不断吞咽的声音,大块的肉类,几乎都没有经过咀嚼,直接从嘴巴里滑落到了喉管里、食道里,然后是胃里。
这样的吞食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
而且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夜里掌灯的缘故,她们几人的脸蛋看着比白日里又惨白了许多,漂亮的眼睛里也多了分浑浊,细细看去,都能看到缠绕着的红血丝。
但连贯的动作,大口的吞咽,光滑的皮肤,看着也不像是和杨见山差不多的死人。
高婶子进进出出了好几趟这边的房门,将其他几个餐桌上的托盘也尽数摆了上去,直到摆完最后一桌时,才不再过来。
至于杨见山,似乎是一直窝在另一边的小厨房内,再也没出来过。
鹿可小口小口地咀嚼着嘴里的饭食,眼神的余光却是一直在餐桌上的几人身上扫过,时不时地还撞上了夏泽兰窥视的目光。
在这张餐桌之上,怕是除了鹿可和夏泽兰之外,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着桌上的餐食,连一点多余的目光都不肯落到其他人身上。因此,给她们二人的窥视,平添了非常多的便利。
许是赶时间,这一顿饭,吃得比中午时分又快上了几分,但也和中午一样,将所有的荤菜都吃了个干干净净,连盘中剩下的汤汁也没有放过,更不要提中间那一大碗的番茄蛋花汤了
那六名舞女你一勺我一勺的,不一会儿就只剩下了空着的碗盘,包括那两盘素菜,一小部分是鹿可和夏泽兰吃的,剩下的大半部分,也都进了她们的胃里。
只是平坦的小腹,依旧如同一个无底洞一样,装下了那么多的餐食,都没有任何凸起的迹象。
解决完所有的饭食之后,也不等坐着消消食,就将手中的碗筷往桌上一摆,施施然的站起了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不一会儿,就走进了夜色里。
一反常态的,鹿可也急忙放下了手中早已吃干净的碗筷,跟随着离去的舞女几人,快步走了上去。
“诶?鹿——”
夏泽兰嘴里的话还未说出口,留给她的就只剩鹿可的背影了她便什么也顾不得,下意识的也跟着追了上去。
完全忘记了小树林里的诡异。
倒是剩下的吕毅、钟游、诸离三人,因为餐食上的时间有些晚,同桌的人还未将桌上的饭食解决完全,一时间也不好起身离开。
门外依旧是浓稠的夜色,红色灯笼透出来的红光,协同着天上银白月亮的浅淡光芒,齐刷刷的落t在了漆黑的地面上,泛起了异样的光泽。
走在前头的舞女们,一点都察觉不到饭后的积食,行走的步伐迈得又快又稳,鹿可几乎是要踉跄着小跑才勉强跟了上去。
只是她脚下的细高跟还是有过多的不便,再加上之前赤脚走着的几段路磨出来的细小疮口,走起路来,颇有些不适。
跟在后面的夏泽兰,比鹿可适应的更快一些,踩着一双细高跟也仿佛是如履平地,没一会儿,就追上了鹿可,并挽上了她的胳膊。
“你疯了吗?忘记林子里是什么样的情况了?还跟着她们走?”夏泽兰牢牢地抓住了鹿可的胳膊,深夜激起了她的恐惧,自然也回想起了之前杨见山的死状,小声又急促地说道。
声音里还夹杂着难以掩饰的颤抖。
她是在害怕。
“你怎么也跟上来了?”没有及时回答夏泽兰的问题,鹿可的话语里难掩惊诧,顿了顿才解释道,“我只是想看看,跟着她们走,会出什么事。而且,我们本来就都是舞女,马上百乐门就要开业了,总得看看她们究竟要准备些什么。”
再多的细枝末节,鹿可就不打算解释的太清楚了,一时半会儿,完全说不清楚。
而且大多也只是她的猜测,还不知成不成真。
“这也太冒险了,我还是跟着你一起。”夏泽兰挽着鹿可的手又紧了几分,整个人的身体都快贴上去了。
出都出来了,现在回去也不可能了,还不如跟着鹿可一起,有灾一起扛。
“放心,只要我们小心些,不踩踏到周边的杂草树叶,应该不会”瞧着夏泽兰担惊受怕却又硬抓着自己的模样,鹿可难得宽慰了几句。
只是最后剩下的半截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又咽回了喉咙里。
杨见山鞋底残存的杂草树叶,鹿可看得分明,但更多的真相,仍不得而知,也许这番猜测可能是错误的,还是不要吊起夏泽兰的希望了。
两人在后面小声的诉说了几句话,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都没有慢下来,紧紧跟着三四步远的那六名舞女们。
声音也是压低着尽可能只让身边的人听到,在她们前面的人,估计只能听到细碎的如同风声的呜咽话语。
散落的红光给予了她们可视物的光亮,也照亮了一条幽静的小道,反倒是两侧的民居和树木,都隐匿在了黑暗里。
从厨房到小树林的道路并不是太长,走了不过几十步,一行人就走到了小树林的前面。
但出人意料的是,眼前的小树林虽然潜藏在黑暗里,也没有悬挂红色的灯笼,却依稀可以看清大致的轮廓。
是银月洒落的光辉。
底下的鹅卵石,也泛着浅白的光芒,在一片深邃的黑暗里,格外的醒目。
“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夏泽兰没忍住心底的疑惑,呢喃着说出了声,“之前明明连光都透不过”
鹿可的眼里,也满是惊异之色。闪烁的眸光,不自觉得落在了前面几位妖娆又娉婷的人身上。
会是因为她们的存在吗?
可现在却不是追究这些原因的时候,既然此时的小树林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也没有出现那诡异的黑暗,鹿可就跟随着那些舞女,直接走了进去。
夏泽兰也是如此,只是挽着鹿可的手松了几分,脸上满是掩饰不住地惊诧,摇头晃脑的观看着四周的一切。
虽然光线极暗,但还是勉强可以看清脚下的路,和四周的树影。之前完全被黑暗挡住的亭台水榭,此刻也显露了出来。
原本阴冷又肃杀的气息,也消散一空,只留下了满园静谧的萧条,和她们一行人“哒哒哒”的脚踏石头的脚步声。
危机也似乎消散在了无形之中。
只是随着她们步伐的深入,鹿可她们却看到了一滩熟悉的血渍,大喇喇地躺在鹅卵石的道路上,并顺着鹅卵石的缝隙,沁入了下面的泥土里。
之前散落在地上的食盒和茶点都不见了踪影,在道路上方捆绑着杨见山尸体的枝条也不见了踪影
但那些残余的茶水,以及水果糕点的残渣,以及几近干涸的血渍,都可以证明,杨见山还是在这里遭遇了危险,并失去了生命。
甚至连一旁的断裂的树枝和落叶,都比其他地方多了许多。
现场清理的十分草率。
更像是杨见山自己挣脱了树枝,捡起了地上洒落的食盒茶盏,匆匆回了小厨房复命。
当然,这样的猜测,未免也太不可思议了些。
一个死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举动?
悄悄将眼前所见的画面记在心里,鹿可还是紧跟着前面舞女的步伐,快步绕过了前面的一滩血渍,倒是那些舞女,什么都不避讳,脚踩着鲜血,就走过了这一条路。
森冷的黑夜里,尚且还有些摇曳的风声,吹动着树叶“簌簌”作响,也给她们带来了些许的凉意。
她们一行八个人,受着冷风的吹拂,沉默得走在这条幽静的鹅卵石小道上,脚步匆忙。
原本来时十分漫长的道路,在和舞女们一起行走时,莫名变得快了好几分,不一会儿,她们就脱离了小树林里的那条小道,走到了百乐门的大厅里。
浓稠晦暗的黑暗,在这一路上,竟是完全没有出现过。
只是走进了大厅,前面六人的速度也没有丝毫减慢,朝着另外一个相同的方向走了过去。
目的十分的明确。
鹿可她们安稳的走过了小树林,尚且还来不及言语几句,就看到了那些舞女更加匆忙的背影,只得匆匆对视了一眼,就急匆匆地再度追赶了上去。
但那些舞女竟直接就拐进了一旁的敞开着门的黑暗房间内,身影顿时隐没在了黑暗里。
“这进去吗?”看到了再度出现的黑暗,夏泽兰有些迟疑。
都到这里了,难道还能退缩吗?鹿可扭头凝视着夏泽兰的双眼,十分坚定的说了一句:
“进!”
第234章
没有退路可言。
她们现在的身份, 本来就是百乐门里面的舞女。而规则的第一条说的就是:你是百乐门的普通舞女,请牢记你的身份,不得逾矩。
既然都是舞女,在即将开门营业的间隙,自然是要一起行动的。哪有那些人可以进去的地方,鹿可她们反而进不得呢?
再者说,副本本来就是一场冒险。
哪有在即将发生线索的关键时刻,选择退缩的道理?
若是因此错失了线索,鹿可怕是要悔恨万分。即便前方可能存在什么未知的危险,但她们只要小心谨慎一些,必然会找到解决危险的办法。
因此,鹿可看向夏泽兰的眼神十分坚定,甚至还升起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气势, 让夏泽兰看得一愣一愣的。
然而那些怔愣,只是一闪而过。
夏泽兰在看到鹿可打定了注意要走进去,并且已经开始行动的时候,条件反射的直接抓住了她的胳膊,也直接跟着走了进去。
鹿可走在前面,身上仿佛挂上了一个大型挂件——夏泽兰, 她的眼前是浓稠的挥散不开的黑色, 却又无形于空气中,只像是片黑色的幕布, 遮住了鹿可她们的眼睛。
她往前又走了几步,身体仿佛进入了某个虚幻又诡秘的空间,周身是刺骨又阴冷的寒意,脚下却是软绵又凹凸不平的土地,唯有和夏泽兰相接触的地方,尚且还散发着些许的余温。
但这样的感觉只是短短几步的距离,鹿可她们又往前走了几步的时候,整个身体仿佛是从什么禁锢着她们的泥泞中挣脱了出来,眼前的黑暗也仿佛是戳破的气球
一瞬间,消失不见。
五光十色的流光,骤然出现在鹿可的眼前,肆意又绚烂的光芒,令刚刚从黑暗里挣脱出来的两人,眼睛十分不适,下意识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避免因强光刺激出来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哟,又是你俩,可真够慢的。”一道熟悉的轻佻中带着魅惑的声音突然出现在了两人的耳边,鹿可忍耐着强光睁开了眼,就看到了红玫瑰那张妩媚的脸蛋,凑得极近,几乎是贴到了她的面前,两人的鼻子,都快要碰触到了。
可是,刚刚冲破黑暗的瞬间,鹿可的面前并没有任何人。
这样想着的鹿可,一滴晶莹的泪珠突然从她的眼眶内滑落,顺着白嫩的脸颊,缓慢流淌。
一只纤长光滑的手掌,悄然拂去了鹿可脸颊上的泪水:“哭什么哭,离上台没多少时间了,还不快些去上妆换衣服,到时候延误了表演,赖管事定t叫你们哭个够。”
娇艳的红唇在鹿可眼前一张一合,她似乎都能闻到近在咫尺的红玫瑰身上的香气,还有抵在脸颊上的冰凉。
同样从黑暗中冲出来的夏泽兰,在适应了突然出现的强光之后,睁眼就见到了眼前冲击性的一幕,胸腔中的心跳都跳漏了一拍,拉扯着鹿可胳膊的手,下意识的就要拉着她往旁边撤去。
红玫瑰却先她的动作之前,懒洋洋的站直了身子,不动声色的朝后面退了半步,斜睨着朝她俩看了一眼,扭动着纤瘦的腰肢,就转身离开了。
仿佛刚刚的出现,只是一番善意的提醒。
鹿可眨巴了几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多的波动,就连刚刚红玫瑰的贴脸,也只不过是眼珠略微颤动了几下。她盯着红玫瑰的背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空闲出来的左手,抬起来擦了擦刚刚因为强光刺激而流出来的眼泪。
在触及到红玫瑰刚刚触碰到的地方时,恍然还能感知到当时的冰冷。
那温度——
根本不是活人拥有的。
“我没事,小心些。”察觉到夏泽兰抓住她胳膊的双手骤然握紧,鹿可这才分神看向了一旁的夏泽兰,小声的说了一句。
短暂的眼神交流后,夏泽兰紧绷的精神也稍微放松了一些,鹿可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这个黑暗背后的房间内。
之前红玫瑰的贴脸,阻挡了大部分的视线,她眼神的余光,只能瞧见四处闪烁又明亮的五彩光芒。
直到此刻,房间内的画面,才整个落入到了她的眼睛里。
绚烂的光芒,是一颗颗串起来的五颜六色的灯泡,连通了电路,发出五光十色的光亮。
而在灯光的背后,是一个璀璨又老旧的化妆舞台,到处都是镀金或者深红的色彩。在鹿可她们的面前,左右两侧就是两条长长的化妆桌。
桌子应该是拼凑起来的,每张桌子应该是两三米长,一米多宽,桌子的正中央竖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镜子大概有一米多高,宽度是六十多厘米,厚度大约有巴掌大小。边缘绕着一圈发光的灯带,和另外几个白色暖黄的灯光,可以清晰的照出每个人的面容。
桌面上则是摆放着一些敞开着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涂抹的刷子、梳妆用的梳子、发油、发卡等等,以及丝巾、羽毛、帽子等等的装饰物品
左右两边都是四张化妆桌拼凑起来的长桌,就连各自配备的靠背椅,都是镀金带着红色的绒布,中间的地面也铺上了一层长长的红色地毯。
化妆桌的背后是坚实的墙壁,但在远处的角落里,似乎可以看到一堆悬挂着的演出服装,和可供换衣的、用红色的布料围裹起来的换衣间。
不过是有一圈固定的一厘米粗细的铁丝作支撑罢了。
红玫瑰她是百乐门的头牌,自然早就化好了妆容、更换了服饰,在和闯进来的鹿可说了两句后,就随意找了张一旁空置着的沙发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忙碌的众人。
至于黄玫瑰和白玫瑰两人,正在整理着自己的妆容,尝试着佩戴什么样的发饰,并没有将目光分散给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在她们之前进来的舞女,一个个都脚不沾地的忙碌了起来,有的坐在椅子上涂抹着脸上的妆容,有的则挑选着后面衣架上的服饰,匆匆忙忙地走进换衣间更换。
反倒是站在门口的鹿可和夏泽兰,显得有些怪异。
谁也没有想到,穿过黑暗走进来,看到的就是一个忙碌中的化妆室。
曾经怀疑过的危机,也没有出现。
除了最开始红玫瑰的那个“贴脸杀”,但实际上,她什么都没有做,反而好心的提醒了鹿可她们——演出即将开始了。
理顺了这一切的鹿可,自然也不可能一直干站在原地,抬起脚,就朝着前面的化妆桌走去。
她们一共有十一个人在这里,八个普通的舞女和三位当家的玫瑰,而可以使用的化妆桌却只有八个。
其中的三个化妆镜上,明明白白的写着红玫瑰、黄玫瑰、白玫瑰这三个人的名字,想来应该是她们的专属化妆桌。上面的饰品花样,比之其他几张桌子上的,要多的多,甚至更精致了几分。
至于剩下的五张桌子,应该是剩余几人随机使用的,谁先抢到,就属于谁,抢不到的人,便只能灰溜溜的先去换衣服了。
鹿可和夏泽兰俩人来得不巧,正是最后两个。空置着的座位都被人占了去,想现在上妆都不太可能。
只好顺着长长的红毯,向着后面的换衣区走去。
行走的过程中,路过了几名正在化妆着的舞女身后,鹿可正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经意地和镜子里的人对上了脸——
原本平淡着修饰着妆容的脸,在对上视线的一刹那,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紧接着,在鹿可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迅速地伸出了双手,涂着红色丹蔻的指甲,突然延长了好几寸,划拉着自己头皮的边缘,就张整张面皮从头颅上撕扯了下来!
露出了里面腥红模糊的血肉。
什么鬼东西?
骤然见到这一幕的鹿可,瞳孔一震,脚下的步伐也倏地慢了半拍,而那张剥落的面皮却没有停止动作,径直就朝着她的方向飘了过来。
在零点几秒的时间内,就穿过了镜子,凭空出现在了半空中,如同一座庞然的大山,压在了鹿可的身上,而那张粘连着血肉的鲜血淋漓的面皮,飞快地就要贴合上鹿可的面容!
怎么办?
镜子里怎么会有这种鬼东西?
被贴上另一张脸的她,还会是她自己吗?
鹿可的脑子在飞速的运转,拼命地思索着应对之策,在面皮即将贴上的瞬间,眼睫都在飞快的颤抖
她几乎就要拔腿就跑。
“嘿,你怎么了?”
走一边的夏泽兰感受到了鹿可突然慢下来的脚步,整个人也像是失了魂一样,眼神孔洞又茫然。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只觉得奇怪,抓着鹿可胳膊的手,惯性力道的拉着鹿可往前走了一步,一下子离开了原地,注视着镜子的目光,也随即挪换了位置。
空洞又茫然的眼睛,在呼吸间就恢复了神采,夏泽兰的询问声仍然残留在鹿可的耳边,她眨了眨眼珠,有些僵硬地看向了夏泽兰:“你刚刚有看到什么吗?”
“没有啊,我应该看到什么吗?”夏泽兰面上浮现了一丝茫然。
难道说只是一场幻觉吗?
那么又该如何规避掉这个危机呢?
眼眸低垂,鹿可陷入了自己的思绪,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变化,又是从什么时候逃离的危机
似乎,都脱不开眼睛。
“那镜子里有古怪,千万不要和镜子里的人对上眼。”鹿可拉着夏泽兰远离了化妆桌的区域,小声的说道。
“啊?那你刚刚岂不是中了招?”
“嗯,刚刚镜子里的那个人,直接就将脸上的面皮剥了下来,速度很快地就朝着我的脸飞了过来,多亏你拉着我避开了视线。”对于之前发生的事情,鹿可并没有隐瞒,仔细地告诉了夏泽兰,让她也长个心眼。
“完蛋了,上舞台不是要画舞台妆吗?不让看镜子可还行?”沮丧的情绪几乎满溢而出。
“没事,我们可以互相画。”不过是片刻,鹿可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既然这里的化妆镜不能看,那就两人互相画就好了。
难怪这次的副本,安排得两名女生都是舞女,是为了应对现在的危机吗?
也幸好她和夏泽兰两人,在之前都并没有出什么事,不然眼前的这关就很难过了。
听闻鹿可的建议,夏泽兰重新打起了精神,克制得点了点头。
两人一直站在这里闲聊也十分奇怪,在说了一半的时候,她们就装作挑选衣服的模样,在衣架前闲逛了起来,时不时的拿起一件衣服对着身体比划比划。
直到看到换装的舞女从换衣间里走出来时,鹿可和夏泽兰两人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饰,便选了一条同款的旗袍,跟着也走进了换衣间。
换衣间很是狭小,只是简单的挂了块窗帘一样的布料,围了起来,也就没有别的多余的东西。
快速的换了身上的旗袍之后,她们就走出了换衣间,恰巧,两侧的梳妆台已经空置了一个。
黄玫瑰和白玫瑰也都整理好了妆容,此刻离开了她们的专属化妆桌,和红玫瑰坐在了一起,开始闲聊。
脸上的妆容和服饰,都比早上的更精致了几分,身上的配饰也和她们的气质十分的搭。
隆重t繁复又不显夸张。
各有各的美丽。
鹿可只是匆匆瞥了几眼,就跟随着夏泽兰一起走到了空置着的梳妆桌前,一眼就看到了上面摆放着的琳琅满目的化妆用品。
雪花膏、胭脂、水粉、眉黛、唇脂、香粉、头油、手油
应有尽有。
光是不同颜色的胭脂和唇脂都摆放了七八份,更不要提别的了。
趁着夏泽兰打量着桌上的化妆用品时,鹿可悄悄的拿起了一盒水粉,伸出手指沾了些许粉末,就抹到了左手手腕上的红色印记之上。
这个年代的水粉,就和现实世界里的粉饼差不多,同样有着遮瑕的效果,正好可以掩盖住手上的印记,只是需要多涂抹一些。
但她手上的印记,又不是个死物。在鹿可涂抹着的时候,就顺着她的手腕游动了起来,好似在和她玩闹一样,鹿可不由得又多涂抹了一些,直接将整个手腕上的那一片区域,完全盖住。
做完这一切,盒子里的水粉都被她用掉了一小半,这剩下的半盒水粉,鹿可并没有放回原地,反倒是找了个犄角旮旯,丢了过去。
而这时夏泽兰也回过了头:“鹿可,我们快些开始吧。”
化妆室内的大部分人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那些化妆速度慢一点的人,收个尾,再换件衣服,也都可以了。
于是,对鹿可她们而言,时间就比较紧凑了。
鹿可点了点头,配合的坐了下来,身体背对着镜子的方向。而夏泽兰刚刚就将桌面上的化妆用品分辨完了,并且挑出了自己要用的那些,归纳摆在了一边。
“闭眼。”
说完,夏泽兰就先是拿起了桌上的雪花霜,在掌心揉搓着,温热之后才覆上了鹿可的面容。接着是水粉、眉黛、香粉、胭脂、唇脂
一步又一步,细致又温柔,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妆容都打理好了。
当然也多亏鹿可的底子好,并不需要过度的修饰,大致的上个妆就可以了。
“好了,轮到我了。”
帮鹿可画完了整个妆容,夏泽兰就拉扯着鹿可站起了身,自己赶忙坐到了她原本的位置,背对着镜子,闭上了眼睛,一副乖顺的模样。
睁眼的鹿可刻意避过了镜子所在的方向,低垂着脑袋才睁开了眼睛,接着轻轻地应了一声,就拿起了夏泽兰摆在那的化妆用品。
不求多么精致的妆容,简单的打个底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夏泽兰的容貌,能被选为百乐门的舞女,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而女孩子天生对化妆品有些敏感度,上妆也并不太难。
没一会儿,夏泽兰的妆容,也完全画好了。
“你们俩,感情倒是挺好。”两人别样的动作,自然逃不过在场其他人的眼睛,相比较于其他人的不予置喙,红玫瑰就显得十分热络,想到什么就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
“呵呵呵~”一旁的黄玫瑰捂着嘴,也笑出了声,“姐姐莫不是羡慕了?我们也可以是好姐妹啊~”
“别了,和你,我可不想谈什么真情。你呀,还是好好哄着你的金主吧。”红玫瑰嫌弃的别过了脸,一副莫来沾边的模样。
“舞台快开始了,我们还是准备准备上台吧。”沉默不语的白玫瑰突然开腔,赶在黄玫瑰即将发飙时,打了个圆场。
“哼——”黄玫瑰脸上的笑容有片刻的僵硬,轻哼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绿宝石,直接转身,朝着一片幽深的黑暗里走了过去。
与此同时,其他六名舞女都已经准备完毕,恭恭敬敬地候在了门口,等待着三位玫瑰先行离开。
“好了,我们也走吧。”白玫瑰拉了拉红玫瑰的手,示意她莫要和黄玫瑰计较,两人相携着离开了化妆室。
接着就是鱼贯而入的舞女们。
一头直接扎进了黑暗里。
红玫瑰和黄玫瑰两人挑起来的矛盾,反倒是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晾在了一边。
眼看着她们一个一个的离开化妆室,原本灯光璀璨绚烂的房间,像是离开了主人一样,灯光在一个又一个的熄灭
四周浓稠的黑暗,开始一点一点蚕食着这里的灯光,以及这个房间
“快走!”
不能在最后一个离开这个房间。
鹿可从来没有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问题,她抓起夏泽兰的手,朝着大门口的黑暗飞快地跑了过去。
这个房间,从头至尾,都不对劲。
门口为什么会有那一块刻意隔离出来的黑暗,门后的世界又为什么会是璀璨的世界
在看着灯光一盏又一盏熄灭的时候,在看着四周的黑暗不断涌过来的时候,鹿可终于明白了。
化妆室,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地方。所有的灯光、所有的物品,都是依托于在这里存在着的一群人。
只是这群人里,并不包括鹿可和夏泽兰。
其中,三位玫瑰的影响力最为巨大,其次才是那些舞女们。玫瑰们离开这间房间时,四周的灯光就已经支撑不住了,隐隐有崩塌的趋势,若是让这些舞女们也抢在她们之前离开,怕是这个空间,就要彻底崩塌。
空间如果崩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鹿可也不确定。但不外乎是困在这片黑暗里,又或者是随着空间一起崩塌消散。
如果是后者,在化妆室再次重启之时,化妆室还能拼凑回来,鹿可和夏泽兰两人的身体和性命,怕是拼凑不回来了。
而随着四周的黑暗蔓延到两边的化妆镜时,鹿可的耳边尽是玻璃碎裂的破空声。惨白如同死人的双手,带着五六厘米长的染上丹蔻的红色指甲,从碎裂的镜面中伸出,朝着中间奔跑地两人就伸了过去。
根本来不及思考,夏泽兰被鹿可拉拽着跑得飞快,呼啸的风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充斥着她的耳膜,神情有些恍惚的她,恰巧看到了两侧伸出来的细长手指,吓得自己脚下的步伐又快了几分。
还好鹿可发现得十分及时,在看到红玫瑰和白玫瑰向黑色的大门处走去时,就抓着夏泽兰奔跑了过去。
短短七八米的距离,只是花了两三秒的时间,更是在生死关头,一把推搡开了跟着进入黑暗里的最后一名舞女,先她一步,踩入了黑暗里。
此时,化妆室的光亮,只维持在了方圆一米的地方。
夏泽兰也被连带着拉进了黑暗里,朝着她伸展过来的七八双惨白的手,距离她也不过几厘米得距离。
“砰砰砰——”
两人的心脏都在剧烈的跳动。
静谧的黑暗里,是两道粗重的喘息声。镜子里的东西并没有跟着进入这片黑暗,就连四周都没有听到前面之人的脚步声,只剩下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她们上哪去了?
这个疑问只是短短的出现在了鹿可的脑中,片刻又被扔到了一边,当务之急,仍然是逃离这片黑暗。
“没没事了?刚刚刚那是怎怎么回事?”夏泽兰一边喘息,一边拉扯着因为吸入太多冷风有些刺痛的嗓子问道。
“先出去,晚点说。”鹿可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是拉着她走了出去。
第235章
幽深的黑暗。
层层包裹住鹿可和夏泽兰两人, 挥散不开。脚下是软绵又松垮的土地,或许又不是土地,踩上去一点都不坚实。
鹿可拉着夏泽兰,闷着头就往更前面的黑暗里走去,没有篡改方向。
有了之前的经验, 再次走进这熟悉的黑暗时,两人心底并没有太多的害怕, 只不过是短短七八步路的距离, 几秒钟,便可以完全挣脱这片黑暗。
意识到鹿可此时也许不想多说,夏泽兰也努力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刚刚升腾起的慌乱与惊惧,跟着她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
熟悉的阻碍感再度传来, 四周的黑暗,和脚下的柔软,都仿佛化成了泥泞的沼泽,囚禁住了鹿可和夏泽兰两人的四肢。
她们俩人又努力往前走了一步,像是细针扎破了气球,一下子从禁锢的泥泞中完全挣脱,重新回到了百乐门的大厅。
耳畔是杂乱又哄闹的嘈杂声。
眼前是熠熠生辉的大堂,比之化妆室更为明媚又璀璨的光芒,照耀着整个大堂,连犄角旮旯的角落里,都可以看到绚烂的流光。
死寂的百乐门,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
喧嚣的热闹感也另鹿可有些恍惚,和白天相比,竟然是天差地别。白日里,容纳着几十个人的百乐门大厅,仍然显得有些空旷,此时此刻,却比肩接踵、人声鼎沸。
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在她遮了遮眼睫,努力适应着眼前璀t璨夺目的光亮时,原本被她推搡到另一边的舞女也从身后的黑暗里走了出来。
看到鹿可的第一瞬,便是上前同样推搡了她一下,紧皱着眉眼,对着鹿可就是恶狠狠地“呸”了一声,方才像是报了仇一般,扭着跨就往前走去。
鹿可一个踉跄,多亏了站在身旁的夏泽兰帮扶了一把,她才没有立即摔倒,反倒是重新站稳了身体。
“嘿,你这人——”夏泽兰本能着搀扶了一下鹿可,口中对着刚刚的人就愤怒地囔囔道。
话刚刚说了一半,鹿可就立即按住了夏泽兰的手,神色凝重地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没事,本就是我先推了她,快上台吧。”
正事要紧。
就是有些凑巧的是,刚刚情急之下推搡着的那人,竟然就是早上挤了鹿可一下,抢先上楼的那个舞女。虽然都是化着浓浓的妆,但从眉梢眼角的细微之处,鹿可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然而此时却不是追究这一点的时候,早她们几步出来的玫瑰和舞女们,已经向前走了不短的距离,并且即将要走到铺满了红地毯的一米左右高度的舞台上。
舞台的边缘,赖管事早早就站在那等候,面对领头走着的玫瑰时,尚且还有几分谄媚的笑容,但轮到后面的舞女时,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起来,甚至还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威迫。
“客人都到了,一个个的,还磨蹭什么!怠慢了客人,等着我收拾你们!”
正好走到的鹿可她们,迎面就对上了赖管事的一通并不留情面的催促与威胁,但好在她们马上就要上台表演,也就只是口头上的些许威胁了。
既然只是口头上的威胁,鹿可就当是一阵耳旁风,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有些直肠子的夏泽兰也没有正面和赖管事对上,学着前面人的模样,低眉顺眼的走到了舞台上。
刚刚在舞台上站定,还不等鹿可抬眼看一下舞台下的拥挤着的人群,璀璨的灯光骤然熄灭,整个百乐门突然陷入了死寂的黑暗中。
黑暗骤现,底下却没有陷入慌乱,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一束白光从天花板照下,将红玫瑰的身影完全照入了其中,白色的光芒落到了她的身上,鲜红的旗袍,都仿佛添上了一丝清冷。
只是在她微微挑起的细眉时,那一丝清冷,如同昙花一现,完全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举手投足的魅惑,宛如一个天然又纯粹的勾人妖精,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倾倒。
白光照在红玫瑰的身上,落到舞台上就是一个浅淡的圆圈,其中圈起来的位置,和红玫瑰身上的衣服颜色,几乎就要融成了一体。
她伸着白嫩纤细的双手,轻轻抚上了前面立着的高高的话筒,一举一动,缓慢中带着风情,低垂着眉眼,长卷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情绪,薄润的红唇微张,一连串的靡靡之音自她的喉咙里倾泻而出。
纵使是站在黑暗后面的鹿可,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红玫瑰,都觉得她,仿佛在闪闪发光。
难怪能成为百乐门的当家花旦。
心底的喟叹不过刚刚升起一瞬,舞台上的灯光,在霎时间亮起。五光十色的绚烂流光,没有一丝阻拦的落在了舞台上的众人身上,所有人的身上,都蒙上了一层璀璨的光芒。
连带着容貌都精致美丽了几分。
前面站着的舞女们,动作熟练的跟随着红玫瑰的歌声,翩然舞动。
多亏了下午的排演,虽然排演的时间并没有很多,但好歹让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记住了大部分的舞蹈动作。
因此在看到舞女们的动作时,才能迅速分辨出是哪一出舞蹈,才能跟着做出了一样的舞蹈动作,不露端倪。
舞台上只有红玫瑰一个人在歌唱,在她的身后是一群翩然起舞的舞女们。至于同是花旦的黄玫瑰和白玫瑰并没有上台,而是静坐在了舞台的下方。
属于舞台这里的光亮十分璀璨,余光也落到了下面人的身上,至少在靠近舞台的那一侧,光影明灭中,露出了好些人的身影。
鹿可在配合着做出各种舞蹈动作时,眼睛的余光也悄然的落到了舞台下面,依稀中看到了几个模糊的人影。
似乎都是占据一方的显贵,雍容华贵的坐在了最前排的位置,抬眼就能将舞台上的画面,一丝不落的收入眼中。
只是穿着白色旗袍的白玫瑰,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了角落的位置,而一身黄的黄玫瑰则坐在了靠近中间的位置,在她的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俩人姿态亲密的闲聊着,时不时地还发出悦耳的笑声。
是她的金主?
也不怪鹿可会这么想,早在那间诡异的化妆室里,红玫瑰和黄玫瑰在争执之中,就曾提到过——你还是好好哄着你的金主吧。
结合眼前的画面,也不怪鹿可会多想。
但当她旋转着将目光落到那男人的身上时,那些刻意被黑暗遮盖的端倪,全部都显露了出来。
人无好人,皮无完皮。
坐在底下的,哪里又是活生生的人?竟全部都是一具具,尚且还能走动的——尸体!
太过血腥的画面,令鹿可心下一惊,脚下的步伐差点不稳,却又想到自己正站在舞台上表演,急忙收敛了心神,稳住了步伐,继续跳起了舞。
如果毁了眼前的舞台表演,赖管事以及背后的二爷,都不会放过自己。纵然现在鹿可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还是竭力忍耐着,专心于舞台上的表演。
等到心里的震惊与恐慌完全压下去后,鹿可才重新抬起了眉眼,看向了舞台的下面。
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些人身上沾染着凝固血液的衣着,原本应该是上好的绸缎面料,也变得破破烂烂的,十分陈旧。
宛如是经历了残酷战争后,逃难过来的难民。
哪里还有一点乡绅富豪、政商名流的体面和矜贵
就连他们裸露出来的肌肤和面孔,在彩光的照射下,都是死人的惨白。更坐实他们是尸体的是,从七窍中流出来的血液,顺着眼角、鼻翼、耳朵、嘴巴
一点点的延长、滚落。
如同一厘米左右宽度的红面条,凝固着,粘连在他们的面孔上。
仿佛一个个从地狱爬上来的僵尸、恶鬼,目光阴恻恻地看着舞台上的表演,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的波动。
而面对着这样的男人尊荣,黄玫瑰竟然还能和身旁的男人有说有笑,似是感觉不到任何的异样。
是她们的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样?
还是鹿可的眼睛出了错?
正当此时,远处的黑暗里又走出了一个熟悉的黑影。他僵硬着身体往前走动着,手上还拎着一个分外熟悉的食盒。
不一会儿就走到了某张贵宾椅的边上,半蹲下身体,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份又一份的点心,还有一瓶红酒和两个高脚杯。
背对着舞台的身体,鹿可甚至看到了他后脑勺上碗口大的伤疤,原本汩汩冒着的鲜血已经停止流淌,黏腻的血液粘连在他脑后的发丝之上,凝固成一块块的血痂,深邃的暗红。
身上的衣着也如之前的破烂不堪,还沾染着凝固的血渍和杂草树叶。
他正是不久前刚刚失去生命的玩家——杨见山。
明明身上如此狼藉,却还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了百乐门的大厅,躬身为客人们奉上餐食
真是物尽其用。
或许也不奇怪,毕竟这厅里的客人,也都完全是死尸的模样,混迹在里面的杨见山,倒是意外的和谐。
反倒是衣着整齐干净的鹿可她们,包括在台下忙碌着的诸离、钟游、吕毅等人,是里面的异类。
但借于昏暗的光线,鹿可并不能清晰的看见除了夏泽兰之外的三人,只能看到后排影影绰绰的人影。
红玫瑰的一首歌并不太长,唱了大约五分钟的时间,就结束了。唱完的她挑了挑眉,方才有了闲情逸致看向了舞台的下面。
接着也没有在舞台上停留,妖娆着身体,就往舞台下走去。
与此同时,舞台上的舞女们却没有任何的动静,而在台下的黄玫瑰,小声地附在她身旁男人的耳边,娇笑着说了几句话,才优雅着站起了身。
一个上台,一个下台。
两人目不斜视的擦身而过,没有任何交谈。
随着黄玫瑰站上了台, t舞台上的灯光都发生了变化,更多了些暖洋洋的温暖色彩。而落座到舞台下面的红玫瑰,身边更是蜂蛹着围上了好几个男人,嬉笑着和她打着招呼。
黄玫瑰的台风和红玫瑰的并不相似,甚至有着天壤之别。她抓着面前的麦克风,摇曳着身姿,竟是直接旋转着舞动了起来。
略带沙哑和磁性的嗓音,也从她的喉咙里吐露而出,跳动的音符组成了一首曼妙又高雅的乐曲。
身后的舞女也跟着翩然舞动了起来。
鹿可和夏泽兰两人,不着痕迹的混入了其中。
一曲终了,黄玫瑰下台,白玫瑰登场。顶着一张清纯可人面容的白玫瑰,歌声却显得清冷和空灵,听着就仿佛并不好接近。
难怪刚刚在舞台下面,并没有什么人靠近她,在场那么多人,竟让她一人单独的坐在了一旁。
平日里也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真是奇怪,她是怎么样当上百乐门的当家花旦之一的?是因为那副容貌吗?还是因为百乐门需要三朵完全不一样的金花?
短促的思考里,鹿可的脑中闪过了多种想法,最后还是集中注意力于眼前的舞蹈之上。
现在的她,知晓百乐门的舞女真不好当了。
三位玫瑰还能轮着上台演唱、跳舞,她们这些当舞女的,却只能在舞台上片刻不停地跳舞,只有交替上场的那会功夫,方才能喘息休息片刻。
纯纯的体力活。
一堆死人占据着的大厅里,偶尔还能响起断断续续的鼓掌声和稀稀落落的哄笑声。期间杨见山也时不时的出现,为这些客人送上酒水、水果糕点。
酸酸麻麻的感觉从四肢百骸涌了上来,重复又忙碌的动作下,疲惫感并不会迟到,高高抬起的胳膊,都有些力不从心了,就连胳膊抬起的高度,都低了几厘米。
就在鹿可内心腹诽着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时,一直灯光璀璨的舞台上,并没有交替着的玫瑰重新上场,璀璨又绚烂的灯光也并没有熄灭,反倒是客人们落座的区域,重新亮起了五光十色的光亮。
站在舞台上一直表演的舞女们,也都一个一个地往舞台下面走去,仿佛今天的表演,已经结束。
夏泽兰和鹿可相视着瞅了一眼,偷偷地轻呼了一口气,也跟着走下了舞台。下台的过程中,在避开众人的视线后,鹿可悄悄揉了揉酸麻的手臂。
这一场宛如酷刑的表演,总算是结束了。
但当灯光全部亮起时,整个百乐门的画面,也终于亮堂堂的呈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原本隐匿在黑暗里的诸离、钟游、吕毅等人,也显露出了身形。
即便是在黑暗中,但碍于各自的职责,三人并没有聚集在一起,诸离在大堂的边缘假装擦拭着桌子,吕毅则站在最远处的大门口,像是一个保镖一样看守着大门,至于作曲的钟游,反倒是坐在大堂边缘的位置,拿着纸笔观赏着舞台上的表演。
只是此刻的表演已然结束,钟游就假装出了一副埋头写写画画的样子,他的身边还围坐着几个和他一样职责的员工。
说来也十分奇怪,所有鹿可之前见过的人,或者说百乐门的员工,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活人模样,反倒是满堂的客人,是一具具七窍流血的尸体。
而这些尸体,并没有引来任何怪异的目光。
似乎在除了玩家的那些人眼里,没有所谓的尸体,都是一个又一个的正常人类。
“这都是什么人啊”压低着嗓音,夏泽兰在鹿可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本来她们占据着舞台一左一右的角落位置,两人相隔得十分遥远,但在舞女们相拥着下台时,夏泽兰故意放慢了脚步,不动声色的落在了最后,也就是鹿可的身边。
“最好不要展露出异样。”在表演间隙观测了很久的鹿可,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同样小声地叮嘱道。
夏泽兰闻言小声的应了一声。
走下舞台的舞女们,并没有固定的去处,分散着走入了七窍流血的尸流之中,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踌躇了一下,并没有跟随着走进尸堆里,而是相携着走到了角落的石柱后面。
原本守在舞台边缘的赖管事,已经不在原地,不知道去到了什么地方,反倒是红玫瑰、黄玫瑰和白玫瑰三人,跟着一些贵重的客人,坐在了第一排的贵宾座。
红玫瑰的身侧围拢了好些个男子,高矮胖瘦应有尽有;黄玫瑰则还是跟着之前闲聊的男子一起聊着天;反倒是白玫瑰身侧空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她一个人孤寂得喝着玻璃杯中的红酒。
“这下可算是可以歇一会了”夏泽兰的声音明显带着松快,接着便话头一转,问道:“对了,刚刚那间房子是怎么回事?”
“化妆室吗?”听到夏泽兰的问题,鹿可微微一愣,才反应了过来,“你没有注意到吗?在黄玫瑰离开那间化妆室时,整个房间的灯光就暗了一些,像是无缘无故熄灭了一些,而等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离开时,灯光越发暗淡
当时有些怀疑,化妆室的灯光或者说化妆室的存在,与三位玫瑰和那些舞女有脱不了的关系,一旦她们离开,整个房间都会崩溃。
事实证明,也的确如此。 ”
“多亏了你反应及时,不然光是那些从镜子里爬出来的鬼东西,也不是我们能轻易对付的。”松快的声音,带着些许雀跃,夏泽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拍走了残余的后怕。
但紧接着她又探头看了看柱子外面的大厅,缩回了脑袋,欢快的脸上重新染上了些许愁绪:“一关又一关,怎么这百乐门的客人都是一堆尸体”
“先休息会吧,回复下精力再出去,总不能一直窝在这里。”连续舞蹈带来的后遗症还未完全消散,鹿可身上还残留着剧烈运动后的疲惫,身体也不自觉得惫懒地靠在了后面的石柱上。
“嗨,你们晚饭时怎么走得那么快?”
刚刚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男音,鹿可睁眼,就看到了诸离那张熟悉又惊艳的脸,潋滟的双眸,仿佛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看谁都深情?
鹿可并不觉得他是对自己有意思,毕竟只是共同经历了第二个副本的玩家,加起来,也不过才认识了五六天而已。
纵使之前有共同协作的经历,但也没有太过熟识吧?哪里能扯得上感情?
“我们不都是舞女吗?鹿可想跟着上去看看,然后就跟着一起走了”虽然看诸离的架势是想询问鹿可,但瞧着鹿可懒洋洋得不想开口,夏泽兰这才接过了话题,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
把她们之后发生的事都说了个清楚明白。
侧耳听着的诸离,随即也配合着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你们回来时,小树林是什么样的?”对于自己所经历的事情,鹿可并没有太多的关注度,听夏泽兰说完一长串后,才询问起了诸离别的问题。
“小树林?”拧眉回想了片刻,继续说道:“和来时一样,特别黑,只有两米左右的能见度。不过好在,没有像杨见山一样遇到那些危险。”
所以,小树林的变化,也和玫瑰们或者舞女们,也着扯不开的关联吗?
脸上逐渐露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停顿了一会后,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们到大厅时,这些客人就在了?就已经是现在的模样了?”
诸离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是和其他百乐门的工人一起过来时,那时的大厅并没有其他人,也只亮了一两盏烛火。不过——
期间烛火突然熄灭了一瞬,再之后,那些客人就顶着那副面貌,出现在了大厅里了。 ”
“黑暗里突然出现大门也没有打开的迹象吗?”鹿可呢喃着说了几句,脑子里的思绪十分的紊乱,又好像有些细枝末节,连接到了一起。
“应该没有。”纵使诸离十分确认和明白,此刻也表现出了不太确定的样子。
毕竟,守着大门的是吕毅,而不是他。
也不能过分的透露一些,不该知道的消息。
“那岂不是说这些死人一直都在这百乐门里,只是白天的我们看不到?”听t着两人的交流,夏泽兰也大胆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但光是说出来,她都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不一定。”
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测,鹿可也不敢说出十分确定的答案,但这个百乐门还有那些玫瑰身上,都萦绕着解不开的秘密。
只是不知道是百乐门困住了这些人,还是这些人,保留住了百乐门呢?
“砰——”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响。
第236章
一阵喧哗。
重物的轰然倒塌声、玻璃瓷器的破裂声、愤怒与惊惧的嘈杂声各种交织在了一起, 原本歌舞升平的安逸氛围,一下子被完全打破!
发生了什么?
原本偏安一隅,正在休憩的鹿可、夏泽兰、诸离三人的谈话也被打断,探头往外面看去, 就看到了一片混乱的大厅。
大厅的正中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群七窍流血的尸体聚集在了一起,仿佛还有倒在地上的身影,只是因为人群的阻隔,看得并不是很真切。
坐在前排闲聊着的玫瑰几人,在听闻到身后的动静时,也都站起了身体,朝着混乱发生的地方聚集了过去。
人类,向来有爱好凑热闹的特性。
而对于突然发生的恶性事件, 鹿可他们,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热闹。任何无端发生在副本内的事件,都值得他们警醒。
拥堵的人群阻碍了前进的道路,耳边只能听到此起彼伏的争吵声,之前消失在大厅的赖管事,此刻也无声无息的再次出现在了这里。
“吵什么吵!知道这是谁的地盘吗?敢在这里闹事?”身材瘦弱矮小的赖管事,此刻却仿佛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面对着整个大厅的客人,不卑不怯,颐气指使地高声叫囔着,谁的面子都不曾给。
吵闹地喧哗有一瞬间的寂静,接着就响起了一道粗犷的男声:“赖管事,这可怨不得我,是你们这小厮,做事不利落!”
听着意思,竟是百乐门的小厮做错了事?
鹿可环顾了一圈看热闹的人,钟游和吕毅两人都游离在人群之外,做错事的也不是他们。
那很有可能就是固定剧情里的NPC了。
“小厮做错了事,我们自是会惩戒,只是先生当面拂了我们百乐门的面子,是准备给个什么说法呢?”
赖管事不疾不徐地开口说道,语气里尽是对对方的拿捏,拥挤着的人群也自觉让开了一条小道,方便他通关。
借着他人让开的小道,红玫瑰几人也跟着走了进去。鹿可他们并没有冒然的上前,但也通过缺口,看到了躺倒在地上的身影。
他如同一只受惊的幼兽,蜷缩在地上,身体仿佛也受到了伤害,氤氲出了一滩的血渍,在他的旁边,还有不少碎裂的玻璃和瓷器碎片,以及翻滚在地上的水果、点心、酒液
一片狼藉。
反倒是站着宣泄怒火的那个男子,和大厅里的其他客人别无二致,七窍流淌着干涸的血渍,身上的衣着破碎又浸染着鲜血,面色也是惨白如同死人。
只是他的嘴角,仿佛刚刚啃食了什么东西似的,粘连着不少腥红的鲜血和血肉。
男子不甚在意的舔了舔嘴角的血丝,狞笑了两声:“管事的,是你家的小厮先冲撞了我,我这身可是刚从瑞福祥购买的丝绸质地的衣服,价值好几个大洋。这小厮糟蹋了我的衣服,我不过是教训了他几下!没管你要赔偿,就已经给了你百乐门面子了。”
“小厮教训也就教训了,但其他的客人,都被你扰了兴致,你担待得起吗?”赖管事并没有给客人任何面子,带着笑意的脸上,细看却暗藏着愠怒。
紧接着他也不容男子辩驳,抬起双手拍了两下,喊了一句:“来人,把他给我带下去。”赖管事看着躺在地上的小厮,给了跟着他的几个打手一个眼神示意,“人就关到柴房里,听候发落。至于他嘛——
一起给我押下去。 ”
后者,自然说的就是刚刚在百乐门闹事的那个男子。
“是!”赖管事身后的几个身材高大的保镖打手,齐齐地应了一声,上前就像拖着沙包一样,抓住了地上小厮的一只脚,拖着他就往人群外面走去。
而另外两个人,则是动作快速的反手钳住了男子的两只手,压迫着别到了他的身后。
“放手!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我可是你们的客人,敢这么对客人是不想做生意了吗?我爹可是——”男子嘴里一通挣扎,嘴里各种放肆叫嚣的话语层出不穷。
“聒噪。”喋喋不休的叫嚣声,只让人觉得耳朵受累,赖管事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随手掏出了怀里的手帕,揉成了一团塞进了男子的嘴巴里,对着押着他的两人说道:“让他闭嘴,别吵着其他客人。”
之后又扬起了笑容,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今日的事,是咱百乐门招待不周,小的代替我家二爷做主,今日在座的各位酒水点心,一律免费,烦请大家不要将刚刚的小打小闹,放在心上。”
“赖管事大气啊。”
“小事小事,我等一定守口如瓶。”
方才还窃窃私语、面露惊惧的人群,在赖管事打了一棒又给了一颗甜枣之后,全都附和着,像是记住了他的好。
喧闹引起的风波,也就这样消失于无形中。
唯有地上因为拖拽而形成的一长道血迹,还残留在百乐门大厅的地面上。
原本在百乐门大门口执勤着的吕毅,看到押送着两人离开的几个打手,急忙冲上前去,露出了一抹憨厚的笑容:“几位大哥,累着了吧?不如让小的帮你们分担一下,也跟着搭把手。”
他们之前也是同桌吃饭的关系,本就是同样的职责,再加上一个个宛若真人的模样,总归是比在场的那些客人好说话些。
“你的事,忙完了?”但该走的询问流程,还是得走。
“想来的客人都来了,不耽误事的。”
“行吧,小心点。”
得了应允,吕毅急忙上前接替着按住了闹事男子的胳膊,接触到的地方是一阵冰凉,但他却不敢表露分毫,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
没想到,几个副本不见,原本直肠子的吕毅,竟然也有了几分圆滑。
倒是那个被拉着脚走的小厮,身体不知道是撞到了哪个犄角旮旯,一个细小的东西顺着他的口袋径直滚落了出来。
圆润地滑过了大厅各个桌脚,和那些站着或坐着的人的脚边,滚落到了鹿可的脚边。
小小的鹌鹑蛋大小的白玉珠子,巧之又巧的撞到了鹿可的脚下的细高跟上,因为撞击反弹滚落了回去,然后又撞到了脚边。
什么东西?
细微的碰触感,拉回了鹿可的注意力,她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这颗细小的白玉珠子,眼见着左右都无人注视她,便假装整理鞋袜,蹲下身捡起了地上的珠子。
温凉的触感,看着光滑,表演却有一些粗糙。
“你怎么了?”
鹿可蹲下身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身边两个人,夏泽兰在注意到她蹲下身时,就已经发出了疑问。
“没事。”鹿可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笑脸,手指握紧了那颗珠子,并不打算在周围有太多诡异的尸体的时候,说出自己捡到的东西。
只是在起身的时候,无意中瞥到了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
“赖管事今天可好大的威风呀。”几步远的地方,红玫瑰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嬉笑着说道。
“小祖宗,可别折煞我了。”听闻此言的赖管事,一改刚才嚣张又跋扈的气势,露出了谄媚又恭维的笑脸,“您几位的表演都结束了,楼上的贵客,可都等着呢。”
“恐怕等得不是我们吧?”可以拖长的语调,着重发音的“我”字,似乎都包含着不同寻常的意味。
意味深长的说完了这一句,红玫瑰妩媚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另外两人。
“好姐姐,等谁不是等呢~咱们这就走吧。”黄玫瑰随意的接了个话茬,巧笑着就要往楼上走去。
“就你着急。”轻啐了一口,红玫瑰也没了再多说什么的心思,收起了手上摇动着的扇子,抬脚就朝着通往二楼的楼梯走去。
落在最后的白玫瑰沉默不语,低垂着眉眼也跟着往二楼走去,却在踩上第一节台阶时,突然回头,凝神注视了鹿可几秒,方才转身继续t上楼。
鹿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次的目光。
刚刚起身时,瞥见的白色衣角,就是白玫瑰的吗?
那现在她手中握着的白玉珠子,和白玫瑰又有什么关联?等等,这东西,似乎是从那个小厮身上掉下来的。
一个小厮,手里怎么会有这么贵重的东西?
是偷来的?还是别人刻意交付给他的?
只是,拥有这颗珠子的当事人,已经被赖管事的手下拖拽着前往柴房去了,其他的知情者,在这偌大的客厅中,也难以分辨出来。
地上残留着的血痕,实在是有碍观瞻。在百乐门的客人们,也都刻意避开了那一长条的血迹,和诸离身份一致的场工们,已经熟练的从一旁的小房间内取出来了清水、拖把、抹布等物,擦拭起了地上的血渍。
“稍等,我去帮个忙。”站在一侧的诸离,此刻也不好摆烂得太过彻底,简单说了一句,也跟着上前帮忙打扫了起来。
系统随机出来的身份,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掣肘,下一次,还是得选几个比较便利的身份。
因为之前发生的事情,鹿可等人上前凑了凑热闹,这下闹事终结,围拢起来的客人们也开始四散开来,正好有几个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但看着来人的模样,似乎有些不怀好意。
百乐门的三位玫瑰,此刻都去了二楼的贵宾包间,此刻的大厅里,就只剩下了八名舞女,其中也包括鹿可和夏泽兰俩人。
场工之中也有几个女子,但因为长相不佳,并没有吸引太多的视线,反倒是几个身穿贴身旗袍的舞女,吸引来了太多窥视的目光。
鹿可和夏泽兰俩人,也属于里面的佼佼者。
在这样的场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自然是不言而喻。
可面对着这些死相狰狞可怖的客人,纵使是简单的陪陪酒,她们都没什么兴致,便趁着那些人走过来时,刻意绕到了别的舞女的身后,又借着视线的阻挡,重新躲了起来。
好在看热闹时,她们是站在了外围,此刻躲避起来,也比较容易。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分散着去找那些客人闲聊获取信息?还是冒险去二楼探查?那三位玫瑰,现在都进了二楼的包厢了。”虽然躲过了那些客人,夏泽兰心里舒爽了许多,但想到万一要和那些人应酬着获得信息,她心里还是有些膈应。
“这次副本的重点,应该还是在红玫瑰她们身上,一楼这些看着都像是枉死的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讯息。倒是刚刚闹事的那两个人,说不定知道些什么。”鹿可摇了摇头,在刚刚的短暂接触中,那些成为尸体的客人,似乎只剩下了身体残存的本能。
反倒是争吵着的那人,还残留着一些本人的意识,不然也不能说出如此连贯的话语,甚至和赖管事俩人有来有回的交锋。
虽然是被赖管事单方面的打压,但还是比其他人显得更有活力。
至于躺在血泊里的那个小厮,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像是受气包一样蜷缩在地上,本来是不应该吸引鹿可的注意的。
但从他身上掉出来的珠子,似乎也说明着,他——并不简单。
“你是说吵架的那两个人吗?我刚瞧着,吕毅似乎跟着去柴房了,也不知道他”话说到了一半,夏泽兰就闭上了嘴巴。
吕毅的行为,她看到了。只是这样冒然的行动,除了那几个副本里的百乐门职工外,他差不多算是自己单独一人跑去后院的厨房,其中必然会遇到意想不到的危机
只是,副本本来就是冒险之旅。
夏泽兰未尽的话语,也算是对吕毅的一种没有说出口的祝福。
“柴房,里面还关押着一个人,应该就是早上赖管事提到的那几个不安分的人中的一个。也许吕毅会为我们带来意想不到的线索。”
回想起在柴房内看到的那一团身影,鹿可倒真希望吕毅能带回来些有用的信息,如果不是她这个舞女不太方便离开大厅,她都想跟着去一瞧究竟。
就在两人小声嘀咕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只见钟游抱着一沓纸张,沿着百乐门的墙壁,小心地绕了过来。
在看到鹿可和夏泽兰两人视线的时候,讪笑着挥了挥手:“我看你们都待在这里,想必会商讨一些副本的信息,就不请自来了。”
“没事,一起共享吧。大家不都是为了通关这个副本吗?”夏泽兰也跟着笑了笑,没有丝毫的介意。
“今天白日里跟着黄玫瑰小姐探讨了一下曲谱,她瞧着也十分的感兴趣,但也仅仅是局限于曲谱之上,再多的,就借口避开了话题。”为表诚意,钟游率先说出了他下午和黄玫瑰两人交谈的过程,三言两语的概括了全部。
“她也是这样吗?”
“也是?”
夏泽兰的小声嘀咕,被钟游耳尖的听到了,跟着就发出了一声反问。
“是啊,我和鹿可与红玫瑰、白玫瑰两人打马吊时,也试探着问了问支线任务的心愿,她们俩人都选择了闭口不言。”回想了一下下午打马吊时发生的事情,夏泽兰思索着说出了口。
“红玫瑰曾提过一句,像她们这些人,与其妄想什么心想事成,还不如黄白之物,更让人安心。”一旁的鹿可,见状,也跟着也补充了一句。
“听这话,好似她并没有什么心愿,反倒是更看重——金银。”
“在聊什么?”忙碌完的诸离,头顶着刻意捏造出来的汗渍,也同样来到了鹿可她们这里,几乎是和钟游前后脚开了口。
“聊些支线任务的事情。你那边处理好了?”鹿可自然看到了走过来的诸离,简单的问候了一句。
“嗯嗯,我也来听听。”
相反,诸离表现得很是开心。
副本每一天的事项都安排得明明白白,他们在别的地方几乎都没有集体碰面的机会,也就在晚上的表演过后,才能聚集着闲聊几句。
虽然此刻吕毅有事外出,但剩下的四人,也能互相分享一下线索。
“钟游刚刚说的不错,莫非——红玫瑰的心愿,就是获得一些金银珠宝?但她现在都已经是百乐门的头牌了,那些金银财宝,不是唾手可得吗?而且,也不至于为了金银,委身二爷那个糟老头子吧!”
夏泽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渐渐地竟然就说服了自己。
“二爷是?赖管事白日里提到的两日后要宴请的那人吗?”
“是啊,今天下午他也过来了,瞧着和红玫瑰的关系,十分亲密。”面对钟游的提问,她想当然的说道,“因为打马吊的事情,本来要追责我和鹿可的,但被红玫瑰和白玫瑰两人搪塞了回去。”
“听着红玫瑰对我们的态度,似乎还算友善?”
“只是她和黄玫瑰的关系,或许并不太好,两人经常呛嘴,反倒是和白玫瑰,更亲密些。”
“没错,光看她们斗嘴,都不下三四次了。”夏泽兰连连点头。
“钟游你既然和黄玫瑰搭上了线,她那边,还得麻烦你想想办法,我和夏泽兰两人,试一试看能不能和白玫瑰拉进些距离,至于诸离你”捏着白玉珠子的手背在了身后,鹿可并没有将话说得太满,但还是根据目前的形势,对着几人接下来的行动,分析安排了一波。
“我吗?既然你们都有安排,那我就试着接近一下赖管事?”被突然点到名的诸离,自觉地说道。
“可以,暂时就这么定了。”钟游也认同得点了点头。
“那吕毅他?”
“先等他回来吧,柴房里关押着的人,还有刚刚被押送过去的人,身上都有一定的秘密,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套出来”
四个人躲在百乐门的石柱后面,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自进入副本后发现的信息,几乎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都交流了一遍。
包括之前鹿可告知的夏泽兰规则纸的所在之处,只是因为他们现在都无法离开这个大厅,对所谓的规则尚且不清楚,便又央着鹿可将记得的规则讲述了一通。
好在她的记性还算不错。
在复述的过程中,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柱子后面的大厅,依旧十分的喧嚣与热闹,到处都是高谈论阔的聊天声,还伴随着时不时的嬉笑声,以及喝t多了酒之后的发癫
谁能想象,如此热闹的,都是一群死人。
一直的躲避也不是办法,就在他们四人将所有的信息交流完后,也不打算继续在柱子里待着,便想着出去打探打探消息,或者找找去二楼的机会。
说来也奇怪,自赖管事领着红玫瑰三人上了二层的包间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来,连带着赖管事,都窝在了二楼。
但二楼的包厢大门却是关得严严实实的,连里面的客人或者谈话声,都没有泄露出来半点。
正当鹿可他们分散着往柱子外面走了几步时,通往后院的大门外,突然闯出来了一个浑身沾满了血腥的男人,头发凌乱,脸上都带着被划破的细小伤口,身上穿着的亚麻粗布的衣衫,也划破了好几道口子。
透过散落的头发和脸上的脏污,鹿可还是认出了那个人——
是吕毅!
他这一身是怎么回事?是在后院发生了什么意外?
突然闯进来的吕毅,抬眼也看到了人群外的几人,但他并没有冲上来和鹿可他们会和,反倒是冲着围上来的几个百乐门的员工,撕扯着嗓子问道:“赖管事在哪?”
“赖管事?在二楼的包间呢?”其中一人回答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上弄得什么东西?别让客人见到。”
“出大事了,我要去找赖管事!”吕毅不管不顾地喊了一句,紧接着,就在其他人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冲着二楼的楼梯处,飞奔了过去。
“站住!”
“你不能上去!”
“快抓住他!”
吕毅的行为,直接打断了原本维持着的平静假象,之前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打手、场工们,一边高喊着,一边奔跑着上前阻止他。
“快!我们也跟上去!”鹿可快速冲着夏泽兰几人说了一声,踩着一双细高跟,就朝着二楼的包厢奔去。
这对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个探查二楼的机会?
奔跑中的吕毅,在百乐门的大厅中穿过,他身上的血腥味道,也引得那些大厅里的活死人蠢蠢欲动。
不自觉地被吸引着跟了上去。
好在鹿可他们先行了一步,甚至比吕毅更快一步跑到了二楼,眼见着吕毅一个一个地拍打着包厢的大门,高喊道:
“赖管事!出大事了!”
第237章
“出大事了!”
声嘶力竭的叫喊声,响彻在了整个二楼的走廊上,即便是隔着厚厚的包厢大门,都难以忽视吕毅的叫喊。
鹿可的心,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揪住了一样, 心惊胆颤地疼。吕毅的这番动作, 虽然为他们正大光明创造了上二楼的机会,但也太过冒险, 非常容易引起赖管事以及二楼客人的不满。
这不,还不等吕毅敲遍二楼包间的大门,疯狂呐喊的吕毅,就已经被冲上来的几人,扼住了双手,拖拽着就要往楼下拉走。
其中一人还捂住了吕毅的嘴巴, 阻止他再发出惊扰客人的言语。
被捂住嘴的吕毅,只能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声,发起狠竟是向后仰了仰脑袋,挣脱了那只大手,随即张大嘴巴,一口咬住了几根手指。
力气之大,几乎要将那人的手指咬断!
“啊!”
手指断裂的疼痛感, 一下子席卷了那人的脑子,吃痛地惊呼声也是毫不掩饰的从他的嘴里蹦了出来。
甚至比吕毅声嘶力竭的叫喊声, 都要大了几分。
“吵什么吵!”
二楼走廊上的动静,终究是引得了包厢内的几位客人们不满,在旁伺候着的赖管事,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一把拉开了大门,冲着外面闹事的人群就是一通指责。
原本还吵闹得如同菜市场的二楼,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押解着吕毅的几人,也畏畏缩缩地低下了脑袋,不敢说话。
之前被吕毅身上的鲜血味道吸引过来的活死人的客人们,也都汇聚在了一起,但或许是迫于某些原因,并没有敢踏足二楼,只是围拢在楼梯的边缘,顶着一张惨白又七窍流血的脸,看着二楼发生的一切。
反倒是奋力咬断捂住他嘴那人手指的吕毅,突然暴起,手脚并用着挣扎开了按压着他的那几个人,在地上攀爬着就冲到了赖管事的面前,双手向前一抓,牢牢地拽住了他长袍下的腿脚,大声哭诉着喊道:
“赖管事!出大事了!”
吕毅也十分聪明,为了害怕赖管事伸脚踹他,他的双手牢牢把固住了赖管事的双脚,反倒是让赖管事一时没有办法挣开。
“没用的玩意!”赖管事动了动他的右腿,一时没挣脱开来,才只是口头啐骂了一声,“哭丧个半天,一件破事都没讲明白,反倒是惊扰了贵客,莫不是皮痒痒了?”
赖管事的身体挡住了包厢的大门,但他瘦弱又矮小,并不能挡住全部的视野。因为百乐门的其他人都忙着追逐和阻拦吕毅,先前冲在前头的鹿可等人便不着痕迹落到了后面。
但此刻,透过赖管事身侧的缝隙,隐隐约约地瞧见了包厢里面的情景。同样是富丽堂皇的装修,却多了几分纸醉金迷的旖旎。
在包厢的内侧,还有几个婆娑的身影,光是漏出来的半截布料,都能看出来人身份的尊贵。
虽介意于外界的吵闹,但也没有一人站出来一探究竟,而是任由赖管事为他们排忧解难。
“管事的,大事不好了!您派小的们押送刚刚闹事的客人去柴房,结果那客人当着您的面还假装自己孱弱,等人一到柴房那,对我等就大打出手,押送的几名兄弟一下子就糟了毒手,也是小的命好,侥幸逃脱了出来,但也受了不少的伤。”吕毅扒拉着赖管事的腿脚,如泣如诉地说着,眼角逼出来的几滴眼泪,也顺手擦在了他的长袍上,“更可恨的是,那家伙伙同着遭殃的小厮一起,将柴房里关押着的人一并救走了,救走也罢了,他还放火烧了整个柴房!”
“混账东西!”
听到最后一个字的赖管事,再也忍不住自己心底喷涌而出的怒意,被吕毅抱住的腿脚也猛地抽了出来,对准他的胸口,狠狠地踢了过去。
吕毅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道踢得踹飞在半空,接着又重重地撞到了二楼的栏杆上,再被栏杆的力道反弹着滚落在了地上。
“噗——”地一口,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
他整个人蜷缩着躺到在了地上,脑袋边上是喷出来的血液,嘴上也粘连着不少的血渍,俨然一副受到重创的样子。
“你是说——我派过去的四个人,被一个整天只知道吃酒玩乐的纨绔子弟给撂倒了?我辛苦花钱调教出来的那些人,连一个废物都打不过?”原本在脸上挂着的笑,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赖管事的脸上尽是阴鸷的愤怒,他一边讥讽地问着,一边朝着躺倒在地上的吕毅的方向走了几步,绸缎面料制成的靴子,毫不在意地踩在了地上的血迹上,然后不急不缓地踩在了吕毅的手指上,狠狠地摩擦了几下:
“那你这个废物,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还纵容他,烧了百乐门的柴房?”
“该死的!”夏泽兰暗自低声咒骂了一声,就要冲上前去,却被一旁的鹿可拉在了原地。
“不要冲动。”鹿可贴近了夏泽兰小声说了一句,“不然吕毅的努力就白费了。”
她不知道吕毅在后院究竟遇到了什么,又发现了什么,但他既然选择这么冒险,必然有他的原因。赖管事在此刻也不见得会要了吕毅的性命,身为同伴的他们,最好在这个紧要关头,不要让他人的牺牲白费。
最后沦为可笑的混战,然后在副本里逃跑藏匿着求生。
“咳咳咳。”内里涌出的血液堵塞住了吕毅的喉咙,他咳嗽着淤血吐出,费力又胆怯着说道,“是小的无能,哪里知道那客人,竟然和自己人勾搭到了一起,另外两位兄弟,也是一时不察,糟了他们的毒手。只是柴房的火还烧着”
柴房的火还烧着,如果不派人去阻止,那引起的火灾
“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这话不知是骂的吕毅,还是吕毅口中和外人搅和在一起帮着劫人的小厮,但踩踏着吕毅手指的脚却没有收回来,反倒是继续摩擦了几下,宣泄着自己的怒气。
紧接着他又扫视了一圈聚集在二楼的一堆人,前面的那些追赶捉拿着吕毅的百乐门工人,一个个低垂着脑袋,仿佛在听训的模样,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站在后面的鹿可几人。
“你们几个,跑二楼来做什么? t”未曾完全发泄的怒意,竟然直接朝着鹿可他们发泄而来。
许是外面的喧闹久久不曾平息,待在包厢里的人终究是有些按捺不住,一阵轻巧地脚步声随着响起,妖娆又妩媚的身影出现在了包厢的门口。
慵懒地斜靠在木质的门框之上,身上穿着的红色旗袍翻起了好几道褶皱,脖子间的旗袍盘扣,也被松松垮垮地解开了,露出了白嫩细腻的脖颈,脖颈处还有些细小的红色印子,高开叉的旗袍也略微的翻起,露出了修长又白嫩的大长腿。
娇艳的脸蛋上,还透露着些许的迷离和怅惘,她的手里夹着一根雪茄,轻轻地吸了一口,又吐出了白色的烟雾,嘲弄着说道:“赖管事一如既往,好大的威风啊~只是听闻,哪里失了火?二爷已经很不高兴了,要是连这火灾都没处理好,想必”
红玫瑰的语调慵懒,说出来的话也是轻轻浅浅的,又带着婉转惑人的性感,只是唇齿间未尽的话语,暗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威胁意味。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处理,打扰老爷们的雅兴了。”赖管事对着红玫瑰时,完全没了之前的气势,即便气得火冒三丈,还是恭恭敬敬地应承着。
斜睨了赖管事一眼,红玫瑰又吸了一口手上的雪茄,才扭动着有些惫懒的身体回到了房间内,顺手将包厢的大门,完全地关上。
摸了摸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渍,正点头哈腰的赖管事,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后腰,方站直了身,发泄似的又踹了吕毅一脚,恶狠狠地扫视了一圈刚看到他笑话的人,说道:“一个个的,还傻站在这干嘛?什么事都要咱吩咐?有火了不知道去救灾?麻溜的,都给我滚去救火!”
因着一楼的客人都围堵在楼梯口看热闹,赖管事叫嚣地咒骂声也没有尽数传入下面人的耳朵里,在众人还尚且不知道火情的时候,他只得尽量压低着声音,宣泄着自己的愤怒。
接着又怒目盯着躺在地上的吕毅说道:“至于你,最好祈祷这件事和你没什么关系,否则——”
未尽的话语咽在了赖管事的喉咙里,但他口中的威胁之意,明明白白。
“跟我走!”
最后又对着其他人低吼了一句,就领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往楼下走去,在路过鹿可和夏泽兰两人时,也不忘警告道:“还有你们两个,什么地方该去,什么地方不该去,心里也有个数,若再有下次,我不介意帮帮你们直达登云梯!”
在鹿可和夏泽兰还未来得及回话时,又急匆匆地只剩下了一个背影。
登云梯?
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想到刚刚红玫瑰出来时的画面,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而赖管事口中的登云梯,听着好像是让她们这些贫苦底层的人,一下子跃到高处,其中的寓意,不外乎是——将她们也送到那些大人物的床上?
只是现在并不是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时候,受伤的吕毅仍然躺倒在地上,鹿可眼见着赖管事匆匆离去的背影,在确认自己不被看到的时候,立马拉扯着夏泽兰走到了吕毅的身边,搀扶着就要将他扶起来。
“你还好吗?”
“吕大哥,你没事吧?”
鹿可和夏泽兰俩人的问候,一前一后的抵达。
“咳咳咳。”吕毅轻笑着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还死不了。”
说话间,他从自己的系统背包里取出了一颗止血药,囫囵吞枣的吞进了喉咙里,原本不断溢出的鲜血,在一瞬间,仿佛得到了遏制。
他在两人的搀扶下,从地上半坐了起来,依靠着二楼的栏杆,重重地喘着粗气。
“一楼的人,似乎会被你身上的血腥味吸引,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去一楼。但,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这么冒险?”鹿可抬眼看了下楼下的人,发现围堵在楼梯口的客人们都没有散去,这才在二楼的走道上,压低着声音询问吕毅。
“是啊,吕大哥你这次也太冒险了,赖管事下手再狠些,怕是你的小命都要不保。”听着的夏泽兰也点了点头,跟着也念叨了几句。
“咳。”低咳了一声,嘴巴里并没有再溢出鲜血,吕毅随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苦笑着说道,“我如果不这么做,怕是死得更快一点,现在,还好吊着一条命。”
“发生了什么?”
钟游和诸离两个人混迹在了百乐门的工人手中,为了不引起赖管事的注视,便跟着人群一起下了楼,又在经过一楼聚集着的那些客人时,悄悄地脱离了跟着赖管事的大部队,接着才重新走到了二楼。
刚抵达时,就听到了吕毅苦笑着说出来的那句话,钟游忍不住发问道。
“柴房里面关着的人,还有那个小厮,才是我们此次支线任务的重点。”
语不惊人死不休。
吕毅的这句话,一下子就提起了另外四人的心跳,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瞧,似乎要看看,他是不是被人替换了芯子。
太不可思议了。
副本的支线任务是完成玫瑰的心愿,玫瑰,对应的不就是百乐门的三位花旦吗?和关在柴房里的那人有什么关系?又和刚刚在大堂闹事被带走的客人和小厮有什么关系?
他为什么会说出这么奇怪的话?
只是摸着手中那颗白玉珠子的鹿可,心底突然升起了几分奇怪的感觉,和这东西,是不是有关系?
看着几人明显震惊、又不可置信的表情,吕毅不得不开口讲述了他之前去柴房后发生的事情。
本来一切都很平常,他跟着那几个押解的人,一起通过了被黑暗吞噬的小树林,仅管光亮只能维持在两米的范围内,但他紧跟着那些人,倒是也没出什么差错。
但就在离开小树林到达柴房门口之后,他手上押解着的那名闹事的客人,就开始作怪了,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力气,突然挣脱开了吕毅和另外一个人的束缚,撒丫子朝远处跑去。
吕毅一时分神,身旁的几个人就冲着逃跑的客人追了上去,就只剩下了敞开着的柴房大门、被咬了大块血肉瘫软在地的小厮,以及躺倒在柴房血泊里面的一团黑影。
一路上任由别人拖拽着走的小厮,身上到处是磕磕碰碰的伤疤,和一路上沾染上的泥土、灰尘、杂草、树叶等等东西,整个人十分的狼狈,又如缩在壳里的蜗牛,一声不吭地装死。
在看到大部分人都离开之后,他才突然回了神,趁着吕毅没注意,直接跑进了柴房里的黑影旁边,一边试探着黑影的鼻息,一边又摸索着他身上的衣物。
试图在找什么东西。
可惜的是,被关押在柴房里的人,身上又怎么可能还留有什么东西,早就被搜刮一空了,小厮摸索了半天都没有摸索出来什么东西,颓然的瘫坐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伸手又摸索起了自己衣服上的口袋,却发现,他自己身上的东西也不知道掉到了哪里。
原本就失血过多的人,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全丢了,一下子变得浑浑噩噩的,失魂落魄的踉跄着往外面走去。
看着他的举动实在奇怪,吕毅也跟着走了上去,只见他一个人沿着之前行走的路,左摇右晃的走着,时不时的趴在地上的杂草堆里,俯身搜寻着什么东西,嘴里低声喃喃自语着:
“完了什么都没了名单没了。”
说道这里,吕毅咧着嘴轻笑了一声:“我以前在部队待过,自然知道他嘴里说的是什么意思。既然这样,当然不能简单的让这个人落到他们的手里。可是我如果不带着他回柴房,对其他人也无法交代。
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几个都解决了,这些伤,也是在那个时候留下的。柴房里的那个人本来就没什么气息了,本来没想管他,但为了在赖管事面前找个合适的借口,就把他和小厮一起带着捆在了一处,然后又倒了些柴油,点燃了一把火,把柴房全烧了。
倒是那个逃跑的客人,趁机真的逃跑了。刚好,把锅都给他。 ”
吕毅说得轻描淡写,但其中的凶险,在场的四人,又何尝感知不到。而他嘴里提到的小厮、和小厮嘴里的名单,也同样令鹿可四人,分外的在意。
名单
会是她捡到的这颗白玉珠子吗?
可一颗白玉珠子,怎么可能会藏着一份名单,鹿可摸索着手里的珠子,一时间犹豫,是不是要把这东西拿出来。
“听着好像我之前看得谍战剧t诶!”夏泽兰听吕毅说了一通,突然语气兴奋地小声尖叫了一声,“充满正义的主角,潜伏进敌后方,斗智斗勇,奋力探查线索,交付给底下的通讯员,传递给自己的大本营!”
夏泽兰整个人仿佛打了鸡血一样,斗志高昂!
“现在,可不是什么谍战剧,行差踏错,就要小心你的小命。”钟游看着她兴奋的模样,无声的笑了笑,“只是仅凭小厮的只言片语,恐怕不能确定他和我们的支线任务相关吧?吕毅,你还是太冒险了。”
“怎么没关系?”打着鸡血的夏泽兰摇了摇头,伸出右手冲着钟游摇了摇,继续道,“这你就不懂了。消息从哪里来的?名单又是谁写的?肯定是上面的人。一般人能接触到这些东西吗?必然不能。
那上面的人,又有谁能接触得到呢?我们,不行。可百乐门的三位玫瑰,平日里接待着都是些政商名流,若是吹吹枕边风,或者被带着去家里,不就很有机会了?
我们的支线任务,就是帮助玫瑰完成其中的心愿,但最主要的,肯定就是帮助卧底的玫瑰,完成她的卧底任务。 ”
一通分析,信誓旦旦。
说着说着,夏泽兰似乎是把她自己给说服了,还不住点着脑袋,只是她的言行举止,显得身上穿旗袍衬托出来的优雅气质,荡然无存。
但被迫接收了这一堆信息的钟游,不由得也皱起了眉头,陷入了沉思,似乎也觉得有那么一点道理。
“不知道——这是不是那份名单”犹豫了片刻,鹿可还是将握着那枚珠子的手,伸出,摊开,摆在了众人的面前。
她刚刚捡东西的动作,身旁的人都注意到了,这时候在藏着掖着,也是不地道了:“从一楼的地上捡的,好像是从那小厮身上掉下来的。”
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掌,手中放着一颗白玉的珠子,两者的颜色十分相近,若不是仔细观看,一时间都分辨不出来。
“珠子?不太可能吧?这么小的玩意能写什么?又能装什么?不会是哪个玫瑰身上掉下来的东西吧?看着还有些贵重。”夏泽兰凑近了鹿可的手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颗小玩意,嘴里嘟囔着,觉得不可置信。
“藏这里面,确实有些难度。”
钟游没有凑近,但也同样觉得,这不太可能。
不可能吗?
鹿可想起之前感觉到的珠子表面的粗糙纹理,觉得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其中的关键,并不是光靠言语就可以说清的。
“待在这里始终不太安全,吕毅你有没有别的衣服,想个办法先下楼?”一直静默不曾开口的诸离,突然打断了几人的讨论,对着吕毅问道。
间接性的岔开了话题。
“咳。有。”吕毅的身体本就壮实,再则每次通关副本之后,都会刷新身体上的暗伤,因此即使被赖管事一脚踢出了血,在吃了一颗止血药后,也好了很多。
只是还会时不时的咳嗽。
他本来就被赖管事一脚踹离了包厢的大门,好巧不巧的滚落在了两个包厢的相交的中心点,所以鹿可她们来扶他时,才敢在这里小声地讨论了一阵。
但一直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万一包厢里的人突然出来,他们的这点小秘密,怕是也很难掩盖住。
在诸离提出离开这里后,其他几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并且在意识到吕毅可能要换衣服时,鹿可收回了手中的珠子,重新藏了起来,方和夏泽兰两人相携着往楼下走去。
虽然在副本里不必讲什么男女大防,她们也没有看别人脱衣服的爱好。
紧接着,钟游也下了楼,然后是诸离和吕毅两人。身上的衣服被换了之后,脸上的伤口和血渍也都被擦拭了干净,纵使还有些血腥味,但也浅淡极了。
聚集在楼下的客人们,一时间没有分辨出诱人的味道从哪里传来。
就看到了沾染着一身黑灰的赖管事,顶着擦了一半的脸,快步走了进来!
第238章
兴师问罪!
鹿可心里下意识地就冒出了这个念头。
事实证明, 也确实如此。
赖管事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还跟了不少一起同去的工人,个个都灰头土脸的,一副从火灾现场救急跑回来的模样。
木柴燃烧起的黑灰在半空中升腾,落在了他们几人的身上,也就造就了此刻被黑灰覆盖着的脏污的面容和衣着,像极了一个又一个的小黑人。
而其中的赖管事,反倒好了很多,至少脸上的黑灰,都被他随手拿起的另一张手帕擦了擦。
只是并没有完全擦干净, 只露出了白净的双眼、喘气的鼻孔和嘴唇周围的一圈
面孔花白的,有些可笑。
身上穿着的上好绸缎制成的衣服,除了落上的黑灰外,边缘也似是被火舌烫卷了,烧成了一颗颗黑色的小颗粒,紧凑地贴合在一起。
可惜了那一身衣服了,看着挺值钱的。
但还没等她过多的叹惋,之前的预感就已经成了真。赖管事顶着一身的狼狈和花白的面孔,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走到了刚刚下楼的吕毅边上,抬脚就是往前一踹。
吕毅本就拖着受伤的身体,在看到怒气冲冲走过来的赖管事时,心里早就有了数。因此在对上赖管事伸过来的脚时,在触及到的瞬间,他操控着身体向后一退,紧接着身体一软就躺倒了地上。
装作了一副再度受重伤的模样。
赖管事心里也有些生疑,怎么刚刚接触到软肉,人就飞出去了?但看着吕毅躺倒在地上的痛苦模样,是他的力气又变大了?
一点点的疑虑,在滔天的怒火中,暂时被抛到了一边,声音冷冽的吩咐道:“把那废物东西给我带过来,别在这里污了客人的眼。”
后面跟着的两个打手,立即就走上前,将躺在地上的吕毅擒住了手脚,抬了起来。
见状,赖管事就直接走向了大厅的角落里,那两人也抬着吕毅跟着走了过去,身后还围拢了不少其他工人。
因为大批的人走动,站在角落里的鹿可等人,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里的不同,也跟着凑热闹,从大厅的角落,沿着边缘走了过去。
刚刚靠近,就听到了赖管事对吕毅的质问。
“废物,仔细着说说,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咳咳——”吕毅被重重地扔在了地上,他蜷缩着身子,重重地咳了两声,才喘着粗气说道:“赖管事明明鉴,当时我和兄弟几个押着那那两人去柴房。起先很是顺利,一一路上,除了那位客人在在不停地挣扎之外,被揍的小小厮一路上都十分沉默的被拉拉着走,磕着碰着了,都没发出一点声声音。
谁知道,到柴柴房门口时,前面的兄弟正掏掏着钥匙打开柴房的大门,刚取下锁锁链推开了一条缝,那小子突然像是变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从地上蹦蹦了起来,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朝着前面兄弟的后心给扎了去。
我当时就慌了,急切地喊了一声,但是根本就来不及,白刀子扎进去溅了不少的血!
小的当然不能让人当面杀了我兄弟,就松开了手,想要去抓那小厮。谁曾想,那被擒着的客人,之前藏了拙,等我一松手,还没往前走几步,就听到了后面的声音,回头一看,竟瞧见他把一把匕首从另一名兄弟的心口拔了出来,溅了小的一身的血。
这他们俩前后夹击的,朝着我飞扑了过来——
是小的胆怯,一时间慌了神,缠斗了一番就费力从他们的包围中窜了出来,身上也添了不少的伤口,就想着赶紧跑回来跟赖管事你禀报,再找些兄弟们去抓他们!
跑的过程中,小的突然闻到了一阵烟味,回头就瞅见柴房门口着起了大火”
最初,吕毅说话说得都有些磕磕绊绊的,似乎是一口气没有顺齐,之后却是越来越流畅,把一整个故事都编圆了。
“这么说,你没瞧见他们带走柴房里那人?”抓住了吕毅一长段话语里的一点细节,赖管事追着问道,“那你起先,怎么说是那两人将柴房那人劫走了?”
“没没瞧见。”吕毅摇了摇头,才装作慌张地继续说道,“但t但他们为什么要在咱百乐门闹事?又为什么要在柴房门口动手?肯定就是为了那关在柴房里的人!小的小的就大胆猜测了一下。”
“猜测?那你说,他们是怎么把柴房给烧了的?”
“怎么烧了的?这这柴房里都是些干柴,去灯笼里拿根蜡烛,就能起火吧?那柴,不是随随便便就烧起来了吗?”他这话说得有些犹疑,又补充了了一句,“小的当时只顾着跑,实在是没看清。”
“哦?”赖管事眯了眯狭长的眼睛,原本威慑又压迫感十足的表情,因着花白的脸,生生卸去了不少的力道,“那你可知,柴房那大火,若是没有油或酒,根本就烧不了那么快?”
“不不知。”
吕毅不顾身上的疼痛,慌慌张张地爬了起来,半跪着爬行到了赖管事的旁边,涕泪交流,哭诉着喊道:“小的,真的不知道有那些东西啊,或许是那小厮提前做了准备,又或者在另一边的厨房偷了些,都很有可能,请赖管事,相信小的,为小的做主!”
说着说着,竟是当众磕起了头颅。
“呵~”赖管事瞧着吕毅一副贪生怕死、痛哭流涕的瑟缩模样,心底的不信任感稍微散去了些,但还是冷声说道:“瞧你这胆子,就算再给你八百个胆子,谅你也不敢!但你——贪生怕死,不助同僚、惊扰贵客,也是该罚!
来人,把他也给我关去柴房! ”
“管事的,柴房已经彻底烧没了,这”
“那就,等歇业了,看着他把整个百乐门都清扫一遍,重点是茅厕。其他人,一个都不许帮忙。”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决定了吕毅接下来的命运,赖管事也没得闲情逸致,再跟他们废话,摆了摆手,转身就朝着大厅外面走去。
他的这一身脏污,在这大堂待着,也不体面。而今夜的大半时间,都已经过去,在浇灭了柴房的大火后,幽深的夜空就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百乐门的客人,也不需要赖管事再怎么招待,倒不如回自己屋子,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一同去救火的那些工人,待赖管事离开后,也跟着一个一个的找地方清洁自己身上的脏污了。
短短的一晚上,当真是风波不断。
但再怎么样,也不能顶着一身的黑灰,招待百乐门的贵客。就这样出现在客人的面前,还指不定遐想百乐门是出了什么大事,又或者是糕点酒水都变得不干净,全沾了他们身上的脏东西。
无论是何种,都不合适。
一时间围堵着的工人,几乎都散了干净,只余下了几个不曾参与救火的人,殷切地招待着剩下的客人。
而吕毅一直磕头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额头都红肿了一大块,可见他当时究竟有多用力。
瞧着他现在的这副样子,鹿可的心里不禁是有些唏嘘。吕毅究竟在之后的副本里经历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能屈能伸的模样。
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疯狂。
是的,疯狂。
好似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绷直了,到达了最危险的时刻。做起事来也是不管不顾的,基本上都没有考虑什么后果,就比如他刚刚冒险所做的一切事情。
可要说他不惜命吧?
又不完全是
在面对有可能危及到他性命时,吕毅又完全舍弃了自己的自尊和脸皮,对着赖管事,拼了命的磕头求饶。
虽然侥幸糊弄了过去,但疯狂冒险的背后,换来的就是自己一身的伤。这持续不断地副本,终究是会将好端端的人,逼疯吗?
纷繁的思绪只是在鹿可的脑中闪过了片刻,她摇了摇脑袋,刚想上前去慰问一下吕毅的情况时,吕毅就已经自己攀爬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吕大哥,你你没事吧?”夏泽兰也跟着上前说出了关切的问话。
“我没事。”吕毅摆了摆手,脸上竟还扯出了一个笑,“还得感谢赖管事给的机会,这下有正当的理由,好好搜一番这个百乐门了。”
“这次侥幸糊弄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你总得,在惜些自己的性命。”平淡的语气里,颇有些不认同,鹿可看着吕毅的状态,语重心长的说道。
“总得想些办法推进。”讪讪地笑了几下,吕毅有些不以为然。
他没有什么大本事,也就只能用这些笨办法,靠着冒险,以伤换伤,获得更多的副本信息。
总比无法通关、死在这个副本里,要好的多。
见无法说得通,鹿可抿了抿唇,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
“怎么了?”刚看完热闹的钟游,看气氛不对,凑上前来问了一句。
“没事。”摇了摇头,吕毅也没再细说,转移了话题说道,“那俩人被我藏在了只有我知道的地方,等散场之后,各自散开,就到柴房旁边的茅房那里汇合吧,总归我也要去那里清扫的。”
“可以,也不知道能从那俩人嘴里探出什么消息来。”
夏泽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另外几人也没有异议。人确实在吕毅的手上,他们若是想要知道些更多的内幕,还真少不了吕毅的带路。
确定了之后的行动,又简单聊了几句,鹿可他们才结束了此次的聊天,接着就分散开,各自行动了。
毕竟,一直聚拢在一起,也太引人注意了。
至于吕毅,顶着一身的伤痛,并未再想着去大门口站着,反倒是在这个僻静的角落,就近坐了下来,靠着墙壁,恢复着体力。
鹿可和夏泽兰一起,避开了中间的客人,在百乐门大厅的边缘走动着,诸离还需要帮着清理些客人遗留下来的垃圾,钟游则是缩回了自己之前的角落,再次拿出了自己的纸笔,装作苦思冥想的模样。
但他们都在悄悄观察着大厅里的动静。
少了那争执的客人闹事,大厅里变得和谐了许多,娇笑着的舞女,混迹在多个客人的中间,时不时地传来欢快又愉悦的笑声。
之前被吕毅身上的鲜血,吸引过来的那些人,也因为血腥味暗淡,又混杂在众多的脂粉香气内,分辨不清,也就歇了心思,重新回到了醉生梦死的快乐中。
大厅里,灯光璀璨,五颜六色的流光,肆意地洒落在众人的身上,万事万物,都仿佛笼上了一层朦胧的绚烂光彩,有些模糊不清。
是错觉吗?
眨了眨眼睛,鹿可蹙眉凝视着光影中的人群,却发现朦胧的感觉,更甚了几分。正当她决定再度细看时——
“啪——”
整个大厅的灯光骤然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喧闹的交流声、嬉笑声,也随着灯光的熄灭而骤然消失。
沉寂得仿佛再无一人。
但身侧突然握紧她手掌的滑嫩的双手,又证实了夏泽兰的存在,在一瞬间的慌乱后,她都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以及远处传来的浅淡呼吸声,只有短短的几道。
好在这样的黑暗并没有持续太久,仅仅又是几个呼吸间,大厅的灯光再度亮起,而拥挤在大厅内的所有客人,却在此刻——
完全消失不见。
像是蒸腾了的水雾,消散在了空气里,也消散在了百乐门里。
除了那些残余下来的酒水、糕点,竟再也找不到那些七窍流血的客人的踪迹。
当真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大厅里的其他人,舞女、场工、打手、从厨房送来食物的帮厨似是一点都没有察觉那些客人们走的十分蹊跷,动作熟练的收拢起了餐桌上残余的东西。
赔笑着的舞女,也当即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捋了捋额头的碎发,又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才扭着身体往大厅外面走去。
“这是不是散场了?”夏泽兰松开了自己抓得很紧的手掌,纵使身边只有两人,还是压低着声音问道。
“嗯,天亮了,也该散场了。”轻轻地应了一声,鹿可点了点头,“我们也该回去了。”
既然已经天亮散场,同为舞女的那些人都准备离开大厅,她们俩,自然也可以离开了,倒是钟游、诸离和吕毅他们,或许还得简单的清扫一下大厅后才能离开。
鹿可拉着夏泽兰的手,也朝着大t厅外面走去,走到通往后院的那扇大门时,就看到了泛着淡淡青色的天空。
晨光乍起。
却还没有清楚地照亮整片天际。
微薄得,如同凌晨四五点的清晨。
原本笼罩在整片花园树林里的黑暗,也被清晨的余光,完全驱散了。青灰光芒下的树林,弥漫着一股极其十分浅淡的薄雾,嫩绿色的树叶,也因为残余的夜色,泛着浅淡的暗色。
但还是可以清晰的看到树木、杂草、鹅卵石地面的模样。前面娉婷走着的身影,也清晰可见。
傍晚时分出现的危险,此刻也已经化解于无形。
她们踩踏着,走进了依旧带着淡淡冷意的树林里,除了冷风的呼啸声,再无其他事发生。
草木的清新味道,充斥在俩人的鼻翼间,抬眼向旁边扫去,鹿可依稀都可以看得清,林中水池的小亭周围附近,笼罩着的淡淡雾气。
静谧又安宁。
直到走出这片树林,都十分的顺利。白日里的副本世界,似乎对她们温和了许多。
只是鹿可和夏泽兰两人,也并没有跟着几位舞女一起回宿舍楼,想到之前吕毅说的汇合地点,她们也不愿意在曾大娘面前来回多走几趟,徒惹怀疑。
干脆就没有上楼,绕路走到了另一边。幸好其他那些工人还在大厅内,她们的身后也没有别的跟着的人,一路上,倒不需要太过顾忌。
不多时,就来到了吕毅曾经放火烧了的柴房。
昨夜的火势,十分的大,也不知道吕毅是撒了多少的油或者酒,原本破败的柴房,整个都成了焦炭的模样,上面的木柴搭建的房顶,都塌了下来,只留下了四周竖着的四根粗壮的原木,还竖直着,留在了原地。
因是搭建时,就搭筑着的顶梁柱,看着当时搭建时,也废了不少的气力。
至于其他的,包括柴房里堆砌着的那些木柴,都已经化作了焦黑的炭木,旁边的茅房也被波及了些,但或许是因为赖管事他们阻碍得及时,只是烧了小半个墙面,并没有塌陷。
此刻的柴房,宛如一片废墟,里面都是掉落的木炭、瓦片、黑灰等物,站在远处,都能清晰的闻到木头焚烧后呛人的烟味,焦味中还伴随着淡淡的尸臭。
另外还有三具烧成焦炭的尸体,被随意的堆放在了门口,脸上、身上都是黑灰,根本都看不清模样,就连匕首刺入的刀伤,都完全看不清楚。
吕毅所做的一切,已经是死无对证。
眼前的三具尸体,应该也是被赖管事他们冒险从火场里抢救出来的,但在意识到毫无价值之后,就被随意的丢在了一边,连最简单的入土为安,都没有做到。
简单的观察了一圈被烧之后的柴房之后,鹿可和夏泽兰也没在原地多停留,在附近小小的绕了一圈,走到了茅房的后面。
纵使离得有些距离,这从茅房里传来的味道,也令两人有些不适。
“这茅房也太臭了吧。”
夏泽兰捂紧了自己的鼻子,抱怨得说道。
“算了,我们先去附近藏匿起来,等他们来了再出来。”经历了十分忙碌的一天,鹿可相当于是通宵了一晚上,已经十分的困乏。
但面对着萦绕着臭味的茅房,她也着实是没有办法在这里浅浅的补个眠,便这么说道。
“好啊。”
赞同的点了点头,夏泽兰就跟着鹿可一起走远了些,找了几棵掩人耳目的大树。鹿可窝在了树干的后面,蜷缩着倚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话说,我们刚刚出来时,好像都没有看到红玫瑰她们三人”
“嗯,确实没瞧见。不过楼上的包厢,也不太容易进去,或许是直接在那歇着了。”
“唉——晚上想接近她们,可真难”夏泽兰悠悠地叹了口气,见鹿可闭目养神的模样,也就不好再开口继续闲聊了。
迟来的疲惫,也在这刻涌来上来,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也学着鹿可的模样,闭目倚靠着树干,休憩了一会儿。
只是在陌生的地方,又是在空旷的户外,两人必定不可能睡得十分安稳。鹿可即使闭着眼睛,脑袋昏昏沉沉的,也留了一分心神,倾听着四周的动静。
不多时,四周突然传来了“哒哒哒”地脚步声,由远及近,即将要靠近鹿可的身边。
在一只手即将搭在鹿可肩膀时,她陡然睁开了双眼,有些浑浊、扩散的瞳孔,在看到眼前突然出现的面容时,逐渐转化成了清明:“诸离,怎么是你?”
“我来这附近,没瞧见你们,想着你们比我早出来一步,就到附近找了找,没想到,你还真躲在这里休息。”诸离笑了笑,眼神里透露出了几分真挚,配合着有些稚嫩的脸,无端的令人信任。
伸出的想要轻拍鹿可肩膀时的手,也悄悄地收了回去。
“诶?你们都已经到了吗?”听到两人的交谈声,夏泽兰也从浅眠中清醒了过来,她揉了揉双眼,有些发懵的问道。
“应该差不多快到了。钟游比我早出来了一会儿,还在那边等着,至于吕毅,在我出来的时候,看他也清理的差不多了。”
一五一十的,把所有玩家的动向,都说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吧。”鹿可伸了伸懒腰,从地上站了起来,初时有些摇晃的步伐,因为诸离及时伸出来的一只手,站稳了。
至于诸离,则是指尖轻捻,悄悄撤去了那颗绊人的石子。
夏泽兰也跟着站起了身,三人结伴着就朝着吕毅说的汇合地点走去。到那里时,果然另外两人也已经汇聚在那。
“跟我走。”吕毅看着人聚集了,简单的说了一句,就扭头走了,另外四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七拐八拐,终于在后院的一个偏僻角落,看到了被杂草掩盖着的躺在地上的两个人。
第239章
出气多, 进气少。
遍地的杂草,虚掩着盖住了他们的身体,粗壮的杂草根中,堪堪露出了两人可供呼吸的鼻唇,四肢也被用粗壮的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无法挣脱。
伤口处流出来的血液,在半个晚上的时间里, 就已经浸染了下方的杂草和泥土。
气息奄奄。
小厮的情况要比之前就关押在柴房里的那人好了许多,他的身体被之前闹事的客人咬去了几块血肉,却也没有伤及要害。
吕毅念在他知晓的隐秘比较多,粗粗的用从衣摆上撕下的布料,简单的替他包扎了一下伤口,止住了潺潺流动的血液,就和另外一人一起扔在了这里。
而另一人,不知该说他命硬还是什么,被关押在柴房那么久,身上又是大大小小的鞭挞痕迹,被鲜血浸染,也没有进行任何处理,也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偏偏就是吊着一口气,不肯死去。
只是终究被孱弱的身体拖累了,整个人已经意识模糊,感知不到外界的动静了,如同一个即将入土的死人,静静地躺在那里,唯有胸口细微的起伏,证实着——
他还活着。
在见到周围的来人后,原本沉默着没有动作的小厮,突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
四肢被捆绑着麻绳的部位,也因为挣扎的动作,磨出了不少的血痕。
“唔——唔——”
被布料堵住的嘴巴,奋力的,只能发出支离破碎、不成形的声音。呜咽着,只能在这附近的一小块区域听到。
“就是他们吗?”夏泽兰看着挣扎中的小厮,略显迟疑的问道。
“是他。”上前走了几步,吕毅拨开了覆盖在上面的杂草,一把将地上的小厮拽起,取出了塞住他嘴巴的布料,面色不善的说道,“起来,问你几个问题。”
“咳咳咳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小厮被喉咙里的口水呛得轻咳了几声,随即睁眼虚弱的看向了吕毅,结结巴巴地说道。
面前的男人,他不认识。昨夜本该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小厮,因为一时的心软,想要借机营救一下自己的同伴,但没想到,费心营造的意外事故,竟然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不仅仅同伴已经是濒死的边缘,就连他自己,丢失了名单,还被人捆绑着禁锢在了这里。
虽然身上的伤口被草草处理了一下,而眼前的人,不像是百乐门内部的人。毕竟,他们自己人, t又怎么会当着他的面,杀了另外几个人?
但也很有可能是敌对方的特务。
因此,小厮最终还是选择了装聋作哑。
“你知道,昨晚嘴里念叨着的名单,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面对对方的否认,吕毅不急不缓的说道,甚至压低了嗓音,刻意着重念了“名单”两字。
“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听到咬字清晰的那两个字时,小厮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化,咬死了不承认。
“不必太过担心,我们不是坏人,或者说——我们的目的,和你是一样的。”不同于吕毅直言不讳的审问,夏泽兰则采用了怀柔的政策,嗓音都轻轻柔柔的。
“实在不知道你们在说些什么东西。”
依旧是否认。
神情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小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手里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软的行不通,自然就只能使硬的了,吕毅恶狠狠地威胁了两句,右手握成了沙包大的拳头,在小厮的面前,比划了两下。
小厮嗤笑了一声,昂起脑袋,往吕毅面前凑了几分,示意他仅管下手,敢求饶一句,算他怂了。
竟是完全软硬不吃。
这要是真的一拳头打上去,那小厮更不会说实话了。毕竟是个连身上血肉被啃咬了几口,都能沉默寡言的狠人。
就算把他打死,也很难从他嘴里,得知一丁半点的信息。
吕毅性子本来就很刚直,见眼前的家伙软硬不吃,死活不肯交待,而他又因为眼前这人,冒险烧了柴房,还被赖管事踢了几脚,到现在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忍不住就举起了手中的拳头,当真就要往他身上砸去。
“等等!”鹿可突然喊了一声,叫停了吕毅,她上前走了了几步,在靠近小厮的时候,取出了一直藏在身上的白玉珠子,两指捻着,放到了小厮的眼前,“或许你该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白玉的珠子在小厮的眼前晃了晃,原本还态度强硬、不屈不挠的他,目光在触及到鹿可手中的珠子时,瞳孔地震。
一瞬间,就泄露了心绪。
小小的一颗珠子,竟比其他人的言语,都要管用的多。小厮的情绪外露,在场的另外几人,也都察觉到了,目光不约而同的落到了鹿可手中的白玉珠子手上。
“这东西当真是他丢掉的名单?”真是不可思议,夏泽兰在鹿可最初拿出这颗珠子时,还有些不可置信,但此刻小厮的态度,又完全证明了——鹿可当时所说的,是正确的。
“不过是颗普通的珠子,谁知道是什么丢的?”纵使将东西摆放在了小厮的面前,他还是咬了咬牙,断然否认了这一切,并且强撑着不让自己露怯。
“你莫不是以为,没有人会知晓这颗珠子的秘密?”见小厮嘴硬着不肯承认,鹿可手指摩挲了几下珠子,浅笑着说道,“所谓的秘密,就藏在这颗珠子的表面。钟游,不知可否,将你的纸笔墨水,借来一用?”
“当然可以。”
钟游是百乐门的作曲人,随身就带着一个小巧的布包,里面塞着他一些笔墨和纸张,方便他随时记录自己的创作灵感,这时候听到鹿可的话,欣然同意的同时,伸手就将布包里的笔墨和纸张,都拿出来递给了她。
“诶?等等,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颗珠子的秘密的?就这么小小的一颗,还真能找到藏匿起来的名单?”瞪圆了双眼,夏泽兰惊讶的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句。
“摸到这颗珠子,差不多就猜到了。像这种品相的圆珠,价值极高,但当我捡起它时,却发现,珠子的表面并不圆滑,反而十分的粗糙。这就十分奇怪了。”鹿可拿着那颗珠子,侃侃而谈,眼神却不着痕迹的落在了小厮的身上,佯装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它之所以表面粗糙,是有人在上面刻划了字,想必就是你嘴里的名单了吧。
一般人捡到这颗珠子,也并不会发现上面的秘密,只会觉得是颗其貌不扬、或者雕琢坏了的东西,看看也就扔掉了。但是——
如果将墨水用毛笔涂抹在珠子的表面,再印在纸张之上,是不是就会印出你费劲心力想要隐藏的名单呢?
再不济,我们也可以找一块碎玻璃,将它的边缘打磨薄一些,充当放大镜,看看这被刻意缩小的字体。 ”
一番有理有据的推论说了出来,仅管小厮极力想要掩盖,但他的神情依旧泄露出了些许端倪,眼底都暗藏了一些焦急和惊慌。
“何必这么麻烦,放大镜我倒是有一个。”听闻鹿可要打磨玻璃做简易的放大镜时,诸离适时的站了出来,表明不需这么麻烦。
纵使是这样,小厮还是咬紧了牙关,不曾开口。
另一边,夏泽兰则是接过了钟游递过来的笔墨和纸张,直接将地上的杂草拔了拔,露出了块干净的泥土地,把纸张铺在了上面。
又拧开了墨水的盖子,把敞开的墨水罐和毛笔,递给了鹿可。
鹿可伸手接过了夏泽兰递来的毛笔,蘸了蘸罐子里的墨水,又将多余的墨水洒去了些,才慢慢的将蘸着墨水的,轻轻柔柔的覆盖在了白玉珠子之上。
一点一点的,慢慢涂抹。
为了刻意吊起小厮的情绪,鹿可的每一个动作,都故意放慢了速度,甚至在他面前多晃悠了几下,就在她手拿着涂抹了一大半的墨水的珠子,往地上的纸张上按着滚落时——
“等等!”
急切的呼喊声,从小厮的嘴里骤然蹦出,他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刻意加重的语气,以及他剧烈的喘息声,都足以表明了小厮此刻心绪的不平静,短短的几个字眼,都好似耗费了他全身的精气。
在说完这一句话时,原本停滞的脊背,在此刻都松垮的弯了下来,好似认命般的消极。
“现在,你愿意好好谈谈了?”听到小厮有些崩溃的质问时,鹿可手里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她转身看向小厮,继续说道:
“我们从来都不是敌人,如果是,也就不会带着这颗珠子,到你的面前。更何况,所谓的名单,也早就在我们的手里了。从始至终,我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就会帮你做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帮他?
“大概是,都想拯救这乱世吧。”鹿可略作思索一番,扯了一面大旗。
“对对对!我们早就看那些不干正事的高官不顺眼了,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干掉那些蛀虫,救国于危难!”眼珠一转,夏泽兰也跟着连连附和。
“没错,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任何有识之士,见此情形,都不可能袖手旁观。”钟游也跟着表了态。
剩余的吕毅和诸离,也纷纷表了态。吕毅原本外泄的愤怒,也在鹿可的一顿分析和操作中,慢慢收敛了下来,紧握着的拳头,悄悄背到了身后。
嗤笑了两声,小厮显然不太相信,但此刻,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名单在他们的手里,解开名单的办法,他们也都已经知晓。
如果他们是敌方的人,所有的挣扎,在此刻都是徒劳的。
“我又怎么相信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倒不如放了我,再把名单交还给我?”既然他们扯着救国救民的幌子,小厮硬气得直接说了放了他的话。
“可以放了你,但你还能走得出百乐门吗?赖管事他们都认为你和那位客人串通起来,劫了柴房里的人跑走了,甚至还放火烧了柴房。对你来说,藏匿起来,反而更安全。”
鹿可同样不相信眼前这人一旦脱困,又拿了刻有名单的珠子之后,就会老老实实的把他的任务说出来。
“对啊,你既然已经暴露了,有我们帮你做事,才更安全。你放心,我们都很有本事,定能帮你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夏泽兰也拍了拍胸脯,担保着说道。
小厮心下无语,他现在搞成这副模样,还不是被眼前这几人波及了?原本计划的好好的,最多不过是在柴房被关押个几天,总会被赖管事给放出来。现在竟直接被扣上了个贼人的帽子,还要到处躲躲藏藏的。
不过也确实是他欠缺考虑,若真是被关押几天,他手中的情报,就不值钱了,也很有可能耽误了其他同僚的撤退时机。
扭头看了看仍然在昏迷中且气息微弱的男人,小厮突然开口:“既然如此,那就先救他,总要看看你们的诚意吧。”
救他?
他们这一堆人中有医生吗?看着那黑衣人的模样,分明是受伤过重又失血过t多,一时间,还真有些难救治。鹿可倒是有医药箱,只是她手中的这些东西,明显又与这个时代,不太相符。
“帮忙挡一下。”小声的对着夏泽兰说了一句,鹿可走到了小厮的背后,在看到夏泽兰也跟着走过来替她遮掩时,方从系统背包里取出了医药箱。
拿出了一颗止血药塞进了昏迷人的嘴巴里,又继续翻找了一番,找了盒消炎药和抗生素,同样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最后则是取出了一卷绷带,查看了一圈那人身上的伤口,用绷带包扎着伤口。
期间诸离也走了过来,帮着鹿可一起搭了把手。而吕毅则继续问着小厮:“你的任务是什么?将名单传递给谁?”
“”沉默,拒不配合。
似乎不看到那人被救活,他就不肯开口。
好在鹿可的动作并不算慢,有诸离的帮助,不多时就将昏迷中人的伤口,处理好了。
“好了,暂时吊住了性命。”处理完了一切,试探着他的鼻息,呼吸比之先前厚重了几分,瞧着是没什么大碍了,接下来好好养着,或许不日就能苏醒。鹿可这才把医药箱收了起来,转向了小厮,说道:“这下,你可以说了吧。”
“任务,传递名单,给他。”小厮看了下被妥善包扎了伤口的那人,不情不愿的开了口。
给他?
“你的名单,是要给他带出去的?”钟游的震惊,溢于言表。
如果当真是给让这被关押在柴房里的人,那他们几人若是一直放任不管,要不了半天,这人怕就是要死在柴房里了。
“嗯。”小厮点了点头,“进了这百乐门,就等同于签了卖身契,没有允许,一律都不许离开,除了进来的客人。”
所以,他才只能冒险一试。
以小厮自己的身份,没有办法离开百乐门,但这个人,却是以客人的身份进来的,他的身上,本该有证明客人身份的名帖。只是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泄了密,还没等他们传递名单,这人就被牵扯进了另一桩事情里面,就此被关进了柴房。
他们的计划,也就此成空。
千方百计获得的名单,也就这样留在了自己的手里,无法传递。
“既如此,就把这份名单传递出去就可以了。其中的关窍,还是在赖管事的身上。”
“或许不仅仅是将这份名单传递出去,毕竟,我们还不知道他的下一个接头人是谁。这两人,估计也得想办法,带出去。”结合目前已知的信息,鹿可得出了这个结论,接着她又看向了小厮,“这份名单,是玫瑰给你的吗?”
她并没有说是哪一位玫瑰,而是统一用了代称。
骤然听闻鹿可的这番问话,小厮的身体一僵,半晌才迟疑着说道:“我不知道是谁,只知晓一个代号——信鸽。”
这倒是符合年代的设定,绝密档案里,都用代号拟作称呼。
“她将名单传递给你时,没有见面吗?”
“没有。我们都是通过信纸交流,每次有什么事,她都会将一张纸,压在花园的第十棵树下的小坑里,我有什么事,也同样会写张纸放在那里,这颗珠子是前两天和一张纸放在一起的。”
“那张纸呢?还在吗?”吕毅有些焦急,直接问起了纸张的下落。
“怎么可能还在?这些东西,通常都看过就烧了。那纸上,也只是让我将这东西传递给手上戴着紫色宝石的一个客人。可惜的是,我好不容易找到那人,他就已经被赖管事抓起来了,也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或许是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小厮这次,倒没有什么隐瞒,大致的都说了出来。
“名单是用来做什么的?纸张里有交代吗?”
“如此绝密的计划,又怎么会轻易的告诉我们?知道的越少,才越安全,越不会泄露。”
事情的真相也差不多知道了个大概,鹿可手中的这份名单,来之不易。也不像是普通人可以获得的东西,里面必定有那几位玫瑰出手。
而支线任务里的完成玫瑰的心愿,大概率就攘括了这一件事情。不论如何,他们之后也是需要找那些玫瑰试探一下的,不必说得太过仔细,“信鸽”就是很好的话题。
她也不怕小厮说谎,如果证实有问题,系统背包里的真言符,也不是不能派上用场!
“既然事情都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那他们俩人该怎么办?”话都说得差不多了,夏泽兰突然操心起了眼前两人的安置。
“找个地方藏起来吧,之后也许要带着他们一起离开,总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听闻此话,钟游也觉得有些头疼,这后院,哪里还能藏人的。
就这样捆绑着,扔在这里,好不容易吊的半点生机,都要因为风吹雨淋而散去,而且万一有人来此巡逻或者搜寻,也十分容易被发现。
至于几人的宿舍,那就更不可能了。
宿舍楼都有人看管,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将人悄无声息的带进去。
看着几人都面露迟疑,小厮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柴房底下有个地窖,我本来也想着先躲进去,等他们发现没人解了柴房的铁链之后,再逃出来。”
这是他最早给自己想的退路。
“我先去看看。”诸离说了一声,就转身往柴房附近走去。
不一会儿,就见他走了回来:“找到了,确实有,一个七八平米的地窖。”
“好,趁现在没人,把他们带过去。”吕毅点了点头,确定了这个办法。
他们在外面耽搁的时间已经很久,通宵之后的疲惫也越来越明显,当即就没有太多迟疑,带着小厮和那个勉强救回来的男子,藏进了柴房底下的地窖里。
说来也是凑巧,柴房的地窖,原本就藏匿在堆砌着的木柴下面,此刻木柴被完全烧毁,只余下了些许木炭,倒是方便了吕毅他们的动作。
吕毅还亲自下去检查了下地窖,该地窖被空置了很久,都是灰尘,但四周都是坚实的墙壁,看着也不存在什么可以逃离的地道,这才放下了心。
做完了一切,五人就告了别,鹿可和夏泽兰两人结伴回她们的住所,而诸离、吕毅和钟游也是回他们的住所。
回去时,曾大娘正坐在栅栏的后面,和昨日一样悠悠的喝着杯中的茶水,不带情绪的问了句:“今天这么晚?”
“近几日感觉舞蹈有所欠缺,就在大厅多练了些时间,这才回来晚了。”鹿可笑了笑,抛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借口。
“倒是有心了。”随意的搭了一嘴,曾大娘慢悠悠地打开了桌下的抽屉,拿出了两把钥匙,通过缺口,递了出来。
“哪里,劳烦曾大娘了。”
该有的面子,鹿可还是给足了。接过曾大娘给过来的钥匙时,两人的手指不经意的接触了一下,是一片预想之中的冰凉。
面上无波无澜,鹿可再次冲着曾大娘笑了笑,才和夏泽兰相携着上了二楼,顺便将手中的钥匙递给了她,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眼,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实在是,疲惫得不想说话。
进了各自的房间,还是宛如凶杀现场一样的脏乱,血迹横飞。鹿可挑了块床上干净一点的地方,坐了下来,背抵着后面的墙壁,直接闭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的脑子,不多时,就陷入了浅层的睡眠里。
而另一边的夏泽兰,则根据鹿可提供的讯息,找到了藏在灯罩里的规则纸,细细看过之后,方才闭目休憩了一会儿。
等再次睁眼,是听到了隔壁房间的开门的声音,从系统背包的收纳箱里找出了手表,在看到指针即将指向12点时,鹿可瞬间清醒了过来。
把手表收好,她就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恰巧遇到了另外几位舞女,和同样已经醒来的夏泽兰。
她们顺着路一起走到了厨房门口,刚想进去用餐时,突然从不远处跑过来一个丫鬟装扮的人,大声叫囔着:
“谁是鹿可?玫瑰小姐有请!”
第240章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莫名的,鹿可脑子里就闪现过了这个念头。玫瑰为什么会遣人来请她?又是几乎当着所有人的面
究其原因,终究是因为她在大厅捡到的那颗珠子。
或许鹿可当时觉得隐蔽,但还是被有心之人观察到了。她捡到的白玉珠子,毕竟不是一般的东西,如此重要的东西一旦落入了他人的手里,那隐藏在幕后的人——
也是按捺不住了。
前来呼唤鹿可的丫鬟,目光平淡的扫视了一圈在场的男男女女,没t有在任何人的身上停留,也并不在意究竟何人是鹿可,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着鹿可主动站出来。
她身上的衣着布料,虽然没有并其他人的好上半分,但周身的气势,却比之旁人强势了许多,颇有些目中无人的架势。
停下了步伐的几人,面面相觑,彼此间的视线在不停的转动,似乎是在分辨何人是鹿可,竟然有那么好的运道,被玫瑰亲自派人来请。
鹿可细细打量了一圈丫鬟脸上的表情, 看不出任何悲喜,脚尖在地上摩擦了两下, 就要往前迈出一步。
“其他人可以陪同吗?”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夏泽兰鼓足了勇气,开口问道。
此刻出声,宛如出头的鸟儿,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人的目光,包括那个前来喊人的丫鬟,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也落到了夏泽兰的身上。
扯了个凉薄的笑容,嗤笑着开口:“玫瑰小姐,岂是什么人想见就见的?既然指明道姓了鹿可,那便只能她过去。”
“怎么——”
夏泽兰刚说出两个字,手掌蓦地被捏了两下,扭头就瞧见鹿可轻微的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了,剩下未尽的话语就噎在了嘴里。
“不必担心。”在夏泽兰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鹿可就松开了两人相牵着手,往前迈了一步,朗声说道:“我就是鹿可,不知玫瑰姐姐相邀,是有何事?”
“你就是?”丫鬟上下扫视了鹿可的身体一圈,又看了看周边人的反应,见没人再出来认领,方才开口:“等你见到了,自然就知晓了,跟我走吧。”
说罢扭头就往回走去。
这又何尝不是一个试探玫瑰的好机会,眼见着丫鬟领头在前面闷头走路,鹿可快步走了一小会儿,着急忙慌的跟了上去。
身后停留着的舞女、工人等人,也在丫鬟和鹿可两人离开后,转身进了后面的厨房用餐的房间,夏泽兰没有办法也跟了上去,不出意外的遇到了吕毅、钟游他们。
唯一不在此处的,就是刚刚才被叫走的鹿可。
或许是做饭的高婶子都知道她被玫瑰邀请了,等夏泽兰跟着另外几个舞女入座后,她就端着巨大的托盘,将烧好的食物重重地放在了餐桌之上,接着又端来了另外几桌的餐食。
只等着他们各自用餐。
而另一边,前面领路的丫鬟或许是有些急切,脚下的步伐迈得比常人都要大了很多,鹿可勉强保持着快走的频率,方勉强跟上。
她们一路从厨房的门口走出,又经过了左右两侧的宿舍楼,再往前走了一阵,就直接走进了小树林之内。
午时的阳光并不热烈,天空也是阴沉沉的,却又不是即将下雨的天气,只是平常无奇的阴天。阴沉的日光洒进小树林里,同样足以照亮小树林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
鹅卵石的小道依旧在树林里蜿蜒曲折,两边摇曳身姿的花朵,迎着微风,散发着浅淡的香味,混合着草木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若是前面的小道上,没有昨夜杨见山喷洒出来的血渍,鹿可真不敢相信,这还是昨天晚上那个危机重重的小树林。
丫鬟并没有领着鹿可走向通往百乐门大厅的那条鹅卵石道路,而是拐了个弯,走向了通往水上凉亭的那一条小道。
还不等靠近,远远地就瞧见了凉亭里坐着的一个人影,身子绰约,是一抹浅淡的白色,宛如一只矗立在平静水面的丹顶鹤,清冷孤傲。
几乎不需要看到那张脸,鹿可就知道那人是——
白玫瑰。
和她预想中的,也没有太大差别。昨日捡起那枚白玉珠子时,瞥到的那抹白色的身影,也不是一时的恍惚,而是真真实实的真相。
凉亭周围水面上的白雾,已经消散了很多,白玫瑰穿着一身无肩的旗袍袅袅的坐在凉亭的石凳之上,肩膀上披着暂时遮挡风寒的白色绸缎披肩,面前的石桌上则摆着一套白玉的茶具,澄黄的液体从茶壶中倒出,倒入茶杯时,还能看到升腾而起的热气。
鹿可走进凉亭时,看到的就是她素手沏茶的画面。
“妹妹来了,坐。”白玫瑰头都不曾抬一下,嘴上确是亲亲热热的招呼了起来,直到倒完了半杯的茶水,才伸手将茶杯递到了对面的位置。
“玫瑰姐姐,不知此番邀我前来,所谓何事?”
虽然已经知晓了白玫瑰的意图,鹿可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在她的示意之下,坐在了对面的石凳之上。
但并没有拿起桌上的茶盏。
“自是有事情相商。”含糊着说了一句,白玫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恍然说道:“瞧我这脑子,现下应该是你们用餐的时间,冒然将你请来平儿,去我院子的小厨房做几个小菜,我要与妹妹一起用餐。”
“是。”名唤平儿的丫鬟,听到白玫瑰的吩咐,面不改色的应了一声,就躬身退出了凉亭,朝在隐匿在树木之后的一栋绿瓦白墙的屋子里走去。
一时间,凉亭之中,只剩下了鹿可和白玫瑰两人。
“倒是多谢姐姐的邀请,平白让我蹭了一顿好饭。但还是不知,姐姐为何相邀?”规规矩矩的坐在石凳上,鹿可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不过只是些家常小菜吧。”白玫瑰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注意到平儿已经离开了很远,她才将目光重新投注在了鹿可身上,“这次相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昨日里,我不小心掉了颗珠子,虽然不算贵重,但也珍藏了许久,当时好似见妹妹捡了个什么东西,不知道是否是我那颗珠子?”
“我倒是不曾见过什么珠子,姐姐怕不是记错了?”相较于白玫瑰的有所保留,鹿可在此刻也并未说实话,同样含糊着搪塞了过去。
午时的风轻轻吹过,激起了一阵的冷意。
白玫瑰的眼神也变了变,她凝视着鹿可脸上浅淡的笑意,扯了扯嘴角:“妹妹,有些东西,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关系到他们的性命。你或许也不想,姐姐我通知赖管事,大肆搜查一番吧?”
软的行不通,那便来硬的。
对着同样是女子的鹿可,白玫瑰难免会心软几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在数以万计百姓的性命面前,那丁点的心软,也会烟消云散。
只是对于她的威胁,鹿可的心里没有半分的波动,心里却愈发的笃定——白玫瑰就是那提供信息的幕后之后,或者说,她就是“信鸽。”
“赖管事?有些东西,真的可以摆在赖管事的面前吗?”她反问了一句,接着在即将惹恼白玫瑰时,语带真挚的说道:“姐姐,有些事情,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好比笼中的鸽子,想要挣脱囚笼的束缚,去往广阔的新天地,报告春天的信息。”
其中的某些字眼,鹿可特意加重了读音,比如“鸽子”、比如“信息”。
轻轻笑了两声,白玫瑰仿佛没有听到鹿可说的后半段话,装作糊涂的开了口:“什么鸽不鸽子的?惯会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我们在这百乐门的日子,外头的人想过,怕是都过不上。此刻战火纷飞,能食得一份饱饭,就已经是难得。妹妹还是不要肖想外头的日子了。”
不愧是能爬上玫瑰位置的人,也不愧是能在背地里搜集到那么多名单的人,她的神情上没有露出半点端倪,话语里,也是故意岔开了话题,充分表明了现在的好日子,也是难能可贵。
鹿可知道简单的三言两语,并不能获得白玫瑰的信任,但能打消她的敌意,并从她的手里,挖掘出一丁半点的信息,也是极好的。
毕竟是深耕在百乐门多年的老人,自然会知道更多百乐门的秘辛。
因此又继续道:“一人的安宁,又怎么能比得上全城的安宁?若是可以,我倒是真想跑出这百乐门,去救一救这苦难的世界。”
“女子岂可救世?”嗤笑了一声,白玫瑰语气里的反讽意味十分浓厚。
“自然可以。”鹿可很是确定的点了点头,方才补充着说道:“有心者,事皆成。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有那一份心,就实属可贵。更不要说会为了那一份心意,奉献出自己的一切!真到那时候,又岂会计较区区性别。每一个奉献出自己力量的人,都会是救世的英雄。无所谓男女。”
这话说出来,倒真是让白玫瑰高看了她一眼,望着鹿可的眸子,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竟隐隐透出几分暖意,如同蓬勃t初升的太阳,渐渐灼烈得将要把人烫伤。
半晌她才敛了敛自己的心绪,浅叹着笑道:“倒真是令人惊奇的想法。不过你所说的自由,那就攒够了钱,从赖管事的手里将卖身契赎回来吧。到时候才是——天高海阔,任君飞翔。”
“那就借姐姐吉言了。只是你们,应该是不缺金银之物的,又怎么会还一直在百乐门呢?”
如果只是简单的赎回自己的卖身契,那被众位政商名流、富豪乡绅捧着的三位玫瑰们,兜里掏出的那点金银,岂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离开百乐门了?
“等你到了我们这个位置,自然就知晓其中的纠葛。”白玫瑰顿了顿,犹疑着说道,“罢了,你还是不要爬上去了,所谓的当家花旦也不过是不说这个了,方才提到的那珠子,还烦请多帮我留意留意。”
说到一半的话,似是察觉不妥,白玫瑰又噎回了嘴里,转移着话题,扯到了之前说的珠子上面。
“自然。说不定那东西,到时候就到了该到之人的手里了。”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鹿可又意有所指的说了后半句。
白玉珠子确实在她的手里,名单也在她的手里,但鹿可并不想交还给白玫瑰。一旦交给了她,哪里还有什么完成支线任务的途径。
况且,按照小厮所说,是代号为“信鸽”的白玫瑰,将手中的名单交付给了他,而他则需要把这份名单,交给伪装进来的客人,再带出去。
因此。
名单上有什么内容,白玫瑰一清二楚。
而白玫瑰之所以邀请鹿可来这里,也是想把名单要回来,不想流落到他人的手中,最终也还是要将名单交付给其他人,让他带出百乐门。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是鹿可他们这些玩家,帮助白玫瑰,将这手中的名单,传递给外面的人呢?
之前话语里的种种交锋,也都表明了鹿可的意图,她最后的一句话,更是为了打消白玫瑰的疑虑,承诺会将手中的名单,交付给应该交付的人手中。
白玫瑰轻抿了一口手中已经温热的茶水,低垂着眉眼,不再吭声,似是对鹿可意有所指的话语,不知其意。
“不知姐姐可曾知晓,赖管事的住所是在何处?”
与其筹措银子,从赖管事的手里赎回自己的卖身契,倒不如,先下手为强,直接从他的手里偷过来。所以迟疑了片刻,鹿可看着喝茶的白玫瑰,轻声问了出来。
“他?虽是个管事,也只是个奴才,住所嘛,本来也是跟你们在一处,只是二爷开恩,容许他独自开了个院子。不与我等在一处,就在那林子的最边缘,靠着那几个打杂人住着的宿舍楼。”挑了挑眉,似是猜到了鹿可的意图,白玫瑰详细的讲述了赖管事住所的所在地。
这时,被她打发着去院子做菜的平儿,也拎着一个十分大的食盒走了过来:“玫瑰小姐,饭菜做好了。”
“嗯,那就布菜吧。”
习以为常的吩咐了一句,平儿就将食盒放在了地上,伸手将石桌上摆放着的茶壶的托盘放到了一边,才打开了地上的食物,一层一层的取出了尚且还冒着热气的菜肴,整齐有序的摆在了石桌的中央。
松鼠桂鱼、八宝野鸭、水晶梅花包、杏仁豆腐、蟹肉双笋丝、椒油茭白还有两小碗的龙须面。
光是从菜色上来看,就比厨房大锅饭做出来的菜肴精致了许多,甚至有好几道菜肴,都是需要精雕细琢、费时费力的。
或许是知道大厨房内的菜色不干净,平儿安排的菜色,都刻意避开了碎肉、猪骨等物,而是选择了不容易掺杂东西的鱼、鸭、蟹等物。
鹿可光看着眼前的这些菜色,都觉得胃里的馋虫似乎在叫嚣。
直到平儿将两小碗的龙须面都放到她和白玫瑰的面前时,她都有些恍惚,脑子里还在问询自己:这菜里会有毒吗?或者不干不净的人肉?
“饭食简单,凑合着吃些吧。吃完后一起去大厅排练?”白玫瑰拿起了平儿递来的筷子,自谦的说道。
为了防止鹿可误以为菜肴里加了什么东西,她手执着筷子,伸向了石桌上的菜肴,每一盘都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会儿。
“多谢姐姐款待。”
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鹿可巧笑着道了声谢,才拿起了筷子,伸向了桌上的菜肴。
石桌上摆了六盘菜,看着很多,但每一份的份量,并不多,也不过是巴掌大小的份量。就是松鼠桂鱼和八宝野鸭两道菜,也只是截了一半的量,摆在了餐盘里。
毕竟她们俩人,也吃不了太多的食物。
起先鹿可只是夹起了几筷子的笋丝、豆腐和茭白吃了几口,在看到筷子掰开的松鼠桂鱼的白肉时,也不像是人肉,踌躇几下,当着白玫瑰的面,也跟着夹了几筷子,味道确实不错。
凉亭微风阵阵,面前的餐食又芳香扑鼻,平儿低垂着脑袋恭恭敬敬的站在一侧,一时间只留下鹿可和白玫瑰两人的咀嚼声。
也许是因为平儿在场,白玫瑰期间并没有再谈及别的话题,一顿有滋有味的饭食,也在两人的沉默中,消灭了一半。
胃里的馋意,也被逐渐抚平了。
饭饱,白玫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随意放在了石桌之上,鹿可看到后,也跟着放下了碗筷。
“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一起去大厅吧。”白玫瑰笑着对鹿可说道,接着又取下了身上的披肩,对另一边的平儿吩咐着:“平儿,你把这些收拾了就回院子里歇着吧,对了,这披肩也帮我带回去。”
“是。”平儿一边低眉顺眼的应道,一边接过了白玫瑰手里的披肩。
见状,鹿可也跟着站起了身,淡淡的看了一眼白玫瑰和平儿的交流,就抬眼望向了远处树林掩盖着的绿瓦白墙的房间。
在清一色的白绿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明黄的身影。她妖妖娆娆得从远处的房子里走出,身体突然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
好似在和人拥抱。
定睛细瞧,方才看到了明黄身影旁边的一个褐色的影子,倾斜着的明黄身体之上,也多了一抹褐色。
这是在树林里,互诉衷肠?
鹿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远处的模糊的影子依旧没有消失,还停留在原地,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交代完所有事项的白玫瑰,迈步走到了鹿可的身前,循着她的目光,就看到了在树林间相拥着的黄玫瑰和一个男人,轻声“啧”了一声。
“你也瞧见了?她的事情,你可别往外多嘴。”许是还有些姐妹情义,白玫瑰的第一句话,竟是要求鹿可保密。
“我明白。”点了点头,鹿可表示明白。
黄玫瑰和那个男人相拥了一会儿,或许也是害怕被人发现,仅仅是十几秒便快速的分开了。
紧接着,那个穿着褐色衣服的男子,就顺着树林的另一边,往后院下人的住所处,步履匆匆地走了过去。而黄玫瑰则是从另一条小道,往大厅走去。
不是客人?
“那个人”因为过于的惊讶,鹿可小声的呢喃了半句,又住了嘴。
谁能想到是百乐门当家花旦的黄玫瑰,竟然和后院的下人有了感情,当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快些走吧。”白玫瑰也听到了她小声的呢喃,但却懒得解释,淡淡的说了一声,同样也往大厅走去。
只不过为了避开黄玫瑰的,刻意放缓了步伐,慢了好几步。
鹿可虽然也跟着往前走,脑子里却是不断思索着黄玫瑰和那个男人的事情。现在百乐门的后院是封锁住的,那个男人即便逃向了后院,也无法离开,那他必然是百乐门内部的人。
而昨日钟游又拿着曲谱去找几位玫瑰闲聊,最后也只有黄玫瑰搭理了他,红玫瑰和白玫瑰却拉着她和夏泽兰去打了马吊。
若是按照现有的线索推理,红玫瑰的心愿是金银之物,黄玫瑰的心愿是和心上人有关,白玫瑰的心愿则是完成名单的传递
一直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在此刻似乎被一阵风吹散干净了,鹿可顿时想明白了一切,不知不觉地也已经走到了大厅和后院连接的门。
“我就不与你一道了,你且先等等。”
再度回过神来时,鹿可就看到了白玫瑰离开的背影,以及残余在耳边的声音。
确实,以她们的关系,不方便并肩出现在众人面前,即便是跟在白玫瑰的身后,都要被人揣t摩是什么关系。
倒不如,刻意保持不熟的模样。当然,她们本身也没有多熟识,只是抱着同一个目标罢了。
等了一小会儿,鹿可才走进了百乐门的大厅,后面灰蒙蒙的光亮,忽然被一室绚烂的流光所取代,她往前走了几步,就瞧见了快步走过来的夏泽兰。
“你没事吧?”刚刚一见面,脱口而出的就是关切的问话。
“放心,我没事。”鹿可笑着回答,脸上不带一丝的阴霾。
站在角落里的诸离,同样第一时间发现了鹿可的出现,没有犹豫的,向着她靠近,却又在不过分叨扰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没事真的太好了!你不知道,柴房门口的尸体,消失了一具!”